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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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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羞臉

靳恪左手一袋柿餅,右手一包山楂,生無可戀地跟在鹿楠身後,看著她正將影票遞給服務生,馬不停蹄地往黑不溜秋的影廳走去。

因著職業原因,他對黑色有種莫名地恐懼,下意識地站住腳。倒是那個小丫頭一副常來的樣子,莫不是背地裏偷偷來了好多次?

這不能怪鹿楠啊,誰叫看電影是現代人生活娛樂的必備活動,這民國電影院買票檢票入座的流程和現代一模一樣。

他見她疑惑地回頭,神色催促,他只能嘆息一聲,大步跟上,“看個電影,買這麽多吃的幹嘛?”

她得意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些小食是看電影必備之物。”

自從認識她後,他確實意識到自己對於很多新鮮的東西知之甚少,只是他從來不去理會也過得很好,他常年獨居,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尤其這種在電影院裏和陌生人相鄰而座的事,想想頭皮就發麻。

可是她卻和他恰恰相反,喜歡往人潮裏鉆,趕新鮮,湊熱鬧。

令他更震驚的是,那些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做的事情,有了她的參與後,似乎變得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他無謂地聳肩,“為師不用知道,反正為師進來就是睡覺的。”

鹿楠撇了撇嘴。

電影放至一半,她就聽到了“啪啪啪”的打臉聲。

她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裏抽出了一條手帕,遞向旁邊眼眶濕潤的靳恪,“要不,你還是睡覺好了?”

這人吵著嚷著說不看,結果看得比誰都入戲!

靳恪覷了一眼那條手帕,別過腦袋靜待片刻,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眼底的霧氣全消,“為師沒有哭。”

嘁,逞能天下第一。

沒過一會,他眼角似有晶瑩滑落,她又戳了戳他,他吸了吸鼻子,繼續逞能,“都說了為師沒哭!”

她猛然往他嘴裏塞了一顆山楂,附和道:“是是是,我們師父最是英俊神武,怎麽會哭呢?”

他總覺得她的話裏帶著別樣的諷刺,下意識地咬了口嘴裏的山楂,隨即五官都皺了起來,“你怎麽給為師吃這麽酸的一個!”

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徒兒也是為了師父好啊,這樣你等會要是再忍不住熱淚盈眶,可以全部都推到山楂身上,說是被酸出的淚水!”

他救急地咬了一口香甜的柿餅,這才緩過神來,彈了一下鹿楠的額頭,這丫頭總是想盡心思使壞!

卻發現她疼得一縮腦袋,他意識到她額頭上還有被書砸到的傷口,才沒有繼續和她計較。

畫面中忽然傳來難以言喻的“啊啊哦哦”之聲。

他忙地捂住了她的雙眼,低聲道:“這女主角追求伴侶之間的精神勝過了肉體,當真叫人敬佩。”

喲,純情師父還給她上起了那方面的教育課程。

她心裏一哂,這被子一蓋頭,裏面的二人動啊動之時,還要來點撥人心弦的“伴奏”,就算大尺度了?

畢竟她身為一個思想開明的現代人,除了小黃片沒看過,什麽重口激情的電影沒瞟上過兩眼?

越不讓她看,她還越想看了,與靳恪的手玩起了迂回戰術,遺憾的是這少兒不宜的片段甚短,不一會女主角覺得男主角已經不愛她了,肉體上再大的歡愉也彌補不了她精神上的空缺,毅然決然地穿衣起身了。

??就這樣……沒了??

與靳恪躲來躲去,折騰得熱汗直流的鹿楠,沒趣地翻了一個白眼。畢竟她見識過現代編劇毫無邊際的腦洞,這樣平鋪直敘的劇情倒讓她興趣缺缺了。

她確實和大家一樣眼含熱淚,不過這是打哈欠打出來的。

出生名門的女主角,認識了身為鞋匠的男主角,兩人陷入熱戀,女主傻裏傻氣地把家裏的錢財拿出來男主做投資,卻不料他不是這塊料,全給賠光了,二人過上了一貧如洗的生活。

他看到不再腰纏萬貫的她,覺得越發地不順眼,除了解決生理需求以外,便連親吻都懶得再施舍給她,她痛定思痛,意思到這並不是自己追求的愛情,哪怕已經年老色衰,身無分文,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開男主。

女主最後識得了一位洋人,二人相敬如賓,圓滿結局。

這樣看個開頭,就能猜到結尾的劇情,著實激不起她心中一點的波動,不過她仍是忍不住感慨陶媜的演技,能夠在無聲黑白電影的時代將人物詮釋得這般淋漓盡致,確實是甩了現代很多無腦明星一大截。

還有她為愛奮不顧身的舉動,代表著民國時期女權意識的覺醒,哪怕是她這樣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看著的都不免有些亢奮。這也是為什麽整個電影過程中,身邊都是女性喝彩的聲音。

不,也並不全是,坐在她右手邊的那位穿著藍襖黑裙校服的姑娘,就自始至終都未笑過。

鹿楠疑惑地用餘光打量著她,發現她一直死死地盯著屏幕裏的陶媜,神色覆雜,似恨意,又有些看不清的東西。

這姑娘梳著乖巧的雙麻花辮,唇若桃瓣,瓊鼻上點著一架輕巧的銀邊眼鏡,很是秀氣,當然,前提條件是忽視她目中的寒光。

瞅著她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氣質,看上去比十六歲的鹿楠要大些,應是大學生。

這秀氣姑娘的右手邊,還坐著與她相同打扮的姑娘,應是她的同學,不同於她的沈靜,那兩人要相對聒噪得多。

靳恪眉頭深皺,最是看不慣旁人不顧場合地多舌,況且她們嘰裏呱啦說著的主角正是他現在很是看好的陶媜。

額……沒想到一把年紀的他,還當了一回迷弟,剛才聽著旁人的討論,方才知道陶媜已經芳齡二十八,比他還要大上兩歲,豐姿美艷倒風韻猶存,看上去恍如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那兩個姑娘自己說還不夠,還要拉著那個沈默的眼鏡姑娘憤憤不平,胖一點的道:“晚清,你看看這個騷貨的演技真是逆天了,這副唯愛至上的面孔,差點連我們都要騙過去了呢。”

鹿楠聞言眉眼一挑,這戲外還有戲?

另一個瘦一點的姑娘趕緊應和道:“可不是嘛!晚清,這賤貨順著你爸這枝大樹往上爬的時候,怎麽沒見著她高呼追求愛情裏的精神呢?”

鹿楠心裏咯噔一聲,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們,臉色沈得欲滴出水的宋晚清發現了鹿楠的目光,咬牙與她對視了一眼,隨即瞪向仍舊口無遮攔的二人。

後者們驚覺自己犯了錯事,連忙雙雙捂住嘴巴。

靳恪的臉色也太好,鹿楠看他袖中暗紫流光劃過,緊接著二人的頭不知為何碰撞到了一起,同時低呼了一聲。

鹿楠失笑連連,惹了這位陶媜新晉的無敵厲害男粉絲,該她們倒黴,但並不同情她們,因為方才那一番言論,著實太難聽了些。

靳恪被這麽一攪和,觀影的心情也沒有了,低聲對鹿楠道了一聲:“我去一下凈房。”

她先是一楞,隨即滿心的無語,上廁所就上廁所吧,說得這麽文藝,有的時候她真覺得自己的師父有一顆古代的靈魂,很自我,還很古董。

靳恪離開後,鹿楠只覺得氣氛變得微妙了些,右邊的宋晚清似乎身子一直緊繃著,也難怪,自己家的醜聞不小心被別人聽見了,難免面上會掛不住。

很快,宋晚清也對友人知會了一聲,板著臉出了影廳。

要不是與陶媜的一面之緣,鹿楠也不會一頭熱地跑來看這索然無趣的電影,靳恪也不在身邊,少了逗趣的人,她頓覺無聊,也跟著出了影廳。

出來後才發現電影院外已經天黑,她卻四處張望了好久,都沒有尋著靳恪的身影,倒是看到了站在一輛轎車旁與司機說話的宋晚清。

“李叔,你們家小姐一直在說話,然後口渴了,喚你給她買些果汁來。”

李叔見是小姐的朋友親自吩咐,不敢耽誤,連忙鎖了車,快步跑向雜貨店。

宋晚清看著他的身形漸遠,於是從衣服的內袋裏掏出了一管鋼筆,二話不說地便紮向了汽車的輪胎。

“呲”的漏氣聲傳來。

鹿楠雙手環胸,靠在電線桿上,靜靜地看著她的舉動。

她戳破了一個輪胎還不覺得解氣,緊接著又狠狠地戳破了兩個,直到聽到李叔跑回來的腳步,她才遺憾地沒有對最後一個下手。

她笑著從李叔手中接過搪瓷罐裝的果汁,嘴甜地道了聲謝,轉過身時才發現鹿楠竟直楞楞地看著自己。

很顯然,剛才的舉動全被她看到了。

鹿楠微笑著撩了下頭發,“我不會說出去的。”

宋晚清朝她走近,尤不放心,解釋道:“我只是不爽她們隨意討論我的家事。”神色卻不乏警告的意味。

鹿楠面色不改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目送著她走進電影院。

起先,鹿楠也以為是小女生之間在鬧矛盾,可是經著宋晚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一解釋,她忽然就有點明白過來。

畢竟,她和陶媜曾沒頭沒尾地聊過幾句話。

鹿楠微嘆了一口氣,就見靳恪從街對面走了過來,有些詫異道:“你去哪上廁所了?”

他道:“電影院的沒找著,就去百貨店行了個方便。”話音一轉,“電影不看了?”

她頷首,“走吧,清骨再沒等著咱們,該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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