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鎮上那***家的***好像就在縣城衙門裏幹, 如果讓他幫著牽個線應該還成吧, 咱們大不了出點血，塞點後手, 盡量早點辦下來, 你別說啊, 不說不覺得, 這一說, 我那是越想越覺得一身冷汗。”

“可不是，萬一這有人買下了這地方, 那我們……不說這房子，這地，這林子花費了多少精神，就是這麽些人想要重新搬遷, 那也是個大麻煩。”

“**家閨女不是嫁到了縣城？聽說家裏還有親戚是個官嘛，正好也能試試。”

邱澄明家前頭的堂屋如今是村子裏老人們商量事兒的固定地點, 開個會什麽的, 十分的利索。所以嘍，這地契的問題一出來, 老頭組織一場現場會議那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兒，等著邱澄明出來, 正好趕上給各位長輩們端茶倒水。

當然了這伺候人的事兒沒白幹, 看看, 這些老人雖然說年級不小, 窩在家裏的時間較多，可這經營關系的本事卻比年輕的更厲害些，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就翻出了兩三個能用的關系來，不用說，必然是這一年多裏村子裏婚嫁對象人家的親戚。可見從一開始，或許來人就已經下意識的在經營有用的人脈了。

“都試試吧，唉，也是咱們早先大意了，若是早點辦妥這個……如今有了點名聲，這是上趕著讓人拿捏了。”

老頭決斷還是不錯的，知道目前什麽都沒有抓緊時間重要，也不說什麽打點花費之類的事兒，直接就定下了多頭出擊的方案，他的意見很明確，這會兒給多少錢反而是小事兒了，辦下來才是正緊。

有了老爹的托底，邱澄明自然就是那個跑腿的角色，嗯，本來他好像也沒指望別人對吧！只是，原本只是知道難，卻不想事兒居然這麽難。

“明哥兒，不是叔不幫忙，而是……實話和你說了吧，縣城的王大頭知道不？對，就是那個三泰堂的那個，他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你們村子，前幾日就和衙門裏頭的牛師爺打了招呼，雖說沒直接買地什麽的，可是個人都知道，這家夥估計是看上你們村子了，這會兒我要是敢讓你們去辦契書，那估計不用兩天，這縣城就別想待了，家裏不出人命都是好的……”

“明哥兒，說起來咱們也是親戚，俗話說的好啊，胳膊肘往裏拐，和外人比起來，怎麽也得先顧著你們，可那王大頭，和上頭那誰誰誰關系不錯，我要是明著和他作對……我就是個書吏，不是官，真沒這個本事啊……”

連著兩個能和村子裏扯上關系的都打了退堂鼓，你讓邱澄明怎麽辦？他真的有點傻眼啊，原本說什麽讓人盯上只是估計，可到了這兒居然說著了，你說他們怎麽就這麽倒黴。

現在邱澄明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的把這什麽王大頭的底給摸清楚，不說後頭該怎麽辦吧，好歹也要有個知己知彼不是，不然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讓人給陰了。

能幹出這樣事兒的還能是什麽人？不過是詢問了幾個地方，幾個人，邱澄明就已經心裏有數了。

“煙館？賭坊？”

“可不是，那可不是什麽好人……”

確實不是好人，說一句地痞流氓都是擡舉他了，那簡直就是比個惡棍，根據邱澄明晚上暗探的結果，這人居然還兼職當了人販子，縣城盜竊團夥的幕後老板……郊外的某個小院子裏，七八個五六歲的孩子被餓的瘦骨嶙峋，打的渾身青紫，為的只是他們的偷竊技能沒能訓練出成績。看到這一幕的邱澄明眼睛酸的忍不住流下了淚，可他卻什麽都不能動，只能這麽伏在墻角，靜靜的看著。

“人渣啊，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放過了。冷靜，你要冷靜，要想個周全點的法子……”

這裏不是鎮子上，一擊即中之後該怎麽逃他沒有章法；這也不是小鬼子那樣單身一個人，一群群的混子青皮圍攏在那王大頭的身邊，他一個人即使本事在厲害，也不可能敵得過一群人；他和王大頭還有利益上的爭奪，不少人知道山窩子被他看上，這人死了，鐵定有人會聯想到這些，加上他人正好在縣城，那等於是送上門給那些衙役快速破案，混個名聲當踏腳石。

“好好想想，得有個周全的法子……”

邱澄明再一次看了看那些孩子，看了看圍著那王大頭說話的幾個人，正想輕手輕腳的離開，不想卻發現這王大頭突然離開了手下，往後院走去。

明明不想在這個時候出手的，可不知怎麽，邱澄明鬼使神差的還是跟了上去，不過是幾個轉角，就發現這一次跟來還真是跟對了，你猜怎麽的，他居然發現，那衙門的牛師爺居然出現在了這小院偏房。

“兔子不吃窩邊草，你這也太不小心了，怎麽就在那邊動手了？不過是個孩子，哪裏尋不到？這可好，那新來的楞頭青知道了吧……別說廢話，只要你趕緊的，把這人給除了，自有你的好處，比如那山窩子，你不是看上挺長時間了嘛，放心，只要你做了這事兒，老爺絕對不會再拖，一定給你辦妥了……什麽殺官，手腳幹凈點，有誰知道你做的？別不識好歹……告訴你吧，那山窩子的人來了，來補契書的，要說他們做的也沒錯，開荒最是說不準，萬一地不成呢？先買了契那豈不是浪費？開幹上一兩年，看著能種這再來補契書，這樣的例子外頭多了去了，沒什麽毛病……你要是在拖延，小心我立馬幫那幫子泥腿子辦了，讓你盤算落空……這才對嘛，你該這麽想，等著那山窩子到了手裏，就那地形，以後當個老窩，修個兵堡都成，多安全對吧……”

聽到這裏，邱澄明除了苦笑都已經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了，所謂官匪一家，這就是實例。或許他還應該謝謝這王大頭，若非他遲疑，那縣令要用這山窩子當誘餌，吊著這人，這會只怕禍事早就到了村子裏了；或許也該謝謝縣令？要不是他把山窩子當胡蘿蔔，這會兒山窩子已經讓人給占了；再或者該謝謝那個被他們算計的人？若非有這麽個人出現，山窩子還存不存在都難說了。

等等，楞頭青？新來的？他或許知道那是誰了，或許他應該從這個人身上想法子。

…………

夜色裏，從省城來的青年正坐在書房拿著一封信發愁，他的上級在信裏詢問他的工作進展，這讓他怎麽答覆？來了都快半年了，可……這只是個偏僻的窮縣，上頭的人以為，想要收覆這裏的勢力一定十分的容易，他也曾經這麽以為，認為自己一來，只要宣傳出他們的革/命理念，就一定能獲得一批擁促，等時機合適，直接起義也不是不能。可不想來了才知道，越是貧瘠的地方，地方勢力就越是牢固，人脈更是盤根錯節，那裏是他這樣一個新來的人能玩的轉的。

“唉……什麽成績都沒有，這可讓我怎麽有臉和上頭說啊。”

“成績？還是先顧著自己的命吧。”

“誰？”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這青年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臉警惕的看著施施然從門口走進來的人，沒錯，那就是邱澄明。

“放心，我可沒興趣要你的命，要你命的是另有其人，其實你想一想，就該知道是誰不是嘛？”

他不信，一個能想到招安馬匪的人會察覺不到自己身邊的危險，是的，這個所謂新來的，城裏人，楞頭青，就是被邱澄明壞了好事兒的省城某個公子爺，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前一刻還是隱隱的對頭，需要下絆子的對象，這會兒卻成了他合作的最佳人選。

“要我的命？說笑吧……”

才說了幾個字，那青年已經皺起了眉頭，一臉的若有所思，等著再看邱澄明，見到他就那麽大大咧咧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隨手還拿起碟子上的點心往嘴裏塞的時候，青年終於稍稍的放松了幾分，重新坐了下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幾下，這才說到：

“是王大頭？”

“你果然知道。看，所以我挺善意的對吧，還來通知你，多好的人啊。”

“你想要什麽？或者說，若是我請你出手，除了王大頭，你可願意接？接的話又想要什麽報酬？”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啊，看看，這個被邱澄明用謠言，反間計將過一軍的人，不過是轉眼就能有這樣的反應，這樣的決斷，可見腦子絕對不慢，也是，能和縣令這樣的油滑老家夥周旋，能讓縣令不得不來個釜底抽薪，直接買命的人，怎麽可能簡單。

“王大頭在郊外，有個大院子，裏頭養著不少孩子，都是準備培養成小偷的，你把他們救了，嗯，再把這一窩子人販子處理了，能救回幾個就救回幾個，這就算是回報我這報信的功勞了。至於幫你出手？我可是好人，良民……”

“良民可沒有這大半夜到我這書房的本事，雖然我這裏不是什麽龍潭虎穴，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這麽悄無聲息進來的。知道他老巢，知道他幹的事兒，還知道要對我下手，盯了他不短時間了吧。他這樣的老手，被盯著還不知道，這本事可不小……對了，我聽說，最近王大頭想要謀算西面的一個村子？”

看，就說是個聰明人吧，當然了，既然邱澄明敢這麽大大咧咧的，露著臉過來見他，也就沒打算瞞著，他通過這件事兒也知道了一個道理，就他們這村子，就他們這拓展速度，這出產物資的惹眼度，若是沒有個靠山，今天能除了王大頭，下次或許也會有個李大頭，趙大頭，所以……

“不錯，我就是山窩子來的，我幫你除了王大頭，你負責幫我把我們村子的書契置辦齊全，對了，還不能讓追查的人查到我頭上，怎麽樣？”

“可以，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對了，還有個事兒……”

青年眉頭一皺，以為這人心貪，還想要點什麽金銀之類的好處，倒是把剛才因為邱澄明爽利，而產生的幾許好感降低了幾分。不想人邱澄明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家最近很受歡迎的玉米，準備給這個想革命救國的家夥洗洗腦。

“我家改良過的玉米很受歡迎，畝產較高，也挺受人註意的，你也幫著看護一二吧。這東西我們沒想瞞著吃獨食，也希望靠著這個讓周圍的人慢慢的都種起來，能多打點糧食，多吃幾頓飽飯，多活幾個人，可卻也不想因為高產，就成為別人強買強賣的對象，成為別人謀取暴利的工具。什麽革/命，什麽起義，要我說，什麽都沒有讓百姓吃飽飯更重要，誰能做到這一點，誰就是聖人，都不用自己忙乎，百姓就能把他推上神壇。”

邱澄明的話讓這青年眼睛亮的發光，有心想問點什麽，說點什麽，不想才伸手，邱澄明已經快步的走了出去。

“我先走了，放心，三天裏，保證完事兒，你也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兒……”

來去匆匆，這一波B裝的，邱澄明自己都忍不住為自己點了個讚，至於那青年？咳咳咳，後腦勺沒眼睛，看不到。

至於接下來？有了這麽一個收拾殘局的，邱澄明在縣城動手就被少了不少的顧忌，人多？他可以用別的法子，比如下毒，比如□□，比如晚上暗殺等等，就他如今的本事，真想幹，還是能做到的，三天呢，怎麽也夠他操作上好幾回了，那王大頭命再大，又能躲過幾次？人間消失已經成了必然……

什麽？你說那縣令？牛師爺？哦，殺官他是不幹的，這個讓人自己來好了，他幫著解決最急的一波已經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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