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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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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訣別

陸梨在床邊坐了整整一天,日光再一次落下山頭時她才毫無知覺地動了動,然後看見了枕頭下露出的錦囊一角。

青色的錦囊,她親手繡的錦囊……葉琛從未離身的錦囊。

她好像突然找回了意識,手足無措地掀開枕頭,只見那只錦囊下還壓著張小小的字條,她幾乎是顫抖著打開它,上面只有短短八個字:

有朝一日,梨花谷見。

不是明年的某日,也不是後年的某日,而是有朝一日……她幾乎不可抑制地為這個玩笑大笑起來,前仰後合,難以停下。

葉琛,我還從來不知道原來你是個如此幽默的人,連這樣的玩笑也能開得如此別出心裁。

她好像真的被觸動了笑意,捂著臉笑得渾身顫抖,直到終於放開雙手癱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痛哭失聲,再無顧忌。

她忽然想到昨夜他輕笑幾聲,帶點無奈地對她說:“欠你的太多,恐怕要下輩子才還的完了。”

她像是用盡所有力氣歇斯底裏地哭著,要將一切悲苦都化成眼淚流盡,可是淚水無窮無盡,一如她的痛苦。

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個訣別,字字句句飽含深意。

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笑容裏的無奈是那樣真真切切,混合著留戀與不舍。

“那就說好了,下輩子也要遇見,下輩子換我來照顧你,就當是還債。”

“還有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要相見。”

“但願我們以後的每一世都能夠平凡簡單,就算清貧困頓也不為所動,只要能在一起。”

“阿梨,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幸。”

那些字句不斷在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插↑進心頭再拔出來,然後又一次狠狠插↑進去,痛得她鮮血淋漓。

她只是無法明白,他為何選擇離去,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他們不是說好死也要死在一起嗎?難道他還在擔心他會連累自己?

在曲折的山道上有一輛疾馳的馬車,趕車的是個年輕人,頭戴箬笠,面色堅毅。馬車幹凈清爽,不奢華不雍容,青色的車廂卻自有一番風格。

葉琛坐在馬車裏,面色蒼白,一言不發地閉著眼,好似睡著了一般。

簾外的未遠回頭擔憂地問了句:“師兄,你還好嗎?”

他這才輕啟薄唇,淡淡地說:“不用擔心,繼續趕路。”

不過是這樣一句簡短的話,都像是用盡了他積攢已久的力氣,他的面色比剛才又白了幾分,眉頭緊皺,眉宇間似是藏著一把刀。

他最終還是扔下了她,沒有緣由地離開了那個夢。

他幾乎不敢想象她會是怎樣的反應,思緒只要一牽扯到她,心痛都會更加劇烈,而他也已分不清這樣的痛究竟是因為對陸梨的歉疚,還是因為……他嘆口氣,覺得自己每一刻都在變得更加虛弱。

見風閣戰役之後,郁晴風不知為何停止了對葉琛的追捕,連同未遠向東這些舊屬也被赦免,一律不再追究。

自此以後未遠和向東就在先前即墨的院落裏安定下來,等待葉琛的消息,他們並不知道葉琛已經和陸梨一同墜崖,只是焦急地等待著。而過了好幾個月,才終於收到信鴿帶來的寥寥數句:

山寺以北,清溪鎮上。

那是葉琛的筆跡,缺了些氣力,少了點風骨,一看就是受了重傷,不覆先前的遒勁。

幾乎是立刻,未遠就駕車趕了來,聯絡上葉琛以後就按照他的囑咐在鎮上等待,終於接到了腿殘眼盲的師兄。

未遠趕到那間別院時,葉琛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身上是大紅喜服,面上卻絲毫看不出半點喜悅。在他身旁是沈睡的陸梨,蓋著喜被,睡得安穩異常。

他聽到未遠的腳步聲,擡頭輕道:“你來了。”

這一擡頭,未遠的心頓時沈了下來。

“師兄,你的眼睛——”

“瞎了。”

那雙眼眸漆黑無比,毫無光澤。而葉琛毫不在意地說出“瞎了”二字,反倒是未遠更為激動。

他傷的那麽嚴重,可失明和腿傷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身上的毒。

烏月,那個害死了知夏的毒,如今終究還是到了他身上。

墓碑上的毒不是別的,而是烏月。

他從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心臟無以覆加的劇痛時就明白了這是什麽毒,可是那時候陸梨用那樣驚恐懼怕的眼神望著他,祈禱他能活下去,於是他自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就用內力克制著烏月攻心,讓陸梨看不出任何端倪——這也是為何他無法使出任何武功的原因。

他無法想象在那樣的情況下,若是知道自己中了烏月,陸梨會是多麽絕望,但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犧牲自己來救他。

他欠她太多太多,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她。

可他也太過卑鄙惡劣,竟然在離開以前也要自私一次,把她變成自己的妻子,真真正正地擁有她。

他本應不留下任何痕跡地消失在她的生命裏,沒有音訊沒有留戀,這樣的話至少她會不那麽絕望痛心。或者他也可以繼續假裝若無其事,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裏和她在一起,直至死去以前都不會分離……可是他還是自私地給她留下了最美也是最痛的回憶。

與其從一開始就不留痕跡地消失在她生命裏,不如徹底不顧一切地愛一次,然後再痛痛快快地離開她,奔赴死亡。

他最不願她忘了他,在日覆一日的思念裏最終淡化了想念,埋葬了回憶。

他寧願要她痛苦到極致,然後一輩子記得他,再也無法從心上剜去。

他這輩子做夠了好人,要壞,就徹底壞一次。

離開清溪鎮前他趁陸梨去給人看病時到鎮上放了兩只信鴿,一只傳書給未遠,另一只傳書到了梨花谷。他默然坐在車上,估摸著這時候梨花谷的人大約也到了清溪鎮接到陸梨了。

訣別,訣別,他大概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在訣別時為看不見對方最後一眼而無奈的人了。

多諷刺。

馬車一路疾馳,終於在幾日後的夜裏抵達了即墨。

推開車簾的時候外面的風雪咆哮著席卷而入,葉琛的身子晃了晃,還未能扶住未遠伸到一半的手就悄無聲息地倒下。

“師兄!師兄!”未遠大驚失色地扶起失去意識的人,回頭大叫,“向前輩!向前輩快來!師兄暈倒了!”

他背起葉琛踏著深深的積雪往屋裏疾步走去,屋裏有人迅速點起油燈,然後為他打開門,待他將葉琛平放在床上後,就果決地做出決定:“你在這裏看著少主,我去找大夫。”

向東直奔馬車旁解下繩索,然後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而這時候的清溪鎮上,陸梨看著院裏不知何時來的風諾,沈默地站在風裏和她對視著。

若是她還對葉琛的離去抱著半點僥幸心理,此刻也該全部破滅了。

他是真的走了,連她的後路都準備好了,他回他的江湖,她回她的山谷。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呵了口氣,看著白霧在空氣裏慢慢消失殆盡,一如在清溪鎮的這個夢,終於還是在寒冬的最後一刻不見了。

一步一步踏上等在院外的馬車,走過風諾身旁時她若有似無地說了聲:“走吧,回家了。”

天大地大,依然只有梨花谷是她的家。清溪鎮……不過是個夢境罷了。

這一年年末江湖上有三件大事。

其一,見風閣新任閣主郁晴風與一個身份神秘的女子大婚,禮堂上各路英雄好漢歡聚一堂,可直到婚禮結束新娘新郎也沒有露面。

其二,郁晴風大婚僅僅十餘天後,就公示天下,辭去閣主一職,攜嬌妻,歸田園,踏山水,享清閑。

其三,武林北鬥見風閣在諸位樓主的商議下正式解散,揚名百年的見風閣就此消失,轟動大江南北。江湖上新的一輪紛爭又將開始,腥風血雨又拉開帷幕。

不過,這一切都是江湖上的事,與葉琛陸梨、寧歡晴風都不再有半分關系。

陸梨自回到梨花谷後就安靜地回到了從前的生活,她依然是那個寧靜淡然的神醫谷谷主,神醫令照發,病人照治,除了偶爾沈默得令人無所適從以外,她正常得過分,反倒顯得有些異常。

一日三餐,食不知味,她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無論風諾如何命廚房的人加強營養為她燉補品,也無濟於事。

風諾看不下去,某日走進書房毫不留情地奪走她的書,眼神銳利地直視著她,“你要這樣下去到什麽時候?”

陸梨平靜地對上她的目光,“我以為我好得很。”

“好得很?”風諾笑了幾聲,“好得就剩皮包骨頭了?阿梨,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子,你覺得值得嗎?”

“值。”

堅定的一個字,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風諾一下子竟開不了口,半天才嘆口氣,“也許他是有苦衷,可你不好好照顧自己,能等到重逢的那天嗎?”

於是陸梨又想起了葉琛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有朝一日,梨花谷見。

真的會再見嗎?

她恍惚地想著那個人,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等待了他很久,那麽,再等一生應該也不算什麽了。

只要能等到他。

“姑姑,愛一個人究竟意味著幸福的開始還是苦難的開始?”

“也許是苦難,但因為愛他,即便是苦難,也會讓你覺得幸福。”

“你等了他一生都沒等到,你也覺得幸福嗎?”

“就算幸福的日子很短暫,也足夠令我銘記終生、懷念終生了。我覺得很幸福,這就夠了。”

陸梨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麽時候,只知道她一定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他出現的那天為止。

要看BE的同學到這裏就可以打住了,下面是喜劇時刻。

鑒於馬上就要結尾了,而本期榜單還沒湊夠,於是臨時決定加福利——床戲番外一篇。

噗,我的節操果然是被狗啃了個一幹二凈……

寧歡新坑求包養啊求包養,不包養的下輩子會變成個萬人欺壓的弱受……仰天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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