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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殺人者劉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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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殺人者劉豐

◎劉豐的結局◎

月明星稀, 客棧四人銷聲匿跡,也許是去睡了,也許是在暗處偷看著劉豐。

對於這些, 劉豐絲毫不在意。

劉豐這一生都是個實用主義者,在他的腦海裏,永遠只有兩個東西:目的和手段。以最小代價的手段達到最大的目的,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旁的什麽, 都無意義。

所以白天看著客棧四人為了自己“到底有沒有罪”而爭辯, 他起初感到的是詫異, 繼而震驚, 最後則是一種難言的動容。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劉豐的道理裏:他能不能活下來,完全取決於客棧幾人想不想殺他;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明明這四人是周青青生前的至交,明明就是他設計害死了周青青, 明明這幾人都想給周青青報仇而取他性命,可是經過一番“辯論”之後,他們居然沒有動手,而是遵從於自己辯論出的“道理”。

什麽叫道理?在劉豐六十年生命裏, 他從未信過道理,所謂道理, 說到底, 就是人欲。

人性本惡,其善者偽也。永遠都是先有人欲, 然後這個人如果高高在上, 如果愛惜羽毛, 如果在意名聲,然後才會為自己的欲望編織一個道理。

道理是人欲的外衣,今天可以穿這件衣服,明天可以穿那件衣服,穿哪件衣服取決於自己的心情。這裏的心情,便是人欲。

真有人會依據得出的“道理”來遏制自己的欲望,甚至遵從它來指導自己的行為嗎?

會,但那不是遵從,而是害怕。

比如大行王朝時期,你與某人有仇,你想殺他,最終你不殺,不是因為“道理”告訴你不能殺,而是你承受不了殺了他的後果:你會被捕入獄,你會被砍頭,你的妻兒老小會少無所養老無所依。所以你是不敢,而不是遵從道理的結果。

可王朝覆滅,再無律法之說。你武功天下無敵,面對你的生死大仇,你能遵從所謂“道理”而選擇不殺?

這不可能!

當然,書上有,聖人說的“君子慎獨”便是這個道理,可是那是書啊,書不過是王朝用來籠絡人心的手段而已,哪有人真的能做到“慎獨”?

所以這些在劉豐心裏亙古不變、雷打不動的道理,今日在“窮途客棧”,被這客棧的四人,第一次動搖。

劉豐不怕死,因為無可戀。

他緩緩從桌邊站起身來,迎著灑下的月光,緩步走出客棧外,也終於第一次看到了客棧上的布告:

“本客棧無條件收留天下所有窮途末路、走投無路之人,債臺高築而無力償還者、窮困潦倒而無力謀生者、為仇家追殺而命懸一線者,凡此種種,本客棧皆收留。不分男女,無論善惡,入得客棧一日,便享一日人間太平。”

劉峰看後,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麽最終沒殺自己。

可是瞬間心中又浮起了更大的匪夷所思:為什麽,圖什麽?

若一件事無利可圖,為什麽他們還要去做?

劉豐當年見識過周青青的武功,這幾人比起周青青,只高不低。所以他不懷疑這幾人吹這個牛的實力,他感到不解的,是這幾人做這件事的動機。

說到底,直到此刻,劉豐還是在用“人欲-手段-目的”的邏輯來判斷事物,而不是王富貴他們的“坐而論道-起而行之”。

沈思良久,劉豐又進了客棧,在賬房案前,找到紙筆,開始留信:

“諸位,鄙人先走一步。在彭雲山下等待諸位,若想來取我性命,項上人頭隨時恭候。”

寫完這句話,劉豐昂首走出客棧。

他沒有選擇在客棧裏茍延殘喘了此一生,沒有意義。

所以,他要先給自己,找一些意義。

劉豐一走,王富貴等人仿佛瞬移一般同時來到大堂,掃了掃劉豐留下的紙條,王富貴抽著旱煙問老李:“你怎麽說?”

老李冷聲道:“莫說他留了地址,就算不留逃跑,殺他也宛如殺狗,不急,等著。”

............

劉豐選擇彭雲山,是因為他在彭雲山腳的大柳樹下,藏了一大筆錢。

都是正兒八經的銅幣,大行通寶,硬通貨。

彭雲山外,便是彭雲城。

彭雲城這兩年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窮死的、餓死的人不計其數。被四周土匪連翻搶掠,甚至連個想來攻打彭雲城的義軍都沒有。

彭雲城四周皆山,每個山頭上都駐紮著一窩土匪,這些土匪加起來怕不是有十幾股,十幾萬人。

你要是占領了彭雲城,先不說這裏的百姓早就被這些土匪搶得啥也不剩了,就說占城之後呢?占城之後你就是眾矢之的,被這十幾股土匪輪番攻打,煩不勝煩。

所以彭雲城自大行王朝垮臺後的這幾年,民不聊生,且無人問津。

劉豐取了五個銅板,入了彭雲城。

一個老頭兒在城門口賣油餅,老頭兒手裏只有五六個餅,之所以只拿這麽一點出來賣,其一不是為了賣錢,而是跟別人換點米面,其二是怕土匪突然來打劫,五六個油餅,損失不大。

老頭賣餅,還牽了兩條惡犬。

劉豐知道,這是怕那些流民搶餅。

劉豐走到老頭兒跟前:“餅怎麽賣?”

老頭兒說:“你有啥?拿來換,我要看你的東西才能說你的東西值幾塊餅。”

劉豐從口袋裏掏出兩個銅板,那老頭瞬間眼睛瞪得老大:這世道,居然還有人手裏有銅錢!

劉豐給了那老頭兩個銅板,老頭把手裏的一共六個油餅統統給了劉豐。

臨走的時候,老頭還悄悄跟劉豐說了句:“老兄,別露財。”

劉豐點頭,他之所以買餅,就是為了不露財。

油餅此刻在他的手裏,儼然已經成為了一種貨幣。

手裏捧著幾個油餅,來到城腳下,流民混在餓殍中間,有那十幾個活著的人。這些人看到劉豐手裏的油餅,一個個登時像螞蟥見到了血,蠢蠢欲動。

劉豐高舉油餅,問:“誰能幹活?”

“我!”

“我!”

“我!”

兩男一女站了起來,這三人餓的時間尚短,還有力氣站起來,所以頓時應聲回答。

“好,可願跟我走?”劉豐再問,“幫我幹活,每日給吃的。”

“願意願意!”兩個男人跑到劉豐跟前。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女人像是個讀過書的,磕著頭哭叫道。

“有言在先,我要幹的活,可能會送命。”劉豐又道。

“不礙的,不礙的。”幾人紛紛說道。

這世道,最值錢的是一口吃的,最不值錢的是人命。

給那三人一人一張油餅,最後劉豐又看了看那些餓倒在地的流民,把那剩下的三張油餅扔給了他們。

劉豐帶著那三人,進了城,又設法找人換了些黑薯、饃饃。

那三人看劉豐真的有錢買吃的,個個喜上眉梢。

買完東西,劉豐就帶著這三人上了彭雲山。

彭雲山山腰間有個洞,很小,劉豐帶他們進去,四個人堪堪擠下。

三人已經吃完了油餅,劉豐問他們:“還餓嗎?”

三人搖頭:“飽了,剩下的留著晚上吃。”

“餓就直說,我要幹的活,要花力氣。”

三人默不吭聲。

劉豐於是又給每人一個黑薯:“吃。”

在他們啃黑薯過程中,劉豐指著那女人問道:“你說說呢,你以前是幹啥的?”

女人楞住了,粗黑的臉上看不清表情看著劉豐:“我---王朝還在的時候,我是個裁縫。”

“後來呢?家人呢?”

“全被殺了。”女人說。

“被誰殺了?”劉豐問。

“周土匪。”女人麻木地道,“那日周土匪進了彭雲城,搶我家裁縫鋪,我男人跟他們打,被他們殺了,他們還殺了我公婆。”

“沒殺你?”劉豐問。

女人怔怔地道:“我----他們臟了我的身子,沒殺我---我---我對不起我男人---”

劉豐擺擺手:“好了,你們吃完了沒?吃完了要幹活了。”

“幹什麽活?”其中一個男人問。

“殺周土匪!”劉豐說。

這一下,三人都楞住了。

“敢幹的,晚上吃肉,不敢的,現在滾下山。”劉豐說。

“敢!”那女人先嚷道。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這老頭---是要給這娘們報仇?

不吭氣。

“那你們倆就下山吧。”劉豐道。

“我敢!”其中一個男人道,“但你要告訴我們怎麽殺,去打去拼不可能!”

“不用打,也不用拼。”劉豐道,“你們可以先聽我的計劃,再決定要不要幹。”

“好,幹!”

“走,帶我去瞧瞧周土匪在哪兒!”劉豐站起身子,開始幹活。

............

四人走了小半天,到了一座山頭的腳下。

“這就是周土匪的山頭了。”女人咽著口水道,“周土匪兇得很,手底下有兩三千人!”

劉豐不說話,沈吟片刻問:“這山上無水,他們平時喝水,從哪裏取?”

“河裏!”一個男人道,“有條大河,每天都有幾十個土匪到山腰河邊打水!”

“帶我去!”

又走到那河邊,遙遙望去,果然有兩三個人從山上扛著水桶下來,到河邊打水。

看到這條河的那一刻,劉豐下毒的計劃就落空了。

河太大,且與山下更大的河想通,下毒毫無用處,說不定還會害了山下的百姓。

但山上到山腰,必經之路有一座石橋。

劉豐暗自點頭,計上心來。

“我問你們,那周土匪,騎馬還是走路?”

“騎馬!”女子說,“他手下的人都走路,他有一匹大黑馬,走到哪兒都騎馬。”

“更好辦了。”劉豐道,“走,去買點東西。”

劉豐又帶著三人回了彭雲城,一圈逛了逛,用手裏的黑署換了鑿子和鋸子,還用三個銅錢換了豬肉。

劉豐沒有食言,他們晚上真的吃到了肉。

到了夜裏,四人出發了。

“把那石橋鑿空!”劉豐指揮兩個男人道,“鑿那與泥土的連接處,不能鑿斷,鑿一半留一半!”

“好的!”倆男人原先以為要他們去跟周土匪硬拼,所以害怕,此刻聽說是智取,瞬間來了精神,拿著鑿子就開始鑿那石橋。

“你去鋸竹子,要尖利的,鋸幾十根!”劉豐又指揮那女人。

最終,花了兩個時辰,男人把石橋的根鑿了大半。女人鋸了三十幾根竹子,又把那竹子削成鋒利尖狀,然後把那竹子頭朝上,根根紮在石橋下的水流裏。

劉豐從懷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黑匣子,走到河邊,把那黑匣子淺淺地埋在水邊的泥土裏。

............

第二日,三個小土匪大清早就來打水。

一個土匪打水過程中腳下一踢,感覺有東西,便挖了起來。

一個小黑盒子,打開來是一個玉佩,一張紙條。

這土匪不識字,於是就問另一個識字的土匪,識字土匪一看,紙條上赫然寫著四個字“大行寶藏”。

這一念,三個土匪都傻眼了,趕忙打水的家夥事也不要了,屁滾尿流上山邀功。

周土匪一聽說在山裏挖到了大行王朝遺留的寶藏,立刻就讓人備馬,他要第一個來看看,叫人來挖。

於是高頭大馬便馱著周土匪直奔山腰。

那石橋被鑿得差不多了,幾個人站上去沒事,這高頭大馬“噠啦噠啦”的馬蹄聲可就承受不住了,那馬剛在橋上四蹄站穩,石橋渾然倒塌。

空中翻了個跟頭,頓時周土匪在下馬在上,馬直接把周土匪壓個半死,水下藏著的竹箭給他來了個透心涼。

劉豐帶著三人,站在遠處,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

那女子拼命給劉豐磕頭:“恩人大恩大德,這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劉豐背著手沒說話,扭頭問身後的一個男子:“來,現在給我說說,你的遭遇又是什麽。”

(劉豐卷完)

作者有話說:

最近頗為苦悶。

我有一個不算小的房子,然後一直一個人住在裏面。

再然後,最近嘛,人人都在生病。

我一直在想,我要是在家裏噶了,要過多久才能被人發現。

所以特別想找些人聊聊天,每天講講故事啥的。

上一章抖了個機靈....留了個渠道.....

然而卻沒人來找我,啊哈哈哈,好傷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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