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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邪念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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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輕夜侵堂庭一事堂庭門下弟子並不知情,但是顛世殿的樓年卻是知道的。斐子隱提及這件事的時候,他正在品鴿靈為他沏的茶。聽聞此事,他將手中的茶盞隨意擱在檀木桌上,嘴角勾起一個狡猾的弧度,懶散地瞥了瞥坐在他對面的斐子隱,悠悠然地說:“你這三言兩語就將語師妹留了下來,嘖嘖嘖,語師妹真是太善良太心軟太容易哄騙了,難怪子隱師兄之前那麽著急。”

著急,指的是那一次小語與樓年同乘一把劍回堂庭,斐子隱冷若千年寒冰一事。斐子隱自行忽略掉樓年話中的玩味,面不改色地說:“子隱此番過來其實是要找昀芩師妹的,幾日前長□□的掌門告訴子隱,他門下弟子玄歌早些年曾見得昀芩師妹一面,至今念念不忘。”說完平靜地看向樓年,樓年沈默許久才說:“昀芩師妹心如止水多年,樓年也好,玄歌也罷,又有何區別?”

斐子隱聽罷將目光落在悠然居門邊的一株瘦梅上,心想,玄歌和樓年,終究還是不同的。

小語自恢覆記憶又恢覆身形之後,便也恢覆了神器的身份,與十幾年前不同的是,她依舊住在逐塵苑。堂庭門下弟子都已知道前掌門的關門弟子其實是現任掌門的貼身神器,於是喚小語時總是要斟酌一番才不確定地尊稱她一聲“師叔祖”。通常小語都尷尬地對她們笑了笑,不敢應予。

一日清晨,小語如往常般伴隨在斐子隱左右。

“小語,近日怎不見你踏出鏡世殿?”斐子隱將手上的卷子放下,接過小語遞過來的熱茶,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以小語以往的性子來講,她是不可能時時刻刻在鏡世殿裏看落花的。

“主人,他們還是喚小語為‘師叔祖’,小語實在是不敢當啊。”她嘟著嘴一臉苦惱地對著他講,眉毛都糾成一團了,然後看到他略帶笑意的唇角一張一合,聽到他輕輕地對她說:“小語你雖是子隱的神器不假,但師父收你為徒一事亦是事實。你確是子隱的師妹,他們的‘師叔祖’。”

“可是……”她老半天描述不出這種別扭,只餘雙手著急地晃了晃。

“不過是一個稱呼,他們叫得也在理,小語無須這般糾結。”斐子隱放下茶盞,擡起頭看向小語,嚴肅了表情問:“小語可是不願做子隱的師妹?”

小語聞言連忙搖了搖頭,接著又著急地點了點頭,見斐子隱眉頭輕蹙,又擺了擺手說:“不是不是,小語只要做主人的神器就好了。”只要能永遠呆在主人的身邊,當神器也就夠了。

斐子隱依舊輕蹙著眉頭,他看著她,心裏想的卻是“不夠”二字。

小語看到斐子隱依舊眉頭輕蹙,連忙堆笑說:“嘿嘿,其實叫‘師叔祖’也是……挺好聽的,挺好的。”心裏想的卻是,撇開自己不敢與主人稱兄道妹這件事,單單是師叔祖這個稱呼就把自己叫得像個老頑固一樣,一點也不好聽。

自留住小語之後,斐子隱心裏便清楚,小語對自己的依賴與千年前無異。剛才也不知因何緣故,一時想逗逗她,才會裝得嚴肅地問她可是不願做自己的師妹。但是斐子隱看到她笑得僵硬的一張臉,便開始反省自己剛剛那一問是不是有些玩過頭了,反省後的結論便是——自己著實是不應該這樣逗她的。於是,斐子隱剝了顆栗子送到小語手中,溫和地略帶安撫地說:“左右你是要留在子隱身邊的,神器也好,師妹也罷,小語喜歡是什麽便是什麽。”

你若喜歡當我的妻,也沒有什麽不可。

小語聽得斐子隱說自己左右是要留在他身邊,一時便樂了,接過栗子之後便咧開嘴起身跑開了,只留下一個靈動的背影和一句動聽的話——“小語昨日拾了千來片花瓣,這就給主人釀酒去。”

她跑開了大段的距離,斐子隱還能清晰聽到她抓了一只彩蝶正開心地向她宣布:“彩蝶彩蝶,主人說我是要留在他身邊的。彩蝶你聽到了嗎?哈哈!”斐子隱聞見小語如此開心,便也愉悅地低下頭,繼續翻看未閱完的經卷。

六界近日安穩,自處理完夢迦帶來的戾氣之後,斐子隱這個仙盟首座當得甚是安逸,小語也過得甚是舒心。鏡世殿裏只有她與斐子隱兩人,斐子隱或煮茶或閱卷或打坐,她都蹲在他旁邊打盹,等著斐子隱偶爾擡頭與她說上幾句話。

這日,她正睡在斐子隱所在涼亭前邊的蓮池中,忽覺一股略感熟悉的氣息朝斐子隱的方向靠近,小語睜開眼飛出蓮池,才看清來人便是很久不見的虞瀅。想到在她只是她的小師妹的時候虞瀅便一向不待見自己,小語又懶懶地飛回適才打盹的蓮葉上,還特意隱了身不讓她打擾到自己半分。

虞瀅倒是真的無意叨擾小語半分,但是她的話著實是叨擾到小語了。她說的是:人間近日震動連連,不過兩天光景自西向東已坍塌了一百五十座城池,傷亡無數。本來這等事情門下弟子與仙門其他仙友出面解決了再告知斐子隱便可,但是人間帝王設壇求援,仙友也發現此等災難並不在天災定數中,遂才到鏡世殿與斐子隱說上一聲。

斐子隱在隄山收盤古斧的時候靈力盡失,回堂庭時也才修回四成,後來緩緩提升的兩成又在與易輕相戰時耗了一半,所以他如此安逸地在鏡世殿打坐閱經其實是在靜修,仙友與門人自是不敢輕易擾了他的清靜,但此等事情又著實緊急,眾仙相商後才決定讓他的師姐前來告知他這件事。

斐子隱聽聞此事,指上一掐算才恍然大悟。自己近日總感覺有一股不安分的力量在隱隱躁動,原來是有一股邪念正在作怪,這邪念……斐子隱疑惑地盯著面前的梨樹,陷入沈思。小語不知道斐子隱在疑惑什麽,她只記得斐子隱沈思許久之後忽然轉身與虞瀅一同出了鏡世殿,並且回來時已是隔天的正午。

斐子隱回來的時候虞瀅也是緊隨其後,小語見斐子隱回來便急忙問了人間的狀況。斐子隱只道了句“滿目蒼痍”便沈默了。虞瀅看到長大後的小語,眼中滿是驚訝之情,一番詫異之後她笑著對小語說:“原來是語師妹,長大後倒是靈氣。”小語不曾見過這般和藹的虞瀅,總覺得那笑意有些冰涼,不由往後退了退。

虞瀅見狀很是不悅,心道難得自己願意這樣溫和地對待這樣一件神器,她倒擺起譜來。於是,虞瀅嘴角彎起一道僵硬的弧度,轉頭對斐子隱道:“看來語師妹不甚待見虞瀅呢。”

“小語,虞瀅師姐喚你,你怎麽不應?”斐子隱溫和地問。

小語聽到主人發問,連忙回道:“我,我剛剛……走了一下神。”

斐子隱也不願就這件事多說,他自是清楚虞瀅的心裏對小語是什麽樣的情緒,於是轉回話題:“人間確是傷亡無數,子隱尋得那災難的始作俑者正躲在竹山後山的碧落淵中,此次回來安頓好堂庭,今夜我們便趕往竹山。”

“主人,這一來一回間又該添多少傷亡?”

“這倒無需語師妹擔心,那竹山掌門已經和眾長老合力守在碧落淵,料那邪念暫且無法再施惡。”虞瀅盡力將話說得溫和婉轉,她雖對小語很是不屑,但也知子隱對他的神器很是上心,於是在子隱面前總要表現得溫和些才好。

“我此次回來,一是要帶上小語你,二是要在堂庭布下陣法,三是要遣些門下弟子到人間保護生靈。”

那日夜裏,斐子隱帶著小語與虞瀅一同趕赴竹山,樓年留在堂庭與八大長老鎮守堂庭,昀芩與鴿靈率門下弟子到人間。一路上小語都躲在斐子隱的袖子中,她看不到千層雲下荒涼的人間,也嗅不到濃烈的血腥味,只能聽得虞瀅一口一句“子隱”地叫著自家主人,聽著聽著,她便悶悶地睡著了。

到竹山的時候夜已極深,小語醒來的時候依舊在斐子隱袖子中,她聽得有幾個人正與主人商榷著要如何下碧落淵擒住邪念。

碧落淵下遍植千年苦竹,那苦竹的根一路延伸至堂庭山下嘆兮海的支流,倚寒氣而生,日積月累便使得整個碧落淵寒氣逼人,即使道行高的仙家也不敢輕易闖入碧落淵。照理說這寒氣來自堂庭,是分毫傷不了斐子隱的,真正令眾仙家無措的是碧落淵中有一處開天辟地便留下來的洞穴,相傳洞穴中沒有盡頭卻有無盡的引力將落淵者的一身仙力盡數吸走。光這一點,眾仙家便不讚同讓斐子隱下淵,而除了斐子隱,在場能抵得住碧落淵寒氣的便只有虞瀅一位。

眾仙家的目光默契地在虞瀅周身流轉,沈默片刻之後只聽得斐子隱淡淡地說出了一個擊潰人心的事實——即使下去了也可能會喪盡仙力而無法覆返,又談什麽擒住邪念?這話問得在理,眾仙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之後又沈默了。

“子隱覺得,既然下碧落淵擒住邪念有所為難,那我等便設法將其封印在碧落淵,這樣也可阻止其進一步危害六界。”此話一出,眾仙皆面有喜色,紛紛點頭。於是,斐子隱留下兩大門派的長老列陣繼續守著碧落淵,然後與眾仙家一起商榷封印之事。

斐子隱怕小語在衣袖中無聊,又擔心她受到傷害,於是允她幻回人形後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不可靠近碧落淵。小語自是乖巧地一味點頭表示她會聽話,然後在斐子隱滿意的目光中奔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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