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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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遲知暖回到築雲小院，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千司玄和往常一樣給她留了回家的燈。
遲知暖走到築雲小院前，千司玄就站在門前看著她。
她朝他笑了笑：“我回來了。”
昏沈暮色鋪滿他每一根發絲，蕩著淡淡耀眼的流光：“正好可以吃飯了。”
吃過晚飯，千司玄像往日一樣為她上藥。
從前她總是渾身是傷的回來，而現在她身上的傷已經少了許多，只是手背和手臂偶爾會被師姐師兄的劍氣所傷，留下一些小小的傷口，但也都只是皮外傷而已，不嚴重。
和過去她渾身是傷的樣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可是千司玄幫她上藥的時候還是緊皺眉頭。
她的手很白，皮膚細嫩，所以那一兩道血痕看著格外顯眼。
遲知暖歪著腦袋，眨巴眨眼睛看著他：“千司玄，我現在已經比以前厲害很多了。”
千司玄擡頭看她。
遲知暖示意千司玄看她手背：“你看，我今天回來只有手背上這點傷，其他地方都沒有了，而且這傷也不疼，你可以隨便點上藥。”
遲知暖練劍時常傷到，之前傷口比較多，也比較嚴重，她已經疼習慣了，所以這點傷在她看來已經不算傷，頂多就是蚊子包而已。
“你別擔心我了，這真的不算什麽。”
千司玄忽然瞥了一眼她手肘的位置，像是在提醒她什麽。
遲知暖低頭看了眼才發現她手肘那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青了一大塊。
她窘了窘。
她才剛在千司玄面前誇下海口說自己變厲害了，結果下一刻又被千司玄抓包。
遲知暖遮了遮手肘的淤青。
這是什麽時候撞的？
她怎麽都沒什麽印象了。
千司玄握著她手腕往她的手肘抹了點藥，輕輕揉開她手肘的淤青。
遲知暖：“千司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魔域還想占領雲洲十三境嗎？”
像幾百年前那樣讓雲洲生靈塗炭淪為焦土。
雖然她不認為千司玄是壞人，可是魔域之中並不是每一個魔都像他這樣是個脾氣秉性都溫潤謙和的人。
就像皺意柔說的那樣，魔域之中的魔多的是嗜殺成性的魔修。
千司玄這樣的魔僅僅只是小小一部分而已。
千司玄：“他們不會。”
“不會？”遲知暖進一步，“是不會還是不想？”
“不管他們想不想都不可能。”
“你為什麽這麽確定？”
“當年神魔大戰，魔族戰敗，全族皆被囚於魔域，終生不得出，所以魔族不可能入侵雲洲十三境。”
當年那場神魔大戰，她雖未曾親身經歷，但她從小到大聽過不少關於神魔大戰的故事。
比如那一戰有多慘烈，比如人神魔三族都在那一戰之後元氣大傷。
聽千司玄這麽說，遲知暖稍微放心了一些，可細想之下她又想到了別的事：“既然魔族不能離開魔域，你和玉成為什麽可以離開？”
“我和玉成是例外。”
“不能說？”
看千司玄的樣子，他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
千司玄：“以後再告訴你，可以嗎？”
“好。”
“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做有損雲洲安定的事情，玉成也不會。”千司玄誠懇，“你可以相信我。”
“好，別人我不一定相信，但我相信你。”
對他，她總是容易生出無限的信任。
沒有由來的。
千司玄看著她，語氣誠懇而認真：“你可以相信我，任何時候都可以。”
他在笑，可眼裏卻沒有愉悅笑意，只有一片秋水般愁痕，猶如跌進往日歲月，目之所見全是泛黃的回憶。
遲知暖突然想起傍晚時皺意柔問她的那個問題。
她問他：“千司玄，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師姐既然那麽說了，大概是發現什麽了吧。
所以現在才會改口不要她牽線了。
雖然她也沒想繼續給千司玄和皺意柔牽紅線，但這不代表她不會好奇千司玄喜歡誰。
究竟是什麽樣的姑娘才會讓如皎月一般的他喜歡？
“有。”
千司玄沒有問她為何突然這麽問，反而坦坦蕩蕩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能告訴我是誰嗎？”
千司玄遲疑一瞬，他看著她：“現在還不行。”
既然千司玄不想說，遲知暖也不想追問他更多細節。
她只問他：“我認識她嗎？”
千司玄沈默片刻。
“這個也不能說？”遲知暖笑笑，“好，那我不問了。”
千司玄：“我沒告訴你，你……不高興了嗎？”
遲知暖否認：“沒有。”
這是實話，只是她心裏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千司玄終於不再把合歡散那個誤會看得比命還重，不再把對她負責，又或者是她對他負責這件事掛在嘴邊，她應該高興的，可是如今仔細想想她才發現她已經慢慢習慣了身邊多了一個千司玄，習慣了小心翼翼求生的日子裏有千司玄始終都站在她這一邊。
若是有一天連他都離開了，不站在她這一邊了，她一個人能堅持下去嗎？
應該……可以的吧，只是偶爾會想他。
遲知暖：“對了，還有一件事，後日是意柔師姐生辰。師姐邀我一塊兒下山逛逛，可是後日師父要看看我最近有沒有偷懶，所以我沒法陪師姐。若是你覺得山上無聊，可以陪師姐下山逛逛，劉師兄也會去。”
千司玄猛地想起當日在永觀境遲知暖曾經試圖幫他和皺意柔牽紅線一事。
千司玄失落：“我以為上一次我們已經說的很清楚明白。”
結果到頭來她還是要把他往外推？
遲知暖意識到千司玄誤會了她的意思，趕忙解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繼續：“那一日我們已經說的很清楚，也很明白。我知道你對師姐沒有男女之意，我只是擔心你成日一個人待在築雲小院會無聊，所以才想著若是你想可以下山逛逛。”
“我不覺得無聊。”
莫名的，感覺千司玄好像不高興了。
遲知暖尷尬：“噢，好，不想去就不去了。”
她覺得她有必要再解釋一下：“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已是深冬，夜越來越涼。
遲知暖擡頭望了眼頭頂上空的冷月，不自覺長呼一口氣。
霧白的一團冷氣吐出。
遲知暖忽然笑了笑：“原以為下山之後便能如願以償看到一場酣暢淋漓的飛雪，沒想到最後卻來了不會下雪的南境。”
問元派地處南境，天氣再冷也不會下雪。
千司玄：“我們可以去有雪的地方。”
遲知暖看他。
她想和千司玄看一場雪，不過她或許沒這個機會。
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學成下山，而千司玄大概也等不到那個時候。
比起這兒，千司玄應該更想去找他心儀的那位姑娘。
遲知暖笑：“回去休息吧。”
翌日，遲知暖在築雲小院後山練劍。
她的素心劍訣已經停留在第四層近半年，雖然師姐師兄都安慰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修煉進度，讓她不要著急。
可她心裏很清楚，哪怕個人有個人的修行緣法，可無論如何，下限總是明明白白擺著的。
沒有哪個劍修會像她這樣遲遲無法突破劍訣的第五層。
這本應該是劍訣中很簡單，很容易突破的一層。
所以像她這樣的情況一定是不正常的。
無論師姐還有師兄如何安慰她，這都一定是不正常的。
事實上，哪怕是她如今已經掌握的素心劍法的前四招，她也沒有發揮出素心劍法本該擁有的力量。
如果她正常發揮出素心劍法的力量，她應該可以輕輕松松劈開這片樹林裏的任何一棵樹。
遲知暖手持斷魂劍想要劈開她眼前最粗壯的一棵樹。
被她盯上的那棵樹樹幹粗壯，需要四五個人合力才能抱住。
鋥。
隨著斷魂劍出鞘，大量的的靈力湧動，如秋水波光一圈一圈蕩開。
欻。
斷魂劍劈中遲知暖眼前這棵大樹。
啪。
粗壯的樹幹被斷魂劍劈開一道口子，可樹卻沒有斷。
遲知暖稍怔。
片刻之後她揮開第二劍，第三劍。
可那棵樹還是紋絲不動。
除了樹幹上多了幾道豁口之外，並沒有其他變化。
幾次下來，遲知暖難免喪氣。
遲知暖精疲力盡，她一甩手把斷魂劍丟開。
斷魂劍橫插在樹幹上。
一恍惚，高空中有人踩著冬日暖陽朝她飛掠而來。
等遲知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取走她的斷魂劍。
是雲中真人。
雲中挽了個劍花使出一套完整的素心劍法。
劍氣如虹，整片山林都被斷魂劍蕩開的恢弘劍氣覆蓋，山中飛鳥俱驚。
成千上百的飛鳥驚起，飛躍過山林去向遠方，就連暖陽似乎也被斷魂劍的劍氣蕩開微弱的波紋。
雲中真人手中的斷魂劍似乎與她手中的斷魂劍完全是兩把不同的劍。
在雲中真人手中斷魂劍似乎擁有劈山鎮海的力量，可在她手中斷魂劍僅僅只是一把保命的佩劍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遲知暖更加厭惡自己的無能。
她母親素應夫人的命劍斷魂在她手上卻連它三分之一的力量都沒發揮出來。
她明明身懷仙骨，可為什麽卻活得像個廢物？
雲中真人持劍而來，他把斷魂劍丟給遲知暖，自己撿了根樹枝：“我這些樹長這麽好不容易，為師陪你過兩招。”
遲知暖發窘。
雲中真人這是怪她學藝不精還要霍霍他的樹。
雲中沒給遲知暖留下太多思考的時間，他手持樹枝攻來。
明明只是一根樹枝而已，可在雲中真人手裏，那根樹枝就像是一把名家打造的利劍，甚至比她的斷魂劍還要好。
雲中真人舉著樹枝輕敲遲知暖頭頂，他提醒她：“此刻若是你死我活的戰場，你已經死了。”
“認真些。”
遲知暖持劍迎戰。
雲中：“持劍者，心凝神動，自觀其意，劍意當成。”
按照雲中真人所說，遲知暖在攻守中不斷自觀劍心劍意。
慢慢地，她的素心劍法似乎生出了嶄新的恢弘天地。
雲中真人笑笑，一步一步引導從遲知暖在素心劍法上悟出新的天地。
師徒二人在後山打了一個時辰。
山間樹木一次次被激揚劍氣蕩開，四處搖擺。
雙方罷手之後，山林歸於寂靜。
遲知暖頭一次打得這麽酣暢淋漓。
雲中真人：“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這對修士而言不是好事。”
遲知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是，知暖記住了。”
雲中真人不忘鼓勵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對於一個沒有修煉根基的人而言，遲知暖或許不算優秀，但至少不算差勁。
“謝謝師父。”
“明日是你師姐的生辰，你也下山逛逛吧，別總是把自己悶在山上修煉。”雲中頓了頓，“修道之路本就艱苦，若你不能及時給自己松綁，這條路你也走不遠。”
遲知暖擡頭看他：“所以師父是為了讓我明日可以下山玩兒才在今日來檢查我素心劍法練得如何了？”
雲中真人：“碰巧路過而已。”
遲知暖不點破：“是徒兒自作多情了。”
她拜入問元派雖然不久，但雲中真人一向照顧她，真人是什麽脾氣，這大半年時間她也算摸清楚了。
雲中真人嘴硬心軟慣了。
他的話或許沒那麽好聽，但情誼卻都是真真切切的。
那一夜遲知暖趁著吃飯的時候問千司玄明日要不要和她一塊兒下山逛逛。
千司玄先答應下來，然後才問她怎麽突然改了主意又決定下山逛逛了。
遲知暖：“師父讓我去的。今日師父在後山指點我劍招，我覺得我的劍法似乎有了一點點的進步。”
“你好像很喜歡雲中真人？”
“當然，他是我師父，我怎麽會不喜歡？”
千司玄似有隱憂，他深深看了遲知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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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知暖回到築雲小院，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千司玄和往常一樣給她留了回家的燈。
遲知暖走到築雲小院前，千司玄就站在門前看著她。
她朝他笑了笑：“我回來了。”
昏沈暮色鋪滿他每一根發絲，蕩著淡淡耀眼的流光：“正好可以吃飯了。”
吃過晚飯，千司玄像往日一樣為她上藥。
從前她總是渾身是傷的回來，而現在她身上的傷已經少了許多，只是手背和手臂偶爾會被師姐師兄的劍氣所傷，留下一些小小的傷口，但也都只是皮外傷而已，不嚴重。
和過去她渾身是傷的樣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可是千司玄幫她上藥的時候還是緊皺眉頭。
她的手很白，皮膚細嫩，所以那一兩道血痕看著格外顯眼。
遲知暖歪著腦袋，眨巴眨眼睛看著他：“千司玄，我現在已經比以前厲害很多了。”
千司玄擡頭看她。
遲知暖示意千司玄看她手背：“你看，我今天回來只有手背上這點傷，其他地方都沒有了，而且這傷也不疼，你可以隨便點上藥。”
遲知暖練劍時常傷到，之前傷口比較多，也比較嚴重，她已經疼習慣了，所以這點傷在她看來已經不算傷，頂多就是蚊子包而已。
“你別擔心我了，這真的不算什麽。”
千司玄忽然瞥了一眼她手肘的位置，像是在提醒她什麽。
遲知暖低頭看了眼才發現她手肘那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青了一大塊。
她窘了窘。
她才剛在千司玄面前誇下海口說自己變厲害了，結果下一刻又被千司玄抓包。
遲知暖遮了遮手肘的淤青。
這是什麽時候撞的？
她怎麽都沒什麽印象了。
千司玄握著她手腕往她的手肘抹了點藥，輕輕揉開她手肘的淤青。
遲知暖：“千司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魔域還想占領雲洲十三境嗎？”
像幾百年前那樣讓雲洲生靈塗炭淪為焦土。
雖然她不認為千司玄是壞人，可是魔域之中並不是每一個魔都像他這樣是個脾氣秉性都溫潤謙和的人。
就像皺意柔說的那樣，魔域之中的魔多的是嗜殺成性的魔修。
千司玄這樣的魔僅僅只是小小一部分而已。
千司玄：“他們不會。”
“不會？”遲知暖進一步，“是不會還是不想？”
“不管他們想不想都不可能。”
“你為什麽這麽確定？”
“當年神魔大戰，魔族戰敗，全族皆被囚於魔域，終生不得出，所以魔族不可能入侵雲洲十三境。”
當年那場神魔大戰，她雖未曾親身經歷，但她從小到大聽過不少關於神魔大戰的故事。
比如那一戰有多慘烈，比如人神魔三族都在那一戰之後元氣大傷。
聽千司玄這麽說，遲知暖稍微放心了一些，可細想之下她又想到了別的事：“既然魔族不能離開魔域，你和玉成為什麽可以離開？”
“我和玉成是例外。”
“不能說？”
看千司玄的樣子，他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
千司玄：“以後再告訴你，可以嗎？”
“好。”
“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做有損雲洲安定的事情，玉成也不會。”千司玄誠懇，“你可以相信我。”
“好，別人我不一定相信，但我相信你。”
對他，她總是容易生出無限的信任。
沒有由來的。
千司玄看著她，語氣誠懇而認真：“你可以相信我，任何時候都可以。”
他在笑，可眼裏卻沒有愉悅笑意，只有一片秋水般愁痕，猶如跌進往日歲月，目之所見全是泛黃的回憶。
遲知暖突然想起傍晚時皺意柔問她的那個問題。
她問他：“千司玄，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師姐既然那麽說了，大概是發現什麽了吧。
所以現在才會改口不要她牽線了。
雖然她也沒想繼續給千司玄和皺意柔牽紅線，但這不代表她不會好奇千司玄喜歡誰。
究竟是什麽樣的姑娘才會讓如皎月一般的他喜歡？
“有。”
千司玄沒有問她為何突然這麽問，反而坦坦蕩蕩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能告訴我是誰嗎？”
千司玄遲疑一瞬，他看著她：“現在還不行。”
既然千司玄不想說，遲知暖也不想追問他更多細節。
她只問他：“我認識她嗎？”
千司玄沈默片刻。
“這個也不能說？”遲知暖笑笑，“好，那我不問了。”
千司玄：“我沒告訴你，你……不高興了嗎？”
遲知暖否認：“沒有。”
這是實話，只是她心裏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千司玄終於不再把合歡散那個誤會看得比命還重，不再把對她負責，又或者是她對他負責這件事掛在嘴邊，她應該高興的，可是如今仔細想想她才發現她已經慢慢習慣了身邊多了一個千司玄，習慣了小心翼翼求生的日子裏有千司玄始終都站在她這一邊。
若是有一天連他都離開了，不站在她這一邊了，她一個人能堅持下去嗎？
應該……可以的吧，只是偶爾會想他。
遲知暖：“對了，還有一件事，後日是意柔師姐生辰。師姐邀我一塊兒下山逛逛，可是後日師父要看看我最近有沒有偷懶，所以我沒法陪師姐。若是你覺得山上無聊，可以陪師姐下山逛逛，劉師兄也會去。”
千司玄猛地想起當日在永觀境遲知暖曾經試圖幫他和皺意柔牽紅線一事。
千司玄失落：“我以為上一次我們已經說的很清楚明白。”
結果到頭來她還是要把他往外推？
遲知暖意識到千司玄誤會了她的意思，趕忙解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繼續：“那一日我們已經說的很清楚，也很明白。我知道你對師姐沒有男女之意，我只是擔心你成日一個人待在築雲小院會無聊，所以才想著若是你想可以下山逛逛。”
“我不覺得無聊。”
莫名的，感覺千司玄好像不高興了。
遲知暖尷尬：“噢，好，不想去就不去了。”
她覺得她有必要再解釋一下：“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已是深冬，夜越來越涼。
遲知暖擡頭望了眼頭頂上空的冷月，不自覺長呼一口氣。
霧白的一團冷氣吐出。
遲知暖忽然笑了笑：“原以為下山之後便能如願以償看到一場酣暢淋漓的飛雪，沒想到最後卻來了不會下雪的南境。”
問元派地處南境，天氣再冷也不會下雪。
千司玄：“我們可以去有雪的地方。”
遲知暖看他。
她想和千司玄看一場雪，不過她或許沒這個機會。
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學成下山，而千司玄大概也等不到那個時候。
比起這兒，千司玄應該更想去找他心儀的那位姑娘。
遲知暖笑：“回去休息吧。”
翌日，遲知暖在築雲小院後山練劍。
她的素心劍訣已經停留在第四層近半年，雖然師姐師兄都安慰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修煉進度，讓她不要著急。
可她心裏很清楚，哪怕個人有個人的修行緣法，可無論如何，下限總是明明白白擺著的。
沒有哪個劍修會像她這樣遲遲無法突破劍訣的第五層。
這本應該是劍訣中很簡單，很容易突破的一層。
所以像她這樣的情況一定是不正常的。
無論師姐還有師兄如何安慰她，這都一定是不正常的。
事實上，哪怕是她如今已經掌握的素心劍法的前四招，她也沒有發揮出素心劍法本該擁有的力量。
如果她正常發揮出素心劍法的力量，她應該可以輕輕松松劈開這片樹林裏的任何一棵樹。
遲知暖手持斷魂劍想要劈開她眼前最粗壯的一棵樹。
被她盯上的那棵樹樹幹粗壯，需要四五個人合力才能抱住。
鋥。
隨著斷魂劍出鞘，大量的的靈力湧動，如秋水波光一圈一圈蕩開。
欻。
斷魂劍劈中遲知暖眼前這棵大樹。
啪。
粗壯的樹幹被斷魂劍劈開一道口子，可樹卻沒有斷。
遲知暖稍怔。
片刻之後她揮開第二劍，第三劍。
可那棵樹還是紋絲不動。
除了樹幹上多了幾道豁口之外，並沒有其他變化。
幾次下來，遲知暖難免喪氣。
遲知暖精疲力盡，她一甩手把斷魂劍丟開。
斷魂劍橫插在樹幹上。
一恍惚，高空中有人踩著冬日暖陽朝她飛掠而來。
等遲知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取走她的斷魂劍。
是雲中真人。
雲中挽了個劍花使出一套完整的素心劍法。
劍氣如虹，整片山林都被斷魂劍蕩開的恢弘劍氣覆蓋，山中飛鳥俱驚。
成千上百的飛鳥驚起，飛躍過山林去向遠方，就連暖陽似乎也被斷魂劍的劍氣蕩開微弱的波紋。
雲中真人手中的斷魂劍似乎與她手中的斷魂劍完全是兩把不同的劍。
在雲中真人手中斷魂劍似乎擁有劈山鎮海的力量，可在她手中斷魂劍僅僅只是一把保命的佩劍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遲知暖更加厭惡自己的無能。
她母親素應夫人的命劍斷魂在她手上卻連它三分之一的力量都沒發揮出來。
她明明身懷仙骨，可為什麽卻活得像個廢物？
雲中真人持劍而來，他把斷魂劍丟給遲知暖，自己撿了根樹枝：“我這些樹長這麽好不容易，為師陪你過兩招。”
遲知暖發窘。
雲中真人這是怪她學藝不精還要霍霍他的樹。
雲中沒給遲知暖留下太多思考的時間，他手持樹枝攻來。
明明只是一根樹枝而已，可在雲中真人手裏，那根樹枝就像是一把名家打造的利劍，甚至比她的斷魂劍還要好。
雲中真人舉著樹枝輕敲遲知暖頭頂，他提醒她：“此刻若是你死我活的戰場，你已經死了。”
“認真些。”
遲知暖持劍迎戰。
雲中：“持劍者，心凝神動，自觀其意，劍意當成。”
按照雲中真人所說，遲知暖在攻守中不斷自觀劍心劍意。
慢慢地，她的素心劍法似乎生出了嶄新的恢弘天地。
雲中真人笑笑，一步一步引導從遲知暖在素心劍法上悟出新的天地。
師徒二人在後山打了一個時辰。
山間樹木一次次被激揚劍氣蕩開，四處搖擺。
雙方罷手之後，山林歸於寂靜。
遲知暖頭一次打得這麽酣暢淋漓。
雲中真人：“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這對修士而言不是好事。”
遲知暖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是，知暖記住了。”
雲中真人不忘鼓勵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對於一個沒有修煉根基的人而言，遲知暖或許不算優秀，但至少不算差勁。
“謝謝師父。”
“明日是你師姐的生辰，你也下山逛逛吧，別總是把自己悶在山上修煉。”雲中頓了頓，“修道之路本就艱苦，若你不能及時給自己松綁，這條路你也走不遠。”
遲知暖擡頭看他：“所以師父是為了讓我明日可以下山玩兒才在今日來檢查我素心劍法練得如何了？”
雲中真人：“碰巧路過而已。”
遲知暖不點破：“是徒兒自作多情了。”
她拜入問元派雖然不久，但雲中真人一向照顧她，真人是什麽脾氣，這大半年時間她也算摸清楚了。
雲中真人嘴硬心軟慣了。
他的話或許沒那麽好聽，但情誼卻都是真真切切的。
那一夜遲知暖趁著吃飯的時候問千司玄明日要不要和她一塊兒下山逛逛。
千司玄先答應下來，然後才問她怎麽突然改了主意又決定下山逛逛了。
遲知暖：“師父讓我去的。今日師父在後山指點我劍招，我覺得我的劍法似乎有了一點點的進步。”
“你好像很喜歡雲中真人？”
“當然，他是我師父，我怎麽會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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