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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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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陳懇是受朋友所托,跟來幫著鑒定真偽。

朋友看中了一只青花瓷小茶碗,示意他先看看。他掏出抽拉式放大鏡,將茶碗細看了兩輪,架勢擺足了,才說:“這是個好東西,你看這落款,還有這錦上添花紋飾的顏色,那真是……”

“清中期民窯,仿明代制式。”

攤主用手指點點桌上的小卡牌,樂呵呵地說:“年輕人眼睛這麽利,難得啊!確實不是成化年制,我這寫著提醒呢。不是什麽值錢的大寶貝,老家找出來的舊東西,捐了給家裏老人攢點福。價也不高,多少是個心意,你們隨意。”

陳懇當然知道這是仿明的東西,但既然朋友請了他來,總要說點單子以外的東西才對得起那個紅包。現在被人這樣一打斷,倒顯得他不專業了。他有些惱,不必細看都知道這人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要對視就得仰頭。他不往那邊瞧,板著臉,冷冷地說:“照著念有什麽,大家都識字。”

“噢?”杭宴息輕笑了一聲,指著他手腕上的珠串說,“你這顆纏絲不錯。”

陳懇眼前一亮,暫時把剛才的恩怨放一邊,湊近了些,小聲問這年輕人:“你很識貨,這確實是好東西。我只是搬磚頭,你要是有意,我保證幫你問個好價錢。”

杭宴息又笑,這次連笑了幾聲才說:“這件東西是妖怪,建議你和這位朋友保持距離,要不然……合夥詐騙,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陳伊聽到這,不躲了,特意露出半張臉,嘻嘻笑。

陳懇一見了她,氣得鼻孔都鼓圓了,惱羞地說:“你亂說什麽,我這是生蠟,你什麽水平啊,這也敢亂說。陳伊,你從哪找來的騙子,哼,要不是看在……我報警抓你們!”

“你報啊!”陳伊絕對不會懷疑杭大師的專業,一臉嘚瑟地挑釁陳懇。

“你!”陳懇指著她,那眼神恨不得剮了她。

陳伊朝他做了一個臭逼鬼臉。

杭宴息等她玩夠了,才說:“那件成色一模一樣的真品,擺在哪裏,你應該最清楚。”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犀利,淡淡的語氣裏,藏著重重的壓迫。

陳懇瞄一眼後退避嫌的朋友,又立刻轉回來,繼續瞪這兩人。他扯扯嘴角,胡亂找個借口圓回來:“我就是開個玩笑,考考你眼力。你是陳伊的朋友,就是……”

陳伊挽著杭宴息胳膊,毫不客氣地懟回去:“不認識,我們走吧。”

“好。”

陳懇有顧忌,不好跟上去理論,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們走去下一個攤。

這邊的攤主雖然還在應對著他朋友,眼神卻時不時轉向了那邊,完全不搭理自己。陳懇感覺到了他的蔑視,越發惱怒。

既然是義賣,錢不是進自己的兜,弄虛作假的是極少數,大家標價都是實實在在的。這是做善事,買主也不好太摳搜,苛刻還價。所以,這單買賣很快就談成了。

陳懇朝那邊示意,提醒朋友:“我看那書不錯,買兩本回去,給孩子們做個榜樣。”

“哈哈,有道理。”

這位最近幾年賺得盆滿缽滿,不想被人嘲笑是粗俗暴發戶,所以很樂意買些東西回去充充場面。

杭宴息戴上手套,將每一冊隨機翻動一下,就決定全要了。

雖然是舊本,但因為都有破損和黴印,標價都不高。

“這件是珍貴的宋版,你這價,標低了。”

東西被認可,攤主臉上不見一絲笑容,冷著臉說:“已經壞了,就這個價。”

杭宴息正要開口,陳伊拉拉他,代他回答:“好的,麻煩你寫一下單,我們去那邊付款。”

攤主懶得再說一個字,從左胸口袋拔了筆,刷刷刷開始寫。這字龍飛鳳舞的,很好看。

“等等,我們也要看看,可以加價。”陳懇追過來,急急忙忙喊。

攤主白他一眼,繼續寫,然後瀟灑一甩。等陳伊接過去,他開始將書裝盒,還提醒杭宴息:“你留下來看著,我可不想被人誤會我玩調包。”

他說到這,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很重的哼,不知道是在發洩對誰的不滿。

陳伊拍拍包,看向杭宴息,說:“你在這等我,我去交錢。”

在車上,他把卡的密碼告訴了她。

“好。”

攤主這字,實在是太藝術。簽名可以對照報名表,但這次活動主張自發自願原則,不希望出現數量多少和貴賤的攀比。所以攤主只需要簽承諾書,不需要詳細記錄物品名稱和數量。攤主這字,寫的像畫的,字又是大家不熟悉的繁體。活動中心的財務輪流辨認了一番,也沒敢完全確認到底該打什麽字。

陳伊拿手機呼叫杭宴息:“反正東西賣完了,你拜托他帶著東西過來一下吧。”

攤主沒為難,跟著過來了。

陳伊看到裝書的匣子,記著“摟垃圾”的承諾,順口問他:“這個賣嗎?”

攤主嗤笑了一聲,說:“垃圾盒子,你老公看不上,不賣錢。”

這……

杭宴息擡起右手,讓食指和中指輕輕地落在她肩頭,提醒她:“簽杭休,休息的休。”

陳伊回神,慶幸他提醒了,一直杭宴息杭宴息的叫,但實際上,法定有效的是名,而不是字什麽。

等發票的間隙,陳伊朝陳懇那方向揚下巴,示意他也往那邊看。

杭宴息扭頭看一眼,對上了陳懇那張憤恨的臉。他突然垂頭,貼近她耳側,悄聲問:“你希望他過得很慘嗎?”

陳伊楞住了。她看向他,想在他的眼神裏尋找答案。

他也看著她,又重覆一次剛才的動作,給她提示:“他戴的手串是真品,不一定想犯罪,因為這個的價值也算不上特別高,很可能是偷偷拿出來撐一下場面。但這絕對是違反規定的,博物館的所有物品,都屬於國家財產,不允許私借。”

她聽明白了,如果要整陳懇,那現在就是絕佳的機會:報警,逮個現場,讓他沒機會還回去。說心裏話,這計劃,聽得她心怦怦跳——激動的。

她並不怨恨他們扔了她,相反,她慶幸他們果斷地做出了這個決定,才能讓她待在這麽有愛的媽媽身邊。如果讓她留在那個家庭,那現在,絕對能在知乎悲慘榜上占一席。她恨的是他們後來對她和媽媽的無休止糾纏,光是設想一下陳懇丟掉工作和名譽,甚至可能坐牢,她都覺得爽快。

但真要這麽做嗎?如果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主意,並且只有她在場,她可能毫不猶豫地舉報了。但是……這是風光霽月的杭宴息,這是堅持因果的杭宴息。他前不久才和她講了一個因果的故事,佛祖都不幹涉世間事,任由因果作用。所以這應該不是杭宴息的本心,他只是為了她,暫時撇開了信仰和行事原則。

他已經退開了,所以換她去就他,她踮起腳湊近。

攤主搶了先,又哼了一聲:“小兩口要親熱,回去再鬧。這發票沒我什麽事,我走了啊。”

大叔,你要走了,揮揮衣袖就行,不要帶來尷尬呀!

杭宴息朝他點頭,等人走開了,主動湊過來問:“要做嗎?”

陳伊搖頭,說:“因果不可改,智慧不可賜,還有什麽來著?”

杭宴息笑了,回答她:“真法不可說,無緣不能度。”

他又笑了一次,接著說:“你悟了。”

陳伊甩著頭說:“沒有沒有,我沒那麽大胸襟。我巴不得他走路絆倒,吃飯噎到,出門堵車,天天感冒。可他要是倒黴了,他家寶貝兒子撐不起那個家,到時候又要……我爸挺看重他們,我們……”

杭宴息並不信她扯的這些理由,擡起手,幫她把已經糾纏在一起的耳墜和發辮分開,再接了臺上的發票和書匣,提醒她:“走吧。”

陳伊以為這個走,是要回去了。結果他又朝另一個方向示意,說:“難得來一次,再逛逛吧。”

陳伊就近找個攤位,笑著說了幾句好話,問別人要來了一個塑料袋——書匣四四方方又硬邦邦,還是拎著方便一點。

杭宴息對現代產物不怎麽感興趣,都是逛的舊物攤。

陳伊看不懂這些,他停下來細看時,她就隨意往遠處瞟。

“杭宴息,是他,那個道士,他在那邊,就是說我朋友男呀女的那個。他還說我什麽情緣的……”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杭宴息放下手裏的筆山,轉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他定睛看了兩秒,很快拿定主意,說:“走,過去看看。”

陳伊正有此意,比起道士的蒙猜,她更願意相信杭宴息說得不那麽滿的算卦。她才不信自己必須找什麽“南”呢!現在一想起這個字,她就煩躁!

她們一往那邊走,道士湊巧停了步,轉過來90度,正對著他們。

看到正面,陳伊更加確信了,這個愛穿耐克的家夥,就是那身形幹巴的瘋道士。他明顯是認出了她,就在那等著。等距離不算遠了,他甚至擡手指了休息區,示意一起過去坐坐。

杭宴息停了步,拉住陳伊,小聲說:“他身上的東西,看不透。”

那就是說,這道士真有點本事。

陳伊緊張不已,杭宴息一眼就看了出來,主動牽了她的手,說:“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邪不壓正!”

“嗯嗯。”

有他在呢,她沒什麽好怕的。

兩人接著朝那邊走,但沒等靠近,道士的手機響了。接通之後,他半垂著頭聽了幾秒,然後擡頭看一眼他們,突然起身,匆匆地往外走了。

杭宴息說:“他說你確定要這樣,已經遲了,再不補救就沒機會了。”

“你會讀唇語?”

隔著幾米遠,對方又特意壓了聲,會場人多聲雜,陳伊沒聽清一個字。

“接觸過。”

“所以他是認識我們的,電話那頭的人也認識?”

“很有可能。我很肯定,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既然他和你,也只見過那一面,那這事太蹊蹺。陳伊,那塊佛牌,你要隨身帶著,避一下邪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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