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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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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禪院理擡手按壓下眉心,不願被過多的事情煩擾,腦海中一閃而過某個畫面,任性的老母親難得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

整理好衣服,禪院理來到禪院甚爾房外,自然而然的推門進去。

毫無波瀾的眼睛向上挑起,目光透過窗戶灑進的陽光看向嬰兒床,在看清身前綁著倆奶瓶的醜寶時,禪院理下意識頓住了腳步。

醜寶原本乖巧的趴在嬰兒床頭,眼見著禪院理過來,許久不曾和親愛的媽媽見面,醜寶一時間有些激動。

“媽媽!”

聲音嘹亮,像個遠出歸家的孩子。

禪院理嘴角微抿,不等她出聲應答,嬰兒床裏的小惠崽倒是先一步醒了。

醜寶趴在嬰兒床頭往下看,小惠崽躺在嬰兒床裏往上看,四目相對,短暫的茫然過後,是小家夥淒慘的哭聲。(註:現實裏剛出生的小崽崽這個時候應該是看不見的,輕點杠)

醜寶一楞,厚重的眼皮下是交織在一處的錯愕與茫然,聰明的腦袋瓜子飛速運轉,突然想起了禪院甚爾臨行前的囑咐:

[一會兒等他醒了,你就餵他,懂嗎?]

餵他?

醜寶低頭,看到身前綁著的奶瓶,恍然。

小惠崽眼睜睜看著醜寶爬進自己的嬰兒床,將平時他吃飯的家夥湊了過來。

小惠崽嚎得更大聲了,他從出生起,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不知所措。

醜寶也急,不明白為什麽小家夥不吃東西還哭得這麽淒慘,想到禪院理,醜寶扒著嬰兒床探出腦袋,“媽媽!”

剛準備退出去的禪院理:“……”

醜寶:“媽媽!”

小惠崽:“嗚嗚”

禪院理進退兩難,最後嘆息一聲,一步步來到嬰兒床邊。

看見熟悉的人,小惠崽止住哭聲,抽抽噎噎的等著抱,結果禪院理把醜寶抱了起來。

小惠崽:“……”

小惠崽:“嗚嗚!”

禪院理蹙眉,手上不停地解開綁在醜寶身上的倆奶瓶放好,她將得了解放的醜寶放到地上,隨後對著大哭不止的小惠崽犯了難。

他是餓了對吧?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抱他起來餵奶?

說實話,她到目前為止還是不怎麽會抱孩子,他太小了,又小又軟,像個沒骨頭的貓崽子,仿佛她稍有不慎,他就要斷掉。

可禪院理也明白,她對力道的掌控極好,可以輕柔的完成許多常人感到棘手的事情,稍微註意些就不會傷到惠。

盡管如此,她每次抱惠崽都要經過很久的心理建設,她有些怕抱他,說不上抵觸,只是單純害怕。

小惠崽還在哭,醜寶在地上聽得著急,焦躁的開始原地打轉。

眼看著小家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禪院理彎腰,手腳僵硬地把人抱進懷裏。

落入熟悉的懷抱,小惠崽止住了哭,抽噎著往禪院理柔軟的胸脯上蹭去,像是尋求安慰一般。

小家夥過分親昵的動作對禪院理而言就像纏在身上的軟刀子,束縛住手腳,只能由著他折騰。

今天的禪院理穿得是一件寬松的套頭毛衣,小惠崽經過不斷的努力都沒能找到想要的口糧,撇撇嘴,委屈地往禪院理懷裏拱了拱。

禪院理也知道這麽抱著他不是個事兒,邁著不大利索的腿腳來到沙發邊坐下,醜寶跟著她,同樣爬上了沙發。

坐好後,禪院理想撩起衣服餵奶,沒人在旁邊幫她,一時間搞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弄好了,小惠崽又不肯好好吃。

禪院理不懂,大概在開始餵母乳的第二天,小惠崽對吃奶就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吃一會兒停一會兒,磨磨蹭蹭在她懷裏待將近一個小時。

雖然禪院理看不明白,禪院甚爾卻一早看穿了小惠崽的心思,用禪院甚爾的理解解釋就是:這小崽子跟禪院理玩心眼呢。

知道禪院理只會在白天餵母乳的時候抱他,這小崽子想多在她懷裏待會兒,所以才會吃飯磨磨蹭蹭。

該說不說,哪怕剛出生的小惠崽沒多少腦容量供他想東想西,也知道想要和媽媽貼貼只能抓住吃飯的時間。

這大概就是孩子在面對不靠譜老母親時的本能反應。

禪院理給小惠崽餵奶的時候,醜寶好奇地湊過來,惠一邊吃奶,一邊夾起小眉毛表達對醜寶的不喜。

醜寶好像也知道小惠崽不喜歡它靠過來,老老實實趴在禪院理腿邊,並不去觸惠崽的黴頭。

餵完奶,禪院理迫不及待地將小惠崽放回嬰兒床,全然不顧小惠崽還抓著她胸口衣服的小手。

被放下的小惠崽撇嘴。

禪院理無情開口,“別哭,你長得本來就不好看。”

禪院理臉上不帶一分感情,沒了懷裏的小惠崽,身體放松卻筆直地站在原地,她打量著小惠崽,雖然比剛出生的兩天好看了些,但依舊很醜。

依說她的孩子會好看,結果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惠長成這樣,她實在沒臉把他帶去給依看。

房間裏氣氛詭異的安靜,只能聽到一點細微的摩擦地面的聲響,是在身後爬行的醜寶。

看到醜寶,禪院理面容沈靜地彎腰,一把撈起醜寶放進嬰兒床,看著明顯變得好看的小惠崽,禪院理笑了,像是常年冰封的河流消融掉表層的堅冰,流進人心底。

果然,好不好看是需要對比的。

老母親是滿意了,就是苦了還沒能接受醜寶長相的惠崽又被嚇到了。

禪院理:“……”

怎麽又哭了?

她果然還是搞不來這孩子。

“禪院甚爾!”禪院理對著外面喊了一聲,“你兒子又哭了!”

聽見聲音的禪院甚爾走進房間,見禪院理站在嬰兒床旁,房間裏還回蕩著小惠崽魔性的哭嚎,他微怔,隨及大步過來。

夫妻倆站到一處,禪院理示意禪院甚爾看他兒子,小惠崽哭得可憐,老父親正色起來,掏出手機,點擊,開始錄像。

禪院理蹙眉,“你做什麽?”

禪院甚爾氣定神閑地開口,“沒見過他哭得這麽慘,記錄一下,留給他長大看。”

禪院理本意是讓禪院甚爾趕緊把孩子哄好,這會兒見他這麽不當回事兒,也摸不清楚狀況,畢竟惠崽一直是他在帶,而且護士一直誇他。

面對完全不作為的夫妻倆,再看看哭得難受的惠崽,醜寶可急壞了,腦瓜子一轉,張嘴吞了惠崽,房間瞬間安靜。

禪院理:“……”

禪院甚爾一楞,合上手機,趕緊讓醜寶把小惠崽吐出來。

小惠崽被吐出來,躺在禪院甚爾懷裏的小家夥楞了下,隨及哭得更傷心了,先前喝下去的奶水嗆上來,吐了禪院甚爾一身。

禪院甚爾:“……”

醜寶眨眨眼,沒想到小惠崽也會吐東西,誤以為是同類的它爬到禪院甚爾肩頭,好奇又小心的打量著。

經此一事,禪院甚爾讓醜寶照顧小惠崽的心思算是徹底泡湯,他只能自己一個人看護著惠崽,這也就造成他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去準備新年。

12月31日,舊一年的最後一天,新一年的前一天,一個似乎並不值得慶祝的日子。

當晚的飯桌上總共坐了四個人,分別是禪院甚爾、禪院理、五條悟和夏油傑。

在他們面前各自擺了一碗細細長長的蕎麥面條,是島國這天一貫的習俗,稱年越しそば。

吃飯的時候,小惠崽因為沒人照看,禪院甚爾幹脆直接把他的嬰兒床扛到了飯桌的旁邊。

禪院甚爾坐在禪院理旁邊,手肘支在桌子上托住下巴,皺著眉,看向五條悟和夏油傑的黑眸裏透著不耐,“餵,這種時間來別人家裏蹭飯,很煩啊。”

五條悟才不管禪院甚爾對他是什麽樣的態度,唆著碗裏的蕎麥面含糊不清的開口,“蹭了這麽多頓,也不差這一頓了。”

“再說了,她不是都沒趕人?”

咽下嘴裏的面,五條悟指了指禪院甚爾身邊慢吞吞吃飯的禪院理,滿臉寫著不要多管閑事。

突然被點名,早就有過無數次類似經歷的禪院理心中沒有半分意外,擡手將禪院甚爾面條往他跟前推了下,語氣清冷,“吃飯。”

“都聽夫人的。”

禪院甚爾乖巧吃飯,手去扶碗壁的時候,狀似無意的抓住禪院理細嫩的手指,摩挲後,戀戀不舍的松開。

安排好禪院甚爾,禪院理將最後一口面吃幹凈,沈靜的眼眸望向對面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漫不經心地開口,“今天為什麽過來?”

五條悟也不覺得有什麽不能說的,直接道,“也沒什麽,就是不想跟家裏那群老迂腐一起。”

這樣的理由出現在五條悟身上,禪院理並不意外,她將目光移向規矩守禮,基本不怎麽會鬧出幺蛾子的夏油傑。

她的視線沒什麽壓迫感,卻很難讓人忽視,夏油傑知道她在等他一個解釋,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和悟差不多吧,不太想回去,總感覺回去會給他們添麻煩。”

夏油傑全程都使用了代詞,對於他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他的父母。

夏油傑的母親前兩天給他來過電話,詢問他新年回不回家,當時他借著五條家做擋箭牌委婉的拒絕了。

他的家人愛他嗎?

夏油傑常常這麽問自己。

或許是愛的,只是平凡的他們自始至終都在自我麻痹的辛苦勞作中向現實低頭,說什麽愛不愛呢。

那麽,他愛他的家人嗎?

夏油傑覺得比起愛,更多的應該是一種虧欠,因為即使是在沒踏足咒術界的之前,他對他們也無法做到最起碼的坦誠。

更何況,他與他們之間的壁壘,在他接觸到咒術界的一切時終於成為了彼此間無可跨越的橫溝。

保持適當的距離,或許才是對彼此都好的上上選。

禪院理聽了夏油傑的解釋,清冷的眸光瞥過去,“你很迷茫?”

夏油傑一怔,“為什麽這麽問?”

“直覺吧。”禪院理沒說的是,那種迷茫的眼神曾無數次出現在她的身上,所以她再熟悉不過。

不過,話問出口,禪院理就後悔了,開導小孩子什麽的,她大概率是不會的。

夏油傑擱下筷子,捋平身上的衣服,低垂著眼睫輕嘆一聲,隨及揚起無奈的笑,“或許是有迷茫在吧,感覺不同世界的人真的很難找到一種共存的方式。”

就像曾嘗試著融入普通人的他和咒術界,又像踏足咒術界後的他和他的父母,大抵是兩條直線,也許相交過,但相交之後註定離得越來越遠。

“共存問題啊。”禪院理輕聲低喃。

談到這個,她突然就想到了韋馱天和魔族,他們無法共存是因為二者間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魔族想要繁衍擁有智慧的後代就需要傷害人類,而韋馱天的使命是避免人類被魔族傷害,他們是註定要站在彼此對立面的存在。

困擾夏油傑的問題和韋馱天與魔族類似,她不太了解咒術師與普通人之間的矛盾,只下意識覺得是詛咒的問題。

還沒回答,禪院理已經累了,她看向夏油傑,“你今年多大?”

夏油傑不明所以,“6歲。”

五條悟冒出來,“我8歲,比你大兩歲!”

夏油傑:“……”

吃飽的禪院理放下筷子,她對著夏油傑招招手,夏油傑不明所以地起身來到她身邊。

下一秒,微涼的指尖抵上夏油傑的眉心,禪院理點著他的額頭往後輕推,“你是6歲,不是26歲,想不通的事情就留給時間吧。”

人是會被思想逼瘋的。

說完這句話,禪院理沒什麽興致的起身打開電視機,觀看正在播出的紅白歌會。

夏油傑捂著被她戳過的額頭,沈默的站在原地。

五條悟嗦著面,含糊不清的開口,“你臉好紅啊。”

“才沒有!”

“真是個害羞的小孩兒。”

夏油傑:“你自己難道不是小孩子?”

五條悟搖搖頭,“不一樣的,我是有理想的小孩!”

夏油傑微怔,成功被帶偏,“什麽理想?”

“成為最強,以絕對的話語權整治這個腐敗到骨子裏的咒術界!”唆著面條的五條悟看向夏油傑,他對著他伸出手,“餵,狐貍眼,你要不要一起?”

看著五條悟的自信輕松的模樣,夏油傑不甘示弱地握住他的手,“不會被你丟下的。”

禪院甚爾看著兩個在自家飯桌上達成某種共識的少年,他用手裏的筷子快速扒拉完碗裏的面條,冷漠開口,“你們誰要成為最強我不在乎,但最後吃完的那個負責刷碗。”

五條悟快速抽出被夏油傑握著的手,“抱歉,成為最強的事兒下次再說,辛苦你洗下碗。”

夏油傑:“……”

禪院甚爾吃完飯,註意到嬰兒床裏的小惠崽,想著這崽子還沒吃飯,轉而幫他沖了一瓶奶粉。

餵飽惠崽,又幫這崽子拍過奶嗝兒,禪院甚爾把他放回嬰兒床徑自去了沙發上禪院理旁邊的位置坐下。

掃了眼電視上正播出的節目,禪院甚爾不怎麽感興趣的移開目光,對著禪院理白凈的臉親上去,“沒夫人唱得好聽。”

臉上觸感溫熱,禪院理嫌棄的摸了摸被親過的位置,一言不發。

她唱歌什麽樣兒,她自己還不清楚?

那是分分鐘把自己送走的程度。

似乎是察覺到她不信,禪院甚爾單手將禪院理攬進懷裏抱著,低頭,唇蹭到她耳垂上啄吻,“我說真的,真的好聽。”

禪院理推他,沒真刀真槍的動手,在禪院甚爾這邊全是暧昧的輕觸。

他像是被順毛的慵懶黑豹,撒嬌似的抱著人蹭了蹭,微硬的黑發刺得禪院理有些癢,“別鬧。”

禪院甚爾搖頭,“這怎麽能算鬧呢?這才算。”

說著,禪院甚爾就要上手,五條悟不合時宜的從沙發後面探出來,他把頭搭在沙發靠背上,“你們繼續,我過來看個電視。”

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才不信五條悟過來只是為了單純看電視,他有些煩躁的看上他開口,“到底幹嘛?”

人都問了,五條悟還能委屈了自己,當即說出心中所想,“我也想聽姐姐唱歌!”

“不可能。”

“好啊。”

兩道截然相反的回答同時響起,五條悟也沒想過最後同意他提議的竟然是禪院甚爾。

五條悟三兩下翻到禪院理的另一側沙發上坐著,一左一右,一大一小,把想安靜看會兒節目的禪院理吵得心煩。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唱歌是吧?好,我成全你們。”

禪院理的歌聲響起的時候,廚房洗碗的夏油傑楞是沒能拿住手裏的盤子,盤子掉到地上,摔得細碎,一如從禪院理嘴裏掉出來的調子稀碎的歌聲。

借著敞開的廚房門,夏油傑往外瞥了一眼,看到五條悟和禪院甚爾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吐槽五條悟不知者無畏,還是吐槽禪院甚爾的坐鎮不亂。

當然,最叫夏油傑震驚的應該是路過嬰兒床邊時看到的一臉享受甚至開始打盹兒的小惠崽。

夏油傑敢打賭,這孩子絕對遺傳了禪院理五音稀碎的毛病!

見識過禪院理歌聲的可怕之處,紅白歌會的後半段,五條悟說什麽也不敢耍寶了。

一直到電視裏的紅白歌會結束,五條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畢竟不是第一次過新年,他對很多習俗都了如指掌。

以往他不在乎,大多跟在家裏那群老頭身邊敷衍了事,今年有些不同,他想和這個房間裏的大家一起。

“到除夜の鐘(敲鐘)環節了。”

話音剛落,就見電視屏幕的畫面從紅白歌會轉戰寺廟,低沈且緩慢地鐘聲從電視裏播放出來,回蕩在每個人耳邊。

禪院甚爾知道禪院理平時的習慣,能堅持到現在不去睡覺,看得出她應該還蠻享受這次新年的。

禪院甚爾雖然對這種儀式不感興趣,卻還是坐在她身邊陪她聽著那漫長且枯燥的鐘聲。

心中數著鐘聲,到第106響的時候,無聊到想睡覺的禪院甚爾突然聽見了禪院理的聲音。

“禪院甚爾。”

禪院甚爾扭頭:“?”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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