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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還擔心碰上觀棋她們，現在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在半決賽見了。”萬一稍站在姜圖南身後，看著不遠處已經進場的觀棋，松了口氣。
因為意外的發生，比賽速度加快了不少。加上最近蟲族和聯邦的爭執愈演愈烈，不一定什麽時候打火就要燒到帝國頭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變得緊繃。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蘇辛子作為隊長站在第一個，看著豎起的高墻，嘟囔道。
姜圖南聽了這話，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疑惑道：“咱們不是每次都這樣嗎，忘記了什麽？”
蘇辛子搖頭，按住自己的左眼：“都說左眼跳財，大概咱們這次進去要遇見不少能換金幣的變異動物吧。”
與此同時，這顆星球上的賽場揚起一陣風沙。先進入的觀棋擰著眉釋放異能，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大家全部集中，今天一定不能走散！”
這還是觀棋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明明是變異動物叢生的地方，沙土裏卻傳來陣陣能量波動，好像有什麽深埋地下，時刻等待著破土而出。
這不正常，但是賽場門已經關閉，她不確定，這是組委會有意為之，還是他們又遇見了異常情況。但是在第四天團的第一排，觀棋寧願相信是前者。
她穩住心神，快速規劃好了路線，第一軍校的人全部躲在巖土高墻之內，因此並未看見墻外洶湧著蠕動的大家夥。
姜圖南他們在外面等著進場，已經聽到了觀眾席上響起的驚呼聲，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卻被打斷：“輪到你們進場了。”
五個人手牽著手，以一種奇怪的姿態往裏走。
這場比賽的地圖是仿雨林，對於植物系異能握在手中的姜圖南來說，簡直是如魚得水。
她一進賽場，就開始釋放精神力，將整個賽場包圍起來。按照她現在的能力，探查一整顆星球都沒問題，但是賽場不一樣，為了防止外界信息溢出，影響參賽選手的發揮水平，特意設置了結界做出隔斷。
姜圖南聽見了一片求助聲，這些變異植物似乎狀態不算好，不停地試圖求救，但是只有姜圖南聽見。
她拉住萬一稍和已經邁出步伐的蘇辛子：“先別急，好像不太對勁。”
之前不是沒有經歷過有變異植物和變異動物共生的賽場，都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如果讓姜圖南解釋，那一定是因為賽場出了問題。
一陣飛沙走石，姜圖南和隊友們商量道：“這個賽場不太對勁，咱們先去補給站還是直接莽？”
“先去補給站吧，萬一真的有什麽危險，補給站還能躲一陣。”
姜圖南一想，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一行人穩住心思，決定舍近求遠，繞過中間的叢林，往補給站進發。
另一隊不知道怎麽樣了，姜圖南這麽想著，看著遠處補給站的屋頂，松了口氣。
在姜圖南的手碰上門的一瞬間，她突然感受到補給站內部一股強大的力量，那是屬於動物的。
“小心！”姜圖南一手將身後的隊友全部推開，在門開的一瞬間試圖用藤蔓擋住，卻沒能成功。她的手臂瞬間從腕骨處劃至手肘，痛覺來臨之前，姜圖南被自己的血糊了一臉。
後面的幾個人趕忙上前試圖幫她包紮傷口，萬一稍擡眼望去，看見端坐在桌子上的……浣熊？
這只浣熊看起來和荒星上的那兩只沒什麽區別，臉上帶著不怎麽討喜的笑容。萬一稍打量著他，看著他身上發白的毛色和身後的管子，疑惑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原本因為傷了姜圖南正在沾沾自喜的瑯齊儲眉毛動了動，惡狠狠地盯著萬一稍：“不用著急，等我解決了小天才，下一個就是你。”
隨著他短短的手指輕輕擺動，萬一稍再按下求助鍵的一瞬間，目光也掃了過去。是兩只扛著槍的浣熊，看打扮居然和荒星上的兩只差不多。
姜圖南有自愈的bug，但在此時不敢露出一點，這算得上是她最後的底牌。被隊友們手忙腳亂包裹起來的胳膊如同一截法棍，姜圖南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感謝隊友們的幫助。
她打量著坐在桌子上的那只浣熊，聽著他的聲音，不確定道：“瑯齊儲？”
“你還真夠頑強的，二夏說你沒死，我不相信，這是我們最大的失誤。”
“你們這群低等人類理解不了我們，也是理所應當。否則我們做人類改造計劃，豈不是沒有意義了？”瑯齊儲桀桀笑出聲，露出一絲得意。
姜圖南給幾個隊友打了信號，示意她們先離開。
現在不清楚賽場內部的情況，另一組隊員現在是否安全還尚且不知道，瑯齊儲的目標既然暫時只有她和萬一稍，那麽剩餘的人可以進最大的努力先自保。
蘇辛子看見姜圖南的手勢，有一瞬間失去覺得。隊友還在為了他們的安全戰鬥，他們怎麽能夠先一步離開呢？但是理智告訴她，按照她們的能力，在這裏也只能是拖累。
雖然有些不甘心，蘇辛子還是直接從包裏掏出煙霧彈，朝著姜圖南身後狠狠一砸，帶著另外兩人快速離開這間屋子。
瑯齊儲張狂的笑聲響起：“你們也不過如此嗎，大難臨頭，隊友居然丟下你們就跑了？要不要我幫你們把她們抓回來？”
姜圖南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打量著瑯齊儲。
瑯齊儲預感不好，就聽見姜圖南說：“畢竟你傾註許多心血的四胞胎都能背叛你，我這種認識幾個月的朋友算得上什麽朋友呢？”
瑯齊儲的臉色變了，眉梢狠狠一跳，指著姜圖南道：“背叛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等我解決你，下一步就是送他們跟你一起上路。”
姜圖南看了一眼站在屋子角落的兩只浣熊，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你抓不住被你親自放跑的二夏和三秋，就拿一春和四冬出氣？”
“他們本來就是我的所有物，什麽叫出氣呢？”瑯齊儲得意起來，不耐煩的捋了捋身後的管子，笑道，“準備好了嗎小朋友，迎接你的死期。”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哪怕賽場已經換到了第四軍團的管轄範圍內，居然還能出這麽大的事。
謝秩正在開會，外面的謝序時刻關註著比賽情況，看見觀棋進入賽場時碰見的那只巨大毒蠍，已經暗道不好。
顧不上都梁現在的情況，謝序直接強行進入她的信號範圍內：“瑯齊儲真的沒死，已經陷入了賽場，小姜她們有危險。”
都梁和曲憶對視一眼，都有些錯愕。
掛了通訊，她們坐下來商量對策。
曲憶手指敲了敲桌子，問都梁：“一直都想問，你覺不覺得他們覆制的除了人類的能力，還有蟲族的能力？”
都梁也有同樣的想法，她點頭，思索道：“小烏能夠短暫控制人類的精神，如果說這個是從精神力高級的人類身上提取來到多好，未免太過牽強。”
小烏的精神裏遠遠達不到那種等級，之前都梁一直想不通問題在哪，直到她在和蟲族的戰場上看見司汶施展這一招。
很多看起來沒有道理的事情其實都有跡可尋，都梁只嘆息自己發現得晚了。現在再去考慮他們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高級蟲族基因片段已經沒有意義，他們要做的是補救。
曲憶點頭，笑道：“看來咱們的旅行要暫時告一段落了。”
她們沒有任何停留，直接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曲憶牽起都梁的手，一起往回走。
“其實南南的身體也有些奇怪，我一直都懷疑她也被改造過。”曲憶沈吟道。
都梁也有同感，從姜圖南來到荒星那一刻，她給謝秩取名“獬豸”，她就有所感覺。
“總覺得這樣反而是好的變化，否則咱們也不可能等到她自投羅網。”都梁補充道，“我們要相信南南的能力。”
賽場上，被無條件相信著的姜圖南輕松架起一個藤蔓籠子，加上萬一稍的異能，她們如同躲在王八殼子裏的嫩肉。只聽見瑯齊儲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兩人無動於衷。
但是她們都知道，光靠這麽拖延時間，肯定不是辦法。既然瑯齊儲敢來，一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姜圖南坐在藤椅上，問瑯齊儲：“所以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你都死了又活，老大居然還在當縮頭烏龜？”
瑯齊儲聲音一頓，繼續罵道：“你們當自己是救世主嗎？什麽都想管管？”
他陰沈沈的聲音在屋裏回響：“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把我逼到這一地步，我也不用變成一只沒用的浣熊，承受者身體急速老化的痛苦。”
“你們那麽有能耐，我們都能造出解藥的事，你們居然做不到？”姜圖南嗤笑一聲，打算套套消息。
二熊的衰老速度已經被延緩，但還沒有完全消除副作用，死亡如同一根看得見的紅線，吊在大家眼前。
姜圖南不太習慣這種被別人拿捏的感覺，但是她沒想到，這群研究人員的速度還沒他們快。
“早就聽說了你有點用，看來是真的。”瑯齊儲聲音突然變得如沐春風，好聲好氣道，“如果你有這種能力，來給我們賣命，可以保你不死。”
姜圖南果斷拒絕了他的好意：“老人家足智多謀，不久前剛給我們上演了一出狡兔三窟，我不敢信任你。”
聽見姜圖南說他老，瑯齊儲五官猙獰了一瞬間：“如果不是你們，瑯齊崢也不可能輕易就死了。你知道你們毀掉的是什麽嗎？是我完美的實驗品……”
沒等姜圖南繼續套話，外面響起一陣掃射聲，藤蔓牢籠承受的痛苦全數傳遞給姜圖南，瑯齊儲也變得不清醒起來，只聽他不斷道：“殺、殺、殺……”
姜圖南跟萬一稍對視一眼，猜測著外面的情況。
極為輕微的腳步聲走到藤蔓之前，姜圖南聽見沙啞的嗓音道：“快走，趁著我還能保持一絲清醒。”
還沒等姜圖南多問幾句，她們身後的門被踢開，藤蔓球被毫不留情地推出去。裏面的兩個人遭了殃，姜圖南被突如其來的翻滾弄得暈暈呼呼，險些沒穩住異能。
萬一稍情況稍好一些，還有力氣幫姜圖南穩住身形。她收起一點異能，通過小口查看外面的情況。
不久前還在屋裏時瑯齊儲突然發瘋，萬一稍和姜圖南幾乎瞬間建立起屏障，然後就是一聲悶響砸在她們用異能支起來的防護罩上，熱氣蒸騰而上。
如果她們沒有及時反抗，現在可能已經被烤熟了。
瑯齊儲這次的戰鬥力要比她們想象的強得多。他像是一個被設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朝著他們發送技能。
幾乎沒有猶豫，姜圖南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跑為上計。
倒是萬一稍還惦記著另外兩只浣熊：“另外兩個又是什麽東西？”
姜圖南搖頭，她心裏已經有數，十有八九是一春和四冬。想起四冬作為人類時強悍的戰鬥力，她的臉色有些微妙。
萬一稍看她不打算說，擡頭望向天空：“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不知道咱們能不能活著走出去。”
“當然可以，既然能殺他一次，那就能殺第二次。我不信他可以無限重生。”姜圖南堅定道。
陸熾和謝秩送的兩根鞭子被她纏在腰上，目光堅定道：“咱們一定會出去的。”
此時外面亂成一團，另一個賽場的觀棋已經被傳送出來，正好看見姜圖南她們被一只浣熊拿槍掃射的畫面。
觀眾席驚呼聲一片，觀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咱們不是在第四軍團的地盤嗎？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齊老自從換地圖就回了平星，觀棋站在門口，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任由觀棋發脾氣。
“你們既然能夠救出我，為什麽救不出他們？那是十個帝國最優秀的人才，未來要成為中流砥柱。”觀棋冷聲道。
直播設備已經停止運轉，滕南急匆匆地趕過來，看見觀棋，抽空安慰她道：“不要著急，觀棋，仔細想想，你現在該幹什麽？”
觀棋果然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知道了。”
他們往兩個不同方向走去，但同樣的是眼神和步伐都同樣堅定。
星網上掀起大範圍的討論：
【這次的直播事故比上次還要可怕，居然有能殺人的熊貓，這就是他們說的被改造的實驗品嗎】
【不敢說毛茸茸可愛了，最後那只浣熊猙獰的嘴臉，保證我今天會做噩夢】
【你們是真的能跑題，無人在意那十個孩子的安危嗎？】
【變異動物家變異植物的環境，又有會殺人的浣熊，感覺他們兇多吉少了】
學院聯賽之前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情況發生，這個比賽盡可能地保證大家能夠活著回來，但不一定每個人都能活著回來。
在多年前，就有人因為貪圖變異動物的能力，錯估自己的實力，導致整個團隊重傷，他本人更是沒能走出來。
就連同樣參加聯賽的幾個學校湊在一起，也都在小聲討論。
“他們恐怕兇多吉少了吧？”
“另一邊是蘇牧伊軍校，恐怕不會輕易放過組委會了。”
“放不放過倒是無所謂，誰希望自己學校最頂尖的五個人折在這裏啊？”
觀棋路過他們，腳步停了一瞬，神色陰沈道：“他們不會出事，又不是你們這種草包。”
她這話激怒了一個男孩，擼起袖子就打算跟她幹架，身邊的人拼命攔住使眼色，他才反應過來，我狠狠地瞪了觀棋一眼。
“他們出不出得來不是你我說的算，咱們還是加油，為他們祈福吧。”攔住男孩的另一個男孩露出假惺惺的微笑，開口道。
觀棋沒有讓步，冷聲道：“那你們可要好好祈福，希望等他們出來時，不要把你們打得太慘。”
一旁有人走上來找觀棋，她這才放棄繼續跟人唇槍舌戰，而是到一旁接通訊。
“觀棋，消息我都收到了，刨除你們的同學、好友關系，你現在是一名戰士，要服從第四軍團的調度，切勿沈溺於悲傷之中。”齊老嚴肅的聲音響起。
觀棋握住通訊器的手不自覺地用力，她垂下眼睫，輕輕應了一聲。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故，謝秩也帶著人來得匆忙，和觀棋擦肩而過時甚至沒有看見她。
謝秩很快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滕南，問他情況如何。
“不是特別麻煩，但是需要一點時間。至於裏面的情況，建議你們快點疏散群眾，不確定裏面被控制著的東西會不會趁著入口開啟時鉆出來。”滕南冷靜道。
謝秩點頭，朝著一旁的工作人員要了個賽場的地圖，問：“為什麽另一個賽場出事之後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就是因為第一個賽場出了問題，大家都去忙著搶救，才沒發現這個賽場的問題。”工作人員說起這件事顯然也心虛氣短。
謝秩仍舊是冰塊臉，走到一旁安排謝序去疏散人群，然後又聯系了都梁。
通訊鈴聲在身後響起，謝秩下意識回頭，看見風塵仆仆的都梁面色嚴肅地朝自己走來。
“她已經用自己的方式進去了，我們在周圍的邊陲星球發現了不少東西，已經暫時申請第九軍團前來援助。”
謝秩點頭，望著賽場邊緣似有若無的光暈，目光凝住：“我好像想到辦法進去了。”
都梁不得不承認，看著大外甥從人變成那只小黑羊，這種強烈的視覺沖擊讓她有些不習慣。她奇怪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切換狀態的？”
看著天邊的那抹異色，謝秩的金瞳裏似有波光閃過：“就在剛剛。”
這話不算騙人，應該是姜圖南搞出了什麽大事情，他對於和動物的聯結比第一次做羊時更加清晰。他甚至能聯系上所有躲在暗處的動物們。
“外面的一切就交給你了，我會帶著他們安全回來的。”謝秩又看了一眼都梁，搖著尾巴往賽場相反的方向跑去。
正如謝秩所感覺到的那樣，姜圖南出了點小事故。
從確認是瑯齊儲的那一瞬間，她就暗自提高警戒，盡量謹慎小心，不踏錯一步。除她以外，裏面還有九個同學，他們這邊很難承受無法出去的風險。
姜圖南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她和萬一稍再三思量，還是確定兵分兩路跑，好處是能夠分散火力，壞處是如果一方被緊緊盯上，大概就要靠祈禱了。
瑯齊儲顯然更恨姜圖南，兩人爭執許久，萬一稍原本並不打算離去，姜圖南卻堅持道：“稍稍，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不止是帝國中央學院的學生，更是第四軍團的預備成員。”
兩人在一處分岔路口分開，姜圖南抓了一把種子塞給萬一稍，就毫不留戀地朝著茂密的雨林跑去。
這處叢林之中蟄伏著不少變異猛獸，它們似乎一直在等獵物送上門。變異植物倒是很上道，紛紛避讓，為姜圖南留出一條幹凈的小路。
潺潺的水聲響起，姜圖南試圖釋放自己的精神力，卻聽見一道陰沈的童聲：“抓到你了，小朋友。”
姜圖南倏然睜開眼睛，面前出現了一棵巨樹，粗壯的樹枝如同一道疾風，朝著她劃過來。姜圖南不假思索地想用藤蔓對抗，卻聽見一聲冷嗤：“你我同源，怎麽可能打得過我？”
下一秒，姜圖南的藤蔓瞬間被絞斷，手臂傳來劇痛，姜圖南仰頭看著這棵怪異的樹。
“你以為他們那個愚蠢的組織是怎麽發展壯大的？靠他們可笑的想法嗎？還是小兒科的能力？”蒼老的聲音響起，輕蔑道。
姜圖南還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就聽它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幾萬年過去，你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姜圖南：？
真的不是認錯了人嗎？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
這麽想著，姜圖南問出口：“你是個什麽東西？”
這話乍一聽來像是在罵人，好在這個看她不順眼的不知名生物並不介意，看著姜圖南捂著的右臂，又笑一聲：“騙騙那群低等人類就算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
他感慨道：“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你居然把自己忘記了。”
“趁著現在沒人來打擾，我就做一次好心人，為你解惑。”
他是一棵樹，又不算一棵樹。萬物有靈，植物也是如此。
千萬年前，這棵樹長在許多守家衛國的戰士埋骨處，靠著他們的血肉和精神滋養，漸漸生出靈智。作為一棵樹，它並不能離開本體太遠，後來能夠化成人形，幹脆在山腳下開了一間茶館，聽來往的人講外面的故事。
這下他才知道，原來在很遠的地方，也有一棵樹生了靈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那棵樹吸收了天地之精華，每天被三足金烏投餵，還有許多靈獸相伴，誤入山裏的人都覺得是進入了一片世外桃源。還有不少人特意去尋找，幸運的會被那棵樹送一顆自己的果子，不幸的根本找不到入口在哪裏。
它羨慕極了，大家都是樹，怎麽誤入它山頭的人都覺得陰森森呢？明明這裏來唱的全部都是一群為國捐軀的戰士。
如果不是無法離開本體，它早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尤其去看看另一棵樹。
它猜想，那棵樹應該也不能離開本體，所以它將自己也當成是一個故事，講給來往的客人聽，卻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態度。
“就是身後這座山嗎？我還真上去過，上面陰氣森森，那棵樹終年看不見太陽啊。”
“聽說這裏埋的都是屍骨，當然陰氣重了，晚上千萬不要來……”
從那以後，不知為何到這裏幹壞事的人變多了。他想阻止，可只是一個沒有什麽武力值的樹靈。
山上漸漸變得怨氣沖天，就連那群英靈也壓不住越來越重的怨氣。為了讓他們有個清靜之所，它吸收了那些怨氣，然後也將整座山頭隱藏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它聞到了同類的氣息，卻只看見一個人類小女孩，身邊跟著一群靈獸，正將自己的本體圍在中間，上下打量著。
“這明明是一棵好樹，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它？”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靈獸們紛紛安慰她。
見這棵樹的樹靈遲遲不出現，她把自己最近得到的漂亮珠子留下：“說不定能幫上忙呢，如果幫不上，你就把這個東西扔了吧。”
她又喋喋不休說了很多，樹靈只記得一句話：“等我下次還來看你呀。”
一直等他們走了，膽小的樹靈才敢出來拾起地上的珠子。這顆珠子溫暖又充滿力量，是它從未見過的瑩潤。
但是樹靈沒有據為己有，而是用來凈化周圍的怨氣。
作為一棵樹，他無法將整座山都移到別處，也無法阻止那些人類在山上做壞事，哪怕用盡全身力氣，也總有漏網之魚。
人類口中，這座山變得更加詭異可怖，但是總有人想來一探究竟。
後來人類更是在這座山上建了一座高塔，用來丟棄那些初生不久的人類。樹靈想盡辦法，為了幫助這些可憐的人類，哪怕效果甚微，自己也因此變得越來越弱。
此後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樹靈獨自躲在樹裏，見證了人類世界的變遷，然後聽到消息，那棵同樣的樹靈隕落了，為了保全人類生活的地球。
樹靈也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些無法被它消減的怨氣漸漸異化，落在動物和植物身上，引得它們變異，同時也有人類發現端倪，找上門來，想要借助它的力量改造人類，美其名曰為了人類社會的發展。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歲，樹靈終於有了能夠自由活動的能力，因此走遍了許多地方，發現處處都有她存在過的痕跡。那顆被他視若珍寶的珠子，被她送給許多樹，甚至送給動物用。
樹靈有些難過——
世界上只有他們是生出神智的樹靈，應該是最了解彼此的精靈，卻只見過一面，甚至就連朋友，那個樹靈都有很多。
所以樹靈故意將她留下的那些珠子用怨氣包裹，這樣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得不到她的能力了。做完這一切，回到了本體之後，絲毫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在人類社會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姜圖南深情覆雜地看著面前這棵巨樹，反而覺得自己面對著一個熊孩子。
“你說我是棵樹？”
面前的樹輕輕拂動著樹冠，極為矜持地發出應答。
“但我明明是……”姜圖南莫名道，“我從來不記得我是一棵樹。”
嘴上這麽說，姜圖南心裏已經信了一些。如果她真的是棵樹，也就能解釋清楚，為什麽每次扶桑樹恢覆，她的力量就在不斷變強了。還有隨珠，在別人手上完全沒用的東西，偏偏能被扶桑樹所用，這件事怎麽看都不正常。
但是時間對不上，按照曲憶所說，她曾經見過扶桑樹生機勃勃的樣子，和眼前這棵樹所說的時間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看著你變成現在弱小的人類模樣，覺得有些可笑罷了。”他輕蔑道，“我不知道那群人居然從我這裏拿走東西是這麽用的。”
姜圖南點頭，這棵樹的智商，看起來不怎麽高。
“既然你不是她，那就離開吧。至於那些送出去的怨氣，大概要你自己凈化了。”
身為一棵樹，樹靈沒有什麽善惡是非觀，以前那些埋在他身下的是精忠報國的將士，就默認他們全是好人。後來人類一邊吐槽它陰氣重，一邊往山上丟東西，他就認為那些人是壞人。
後來祈求他力量的那些人，說要為人類變強大作出貢獻，就認為他們是好人，直到姜圖南出現，樹靈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但這也沒什麽關系，畢竟——
“不可以，這明明是你做的事，為什麽要我來幫忙解決？”姜圖南莫名其妙道，“隨珠根本不夠分，而且很多小動物和人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這些都是因為你識人不清。”
“……”巨樹沈默了一會兒，對這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自認為算得上是同病相憐的朋友的反應感到不可置信，“可是咱們都是樹靈。”
“沒有這回事，”姜圖南堅決道，“你一家之言能說明什麽呢？”
姜圖南怎麽也沒想到，原本是逃命的危機居然會演變成這樣，她坐在一棵樹下跟這棵樹討價還價。
瑯齊儲追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姜圖南瘋瘋癲癲地對著一棵樹說話，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這是在迷惑他？還是真的被他刺激瘋了？
看見大老遠跑來的浣熊，姜圖南露出了然的笑容：“看見了吧，不遠處就是用你送出去的東西造出來的危害人類的有害垃圾。”
姜圖南倒不是為人類說話，她見過瑯齊儲這樣的神經病，也見過都梁這種大公無私的人類。無論是什麽種族，顯然都有好壞之分，不能一概而論。
身後還拖著無數個瓶子的瑯齊儲聽不明白姜圖南在說什麽，只是動作緩慢地朝著身後招手：“小同學，你的日子也只能到今天了。”
看著口出狂言的浣熊，它輕而易舉地用一根枝條捆住了，並且舉高，快速感受了一遍浣熊體內的能量。
姜圖南沒有騙它，這只浣熊體內果然有自己給出去的怨氣。盡管不是很多，但足夠把人改造成浣熊。
“你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它突然出聲。
瑯齊儲本來面前這棵樹舉起來就莫名其妙，他只當是姜圖南搞出來的。直到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他依然覺得是姜圖南在搞鬼。
“你有病吧，裝神弄鬼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瑯齊儲罵罵咧咧道。
樹靈聽不下去了，直接隨手從一旁摘了一顆果子塞進瑯齊儲嘴裏，問姜圖南：“所以你知道嗎？”
姜圖南也不太清楚，只是將自己知道的說了：“按道理來說，人類應該不可能成功將靈魂註入另一個軀體，他是怎麽操作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人類的身體確實早就已經沒有了。”
樹靈陷入沈思，看著這只浣熊，篤定道：“他應該不是第一只能夠轉換成功的動物了，浣熊這種動物，從某種角度來講，跟人類有異曲同工之妙。”
姜圖南不得不承認，樹靈說得對。她指著不遠處正在趕來的兩只浣熊，應道：“確實是這樣，那兩只浣熊就是其他成功的樣本。”
樹靈聞言，毫不猶豫地用剩餘的枝椏卷起它們倆，放到自己面前打量，並不在乎兩只浣熊的叫囂：“……我不得不承認，我小瞧了人類。”
“所以你要為此付出代價，而不是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姜圖南嘆了口氣，覺得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覆雜了。
因為從不遠處，來的顯然不是少數人，看著他們壓過的變異植物，應該是一大幫人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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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還擔心碰上觀棋她們，現在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在半決賽見了。”萬一稍站在姜圖南身後，看著不遠處已經進場的觀棋，松了口氣。
因為意外的發生，比賽速度加快了不少。加上最近蟲族和聯邦的爭執愈演愈烈，不一定什麽時候打火就要燒到帝國頭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變得緊繃。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蘇辛子作為隊長站在第一個，看著豎起的高墻，嘟囔道。
姜圖南聽了這話，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疑惑道：“咱們不是每次都這樣嗎，忘記了什麽？”
蘇辛子搖頭，按住自己的左眼：“都說左眼跳財，大概咱們這次進去要遇見不少能換金幣的變異動物吧。”
與此同時，這顆星球上的賽場揚起一陣風沙。先進入的觀棋擰著眉釋放異能，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大家全部集中，今天一定不能走散！”
這還是觀棋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明明是變異動物叢生的地方，沙土裏卻傳來陣陣能量波動，好像有什麽深埋地下，時刻等待著破土而出。
這不正常，但是賽場門已經關閉，她不確定，這是組委會有意為之，還是他們又遇見了異常情況。但是在第四天團的第一排，觀棋寧願相信是前者。
她穩住心神，快速規劃好了路線，第一軍校的人全部躲在巖土高墻之內，因此並未看見墻外洶湧著蠕動的大家夥。
姜圖南他們在外面等著進場，已經聽到了觀眾席上響起的驚呼聲，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卻被打斷：“輪到你們進場了。”
五個人手牽著手，以一種奇怪的姿態往裏走。
這場比賽的地圖是仿雨林，對於植物系異能握在手中的姜圖南來說，簡直是如魚得水。
她一進賽場，就開始釋放精神力，將整個賽場包圍起來。按照她現在的能力，探查一整顆星球都沒問題，但是賽場不一樣，為了防止外界信息溢出，影響參賽選手的發揮水平，特意設置了結界做出隔斷。
姜圖南聽見了一片求助聲，這些變異植物似乎狀態不算好，不停地試圖求救，但是只有姜圖南聽見。
她拉住萬一稍和已經邁出步伐的蘇辛子：“先別急，好像不太對勁。”
之前不是沒有經歷過有變異植物和變異動物共生的賽場，都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如果讓姜圖南解釋，那一定是因為賽場出了問題。
一陣飛沙走石，姜圖南和隊友們商量道：“這個賽場不太對勁，咱們先去補給站還是直接莽？”
“先去補給站吧，萬一真的有什麽危險，補給站還能躲一陣。”
姜圖南一想，發現確實是這個道理。一行人穩住心思，決定舍近求遠，繞過中間的叢林，往補給站進發。
另一隊不知道怎麽樣了，姜圖南這麽想著，看著遠處補給站的屋頂，松了口氣。
在姜圖南的手碰上門的一瞬間，她突然感受到補給站內部一股強大的力量，那是屬於動物的。
“小心！”姜圖南一手將身後的隊友全部推開，在門開的一瞬間試圖用藤蔓擋住，卻沒能成功。她的手臂瞬間從腕骨處劃至手肘，痛覺來臨之前，姜圖南被自己的血糊了一臉。
後面的幾個人趕忙上前試圖幫她包紮傷口，萬一稍擡眼望去，看見端坐在桌子上的……浣熊？
這只浣熊看起來和荒星上的那兩只沒什麽區別，臉上帶著不怎麽討喜的笑容。萬一稍打量著他，看著他身上發白的毛色和身後的管子，疑惑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原本因為傷了姜圖南正在沾沾自喜的瑯齊儲眉毛動了動，惡狠狠地盯著萬一稍：“不用著急，等我解決了小天才，下一個就是你。”
隨著他短短的手指輕輕擺動，萬一稍再按下求助鍵的一瞬間，目光也掃了過去。是兩只扛著槍的浣熊，看打扮居然和荒星上的兩只差不多。
姜圖南有自愈的bug，但在此時不敢露出一點，這算得上是她最後的底牌。被隊友們手忙腳亂包裹起來的胳膊如同一截法棍，姜圖南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感謝隊友們的幫助。
她打量著坐在桌子上的那只浣熊，聽著他的聲音，不確定道：“瑯齊儲？”
“你還真夠頑強的，二夏說你沒死，我不相信，這是我們最大的失誤。”
“你們這群低等人類理解不了我們，也是理所應當。否則我們做人類改造計劃，豈不是沒有意義了？”瑯齊儲桀桀笑出聲，露出一絲得意。
姜圖南給幾個隊友打了信號，示意她們先離開。
現在不清楚賽場內部的情況，另一組隊員現在是否安全還尚且不知道，瑯齊儲的目標既然暫時只有她和萬一稍，那麽剩餘的人可以進最大的努力先自保。
蘇辛子看見姜圖南的手勢，有一瞬間失去覺得。隊友還在為了他們的安全戰鬥，他們怎麽能夠先一步離開呢？但是理智告訴她，按照她們的能力，在這裏也只能是拖累。
雖然有些不甘心，蘇辛子還是直接從包裏掏出煙霧彈，朝著姜圖南身後狠狠一砸，帶著另外兩人快速離開這間屋子。
瑯齊儲張狂的笑聲響起：“你們也不過如此嗎，大難臨頭，隊友居然丟下你們就跑了？要不要我幫你們把她們抓回來？”
姜圖南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打量著瑯齊儲。
瑯齊儲預感不好，就聽見姜圖南說：“畢竟你傾註許多心血的四胞胎都能背叛你，我這種認識幾個月的朋友算得上什麽朋友呢？”
瑯齊儲的臉色變了，眉梢狠狠一跳，指著姜圖南道：“背叛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等我解決你，下一步就是送他們跟你一起上路。”
姜圖南看了一眼站在屋子角落的兩只浣熊，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你抓不住被你親自放跑的二夏和三秋，就拿一春和四冬出氣？”
“他們本來就是我的所有物，什麽叫出氣呢？”瑯齊儲得意起來，不耐煩的捋了捋身後的管子，笑道，“準備好了嗎小朋友，迎接你的死期。”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哪怕賽場已經換到了第四軍團的管轄範圍內，居然還能出這麽大的事。
謝秩正在開會，外面的謝序時刻關註著比賽情況，看見觀棋進入賽場時碰見的那只巨大毒蠍，已經暗道不好。
顧不上都梁現在的情況，謝序直接強行進入她的信號範圍內：“瑯齊儲真的沒死，已經陷入了賽場，小姜她們有危險。”
都梁和曲憶對視一眼，都有些錯愕。
掛了通訊，她們坐下來商量對策。
曲憶手指敲了敲桌子，問都梁：“一直都想問，你覺不覺得他們覆制的除了人類的能力，還有蟲族的能力？”
都梁也有同樣的想法，她點頭，思索道：“小烏能夠短暫控制人類的精神，如果說這個是從精神力高級的人類身上提取來到多好，未免太過牽強。”
小烏的精神裏遠遠達不到那種等級，之前都梁一直想不通問題在哪，直到她在和蟲族的戰場上看見司汶施展這一招。
很多看起來沒有道理的事情其實都有跡可尋，都梁只嘆息自己發現得晚了。現在再去考慮他們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高級蟲族基因片段已經沒有意義，他們要做的是補救。
曲憶點頭，笑道：“看來咱們的旅行要暫時告一段落了。”
她們沒有任何停留，直接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曲憶牽起都梁的手，一起往回走。
“其實南南的身體也有些奇怪，我一直都懷疑她也被改造過。”曲憶沈吟道。
都梁也有同感，從姜圖南來到荒星那一刻，她給謝秩取名“獬豸”，她就有所感覺。
“總覺得這樣反而是好的變化，否則咱們也不可能等到她自投羅網。”都梁補充道，“我們要相信南南的能力。”
賽場上，被無條件相信著的姜圖南輕松架起一個藤蔓籠子，加上萬一稍的異能，她們如同躲在王八殼子裏的嫩肉。只聽見瑯齊儲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兩人無動於衷。
但是她們都知道，光靠這麽拖延時間，肯定不是辦法。既然瑯齊儲敢來，一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姜圖南坐在藤椅上，問瑯齊儲：“所以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你都死了又活，老大居然還在當縮頭烏龜？”
瑯齊儲聲音一頓，繼續罵道：“你們當自己是救世主嗎？什麽都想管管？”
他陰沈沈的聲音在屋裏回響：“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把我逼到這一地步，我也不用變成一只沒用的浣熊，承受者身體急速老化的痛苦。”
“你們那麽有能耐，我們都能造出解藥的事，你們居然做不到？”姜圖南嗤笑一聲，打算套套消息。
二熊的衰老速度已經被延緩，但還沒有完全消除副作用，死亡如同一根看得見的紅線，吊在大家眼前。
姜圖南不太習慣這種被別人拿捏的感覺，但是她沒想到，這群研究人員的速度還沒他們快。
“早就聽說了你有點用，看來是真的。”瑯齊儲聲音突然變得如沐春風，好聲好氣道，“如果你有這種能力，來給我們賣命，可以保你不死。”
姜圖南果斷拒絕了他的好意：“老人家足智多謀，不久前剛給我們上演了一出狡兔三窟，我不敢信任你。”
聽見姜圖南說他老，瑯齊儲五官猙獰了一瞬間：“如果不是你們，瑯齊崢也不可能輕易就死了。你知道你們毀掉的是什麽嗎？是我完美的實驗品……”
沒等姜圖南繼續套話，外面響起一陣掃射聲，藤蔓牢籠承受的痛苦全數傳遞給姜圖南，瑯齊儲也變得不清醒起來，只聽他不斷道：“殺、殺、殺……”
姜圖南跟萬一稍對視一眼，猜測著外面的情況。
極為輕微的腳步聲走到藤蔓之前，姜圖南聽見沙啞的嗓音道：“快走，趁著我還能保持一絲清醒。”
還沒等姜圖南多問幾句，她們身後的門被踢開，藤蔓球被毫不留情地推出去。裏面的兩個人遭了殃，姜圖南被突如其來的翻滾弄得暈暈呼呼，險些沒穩住異能。
萬一稍情況稍好一些，還有力氣幫姜圖南穩住身形。她收起一點異能，通過小口查看外面的情況。
不久前還在屋裏時瑯齊儲突然發瘋，萬一稍和姜圖南幾乎瞬間建立起屏障，然後就是一聲悶響砸在她們用異能支起來的防護罩上，熱氣蒸騰而上。
如果她們沒有及時反抗，現在可能已經被烤熟了。
瑯齊儲這次的戰鬥力要比她們想象的強得多。他像是一個被設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朝著他們發送技能。
幾乎沒有猶豫，姜圖南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跑為上計。
倒是萬一稍還惦記著另外兩只浣熊：“另外兩個又是什麽東西？”
姜圖南搖頭，她心裏已經有數，十有八九是一春和四冬。想起四冬作為人類時強悍的戰鬥力，她的臉色有些微妙。
萬一稍看她不打算說，擡頭望向天空：“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不知道咱們能不能活著走出去。”
“當然可以，既然能殺他一次，那就能殺第二次。我不信他可以無限重生。”姜圖南堅定道。
陸熾和謝秩送的兩根鞭子被她纏在腰上，目光堅定道：“咱們一定會出去的。”
此時外面亂成一團，另一個賽場的觀棋已經被傳送出來，正好看見姜圖南她們被一只浣熊拿槍掃射的畫面。
觀眾席驚呼聲一片，觀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咱們不是在第四軍團的地盤嗎？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齊老自從換地圖就回了平星，觀棋站在門口，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任由觀棋發脾氣。
“你們既然能夠救出我，為什麽救不出他們？那是十個帝國最優秀的人才，未來要成為中流砥柱。”觀棋冷聲道。
直播設備已經停止運轉，滕南急匆匆地趕過來，看見觀棋，抽空安慰她道：“不要著急，觀棋，仔細想想，你現在該幹什麽？”
觀棋果然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知道了。”
他們往兩個不同方向走去，但同樣的是眼神和步伐都同樣堅定。
星網上掀起大範圍的討論：
【這次的直播事故比上次還要可怕，居然有能殺人的熊貓，這就是他們說的被改造的實驗品嗎】
【不敢說毛茸茸可愛了，最後那只浣熊猙獰的嘴臉，保證我今天會做噩夢】
【你們是真的能跑題，無人在意那十個孩子的安危嗎？】
【變異動物家變異植物的環境，又有會殺人的浣熊，感覺他們兇多吉少了】
學院聯賽之前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情況發生，這個比賽盡可能地保證大家能夠活著回來，但不一定每個人都能活著回來。
在多年前，就有人因為貪圖變異動物的能力，錯估自己的實力，導致整個團隊重傷，他本人更是沒能走出來。
就連同樣參加聯賽的幾個學校湊在一起，也都在小聲討論。
“他們恐怕兇多吉少了吧？”
“另一邊是蘇牧伊軍校，恐怕不會輕易放過組委會了。”
“放不放過倒是無所謂，誰希望自己學校最頂尖的五個人折在這裏啊？”
觀棋路過他們，腳步停了一瞬，神色陰沈道：“他們不會出事，又不是你們這種草包。”
她這話激怒了一個男孩，擼起袖子就打算跟她幹架，身邊的人拼命攔住使眼色，他才反應過來，我狠狠地瞪了觀棋一眼。
“他們出不出得來不是你我說的算，咱們還是加油，為他們祈福吧。”攔住男孩的另一個男孩露出假惺惺的微笑，開口道。
觀棋沒有讓步，冷聲道：“那你們可要好好祈福，希望等他們出來時，不要把你們打得太慘。”
一旁有人走上來找觀棋，她這才放棄繼續跟人唇槍舌戰，而是到一旁接通訊。
“觀棋，消息我都收到了，刨除你們的同學、好友關系，你現在是一名戰士，要服從第四軍團的調度，切勿沈溺於悲傷之中。”齊老嚴肅的聲音響起。
觀棋握住通訊器的手不自覺地用力，她垂下眼睫，輕輕應了一聲。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故，謝秩也帶著人來得匆忙，和觀棋擦肩而過時甚至沒有看見她。
謝秩很快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滕南，問他情況如何。
“不是特別麻煩，但是需要一點時間。至於裏面的情況，建議你們快點疏散群眾，不確定裏面被控制著的東西會不會趁著入口開啟時鉆出來。”滕南冷靜道。
謝秩點頭，朝著一旁的工作人員要了個賽場的地圖，問：“為什麽另一個賽場出事之後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就是因為第一個賽場出了問題，大家都去忙著搶救，才沒發現這個賽場的問題。”工作人員說起這件事顯然也心虛氣短。
謝秩仍舊是冰塊臉，走到一旁安排謝序去疏散人群，然後又聯系了都梁。
通訊鈴聲在身後響起，謝秩下意識回頭，看見風塵仆仆的都梁面色嚴肅地朝自己走來。
“她已經用自己的方式進去了，我們在周圍的邊陲星球發現了不少東西，已經暫時申請第九軍團前來援助。”
謝秩點頭，望著賽場邊緣似有若無的光暈，目光凝住：“我好像想到辦法進去了。”
都梁不得不承認，看著大外甥從人變成那只小黑羊，這種強烈的視覺沖擊讓她有些不習慣。她奇怪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切換狀態的？”
看著天邊的那抹異色，謝秩的金瞳裏似有波光閃過：“就在剛剛。”
這話不算騙人，應該是姜圖南搞出了什麽大事情，他對於和動物的聯結比第一次做羊時更加清晰。他甚至能聯系上所有躲在暗處的動物們。
“外面的一切就交給你了，我會帶著他們安全回來的。”謝秩又看了一眼都梁，搖著尾巴往賽場相反的方向跑去。
正如謝秩所感覺到的那樣，姜圖南出了點小事故。
從確認是瑯齊儲的那一瞬間，她就暗自提高警戒，盡量謹慎小心，不踏錯一步。除她以外，裏面還有九個同學，他們這邊很難承受無法出去的風險。
姜圖南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她和萬一稍再三思量，還是確定兵分兩路跑，好處是能夠分散火力，壞處是如果一方被緊緊盯上，大概就要靠祈禱了。
瑯齊儲顯然更恨姜圖南，兩人爭執許久，萬一稍原本並不打算離去，姜圖南卻堅持道：“稍稍，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不止是帝國中央學院的學生，更是第四軍團的預備成員。”
兩人在一處分岔路口分開，姜圖南抓了一把種子塞給萬一稍，就毫不留戀地朝著茂密的雨林跑去。
這處叢林之中蟄伏著不少變異猛獸，它們似乎一直在等獵物送上門。變異植物倒是很上道，紛紛避讓，為姜圖南留出一條幹凈的小路。
潺潺的水聲響起，姜圖南試圖釋放自己的精神力，卻聽見一道陰沈的童聲：“抓到你了，小朋友。”
姜圖南倏然睜開眼睛，面前出現了一棵巨樹，粗壯的樹枝如同一道疾風，朝著她劃過來。姜圖南不假思索地想用藤蔓對抗，卻聽見一聲冷嗤：“你我同源，怎麽可能打得過我？”
下一秒，姜圖南的藤蔓瞬間被絞斷，手臂傳來劇痛，姜圖南仰頭看著這棵怪異的樹。
“你以為他們那個愚蠢的組織是怎麽發展壯大的？靠他們可笑的想法嗎？還是小兒科的能力？”蒼老的聲音響起，輕蔑道。
姜圖南還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就聽它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幾萬年過去，你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姜圖南：？
真的不是認錯了人嗎？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
這麽想著，姜圖南問出口：“你是個什麽東西？”
這話乍一聽來像是在罵人，好在這個看她不順眼的不知名生物並不介意，看著姜圖南捂著的右臂，又笑一聲：“騙騙那群低等人類就算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
他感慨道：“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你居然把自己忘記了。”
“趁著現在沒人來打擾，我就做一次好心人，為你解惑。”
他是一棵樹，又不算一棵樹。萬物有靈，植物也是如此。
千萬年前，這棵樹長在許多守家衛國的戰士埋骨處，靠著他們的血肉和精神滋養，漸漸生出靈智。作為一棵樹，它並不能離開本體太遠，後來能夠化成人形，幹脆在山腳下開了一間茶館，聽來往的人講外面的故事。
這下他才知道，原來在很遠的地方，也有一棵樹生了靈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那棵樹吸收了天地之精華，每天被三足金烏投餵，還有許多靈獸相伴，誤入山裏的人都覺得是進入了一片世外桃源。還有不少人特意去尋找，幸運的會被那棵樹送一顆自己的果子，不幸的根本找不到入口在哪裏。
它羨慕極了，大家都是樹，怎麽誤入它山頭的人都覺得陰森森呢？明明這裏來唱的全部都是一群為國捐軀的戰士。
如果不是無法離開本體，它早就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尤其去看看另一棵樹。
它猜想，那棵樹應該也不能離開本體，所以它將自己也當成是一個故事，講給來往的客人聽，卻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態度。
“就是身後這座山嗎？我還真上去過，上面陰氣森森，那棵樹終年看不見太陽啊。”
“聽說這裏埋的都是屍骨，當然陰氣重了，晚上千萬不要來……”
從那以後，不知為何到這裏幹壞事的人變多了。他想阻止，可只是一個沒有什麽武力值的樹靈。
山上漸漸變得怨氣沖天，就連那群英靈也壓不住越來越重的怨氣。為了讓他們有個清靜之所，它吸收了那些怨氣，然後也將整座山頭隱藏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它聞到了同類的氣息，卻只看見一個人類小女孩，身邊跟著一群靈獸，正將自己的本體圍在中間，上下打量著。
“這明明是一棵好樹，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它？”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靈獸們紛紛安慰她。
見這棵樹的樹靈遲遲不出現，她把自己最近得到的漂亮珠子留下：“說不定能幫上忙呢，如果幫不上，你就把這個東西扔了吧。”
她又喋喋不休說了很多，樹靈只記得一句話：“等我下次還來看你呀。”
一直等他們走了，膽小的樹靈才敢出來拾起地上的珠子。這顆珠子溫暖又充滿力量，是它從未見過的瑩潤。
但是樹靈沒有據為己有，而是用來凈化周圍的怨氣。
作為一棵樹，他無法將整座山都移到別處，也無法阻止那些人類在山上做壞事，哪怕用盡全身力氣，也總有漏網之魚。
人類口中，這座山變得更加詭異可怖，但是總有人想來一探究竟。
後來人類更是在這座山上建了一座高塔，用來丟棄那些初生不久的人類。樹靈想盡辦法，為了幫助這些可憐的人類，哪怕效果甚微，自己也因此變得越來越弱。
此後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樹靈獨自躲在樹裏，見證了人類世界的變遷，然後聽到消息，那棵同樣的樹靈隕落了，為了保全人類生活的地球。
樹靈也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些無法被它消減的怨氣漸漸異化，落在動物和植物身上，引得它們變異，同時也有人類發現端倪，找上門來，想要借助它的力量改造人類，美其名曰為了人類社會的發展。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歲，樹靈終於有了能夠自由活動的能力，因此走遍了許多地方，發現處處都有她存在過的痕跡。那顆被他視若珍寶的珠子，被她送給許多樹，甚至送給動物用。
樹靈有些難過——
世界上只有他們是生出神智的樹靈，應該是最了解彼此的精靈，卻只見過一面，甚至就連朋友，那個樹靈都有很多。
所以樹靈故意將她留下的那些珠子用怨氣包裹，這樣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得不到她的能力了。做完這一切，回到了本體之後，絲毫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在人類社會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姜圖南深情覆雜地看著面前這棵巨樹，反而覺得自己面對著一個熊孩子。
“你說我是棵樹？”
面前的樹輕輕拂動著樹冠，極為矜持地發出應答。
“但我明明是……”姜圖南莫名道，“我從來不記得我是一棵樹。”
嘴上這麽說，姜圖南心裏已經信了一些。如果她真的是棵樹，也就能解釋清楚，為什麽每次扶桑樹恢覆，她的力量就在不斷變強了。還有隨珠，在別人手上完全沒用的東西，偏偏能被扶桑樹所用，這件事怎麽看都不正常。
但是時間對不上，按照曲憶所說，她曾經見過扶桑樹生機勃勃的樣子，和眼前這棵樹所說的時間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看著你變成現在弱小的人類模樣，覺得有些可笑罷了。”他輕蔑道，“我不知道那群人居然從我這裏拿走東西是這麽用的。”
姜圖南點頭，這棵樹的智商，看起來不怎麽高。
“既然你不是她，那就離開吧。至於那些送出去的怨氣，大概要你自己凈化了。”
身為一棵樹，樹靈沒有什麽善惡是非觀，以前那些埋在他身下的是精忠報國的將士，就默認他們全是好人。後來人類一邊吐槽它陰氣重，一邊往山上丟東西，他就認為那些人是壞人。
後來祈求他力量的那些人，說要為人類變強大作出貢獻，就認為他們是好人，直到姜圖南出現，樹靈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但這也沒什麽關系，畢竟——
“不可以，這明明是你做的事，為什麽要我來幫忙解決？”姜圖南莫名其妙道，“隨珠根本不夠分，而且很多小動物和人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這些都是因為你識人不清。”
“……”巨樹沈默了一會兒，對這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自認為算得上是同病相憐的朋友的反應感到不可置信，“可是咱們都是樹靈。”
“沒有這回事，”姜圖南堅決道，“你一家之言能說明什麽呢？”
姜圖南怎麽也沒想到，原本是逃命的危機居然會演變成這樣，她坐在一棵樹下跟這棵樹討價還價。
瑯齊儲追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姜圖南瘋瘋癲癲地對著一棵樹說話，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這是在迷惑他？還是真的被他刺激瘋了？
看見大老遠跑來的浣熊，姜圖南露出了然的笑容：“看見了吧，不遠處就是用你送出去的東西造出來的危害人類的有害垃圾。”
姜圖南倒不是為人類說話，她見過瑯齊儲這樣的神經病，也見過都梁這種大公無私的人類。無論是什麽種族，顯然都有好壞之分，不能一概而論。
身後還拖著無數個瓶子的瑯齊儲聽不明白姜圖南在說什麽，只是動作緩慢地朝著身後招手：“小同學，你的日子也只能到今天了。”
看著口出狂言的浣熊，它輕而易舉地用一根枝條捆住了，並且舉高，快速感受了一遍浣熊體內的能量。
姜圖南沒有騙它，這只浣熊體內果然有自己給出去的怨氣。盡管不是很多，但足夠把人改造成浣熊。
“你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它突然出聲。
瑯齊儲本來面前這棵樹舉起來就莫名其妙，他只當是姜圖南搞出來的。直到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他依然覺得是姜圖南在搞鬼。
“你有病吧，裝神弄鬼的？要不是因為你，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瑯齊儲罵罵咧咧道。
樹靈聽不下去了，直接隨手從一旁摘了一顆果子塞進瑯齊儲嘴裏，問姜圖南：“所以你知道嗎？”
姜圖南也不太清楚，只是將自己知道的說了：“按道理來說，人類應該不可能成功將靈魂註入另一個軀體，他是怎麽操作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人類的身體確實早就已經沒有了。”
樹靈陷入沈思，看著這只浣熊，篤定道：“他應該不是第一只能夠轉換成功的動物了，浣熊這種動物，從某種角度來講，跟人類有異曲同工之妙。”
姜圖南不得不承認，樹靈說得對。她指著不遠處正在趕來的兩只浣熊，應道：“確實是這樣，那兩只浣熊就是其他成功的樣本。”
樹靈聞言，毫不猶豫地用剩餘的枝椏卷起它們倆，放到自己面前打量，並不在乎兩只浣熊的叫囂：“……我不得不承認，我小瞧了人類。”
“所以你要為此付出代價，而不是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姜圖南嘆了口氣，覺得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覆雜了。
因為從不遠處，來的顯然不是少數人，看著他們壓過的變異植物，應該是一大幫人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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