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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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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裂

一腳邁入蘭芷院,陳寅禮便敏銳察覺到,這裏的陳設與一年前有了顯目的差距。

他推崇的是簡素大方,可如今屋子裏卻花團錦簇。他特意添置的藤椅換成了黃木大椅,雕花繁覆;原先高幾上的兩盆松樹盆景也不見蹤影,改為了兩只廣口瓶子,一只插著紫玉蘭,一只養著四季海棠,花開正盛。

餘下大的家具雖沒有更換,但是細微之處的變動不少,從前的素雅之風已全然不見。

陳寅禮從前便對秦瑤光的喜好頗有微詞,眼下看到這一幕,心中覆又感慨,他終究還是錯了,以為容貌相似便可以當做一個人,可實際卻是,性格不同、家境不同、涵養亦不相同的兩個人,如何能夠相提並論呢?

若早知他與婉柔有重逢之日,陳寅禮斷然不會娶秦瑤光。如今這局面,已是騎虎難下了。

陳寅禮還未走進寢間,秦瑤光卻怒氣沖沖地闖了出來。

見到陳寅禮,秦瑤光滿心都是自己被欺騙的憤怒,攥著拳頭冷聲問道:“侯爺還知道回來?”

陳寅禮早知道她會暴跳如雷,只是對上秦瑤光他總是有些許虧欠,並不介意她的指責,只說:“我知道你生氣,可婉柔實在可憐。”

他坐了下來,將方家的事盡數道來。

秦瑤光忍著惡心,且看他如何一片深情。

她早就從系統那兒聽到這些故事,如今再從陳寅禮口中覆述一遍,她只覺得可笑。陳寅禮跟自己說這些什麽意思?讓她為他們“感人至深”的愛情痛哭流涕嗎?

她沒那麽下賤。

陳寅禮說完,嗓音已有些黯啞了。

他與婉柔之間幾經波折,一路走來屬實不易。他本以為道明原委秦瑤光便能理解,不想擡頭卻見對方抱著胳膊,一臉的似笑非笑。

陳寅禮不虞,卻還壓抑著道:“前因後果我已同你說明,你還有何要問的?”

秦瑤光挑了挑眉:“所以,你用軍功換了她?”

沈默便是陳寅禮的回答。

秦瑤光氣笑了,她真恨不得破開他的腦袋看一看,裏頭是不是一腦門的漿糊?!這是武信侯府自老侯爺離世之後頭一次嶄露頭角,即便秦瑤光對朝堂不了解,也知道初次露面對侯府來說意義深遠。

可陳寅禮是怎麽做的?

她譏諷:“真是一出感人至深的好戲!想不到侯爺還是個至情至性之人,為了美人,連滿府的前程都拋在腦後。老侯爺泉下有知,不知該如何欣慰呢。”

陳寅禮再也忍耐不住,覺得這樣的秦瑤光面無可憎:“你何必這樣步步緊逼?婉柔無辜在西北受了許多罪,此番回來她只想安穩度日,且她生性溫良不會同你爭奪什麽,你為何這般容不下她?”

她容不下?荒謬!

秦瑤光腦中那根理智的弦徹底斷裂。

這麽久以來,她伺候婆母,戰戰兢兢,就換來了這樣一個結局?隱忍已久的恨意在胸腔激蕩,秦瑤光再也控制不住,只想宣洩幹凈:“她無辜,那我呢,我算什麽?一個你痛失所愛之後隨手撿來聊以慰藉的玩意兒?”

“你不必說得這麽難聽。”

秦瑤光緩過氣來,破口大罵:“是你自己行事卑劣,反而怨我說得直白。你口口聲聲說愛,卻借著愛她的名義尋了替身,你的愛意真的令人作嘔。你只看到她的無辜,可知她的安穩度日是以犧牲我的婚姻為代價?分明是你們二人合夥葬送了我的安穩生活,是你們毀了我!”

驚鵲離枝,疾風驟起。

蘭芷院外伺候的都恨不得自己耳朵聾了,一個個將頭埋到了胸前,眼不見,耳不聞。誰也沒想過,這怯弱卑微的二夫人發起脾氣來,也是這樣令人膽寒。

窗戶紙捅破之後,兩人便再回不到從前了。

迎著對方銳利的目光,陳寅禮心中忽然刺痛了一下。他知道,秦瑤光的質問並沒有錯,自己娶了她,也毀了她。

兩人無聲地對峙著。

緘默少頃,陳寅禮忽然道:“若你能安分守己,侯府自會補償於你。”

秦瑤光嗤笑了一聲:“我要和離!”

“絕無可能。”陳寅禮拒絕地斬釘截鐵。

當初他娶商戶女便已是鬧得沸沸揚揚,如今貿然休妻,定會引得坊間非議,對婉柔來說未必是好事。

秦瑤光臉色鐵青:“除了和離,我同你再無什麽好說的。”

陳寅禮心中多了一片驅散不去的陰霾。他望著油鹽不進的秦瑤光,心生疲憊,遂轉身:“想必你今日也乏了,有什麽事我們改日再議。”

說罷,他竟然就這般抽身了。

走了?秦瑤光恨得牙癢癢。

她當初怎麽就看中了這麽個毫無擔當的東西,真是瞎了眼了。

兩刻鐘後,崔氏身邊的彩屏請秦瑤光前去請安,秦瑤光歪在榻上,遲疑不定。

崔氏出身顯貴,不同於她,乃是商賈之女。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氣與不屑一顧的輕蔑,一直叫秦瑤光膽寒。是以,秦瑤光縱然恨崔氏苛待自己,卻又不敢對她口出惡言。

系統又跳了出來:“你怕她做什麽?”

秦瑤光瑟縮了一下:“你不知道,若我有半點不如她的意,她雖不至於打罵,可言語之間的鄙夷卻最叫人傷心。”

系統從前跟著那些宿主也算是身經百戰,聽見這話微微哂笑,不以為然:“言語態度上的折辱是最無用的,只要心性足夠強大,這些都可以視若無聞。”

“可她還會讓我立規矩。”

“她讓你做你就做?你先前如此小心謹慎是為了誰?”

是啊,秦瑤光攥緊被子,恍然大悟。

她先前唯唯諾諾,無非是因為崔氏是陳寅禮的母親。她心悅陳寅禮,便越發忌憚崔氏。如今,陳寅禮已棄她而去,她又何必屈服於崔氏淫威?

系統繼續道:“只要經營好自己的名聲,崔氏等不足為懼,但其中的度,需得你自己摸索。”

不敬婆母,在這個年代可是大罪;但若是外面的名聲經營得好,哪怕侯府的人唱衰,外人也是不信的。以秦瑤光的本事,如今還做不來這些,可它會慢慢地教。

這最後一次任務,系統希望是盡善盡美的。

秦瑤光還沒參透這話的道理,彩屏那廝久不見她回應,竟不要命地想擅闖。

平安攔都攔不住。

吵嚷嚷的,都當她好欺負是吧?秦瑤光火上眉梢,直接拿起床頭的花瓶,狠狠一擲。

“啊!”彩屏驚叫一聲,急忙後退。

她雖未進去,可裏頭飛濺出來的瓷片劃傷了她的臉,彩屏嚇得直發抖,急忙捂著臉,生怕自己就此毀容。

“滾——”秦瑤光怒火中燒。

什麽阿貓阿狗也來作賤她?

彩屏驚恐地咽了咽口水,提著裙角,灰溜溜地離開了。

然而回了上房後,彩屏越想越不忿,前去回稟崔氏時又是好一陣添油加醋。

崔氏合上眼睛,轉著佛珠,臉上喜怒難辨。

彩屏見四下靜默,自己也嚇得夠嗆,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將方才的話潤色一番。後又聽老夫人終於開了口:“吩咐廚房,今日時辰已晚,就不必再擺宴了,明日中午再設家宴吧。”

“是,奴婢這就下去吩咐。”彩屏如蒙大赦。

方婉柔自今日下午進府之後,便一直留在崔氏身旁,崔氏一喜一怒,都逃不過她的眼睛。瞧見眼前局面,她便知是自己引起的,因而說道:“都是柔兒不好,讓嫂嫂同姨母置氣了。”

“與你無關,是她自己小門小戶出身,不懂一點禮數規矩,竟妄想蚍蜉撼大樹。”崔氏捏著佛珠,臉色漸寒,“可偌大的侯府,還不至於讓一個商賈之女翻了天。”

夜色沈沈,樹影婆娑。

秦瑤光今日睡過兩回,並不犯困,夜深之際仍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今日她打了彩屏的面子,明日只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翌日午前,陳嬤嬤親自來請。道是前頭有家宴,各房主子都要一同前往,誰也不能落下。

秦瑤光知道躲不過,精心梳妝打扮過後,方才踏進了壽椿院。

進去一瞧,甚是熱鬧。

一家子都在,連懷了身孕的林姨娘出席了。

高氏不知甩了多少眼刀子過去,可惜她再生氣,今日的焦點也不在她身上。

秦瑤光目光一轉,定在一處。崔氏左手邊坐著方婉柔,再往下便是陳寅禮。二人雖未說話,可是偶爾對視一眼,都能看出郎情妾意。

好一對狗男女。

“老二媳婦過來了?”崔氏一句話,讓眾人都看向了姍姍來遲的秦瑤光,只有陳寅禮,避嫌似的不看她,只給方婉柔布菜。

秦瑤光有些難堪。

陳念知自秦瑤光進門起,眼神便在她跟方婉柔身上來回穿梭。

真有意思,這二人得都像是進宮選秀似的,二嫂卯足了勁,方姐姐也費了不少心思。一個兩個的,為了一個男子爭紅了眼,也是好笑。

崔氏許是故意做給秦瑤光看的,直等秦瑤光過來,便拉著方婉柔,言語之間便給她定了個嶄新的身份:“這是家宴,大家自在一些,不必拘禮。今日設宴,一則是為了慶賀寅禮凱旋,二則是為了給婉柔接風。婉柔乃是老身的外甥女,因母親亡故投奔武信侯府,想必你們也認得她。往後她便是府上的正經主子,若有誰欺她無依無靠,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秦瑤光剛壓下來的火“蹭”得一下又上來了,崔氏這話,分明是對她說的。

秦瑤光眼神冰冷,憤恨地瞪向崔氏。

崔氏淡淡一瞥。

秦瑤光沒來由的心裏一慌。心下不安,崔氏不會又讓她立規矩吧?

系統氣結:“你怕她做甚,她還能打死你不成?”

可這麽多年來的威壓不是一朝一夕能推翻的,秦瑤光慫慫地解釋:“打死倒不至於,可保不齊她會毒死我呢?”

“真到了那種境地,我自然有辦法保你不死。”這點本事若是沒有的話,它也就不必當這系統了。

在系統的保證之下,秦瑤光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努力挺直脊背,直挺挺地回望崔氏,一臉的倔強。

這反應倒是出乎崔氏意料之外,她這上不得臺面的兒媳婦,還真要亮爪子了?可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敢跟婉柔爭高低?

崔氏低聲一笑,轉而又點了楊氏與高氏名字。

還在跟林姨娘較勁兒的高氏一楞,恍然擡頭。

崔氏道:“寅禮打了勝仗回來,原該慶祝,只是他怕別人誤以為武信侯府張狂,楞是不肯辦酒席。如此,下個月壽宴便得大辦,相熟的親友都得請上,借著壽宴的機會,讓寅禮好好露個面。”

說完,又拍了拍方婉柔的手:“也讓他們知道,咱們家多了一個乖巧可人的表姑娘。”

方婉柔莞爾一笑。

陳寅禮正想說,婉柔身份特殊還是低調一點好,可瞧見母親難得高興,婉柔又滿心期待,便也不再反駁什麽了。

她們高興便夠了,聖上既然說了不追究,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天塌了,自有他頂著。

崔氏語畢,秦瑤光便知她是打的什麽盤算,這是要將方婉柔推到臺前,替她揚名,順便再踩自己一腳。

秦瑤光本該介意的,可她這邊恰好觸發了綁定之後的一項任務,讓秦瑤光無暇分心:

“叮——首項任務開啟:壽宴大放異彩,震驚四座,收獲好感度500。任務獎勵:五級抽獎盲盒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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