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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夜鬥此時為她說話,卻不好意思看她的樣子,月見白恍惚了一下,又想起他們在大正年代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

夜鬥這個家夥大多數時候不靠譜,她每天都有幹脆弒主、一了百了的念頭,但這家夥間歇性地耍帥又直戳心窩。

可能是這家夥的基本盤實在不行,月見白對他的要求很低,就導致這個人偶爾的帥氣一下子飆升成了心動瞬間。

再加上那時候她已經被綁定成為夜鬥的神器,身邊只有一個異性,她當時的內心也不夠強大,長此以往,她就對這家夥真正的心動了。

仔細想想,如果這個家夥從頭到尾都特別有魅力,她肯定會刻意疏遠,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心動。

正因為他的魅力值落落落起落落落落起落,她才會措手不及,對對方的帥氣一面印象深刻,一不小心中招動了心。

另外,她在上個世界已經原諒了夜鬥,她自然想要說話算數,但她現在卻發現,想要說話算數是一件極困難的事情。

為了不和夜鬥見面,她來到這個世界並未在白靈山上多做停留,受著傷也急急地下山。

沒有想到她一門心思過自己的日子,建村建國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也不知道戳到了夜鬥的父親的哪根神經,夜鬥的父親又一次次找上門來,三番五次地派夜鬥刺殺她。

就算被刺殺,月見白也想要實現願望,夜鬥來殺她,她也只是打退,從未和夜鬥多說一句話,多攻擊一下。

可就算如此,她也發現信守承諾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她越是退讓,夜鬥的父親這個反神明反人類的家夥越是咄咄逼人。

更重要的是,她越是對這個國家感情越深,就越是記得她無法永遠在這個國家停留的事實,越是努力變強,越是能感受到她的弱小。

越是拼搏,越是明白她能打下這樣一番事業,有很大的運氣在內。

她在第一輪穿越的努力程度不輸給第二輪,但第一輪她無論如何窮盡自己所有氣力努力,也只能在泥地上匍匐著。

第二輪的時候才終於可以擡頭看天,並且能夠站起身來,能遇上太宰先生、中也先生、阪口先生、忍小姐他們是她在第一輪時得不到的幸運。

她得到他們的幫助,才有了努力的方向,找不到方向,她就算努力到死也只是在死胡同裏打轉。

在這個世界,她和擁護她的人傾註幾乎所有心血建立白國並且將白國發展壯大,看似人定勝天,也需要運氣的加持。

比如白國從建立之初就沒有遇到幹旱、洪澇、蟲災等大災,邊境和天空經常遭到土匪和妖怪們的襲擾,但都在可控範圍內。

在被大妖怪和周圍大名惦記上前,白國的軍隊也及時拉了起來,也成功地招攬了不少和人類友好相處的大妖怪。

白國的新貴族們沒有窩裏橫,新招攬的妖怪們沒有造反,或者說是都沒有來得及反叛的時候,白國又迅速招攬到桔梗、滑瓢、斑、鬼殺隊成員這些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的強者中的強者。

對外可以抵擋奈落、鬼舞辻無慘、夜鬥的父親等站在力量頂點的敵人,對內能夠壓制蠢蠢欲動有可能背叛白國的人類和妖怪們。

一環扣一環,每一環相扣的時間點快了或者慢了,都有可能造成很可怕的後果。

如果後果都報覆到她身上倒也沒什麽,她願意承擔責任,她可以安慰自己盡力了,失敗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但她不能承擔所有責任,不是不願意,而是承擔不了,因為承受最大傷害的仍是最弱小的百姓。

月見白能夠原諒夜鬥,防備夜鬥的父親帶來的傷害,但白國內的大多數百姓們做不到。

她可以理解夜鬥所說的部分臣子們想要殺掉她的願望,她不願意發動或者深度參與戰爭,只是面對別國的挑釁進行小部分的抵抗,獲得勝利。

然後對周邊百姓進行招攬,一點點吞並邊境領土。

她的動作謹慎小心,其他國卻一直將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相比之下,一直謹守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實在要打仗就將戰爭規模控制在最低程度的對外方針實在是太憋屈了。

白國這種方式讓本國的戰爭傷亡控制在微不足道的數字上,但這個年代多得是為了建功立業不怕死的年輕人,他們對月見白這種優柔寡斷的做法很不感冒。

就算不是為了自身的榮華富貴,他們也對白國的未來感到不安,女主治國在這個時代是個特例,在人類為主的國度裏有那麽多的妖怪,別的國家都在戰爭,白國這裏卻一片田園牧歌的景象。

他們害怕不參與戰爭的話,白國會被其他國家甩在後面,等需要戰爭自保的時候因為習慣於平靜的生活而喪失抵抗能力。

月見白明白這些人的顧慮,對於誰對她不滿,誰對禍津神許下殺死她的願望的臣民的身份了如指掌,她的“傾聽萬物之聲”的力量是絕佳的搜集情報的能力,但是她裝作不知。

白國看似強大,但在這覆雜的大環境下仍顯得脆弱,所以就必須小心謹慎。

她說了原諒夜鬥,但也說了會守護白國,她對夜鬥一個人許下了原諒的諾言,但她每天,對每個白國百姓們,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都在心裏默默許下了會保護白國的諾言。

就算對夜鬥的諾言在先,她也決定優先實現後者,當兩個諾言有沖突的時候,她也決定犧牲前者,維護後者這個更大的諾言。

在警告了夜鬥離她遠一點後,對方還出現在她的面前,對於這個結果,她只能對夜鬥在心裏說聲抱歉,她會為了白國犧牲他。

她明白她做不到永遠保護白國,但她想要盡可能地為白國掃清障礙,奈落、鬼舞辻無慘、夜鬥的父親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周圍虎視眈眈的大名她也不會放過。

就連現在仍是尾張國的小人物,未來會打著“天下布武”的旗號的某個大人物擋了白國的道的話,她也會一並收拾掉。

她從來不害怕改變歷史,事實上,她不覺得收拾掉某個名人就能改變時代潮流,歷史是千千萬萬的平民百姓書寫的,那些作為歷史洪流的中流砥柱的大人物看似引領時代,其實他們只是群體意志的代表。

誰成了她的絆腳石,她都會鏟除掉對方,不管對方有沒有所謂的“主角光環”在。

事實上曾經頭頂“炮灰光環”的她現在覺得“主角光環”虛得很,她和那些天選之子無論起跑線如何相隔十萬八千裏,他們的差距也一直在縮小,這讓她更加堅信自己的道路的正確性。

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她願意拋棄掉一些東西。

對面的夜鬥似乎看出了她眼神的不對勁,歪了歪頭,表情惡劣:“這樣直楞楞地看著我,難道是看上我了?對不起,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不可能的,如果你給我蓋一間像毘沙門天、惠比壽那樣大的神社,我從了你這個長得不錯的富婆也不錯。”

月見白在夜鬥出現的時候,就算內心在盤算著什麽,表面上基本上能保持淡定,這是她早就熟練的保護色,現在卻有了忍不住拔刀的沖動。

她看似溫婉賢淑地微笑著,眼睛裏卻不停地向夜鬥“射刀子”,她說道:“你白送我也不要。”

嘴巴上逞強,其實真的很想要,只是要不起罷了。

她接著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殺我嗎,怎麽突然轉性了?”

月見白又想起這家夥剛才的挑釁,反唇相譏道:“所以,是你看上我了?”

月見白剛想說是“被主人拋棄了?”,但想到夜鬥真的很在乎他的父親,不只是為了活命,更是為了親情,最終沒有刺激夜鬥。

夜鬥說道:“可以幫我建一座神社嗎?”夜鬥的表情看起來很低落,看來真的和他的父親發生了什麽。

月見白語氣淡淡地說道:“說什麽傻話呢。”

她曾經對夜鬥的感情沒那麽深的時候,就在白靈山上為夜鬥設置了一個小小的神龕,這是她第一次穿越戰國時代所做的事情。

現在再度回到戰國時代,她沒有在白靈山多做停留,也就失去了和被毘沙門天追殺的夜鬥見面的機會,也就沒有了他們相處的一段時光,那座小小的神龕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記憶。

月見白說道:“你真的有擁有一座神社的覺悟嗎?”

惡人會有邪惡的願望,禍津神存在的意義就是實現邪念的邪神,人們供奉禍津神只敢將神壇設置在見不得人的地方,所求的願望只會和暴力和罪惡相關。

想要將神社建立在陽光下,想要在陽光下坦白自己的姓名,就要有背負更多的覺悟,作惡容易,向善極難。

她說道:“你現在根本沒有站在陽光下的勇氣。”

這種話似乎有著嘲諷意味,月見白的語氣卻極無奈,與其說是在嘲諷夜鬥,更像是自嘲。

她認識的夜鬥,實力非常強大,但內心卻被束縛住了,她太懂這種感覺了,她的靈魂在一點點變強,但她的內心也被鎖鏈束縛住了。

她的湛藍色眼睛在看著夜鬥,卻像是看著更遠的東西,那裏有過去的夜鬥,也有過去的自己。

夜鬥也沒有生氣,他蹲下身體,雙手抱著腦袋,語氣很沮喪,長著一張很嫩的臉,看起來卻像是失意大叔。

他雙手撓著腦袋,將一頭柔順的頭發撓得像是叢生的雜草一樣,說道:“我到底該怎麽辦?”

看到夜鬥這個樣子,月見白的心也亂成一團,她看了看惠比壽神社的方向,又用餘光看了看身後那一櫃子的面妖的面具,說道:“你願意相信我嗎?”

你還是不要相信她比較好,她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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