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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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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此事一畢,康熙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他避開眾人,獨自去了暢春園裏居住,誰也不見。

國政大半交給了太子處理,意思也十分明確,太子儲君的地位再穩固不過,直到太後聖壽節臨近,康熙才終於回宮露面。

諸位皇子都到齊了,除了被關在自己府上的八阿哥胤禩,只是這種時候,誰也不會主動提及他,哪怕是素來與他交好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人人都說著吉祥話哄太後高興,順便小心翼翼問候康熙,康熙看著興致淡淡的。

旁邊陪坐的太子,則把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胤祾身上,前段時間事態不明朗,胤祾因為擔心,憂思過度,反而自己病倒了,病勢纏綿了一個多月,今日瞧著面色還是有些蒼白。

好好的一家子,楞是沒有半點從前親近熱鬧的氣氛。

太後瞧著面前消瘦了不少的皇帝,又瞧了瞧自己的這些已經長大成人的孫兒,嘆了口氣。

“你們都先出去吧,哀家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們皇阿瑪說。”

太子攙扶著胤祾,率先走了出去,等諸位阿哥都離去後,太後才正式開口。

“皇帝,你是個好阿瑪,這一點哀家是知道的,你把每一個孩子都培養成了有用之才,他們各有自己的長處,這原本是好事。”

“可他們漸漸長大了,你的這份慈父的心思,就會縱容他們的野心,開始逐漸覬覦太子之位。太子意識到這一點,便會打壓其他阿哥,以求自保,從而造成如今這局面。這怪不得他們任何一個人,他們都是哀家看著長大的,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都能理解他們。”

康熙擰眉,內心沈重。

“皇額涅說的極是。”

“既然你一早便立了胤礽做太子,那就不要給其他阿哥任何希望,太子是需要磨練不假,可這磨練他的人不應該是他的親兄弟們,你可知為何胤礽一直最重視保寧?”

“因為保寧永遠站在他哥哥的那一方,這個朕知道。”

“你瞧瞧保寧那孩子,夾在你和胤礽中間,剃了頭,又大病了一場,若是太皇太後知曉,不知道得多難過呢。”

太後換位思考,若是她養大的胤祺成了這副樣子,她的眼淚都要流幹了。

“……是,這件事都怪朕,沒有照顧好保寧。”

“父子之間哪裏有隔夜的仇,找個機會,好好跟太子聊一聊,把這件事說開就是了。”

聖壽節當晚宮裏還請了戲班子來唱戲, 胤祾的病才稍稍略有好轉,便沒有多待,聽了一會兒就打算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太子不放心他一個人。

胤祾回看了一眼正往這邊扭頭的皇阿瑪。

“不用了哥,慈寧宮離寧壽宮遠,你就替我多陪陪瑪嬤吧。”

他起身到太後跟前蹲下,笑著打招呼,“瑪嬤,我就先回去了,您好好看戲,過兩日我再來給您請安。”

太後笑著點頭,握著他的手說:“你的病才好,是該多休息,快回去吧,帶了披風沒有?若是沒帶,哀家叫人給你拿一件,你先將就著披在身上,夜裏風大,別凍著了。”

“帶了的。”回答了太後的話,胤祾跟旁邊的康熙也打了個招呼,“皇阿瑪,那我就先回去了。”

康熙頷首,“去吧。”

太後拍了拍胤祾的手,等他起身,才不舍地松開,太後笑看著他的背影,目送他離去,眼中滿是心疼,這個孩子心思剔透,所以生在皇家才會痛苦不堪。

“保寧真真是個好孩子啊。”

康熙也看了一眼,諸位阿哥都在一一跟胤祾告別,瞧著關系一如往昔,依舊十分親密。

他輕聲道:“是,他總是好的,除了太子,其他阿哥打小就最喜歡黏著他,同他玩鬧。”

等到一場又一場戲唱罷,太後終於也乏了,便要回寢殿歇息,諸位阿哥也紛紛請辭告退,最後只剩下太子和康熙還在原地坐著。

“保成,陪朕走一走吧。”

“好。”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宮道上,兩個差不多高的影子相伴。

“也是在這樣的夜裏,朕記得那時候你才三歲大,你約莫到朕的膝蓋這麽高,朕看著地上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對你說,以前朕時時刻刻都是一個人,影子也是孤孤單單的,自從有了保成你,它才有了個做伴的小影子,你可還記得嗎?”

太子楞楞地望著地上的兩個影子,過了一會兒才說:“兒臣記得。”

他還記得皇阿瑪當時說:保成啊,你是大清的太子,朕是大清的皇帝,你跟朕註定這輩子走的就是一條輝煌而又孤獨的道路。背後的其他人看著我們,只覺得多麽地光鮮亮麗,只有你我自己才能看清腳底的陰影。

將來你會是最能理解朕的人,朕也會是最懂你的人,你我父子相伴,相互支持,咱們父子便不會再覺得孤獨。

皇阿瑪還說,就算他長大了,也永遠都是皇阿瑪的孩子,皇阿瑪說永遠不會厭棄他。

只是如今,怕是也得食言了,不然也不會這麽久都不見他。

“你是朕選擇的太子,朕原以為,已經把最好的一切,送到了你面前,若非與你靈魂互換這一遭,易地而處,只怕至今仍然不能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你的處境竟如此為難。”

太子下意識看向他,未曾想到他竟會與自己說這番話。

“有前世的經歷,此事其實有兒臣在背後推動,皇阿瑪……不打算責怪兒臣麽?”

“你是太子,若一味躲避,不敢直面失敗,朕反而會瞧不上。”

而且前世胤礽之所以會失敗,也不全是因為胤禩一黨故意設計,更多的,是因為過於信任自己這個皇阿瑪,所以被自己廢棄的時候,才會萬念俱灰。

康熙停頓了一下,又說:“如今朝中大半都是你的人,前段時間你代替朕做這個皇帝,做的還不賴,朕年紀也大了,也到了該頤養天年的時候,你想做什麽,便放手去做吧,如今這天下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到底該不該徹底放權給保成,最終才做出這個決定,他這個老家夥就在背後給保成兜底,隨他折騰去吧。

“朕說過的,你永遠都是朕的孩子,這條路看似輝煌燦爛,實則最是孤獨,唯有咱們父子二人相伴,只一點,你可以教訓你的兄弟們,但別要了他們的命。”

太子內心說不出的覆雜,有釋然也有些許惆悵。

“兒臣知曉了,多謝皇阿瑪成全。”

康熙笑了笑,整個人看起來輕松了不少。

“對了,朕大致有個猜想,前世並沒有保寧的出現,或許你我靈魂互換,正是因為他,朕想親自帶著他去各地,尋一尋那位神秘的大師,不然朕這心裏,終歸是放心不下。”

太子附和道:“上次兒臣帶著保寧去五臺山,依然是遍尋不得,或許那位大師真的去了別處也未可知。”

“朕記得你三歲那年,還撲進朕的懷中哭了許久,轉眼間,保成都長這麽大了,可朕卻老了。”康熙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頗為感慨。

“皇阿瑪春秋鼎盛,是難得的長壽。”

康熙不曾看見自己逝世的畫面,只知道他的保成比他僅僅多活了一年,一想到這裏,他便難掩傷心。

“你要多註意身體,朕改日傳授你一些養生之道。”總不能再像夢中那般,他得多盯著他些。

“好,兒臣一定虛心學習。”

“光學沒有用,得身體力行,記得飲食須清淡,批完折子,也要經常練一練騎射,活動活動筋骨,註意睡眠,別太過憂慮,那酒更是要少碰。”

“是。”

“還有啊……”

兩邊是朱紅的宮墻,天上掛著一輪明月,兩個大小相近的影子並肩而行,時不時傳來幾聲閑話。

十年後,寧親王府

“二皇叔!”

“二皇伯!”

正蓋著書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胤祾一哆嗦,趕緊坐了起來。

“今兒這幾個小潑猴,怎麽又都跑來我這兒了?”

這些年他親哥跟皇阿瑪兩個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醉心於養生之道,這也就罷了,非得拉著他一起遵守那些條條框框,這幾年他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從宮裏搬到了王府獨居,享受著無人約束的悠閑日子。

結果這群小家夥總想著讓他陪他們玩兒,好幾次被他們的師傅狀告到皇阿瑪那兒去,說他帶壞了這群侄兒,害得他遭了好幾回訓斥,這次說什麽都不能再給他們兜底了。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麽。

“聽風,你待會兒就跟他們說我不在,出去辦事去了。”

旁邊的聽風笑著應了一聲,“欸!”

隨後胤祾就往旁邊的假山後邊一蹲,開始裝作自己是一顆平平無奇的蘑菇。

嘴裏還無聲地念叨:“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老大家的弘昱和弘昉兩兄弟,體格壯實,像極了他們的阿瑪,是最先跑到的。

“我二皇叔去哪兒了?”問話的年齡最大的弘昱。

“寧親王出府辦事去了。”

“那他多久才回來?”

聽風瞥了一眼假山那頭,才回答:“這個、奴才也不清楚。”

“那好吧。”兄弟倆有些失落,便打算回家去,等下次再來。

就在這時,老三家的四個小子也到了。

“弘昱、弘昉,既然二皇伯不在,不如我們就在這裏一邊玩,一邊等著他回來吧。”

“行啊,正好人多熱鬧,二皇叔這兒也沒人約束咱們。”

聽風也不敢趕親王府的六位小阿哥走,立刻叫人奉上茶水點心,還取了些小孩子喜歡的玩具出來。

假山後邊的胤祾瞪大了眼睛,納悶道:“不是!聽風怎麽還把人給留下了?”

又是投壺又是射箭,還有從他書房裏找小人書看的。

“你們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把自己當客人!”胤祾恨恨地嘟囔了一句,換了一只腳支撐,繼續蹲著。

胤祾的腿都蹲麻了,這群小家夥還賴著沒走,他只好模仿麻雀的叫聲,提醒聽風趕人。

“幾位小阿哥,今兒王爺怕是得晚些才能回來了,不如小阿哥們改日再來?”

不等其他人作出決定,又來人了,是老十三和老十四,這倆人還帶著老四家的弘時和弘歷兄弟倆。

聽風還是一樣的說辭。

不過老十三和老十四畢竟是大人,哪裏會像幾個侄子一樣好騙。

“不急,既然二哥外出有事,咱們等著他就是了,左右也是閑著。”

沒錯,二人也是今年剛剛從宮裏挪出來,開始辦差,太子在朝堂上可不會顧念著兄弟之情,他們若是差事辦的不牢靠,也是要遭訓斥的,主要是這面子上過不去。

唯有二哥在太子跟前能幫著說幾句好話,二人正是來求助他的,今日見不著人,說什麽都不會走。

這日頭越發毒辣,胤祾實在遭不住了,自己主動從假山後邊跳了出來。

“好啊,拿我這兒當酒樓了是吧?一個兩個都往這兒跑。”胤祾是徹底沒脾氣了。

老十三主動大步跑到他面前,笑呵呵地說:“我就知道二哥你在。”

胤祾一把搭在他的肩上,“壞十三,咱們這些兄弟裏,除了老八,數你心眼子最多。”

“二哥擡舉我了,瞧你熱的滿頭都是汗,先坐下來喝口茶歇歇。”

十三平日在人前看似性子溫和,其實並不容易親近,因為他總是聽著,不怎麽主動開口,不過在胤祾面前除外。

說來,這都是因為他幼時,還與胤祾有過一段淵源,太皇太後病危之際,曾將繈褓中的他認成了胤祾,正因此,康熙待他也多了一份憐愛。

胤祾也待他這個弟弟十分親厚,還曾主動替他尋得一位好老師,也就是佟國綱的次子,如今已經被提拔為兵部尚書的佟佳法海。

反倒是一向活躍外向的老十四,一直怯怯不敢上前來。

“十四怎的一直不說話?這些年你總是躲著我,難不成是真的與我生分了?”胤祾主動開口與他搭話。

老十四原本是很喜歡這位二哥的,他性格灑脫,願意領著他們這些小的玩耍,是極好的一位兄長,在老十四眼裏,二哥比他的親哥哥老四更像他的哥哥。

但因為前些年,因他與老四不合,偏那時候年少無知,給老四的狗下了藥,導致那狗發性子,咬傷了二哥,一直以來,他心懷愧疚,總覺得沒臉見二哥。

老十四猛地站起來,大聲道:“不是!怎麽會,二哥永遠是十四的二哥!”

“瞧你,趕緊坐下,這麽激動做什麽,我又沒說我不是你二哥。”胤祾打趣了他一句。

十三和幾位小阿哥都笑了。

“笑什麽笑!待會兒把你們抓起來,挨個揍一頓!”老十四惱羞成怒,竟開始公然威脅幾個侄子。

胤祾笑著說:“你是越發出息了,仔細大哥、老三還有老四一起,到你府上去找你,替幾個孩子討回公道。”

老十四不吭聲了,老三和老四他自是不怕的,但大哥那體格,他現在還打不過。

“說說吧,你們倆來找我,是為著什麽事?”

“聽說青海那邊不安定,我跟十四都想去戰場上,但主帥多半是大哥,咱們倆原本倒也不惦記著主帥一職,想著能在出征的名單上就成。”

“嗯,別說你們了,但凡我的身體好一點兒,我也是想去的,不過青海那邊事情說大也不大,朝廷不至於輕易動兵,你們現在找我,有些為時過早了吧?”

“自然不是現在,我跟十四是想辦好差事,在太子面前露一露臉,到時候正式確定要出征,便有資格提出同去。”

“挺好的,所以你們是想讓我幫著你們,完成手裏的差事?”

二人老老實實點頭。

“我素來只管著內務府的事務,若是在內廷,我確實能幫上些,可你們一個在吏部,一個在工部,你們該去找你們的其他幾位兄長才是啊。”

“我跟十四哪裏有這樣大的面子。”

老十三苦笑,有之前八哥的事情為戒,幾位兄長都明哲保身,生怕落得個結黨營私的罪名,他們也不好向幾位兄長開口求助,唯有二哥,是不必擔心這一點的。

“行,那就等我跟太子過生辰那一日,正好大家都聚在一起,到時候我幫你們跟他們開口就是。”

誰知事情有變,在生辰之前,安郡王馬爾渾因病去世。

馬爾渾的阿瑪是安親王岳樂,岳樂是先帝的堂兄弟,論輩分,康熙還得叫他一聲王叔,他的妻子還是仁孝皇後的親姑姑,從母家這邊的關系論,太子與胤祾得喊他姑父。

所以馬爾渾與皇室的關系也是十分緊密的。

康熙親自下旨,給予安郡王以親王的儀制下葬,且服喪期間禁止飲酒、禁止歌舞奏樂、禁止舉辦任何宴會。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馬爾渾的弟弟景熙上了一封折子,告發太子親信托合齊父子聚眾飲酒,還有二十幾位朝中眾臣參與其中。

誰都知道,皇上最恨皇子與大臣私下結黨,這分明是奔著太子去的。

康熙卻按下了這封折子,連訓斥都沒有。

可這不管怎麽說,還是得做做樣子,在太子千秋節那日,康熙當著眾阿哥的面,不痛不癢地訓斥了太子幾句。

胤祾自然是站在他親哥哥這一頭。

“是那些大臣們私自宴飲,與太子何幹?難不成太子能管天管地,還管著大臣們的那張嘴吃什麽東西?”

康熙又好氣又想笑,合著他是連說太子一句不是都不行了。

這也就罷了,誰知回去的當天晚上,康熙就又夢到了前世第二次廢太子的情景,與現實何其相似,第二日紅腫著一雙眼醒來。

他這下是一萬個肯定,他做這些夢,就是因為胤祾那小子,他但凡覺得自己待他的太子哥哥不好,就折騰他這個皇阿瑪。

康熙越想越氣,撂挑子不幹了。

很突然的,召集了內閣的所有大臣,扔下一道禪位的聖旨,然後就不管不顧,獨自跑到江南去過逍遙日子去了。

太子在一個月後,正式登基,改年號為“元盛”。

後人稱之為元盛皇帝,元盛皇帝他是一個十分富有遠見的帝王,在他的治理下,大清愈發繁盛,在他晚年,版圖範圍擴大至與元朝大致相同。

不過後人對他的評說趨於兩極化。

有人說他是一位心胸寬厚的君王,即便兄弟們早期曾與他爭奪皇位,最後他非但沒有殺掉也沒有圈禁他的任何一個兄弟,甚至還讓他們擔任要職,任由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才幹。

也有人說他十分的冷酷無情,他把他的所有兄弟,壓榨到了極致,連病了都不許他們告假,其中有一回,九王腿摔斷了,他讓人硬是擡著九王去跟外邦做生意。

不過有一人是例外,那便是他的同胞弟弟寧親王。

寧親王素愛鉆研佛法,他便任由他吃齋念佛,還主動為他搜羅佛經。寧親王不想娶福晉,他扛著康熙皇帝的壓力,硬是縱著他弟弟任性。寧親王身體孱弱,他尋遍天下名醫,甚至親自為弟弟祈天。就連寧親王的陵墓,都在最靠近他的地方。

——完

完結啦,預收求一波收藏,我們有緣再見,感謝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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