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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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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仙子顯然沒有料到白秋會在這時出現在這裏, 一雙眸子微微睜大, 等回過神, 才像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身處的位置並不適合待客,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層淡紅的血色,自嘲地淡笑了一下, 解釋道:“……讓仙子見笑了。若是仙子兩個月前回來, 文之倒還有一席可坐之地, 可是如今……許是不太巧吧。”

說完, 她微微一頓,又問道:“說來, 秋兒,你今日怎麽會在此處?莫不是特地來看我?”

盡管兩年未見, 但由於當初感情甚篤,蘇文之看到白秋出現在此處, 久別重逢,驚喜歸驚喜,卻沒有多少生疏之感。白秋見她笑得眉眼彎彎,模樣狼狽, 眉宇間卻仍是當年的樣子,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她呆了片刻, 用力點了點頭, 正要上前, 步伐卻又一滯, 下意識地回頭朝奉玉看了一眼。

奉玉仍站在原地, 見狀,朝她略一頷首。

其實白秋雖然解開了奉玉神君加在她身上的藏身仙術,但本身並未顯形,其他凡人理應是看不見她的。文之仙子反應這般快,反倒是令白秋吃了一驚……不過想到先前文之也是第一次見面就能在狐仙廟裏看見她,倒也不算是太意外的事。

得了奉玉的應允,白秋松了口氣,這才定定神,走入牢房中。她與文之仙子四目相對,吞了口口水潤喉嚨,卻仍覺得後頭發澀,明明之前就已經看過命書,可是這時註視著蘇文之那雙清澈的眼眸,白秋一開口,卻仍是道:“文之,你怎麽……會像今日這般?”

話一出口,白秋也是才註意到自己的聲音幹得像是哽咽。

蘇文之朝她笑笑,倒是大方地張開雙臂,將囚衣敞開了讓白秋看,繼而笑問道:“在仙子心中,我本來應當如何?”

白秋被她問得微怔,沒能立刻答上來,只搖了搖頭,繼而稍頓後,道:“我也說不清楚……”

許是鮮衣怒馬,少年恣意……

她離開時,文之仙子正值雁塔提名、風光肆意之時。盡管早就知曉文之仙子此番下凡是歷劫,且她這一世亦的確出身貧寒、處處困難,但白秋卻最是清楚她心胸豁達、心有高山瀚海,見過她先前的模樣,再看到今日身為階下囚的樣子,落差太大……哪怕早有心理準備,白秋仍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蘇文之看著白秋的神情,也知她心中想得如何,卻意外地並不覺得尷尬。蘇文之安慰地放緩了聲音,輕輕說:“難為當初你那般鼎力幫我。你我初見時,我說我日後要拜官為相,說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知天高地厚地說了許多大話。如今,是文之……讓仙子失望了。”

“不會!”

白秋急道:“你當初說要考上進士科,要當白衣公卿,要做一日看遍長安花的狀元郎,這些本來都已都屬不易,但你都做到了!世間能考上狀元的不過幾人而已,你是少年及第,比其他人年少許多,況且本就是處於劣勢的外地考生……”

白秋說得著急,不知不覺說了許多,語速也比尋常要快……她說了許久,擡起頭,這才發現文之仙子一直安靜地含笑看著她。

白秋一楞,條件反射地問道:“怎、怎麽了?”

“……無事。”

蘇文之其實也聽得恍惚,只覺得恍然隔世。她自己都不曾想到,不過兩年,當年在長安狀元及第時的事,居然會聽來久遠。

她道:“只是沒想到一轉眼當年之事就過去這麽久,也沒想到仙子是這般想我,倒叫我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另外,秋兒你剛剛不知不覺總往外面看,我也有些在意。從我這裏自是看不出什麽,但你這般……莫不是外面,還有什麽我看不見的人?”

“……!”

白秋一楞,等她意識到文之仙子說得什麽,神情登時就無措起來,面頰冒熱。她們兩人已不知何時對坐在監牢內鋪著的一點稻草之上,因為她這一句話,白秋忽然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並且不自覺地又往外看去。

外面站著的,當然是奉玉。

她進來和文之仙子說話的時候,奉玉始終靜靜地站在監牢之外。他雙手環在身前立著,一雙鳳眸淡然地往裏面看。盡管文之仙子歷劫這般的天庭正事,白秋已經不像過去那般全然不知該如何應對了,可是既然奉玉在場,她就忍不住要多看他幾眼。

若非文之仙子點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對神君依賴至此。

蘇文之看著面前的白秋難掩羞澀的神情,心中了然,緩緩問道:“……前夫?”

白秋的耳根瞬間燙成一片,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要知道奉玉身為上古神君,聽力自是不錯,即便蘇文之似乎替她著想有意壓低了聲音,可是從奉玉的位置……多半還是聽得見的。

白秋僵在原地,終究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等點完後,便再不敢往奉玉的方向看去了。

蘇文之見她如此,嘴邊笑意濃了些許,稍頓,便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白秋不知文之仙子這句話是何意,但卻覺得現在文之仙子這般危急的狀況,話題還拐到她的私事上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還不等她再出口詢問關於文之仙子和秦澈、天子之間的事,卻聽文之仙子率先一步開了口。

“秋兒,其實……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幫我個忙?”

白秋擡頭,問道:“什麽?”

“毛筆。”

文之仙子定定地看著她,口中說道。

“我想要一支毛筆。若是毛筆不行……不知可否替我尋一根結實的樹枝?我只要有東西可以做筆桿子便足以。”

白秋楞住。

她原以為文之仙子若是要提請求,或許會請她幫她從牢獄中出去,卻沒想到她會要一支筆。

白秋想了想,道:“直接給你毛筆可能不行……但結實的樹枝應當可行。”

一支毛筆要平白出現在監牢之中,未免太過奇怪了。不過這個牢房有窗子,窗子外有樹……另外,監牢中也鋪了稻草,若是稻草中混了些雜物,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按照奉玉之前所說的關於文之仙子下凡的話,這樣應該是可行的。只是……

白秋疑惑道:“你要筆做什麽?”

文之只堅定而沈靜地看著她,口中未言。

白秋沈聲,停頓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那個……文之,關於秦侍郎剛才說的話……”

文之一滯,問:“秋兒,你可也覺得我答應入宮,承歡宮宇,茍且偷生……會更好些?”

“……!”

白秋被她問得一驚,連忙搖頭:“自然不是!”

但她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問道:“說起來……當今天子,是什麽樣的人?”

文之仙子頓了頓,倒是說出了個和白秋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答案。

她道:“比我曾經想得要年輕,相貌端正俊朗,談吐隨和有氣度,是個有意一展宏圖的君主……若是讓我說,應當完全稱得上是明君吧。”

若是在別處,私自議論君主許是不得了,但大約是已經人在獄中,且交談的對象又是仙子,蘇文之說得倒是頗為輕松。她講得很順暢,看得出來,應當一直以來便是如此想的。

這個答案倒是相當出乎意料。

蘇文之看著白秋呆住的神情,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道:“若單論政治才能……天子不算是壞人,人品相貌也絕不算差。但你明白,我兩年前上京,本就不是為情愛而來。”

“若只為求生,我的確可以入宮。侍郎大人所說的將來另辟蹊徑,我心中也明白……但是,秋兒,我先前同你說過,我要開千古先例,留青史一席!若我生,便可令後來者順我之途而上;若我死,也要為後來者走出一條新路……可若是我今日為求生而入宮,日後即便成功,豈不是也在告訴天下人,身為女兒身,無論腹中多少才學,無論如何努力,最終想要出頭,都還是只能憑相貌、只能依賴於男子?”

“這世間有可為,有不可為,我分得清楚。”

“勞煩仙子,取一支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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