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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 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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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 上課

苗笙其實並不是有意要去逛什麽南風館,他只是被那些曲子吸引到了這個花街柳巷,看到了頗為文雅的春生館,突然萌生了想進去逛一逛的沖動。

畢竟他沒有來過,只在話本上見過,因此十分好奇,就是想看看裏邊什麽樣子,再說只是坐坐,喝杯酒而已,又不招人陪,能有什麽問題?

門口攬客的是一個打扮成書生模樣的小倌,看上去十七八歲,清瘦儒雅,並沒有傳說中那般濃妝艷抹,若不是出現在這裏,苗笙可能真的會把他當做一個普通書生。

對方看見他在門口駐足,主動上來邀請:“公子若無處可去,不如進去聽首曲子,館裏新來了一名小唱,嗓子婉轉動聽,聞之令人忘憂。”

這麽厲害麽?苗笙這下興趣更大,點點頭,跨進了大門裏。

這春生館不似別的青樓那般吵鬧,走進去更覺得環境清幽,裏邊有夥計接替那小倌指引道路,帶著他穿過幾個月洞門,去了一處院內,停在了一間大廳外。

苗笙戴著帷帽,夜間薄紗有些阻擋視線,但他一路上經過不少院子,看見裏邊都是客房,對這功用大約有了些猜測。

眼前的大廳布置得有些縹緲,一眼望去看不見人——並不是沒有人,而是這廳裏從屋頂到地面垂著無數紗簾,用來分隔座位,晚風透過四面八方的窗子吹進來,將紗簾輕輕吹動,襯上燭光,只能看到桌邊重重疊疊的人影,氣氛烘托得既私密又美好。

能看到臉的便是那站在大廳當中的表演者,除了後邊的樂工,站在最前方的顯然就是那“聲如黃鸝”、“婉轉動聽”的小唱。

苗笙剛進去的時候,廳內掌聲雷動,對方應當是剛結束一曲,正微微頷首,向大家致意。

據說這小唱花名“鸝公子”,年齡比門口的那個更小,看起來才十五六歲,身形頎長,身穿寬大的白色大袖衫,站在那裏就像一株水靈靈的小白楊樹,眉清目秀的,被燭光映襯得眼波流轉、含情脈脈,的確養眼。

這廳裏人不少,小夥計引著苗笙去了稍微靠後排的空座。

有紗簾阻擋,又靠後排,苗笙覺得安全,便將帷帽摘下,那小夥計見了他的容貌,不由神情滯了一滯。

“公子,您可真是絕色。”小夥計實心實意地讚美。

苗笙神情清冷,沖他輕輕一點頭,沒有回話。

客人不應聲也很正常,小夥計又問:“您想喝點什麽?我們館中有不少佳釀。”

“就喝你們最好的甜酒,酒勁最低的。”

小夥計又道:“公子獨身一人前來,不如小的找人來陪您喝一杯?”

苗笙知道,來這種地方自然是要喝酒的,不點些東西喝哪能白聽曲兒,但並不需要非得點人來陪。

“不必,我只想一人安靜聽曲。”

“那小的便不打擾了。”

他側身往四周看了看,不遠處的座位裏都是兩個人,或五大三粗或腦滿腸肥的大漢、富商,臂彎裏摟著的都是纖瘦、弱質的少年,這畫面讓他看著頭疼,於是很快地轉回頭,期待小唱快點唱下一首曲子。

小夥計很快送來了他要的酒,苗笙嘗了嘗,皺著眉把酒杯放下。

這就是他們最好的甜酒?比梅花釀差遠了!

小夥計退出大廳,一邊走一邊琢磨,走到這小院門口,叫住了另一個人:“海樓現在有客人嗎?”

“沒有,他那麽挑剔,普通人看不上。”

“快讓他來,洛凡廳,亥字桌,有位絕色公子,對他的胃口。那人應該很有錢,讓他好好把握。”

不遠處的院墻下,有個黑影幾乎與周圍環境完美融為一體,聽到“絕色公子”四個字,那亮亮的眼睛輕輕眨了眨。

片刻後,有個男子慢悠悠地向這邊走來,此人看上去二十出頭,不像其他小倌那般纖瘦柔弱,他生就了一副健美身軀,衣袍穿得也松散,露出了大片結實胸膛,男性魅力十足。

他一邊走,一邊問身邊那人,俊俏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什麽絕色公子,別是吹牛吧?”

“看看不就知道了!”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萬別錯過財神爺!”

兩人在院門外分開,那個叫“海樓”的剛一走進來,便被人從後頸輕輕一敲,立刻暈了過去。

洛凡廳內,方才那位酈公子剛剛唱完一曲,端的是宛轉悠揚,確實對得起他這個名頭。

苗笙一手支在小幾上托著腮,眼睛微微瞇著,還徜徉在方才聽曲的絕妙感受中。

手邊的酒他半杯都沒喝完,這酒的酒勁並不大,可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情緒過分高漲,腦子有些昏昏沈沈,眼前景物也都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恍惚間,有個人緩緩走到他身邊盤腿坐下,身上一股特別的香氣向他鼻端襲來。

“公子一個人喝酒,不覺得寂寞麽?”對方開口,嗓音低沈而有磁性,怪好聽的,“要不要我陪你喝一杯?”

苗笙撩起眼皮向他望去,便見身邊坐了個美男子,相貌英俊、五官深邃,就是有些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像是在故意顯擺那緊實的肌肉。

兩人目光相對,他發覺對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似曾相識。

這會兒廳內響起了悠揚的古琴聲,把這氣氛烘托得非常美妙,若是放了尋常,苗笙定不理會他,現在倒是多了一份交談的興趣。

“你是誰?”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對方拎起酒壺,為他斟滿了酒,淡淡道:“你可以叫我蕭郎,我是這春生館的人。公子想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蕭郎”自然是游蕭,這南風館可不是什麽幹凈地方,他怕苗笙會吃虧,便易了容跑來照應對方。

也有心給這人上一課,教教他什麽叫“江湖險惡”。

“你是小倌?”苗笙驚訝地挑眉,遙遙往隔壁桌大漢的臂彎裏一指,“我以為小倌都是那樣瘦弱的。”

游蕭輕笑一聲:“有什麽樣的客人,自然就有對應的人來服侍,我服侍的都是些世家公子,他們大多身嬌玉貴、纖細嬌弱,跟同樣能瘦弱的小倌在一起能做什麽?”

“可以喝酒聊天啊!”苗笙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臉燒得發燙,強行辯白,然後又強行轉移話題,“我只喝了一口酒,為什麽會有些頭暈?是不是你們這裏不通風?”

游蕭莞爾:“自然不是,這裏的熏香都有催情作用,公子難道不知道嗎?”

苗笙:“!!”

這個真的不知道!

游蕭端起小小的酒盅,遞到他唇邊,臉上露出戲謔神情:“公子今夜獨自來春生館,又是為何?難道不是想尋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我就是來聽曲的,沒有別的想法。”苗笙避過他手邊的酒杯,“我不喝。”

游蕭勾了勾唇:“這麽喝確實無趣,不如我換個方式,餵你喝?”

說罷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含在口中,緩緩向苗笙靠近。

“你別過來!”苗笙立刻擡手抵住他的胸口,一下子觸碰到對方溫熱的皮膚,就像被燙了一下似地換到了有布料遮蓋的地方。

游蕭一手摟住了他的腰,但並沒有強行將他摟進懷裏,兩人就這麽僵持著。

他咽下了酒液,覺察出酒中沒有被人動手腳,暗暗松了口氣。

苗笙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麽主動,當下有點心慌,論體力自己肯定是打不過對方,若是鬧將起來,這是在人家店裏,萬一春生館派出幾個護院,指責自己喝花酒不給錢,那多丟人?!

剛離開雲閑山莊第一天,就被聶雲漢和卓應閑得知自己去了南風館,還鬧出這種事,我的臉還要不要了?

若是讓游蕭知道了,得怎麽看我?!

這是當舅舅該做的事嗎?!

“你、你離我遠點!”苗笙用了力氣,壓低聲音威脅,“我沒有讓你來,你最好快些離開,我、我不會任你們訛詐——”

游蕭見他還算有警惕性,更放心了些,但做戲就要做到底,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於是他面上露出桀驁的笑意:“訛詐?這怎麽會?是我為公子容貌傾倒,主動湊上來的,當然不會向公子索取錢財。”

他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撥了撥苗笙垂落的一綹額發,目光迷離地讚嘆道:“像公子這樣的人,世間少見,蕭郎我早已為你沈醉,若能一親公子芳澤,此生也無憾了。”

苗笙躲開他的手,冷聲道:“我不是你的客人,也未允許你碰我,請你自重!若是在這裏鬧大了,要別人知道你們春生館的人還要強占別人便宜,看以後誰還敢來!”

他雙手抵著“蕭郎”的胸口推拒,雖然掙紮的幅度不大,但也算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邊推一邊心裏更加害怕。

這人勁兒怎麽這麽大?!

可惜這裏人太多,不能用袖箭,若是用了我肯定要被扭送官府,那還不是要丟盡顏面!

或許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那位“蕭郎”突然力氣松了些,他便趁著這個機會一下子把人推開,往後撤了幾尺有餘。

游蕭嗔怪地說:“公子何必發這麽大的脾氣?我又沒對你做什麽。”

苗笙氣結,還沒做什麽?我但凡力氣再小些,就要被你親上了!

他氣呼呼地從袖中摸出碎銀子,狠狠往桌上一拍:“今夜我沒了興致,告辭!”

接著便拿起旁邊帷帽,拎起裝著今日購物所得的小包袱,大步往外走去。

誰知道剛走出大廳,才到了院子裏,就被那蕭郎給追上了。

游蕭自然不肯善罷甘休,若是被他這麽輕松躲開,少不得這人還會抱著僥幸心理,下次再遇到別的南風館有什麽嗓子好的小唱、彈琴好聽的小倌,再耐不住好奇心跑進來,那可怎麽辦。

他一把抓住了苗笙的手腕,一扯一拉一轉,將人帶到了院子的陰暗角落裏。

“若是沒有喝酒的興致,我可陪公子談談心。”游蕭將他抵在墻上,壓低聲音,帶著笑意道。

苗笙這會兒嚇得心突突直跳,方才是坐滿了人的大廳,諒他不敢有任何過激的行為,可是這犄角旮旯裏——

看來我真的要用秘密武器了!

游蕭見他嚇得直哆嗦,心裏既疼又好笑,伸手箍住他的細腰,將人往懷中摟了過來。

“公子別怕,我真的沒有惡意。”他一邊輕聲道,一邊緩緩湊近了苗笙的臉。

陰暗月光下,這張俊秀的臉越發好看,臉上難以遮掩的驚懼也給他平添幾分破碎感,令人既想要疼愛,又想讓他更破碎些。

然而苗笙並沒有如他意料當中躲避,游蕭只能在他唇邊不到半寸遠的地方停下來。

他不可能真的違背對方意志親下去,而且也明顯感覺到懷裏這人一邊顫抖,一邊屏息,心不由自主地軟了。

這個距離也不錯,足夠親昵,能夠聞到笙兒身上的香氣。

誰知就在這一刻,苗笙突然從腰間掏出輕刃,按了一下機括,用力往他的側腰捅去——

“噗嗤”一聲悶響,有利刃刺破人體的聲音,游蕭感覺側腰一涼,下意識地松開手,後退了一步。

苗笙見他退開,立刻猛推了他一把,飛快向院外跑去。

游蕭望著他逃走的身影,迅速封住傷口附近的穴道止血,心中不由苦笑。

下手穩準狠,我笙兒還真是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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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蕭:你謀殺親夫。

苗笙:你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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