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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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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

不愧是你啊, 章將軍。

眾目睽睽之下餵公主點心,這種事情明明是少將軍能做出來的事情,現在你有樣學樣向少將軍看齊了。

可問題是, 少將軍心思單純, 餵點心只是為了餵點心,無半點其他念頭, 您就不一樣了, 這是明晃晃的宣示關系啊!

呂鬚一言難盡。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 她看向鶴華身後的蒙毅。

不止呂鬚看蒙毅, 此時的寒酥也在看蒙毅,兩人雖未說話,可想的事情卻都是同一件, 若蒙毅只覺得公主被冒犯,那便是這位上卿的確清風朗月, 對公主並無半點私心, 可若是有其他反應, 那便是對公主的心思並不清白。

這件事情太重要,以至於兩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蒙毅的臉,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 生怕自己錯過他的細微反應。

男人眼皮微微一跳,萬年清風雲淡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

寒酥掀了下眼皮。

呂鬚一頭霧水。

——所以,蒙毅這是什麽反應?是沒反應?還是有反應?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成倒吸一口冷氣。

——他剛才還為章將軍掬一把同情淚呢, 結果下一刻章將軍便隔著轎簾餵公主吃點心, 好家夥, 感情他白同情章將軍了!

這位將軍在別的事情上人狠話不多也就算了,在感情上也延續了這種作風, 主打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做的的事情完全讓人意想不到。

公子界嘴角微抽。

這就是鹹陽人的作風?

在經濟發展上鹹陽一騎絕塵,在兒女情長的事情上也是一馬當先——一言不合便在大庭廣眾之下餵點心。

行吧,一個血氣方剛一個韶華正好,做出什麽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公子陶目不斜視。

常年見公子成撩撥女郎的他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甚至還覺得章邯的動作頗為委婉收斂,若換成公子成來撩撥女郎,這會兒已經上了馬車你一口我一口互相餵點心了,而不是隔著窗簾送點心。

——嗯,尺度一般,不足為奇。

點心就在自己嘴邊,鶴華側側臉便能吃到,但她卻並沒有吃,而是奇怪看了看章邯的臉。

在她的印象裏,章邯既沒有蒙毅那般光風霽月,也沒有王離的直率坦蕩,男人眉眼似劍,氣質如刀,是個極鋒利極危險的人。

似這樣的人,氣質裏難免會帶著幾分陰郁,讓人望而卻步,生不出絲毫親近之心,但章邯卻恰恰相反,他的確略顯陰郁,但他做事卻很妥帖,比王離多了幾分細心,比蒙毅多了幾分親密,讓人舒服得緊,從不會有半點不適。

但今天卻不一樣。

男人騎在馬上,一手拿著點心匣,一手捏著銀質小叉,叉子上紮了塊小點心,擡手送到她嘴邊,似是要親手餵她吃點心。

很冒失。

完全不是以往的章邯能做出來的事情。

鶴華看了又看章邯,沒有就著他的手吃下他送到她唇邊的點心,而是微擡腕,把手伸了出去。

"我自己來。"

鶴華道。

蒙毅眉頭微動。

“???”

這是什麽反應?

這是有反應,還是沒反應?

寒酥呂鬚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成不忍直視。

——公主的態度非常明朗,對章將軍無半點男女之情。

章將軍的漫漫追妻路怕是有的走。

章邯垂了下眸。

沒有太多意外,只有本該如此。

眾星捧月的公主永遠不會在外人面前失態,她永遠優雅永遠矜貴,是大秦最耀眼的明珠。

章邯把小叉子遞給鶴華。

鶴華拿起小叉子,咬下叉子上的小點心。

剛做好的小點心微微熱,入口即化,軟糯香甜,是一款不亞於鹹陽城的特色點心。

“唔,味道不錯。”

鶴華由衷讚嘆。

章邯笑了一下,“公主喜歡便好。”

寒酥見此,立刻上前,對轎簾外的章邯伸出手,“章將軍,我來吧。”

隔著轎簾,章邯把點心匣遞給寒酥。

寒酥接過點心匣,把裏面的用絳紅色漆器裝著的點心端出來,放在鶴華面前的小幾上。

“公主,快趁熱吃吧。”

寒酥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蒙毅,笑瞇瞇招呼鶴華。

鶴華應了一聲,“就來。”

馬背上的章邯神色淡淡。

鶴華看了一眼章邯,回頭吃點心。

蒙毅深深看了一眼章邯。

察覺到他的視線,章邯瞥向蒙毅。

兩人視線相撞,蒙毅微微一笑,章邯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頃刻間收回視線。

蒙毅的視線跟著收回。

“今日的章邯似乎怪怪的。”

鶴華並未察覺兩人的目光交流,此時的她吃了一塊小點心,遲疑與蒙毅道。

蒙毅微擡眼,“公主知道他為什麽奇怪嗎?”

“不知道。”

鶴華搖頭。

蒙毅莞爾,“公主很快便知道了。”

鶴華吃點心的動作微微一頓。

很快便知道了?

或許是吧。

她在另外一個自己身上看到過自己的未來。

在另外一個世界,她與章邯的接觸並不多,不過是他送過她漂亮衣服,因為衣服格外中意,她便投桃報李,在阿父面前提了一嘴章邯,章邯借此平步青雲,做了九卿之一的少府。

但這種事情對她來講只是舉手之勞,章邯能青雲而上,更多的是憑借他自己的努力,她只是起到一個推介作用,能讓阿父重用他,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而非她的強烈推薦。

當然,她也不會以力舉薦。

幾件漂亮衣服而已,只能說明章邯懂得投其所好,而不是天縱奇才的能臣悍將。

可盡管只是在阿父面前提了一下章邯,章邯卻記了她好多年,甚至還曾辦做衛士去給她送東西,看她笑容燦爛,他的嘴角也跟著上翹。

若只是如此,她還能用知恩圖報來形容章邯,可後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卻讓知恩圖報徹底變味。

阿父崩逝之際,王離奔赴邊疆,蒙毅代替阿父祈福,章邯遠在驪山修築皇陵,他們都不在她身邊,之後是蒙毅被胡亥毒殺,她孤身奮戰,堅持著阿父的遺詔,結果顯而易見,被胡亥所虐殺。

再之後,是章邯臨危受命,領修築皇陵的刑徒對陣起義軍,將叛軍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王離領軍與章邯匯合,對陣如日中天的霸王項羽,王離戰死,章邯投降,得封雍王,封地關中。

關中之地,她埋骨地。

陰鷙的將軍踏月而來,為她重整屍骨,為她雕刻姓名,皎皎月色下,男人垂眸看著她墓碑,神色落寞而孤寂。

這種感情遠遠不是知恩圖報能形容。

——他喜歡她。

更確切地說,另外一個世界的章邯喜歡公主鶴華。

另外一個世界的章邯喜歡她,那麽這個世界的章邯呢?

是否也如另外一個世界的他一樣,對她也是情有獨鐘?

鶴華有些迷茫。

“公主?”

耳畔響起蒙毅的聲音。

鶴華回神,“啊?”

“怎麽了?”

“沒什麽。”

蒙毅笑了笑,單手挑開轎簾,“咱們到地方了。”

“哦,這麽快?”

鶴華瞧了一眼被蒙毅打開的轎簾。

轎簾外,親衛們井然有序駐守在轎攆旁邊,而親衛之外,是圍得水洩不通的黔首們——

“公主?是公主來了?”

“那當然,除了公主,櫟陽城裏誰還能有這麽大的排場?”

“太好了!”

“公主既然來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咱們還有可能被拆遷?”

“應該是吧,要不然公主過來做什麽?”

黔首們不曾受過專業訓練,自然沒什麽秩序可言,熱切看向她轎攆,七嘴八舌與周圍人議論著,黔首們的聲音此起彼伏頗為嘈雜,也就是她想問題入了神,這才沒留意早已到了地方。

鶴華放下手裏的銀質小叉。

“咱們走吧。”

鶴華對蒙毅道。

蒙毅頷首,長腿一跨,下了轎攆。

貴族們的轎攆頗高,上下轎攆要踩著人凳,但鶴華受二十一世紀教育長大,沒這種糟蹋人的習慣,年齡小的時候被人抱著上去,年齡大一些,便自己上轎下轎,雖有些吃力,但總歸能自己上下。

蒙毅知道她這種習慣,便命人做了小凳子,讓她可以踩著上下轎。

凳子雖好,但要在平地上使用才穩當,可這裏是櫟陽不是鹹陽,破敗的城池裏沒有幾條好路,尤其是普通黔首們的聚集地,地面更是坑坑窪窪,滿是泥濘,這種情況下,再使用凳子便不大穩當了。再配著行動不便的曲裾,讓鶴華的下轎動作更加艱難。

大抵也知道凳子不大穩當,呂鬚寒酥一前一後扶著鶴華下轎,生怕鶴華磕著碰著。

蒙毅瞧了一眼,到底有些不放心,把自己的胳膊遞了過去。

“當心。”

蒙毅道。

章邯微微側目。

“你太小心啦,我才不會摔到。”

鶴華噗嗤一笑,扶著蒙毅的胳膊,有驚無險從轎攆上走下來。

章邯眼睛輕瞇,落在蒙毅胳膊處,小公主手指纖纖如玉,熟稔扶著男人的胳膊。

如此自然又如此理所應當,仿佛她就該扶著他一樣。

章邯呼吸微頓,視線即刻收回。

公子成一陣牙酸。

瞧瞧,瞧瞧,公主雖在男女之事上尚未開竅,可在親疏遠近的事情上卻比誰都清楚,她不會吃章邯餵給她的點心,但她卻會扶著蒙毅的手下轎攆。

雖然前者有過於親密之嫌,後者卻是再正常不過的對她表示關懷,她承後者的情再正常不過,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她的心裏,蒙毅遠比章邯更重要。

重要到讓人忍不住懷疑,如果剛才餵給她點心的人是蒙毅,那她會毫不猶豫吃下去,而不是接下銀質小叉,自己餵自己吃點心。

當然,這僅僅是懷疑。

以蒙毅穩妥的性子,哪怕天塌地陷了,他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餵公主點心。

公子成嘖了一聲。

公子屆瞪了公子成一眼。

——他們來拆遷地是為了安撫黔首的,不是讓他去看公主的。

“去將亭長三老領過來。”

怕公子成誤了正事,公子屆囑咐公子成。

自古黃泉不下縣,更別提郡縣制剛剛開始的秦朝,對於縣之下的地方,都是由黔首們自治,以亭為單位,有負責治安問題的亭長,還有黔首事務的三老。

公子屆一疊聲催促,公子成不情不願道,“好,我這就去。”

公子成去請亭長三老,鶴華在一片高地上站定。

不是每個地方都能像鹹陽那樣,早早修上寬闊平攤的水泥路,作為一個經濟不行暮氣沈沈的地區,櫟陽的路大多是過去的老路,窄不說,還坑坑窪窪的,讓人行動極為不便。

好在這個地方鶴華來了很多次,知道哪裏的路稍微平整些,更知道哪個地方適合她站在上面講話,她在寒酥的攙扶下來到高臺上,呂鬚已命人將地毯小秤小幾取下,鋪上地毯,擺好小幾,鶴華扶著寒酥的手施施然坐下。

“肅靜——”

親衛聲音郎朗。

這個時代的黔首們對官員們有天然的敬畏,尤其在自己險些被鶴華放棄的情況下,黔首們對官吏的敬畏更甚往日,親衛們剛剛開口,底下的黔首便立刻停止議論,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眨不眨看著高臺之上的鶴華。

女官輕手輕腳斟茶。

鶴華輕啜一口茶,緩緩開口,“我本欲放棄這裏,拆其他地方,但聽聞你們在拆遷意見書上簽字畫押,便來你們這瞧一瞧。”

鶴華以平常聲音開口,聲音不算大,只有離得近的衛士們聽得清,至於被擋在外面的黔首們,只看到她嘴角動了動,她的聲音卻聽不真切,不免有些焦急。

下一刻,親衛朗聲開口。

——上位者不會扯著嗓門喊話,她的話會有親衛替她傳達。

親衛面無表情重覆著鶴華的話,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卻有一種極致的威壓,讓人不敢小覷,只想頂禮膜膜拜。

“你們既然願意配合,那我便收回成命,將建廠地址選在這裏,從這裏開始拆遷。”

鶴華道,“你們放心,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遵紀守法的黔首,原有的賠償標準不變,仍按照既定的協議進行拆遷賠償。”

“此為蒙毅蒙將軍。”

鶴華擡手指蒙毅,“出將入相的蒙上卿,大將軍蒙恬的弟弟,老將軍蒙武的兒子,蒙鷔的孫子。”

蒙毅緩步上前。

“蒙家世代為將,家風清正,蒙將軍願意以身擔保,我贏鶴華絕不拖欠拆遷費用,絕不讓拆遷黔首無處可居。”

鶴華道。

蒙毅緩步上前,環視著周圍黔首,“蒙毅以命為擔保,公主可信,蒙毅亦可信。”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蒙毅!那是蒙毅!”

“有蒙毅做擔保,咱們的錢跟房子肯定穩了!”

“太好了!公主沒有放棄我們!”

“是啊,公主竟然不介意咱們之前坐地起價。”

“公主與櫟陽的官吏不一樣,公主是好人,是真正為咱們著想的人。”

“櫟陽的那些紈絝們最開始給咱們開出的拆遷賠償才多少一點?是公主嫌他們壓咱們的價格,這才給咱們漲了賠償,讓咱們能拿到現在的拆遷賠償。”

“對,就是這樣的。”

“櫟陽的官吏與紈絝們只想怎麽從咱們身上撈錢,只有公主想著怎們給咱們錢。”

“是啊,公主對咱們這麽好,咱們真不應該被人煽動,獅子大張口。”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要我說,公主還是有利可圖,要是沒利可圖,公主幹嘛自掏腰包給咱們錢?”

但這種聲音很快被人反駁,“公主是有利可圖,咱們的工廠建起來之後就是金山銀山,公主能躺在金山銀山上收賦稅。”

“但公主收賦稅的同時不忘從指頭縫裏漏出來一點,讓咱們跟著喝個肉湯,哪像櫟陽的官吏們,只顧著自己的享樂,完全不在乎我們的死活。”

“是啊,跟著公主,咱們能過上好日子,就像鹹陽的黔首一樣,能吃飽穿暖,還能把孩子送去上學,要是孩子聰明,指不定還能混個官當當。”

“可是跟著櫟陽的官吏們能過什麽日子?”

“只能勉強顧個溫飽,還要忍受紈絝們滋擾,要是有選擇,我寧願櫟陽的縣長一直是公主!”

黔首們你一眼我一語熱切討論著,眼睛看著高臺上鶴華的方向,眼底滿滿是對未來的向往。

他們這座沈寂了百年的舊都,竟也有一日能過上如今的國都鹹陽城一樣的日子,這樣的事情他們在夢裏都不敢想,但現在,竟真的實現了。

只要能順利拆遷,只要能順利建廠,只要廠子建好投入生產,他們便能進廠打工,不再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真好。

這樣的日子真好。

三老們老淚縱橫,扶著拐棍向鶴華行禮,“公主,老頭子代替黔首們謝謝您。”

鶴華連忙起身,避開三老們的行禮。

“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鶴華將三位老人攙起來,溫和出聲,“民為重,社稷次之,我雖不是儒家弟子,但也認同孟子的這句話,你們的日子過得好了,櫟陽才能恢覆生機。”

“老翁,我希望在你們有生之年,看到櫟陽再次覆興,重振當年大秦國都的盛景。”

“好,好,好一個櫟陽覆興!”

老人激動不已,“為了公主的這句話,老頭子該死也不能死了。”

“老頭子會撐著這口氣,看一眼公主治下的櫟陽覆興,盛世太平!”

蒙毅眉頭微動,目光落在鶴華身上。

他離開鹹陽的時候,公主才十二,還是個半大孩子,一身的野心不知隱藏,用稚氣的話說著千秋萬代,聽著總有一種孩子氣的好笑。

可現在不同,三年的時間,讓這位小公主成功蛻變,處理政務雖仍顯青澀,但那種天生上位者的風采已隱約可見,讓人絲毫不懷疑,日後的她將會成為她最敬愛的阿父一樣的人,帶領大秦攀上新的高峰。

這樣的公主是他從未見過的,渾身散發著野心與鋒芒,熠熠生輝如最上等的夜明珠,只一眼便能奪走人的眼睛。

蒙毅目不轉睛。

章邯眸光微動。

這大概就是大秦的公主,光芒萬丈,自信張揚。

——她與她的父親一樣篤定,她能將大秦治理得更好。

安撫完黔首,下一步便是針對性去黔首家裏瞧一瞧,是深入基層,與民同樂,讓自己與黔首們更緊密聯系到一起,徹底斷絕黔首們被有心人煽動再次毀約的事情。

王離從不屑於做這種事。

他言黔首就是黔首,貴族就是貴族,雲泥之別,強融不來。

對黔首好不必以與民同樂來表達,只要做好貴族們的分內之事,黔首們便能過上好日子。

若是在以前,她會很認同王離的言論,但自從三歲接受了二十一世紀的社會主義教育,她便不大認同這樣的話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貴族之所以是貴族,是因為投胎投得好,沒必要因為自己會投胎,便對普通人不屑一顧。

再說了,她現在迫切需要在櫟陽做出一番事情,來堵住公卿大夫們的質疑,這種情況下,爭取黔首們對她的支持頗為重要。

鶴華在拆遷地待到很晚。

原本心有忐忑的黔首們徹底放心,再不提坐地起價的事情,鶴華便趁熱打鐵,再給並非農忙時節的黔首們找些事做——由黔首們動手拆遷,按照拆遷進度給黔首們結算工錢。

“公主,您用我們就對了!”

“我們自己建的房子,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房子的結構,我們自己拆遷不僅省事,還省時!”

“公主,您就等著吧,不出一個月,我們便能把房子全部拆完!”

黔首們大喜過望,公子們喜不自禁。

——黔首們自己動手可比他們找人便宜多了,那麽多房子,能省一大筆錢呢!

心裏正高興,卻突然瞥見鶴華涼涼視線看過來,少女鳳目微挑,眼底隱隱有著威脅味道。

“……”

好的,這筆錢他們不敢省了。

他們若是從黔首們身上撈錢,公主怕不是會剝了他們的皮。

所有事情都辦完,鶴華回到府邸,此時暮色深沈,月色高懸,涼風習習拂面而過,無聲提醒著此時已是深秋時節。

大秦用的是舊歷,冬日為歲首,還有月餘時間便是冬日,留給鶴華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趕在冬日之前將這個地方拆完,否則冬日到來之後這裏完全無法動工。

“公主,臣已向陛下請旨,召集輪崗舊部,前來幫助櫟陽黔首。”

蒙毅向鶴華道。

鶴華稍稍松了一口氣,“如果有他們來幫忙,拆遷進度會進行很快。”

“只是這些費用怎麽算?總不能讓他們過來幹白工。”

蒙毅微微一笑,看向章邯。

章邯掀了下眼皮,“公主,臣凱旋之後陛下賞賜極為豐厚,臣孑然一身用不到這些東西,公主不妨拿去,當做給老兵們的工錢。”

“這,可以嗎?”

鶴華有些猶豫,“我大概要很久才能還上你的錢,要等到工廠盈利,少說也要三五年的時間。”

章邯不甚在意,“錢財乃身外之物,公主不還也無妨。”

鶴華心頭一跳。

恍惚間,她想起另外一個世界的章邯,也是這樣的夜裏,將軍孤身一人,獨守孤墳荒堆。

那位公主終究沒有等到她的將軍,蒙毅被毒殺,王離領兵在外,她孤零零死在昏君佞臣的報覆下,荒草一堆便是她的埋骨地。

但在她下葬之後,卻有人從千裏之外趕來,給她姓名與身份——

“你不是孤魂野鬼。”

“你是公主鶴華,大秦帝姬,始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小女兒。”

鶴華靜了一瞬。

片刻後,她擡頭看向蒙毅,“蒙毅,我想單獨與章邯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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