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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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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彩!”

王離朗聲開口, “這才是大秦公主該有的模樣!”

不止是大秦公主該有的模樣,他還從那張略顯稚嫩的小臉上看到了陛下的模樣,殺伐果決, 翻手為雲覆手雨。

——這才是被陛下養在身邊親手帶大的女兒, 不止模樣相,連性情都像了十成十。

他可太喜歡十一現在的模樣了!

王離擡手往嘴裏送了一口酒, 眼睛亮晶晶, “十一, 你知道你前幾日像什麽嘛?”

“你前幾日做事瞻前顧後, 畏首畏尾,不像是大秦公主,更像是流落在街頭巷尾的小可憐。”

蒙毅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目光落在鶴華身上。

他是看著鶴華長大的,這位公主乖巧懂事, 聰明過人, 是位讓人很省心的公主。

——當然, 僅限於她心情好,且沒有被激怒的情況下。

作為最受帝王寵愛的公主,這位公主該有的公主脾氣一樣都不少,喜華服, 好音律,美味佳肴一點不能少,若不是前幾年輕徭薄稅與民休息讓國庫虧空得厲害, 她還會將身份使然的窮奢極欲發揮到淋漓盡致。

喜歡享受, 以前是寬厚善良, 而今是但卻有鋒芒,方才處理衛士便是最好的寫照。

似這樣一個人, 他很難想象她會前怕狼後怕虎,如王離話中所說,活像是被人丟棄在街頭的小可憐。

他想象不到那種畫面,更不敢去想。

但他的眉頭還是不由自主蹙了起來,胸口也悶得厲害,他看著她的臉,思緒有一瞬的凝滯。

“流落街頭的小可憐?”

蒙毅看了又看主位處的鶴華。

“對,就是流落街頭的小可憐。”

王離大口喝著酒,“前幾日的公主一點不像公主,可憐兮兮又故作堅強的,瞧著別提有多不順眼了。”

鶴華噗嗤一笑,嗔了王離一眼,“什麽小可憐不小可憐的?我哪有這個樣子?”

“好,你說沒有便沒有,我全聽你的。”

辛辣味道入喉,王離痛快嘆了一聲,“但我跟你講,還是現在的你瞧著順眼。”

“既為公主,便該驕縱跋扈,不受旁人的約束。”

“什麽乖巧懂事,什麽溫柔善良,那是約束普通人的,不是用來約束公主的。”

王離擡眼看鶴華,笑出一口大白牙,“十一,你就應該永遠是現在的樣子,永遠自信張揚,顧盼神飛。”

鶴華下巴微擡,一臉篤定,“放心,我永遠都如今天這樣。”

那些不自信,那些試圖按部就班走著前人道路來博取別人的中肯的她,再也不會有了。

——她是什麽模樣,該由她來定義。

蒙毅眼皮微擡。

他該欣慰的,為陛下感到高興,更為公主感到自豪,但當他看到略帶稚氣的小臉上滿是堅毅之色,他心裏突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他一路看著她長大的小公主不再將他視為退路,更不會再習慣性依賴他,她已經學會自己走路,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這大概是一種什麽感受呢?

大概是盼著孩子長大,可又怕孩子長得太快離開自己的老父親心情。

蒙毅自嘲一笑。

鶴華手指輕叩茶盞前的案幾。

侍從極有臉色,立刻上前添茶。

“蒙毅,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鶴華端起茶盞,“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與教導,也謝謝你——”

聲音微微一頓,鶴華輕哼一聲,“只謝你對我的照顧教導便好了,其他的便不謝了。”

二十一世紀有一句很火的話,大概意思是感謝苦難吧,那些殺不死你的,都會讓你更堅強。

她不喜歡這句話,弄得苦難仿佛是一種恩賜似的,自己要感謝它沒有把自己弄死,所有才有越來越強大的自己。

這句話完全是駁論。

為什麽人一定要歷經苦難才能成長?

生在象牙塔裏的嬌嬌女,隨著時光的飛逝也會有自己的主張,而不是飛來橫禍,在高壓與痛苦之下將原來的自己完全摒棄,換一個面目全非的自己,美名其曰這就是成長需要的代價。

她不喜歡這樣的成長。

這種成長更像是被苦難壓垮脊梁之後的妥協。

張揚熱烈的自己被自己親手埋葬,然後還要告訴別人,自己做得很好,這是生活必須的事情,誰都躲不掉。

這是被逼無奈的讓步,一步一步與苦難和解。

過往歲月被一刀切,性格裏的棱角被全部打磨,只剩下東西與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唯一的區別的是自己還活著,還知道疼,在回想起自己也曾意氣風發,一諾千金重時會有一瞬的失神,只是這種失神會逐漸麻木,最後當別人再提起,自己便會自嘲一笑——

“嗐,當時還是太年輕。”

一句太年輕,便將自己與過去分割。

她不喜歡這樣。

誠然,人生之路會有各種無奈的抉擇,可她希望,無論做了多少次選擇,無論第多少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都能有勇氣去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那條路,而不是最適合的。

她不妥協,也不和解。

她會如阿父一樣逆流而上,在波濤洶湧人群中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我能成長得這麽快,是因為你的斷舍離。”

鶴華端著茶盞,看著下方的蒙毅,“可是這種斷舍離讓我有一段時間很痛苦,自我懷疑,誤入歧途,如果不是王離夜闖宮門將我帶走,只怕我現在都陷在那種怪圈不可自拔。”

蒙毅斟酒動作微微一頓。

他沒有擡頭看鶴華,但他能感覺得到,鶴華此時的目光定然落在他臉上,那雙像極了陛下的眼睛此時略帶不滿瞧著他,灼灼且略帶埋怨,燙得他面上有些疼。

“我知道你是為我,可我不喜歡你的這種為我好。”

鶴華道,“我更知道我終有一日要走到這一日,早一日走到,我日後的路會更好走。”

“可盡管如此,我依舊覺得這條路不應該由你來開啟。”

“蒙毅,你一直是我的退路,而不是你親手將這條路斬斷,以此讓我習慣身居高位的高處不勝寒。”

蒙毅捏著酒盞的手指微微收緊。

鶴華的聲音仍在繼續,“可是蒙毅,身居高位便一定要做孤家寡人嗎?”

宴席是公宴,但更是私宴。

宴席上只有鶴華王離並蒙毅的幾位心腹,都是鶴華以往朝夕相伴的人,花廳裏沒有外人,她說話也更為肆無忌憚,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已經不需要再去在意旁人的模樣,所以她想說什麽便說什麽。

“我不覺得這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沒有人規定,上位者一定是孤獨冰冷的。”

“縱然有,到了阿父與我這一代,這樣的事情也會被全部打破。”

鶴華看向蒙毅。

男人並未擡頭,只瞧著手裏的酒盞,像是在欣賞酒水的成色似的,但她知道,絕對不是,蒙毅並不註重口腹之欲,酒水是西南之地溫柔綿長的醉明月,還是關中之地辛辣無比的燒刀子,蒙毅都不會有太多的關註,他之所以此時在盯著自己的酒盞看,而不是擡頭看她,是因為他在心虛。

他意識到自己單方面的斷舍離會給她帶來傷害,更會傷害到她對他的感情與依賴,但是無論重來多少次,他依舊會走這條路。

——他希望她永遠獨立自主,不去依賴任何人,哪怕這個人是他。

燭火剪著男人消瘦下巴。

搖曳的光暈一點一點暈開,和著羽人座檀香爐裏吐出來的裊裊熏香,勾勒著男人的眼角與眉梢。

鶴華的聲音一下子軟了下來,“蒙毅,我很依賴你。”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蒙毅肩膀微微一顫。

像是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男人耳朵動了動——以後,也是?

“但這種依賴不會影響到我對政局的判斷。”

鶴華繼續道,“所以蒙毅,不要去破壞這種依賴,好嗎?”

蒙毅呼吸微微一窒。

陪侍的副將們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裝鵪鶉。

——公主與蒙將軍的事情可不是他們這群人能置喙的,他們唯一出現在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陪襯。

就跟花廳裏的半人高的熏香爐,精致古樸的琉璃燈似的,是一種裝點花廳氣氛的工具。

偌大花廳,隨著鶴華聲音的結束而陷入沈默。

蒙毅手指捏著酒盞,慢慢去擡頭。

但頭擡到一半,他卻突然又停下,像是要緩一緩似的。

待緩了一會兒,睫毛斂著的幽深眼眸才順著錦毯一寸一寸向上走,一點一點移到鶴華身上。

而此時的鶴華也正看著他,鳳眸映著搖曳燭火,熠熠生輝的燭火便從她眼底燒到他身上,那是少年意氣的顧盼神飛,不管不顧在逆流之中做自己。

蒙毅突然便笑了起來。

——王離那廝說得對,這樣的公主的確很順眼。

“彩!”

寂靜花廳突然爆出一聲喝彩。

這聲音來得著實突然,蒙毅動作瞬間停下,動作幅度比方才大,手中酒免不得抖了下,幾滴酒水從酒盞裏跳出來,撒在蒙毅手指上。

而造成這一切的肇事者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蒙毅的細微動作,少年長腿一跨,從自己位置處起身,一手拿著酒盞,一手提著酒壺,大步來到蒙毅面前。

見蒙毅手裏的酒盞仍是滿的,少年便放下自己的酒盞,抓著蒙毅胳膊端著酒盞往蒙毅嘴裏灌,一邊灌,還一邊埋怨,“十一說得這麽好,你怎麽不走一個?”

“……”

王離這只野猴子就不能安安靜靜坐著嗎?

鶴華嘴角微抽。

一盞酒被灌了個一滴不剩。

“這才對嘛。”

王離滿意了。

少年心思只在蒙毅身上,完全沒有留意主位上的鶴華目光,蒙毅喝完酒盞裏的酒,他便屈膝挨著蒙毅坐下,擡手拍了下蒙毅肩膀,“蒙毅,你跟十一什麽關系?”

“為什麽要跟著旁人去與十一劃清界限?”

若說去西南之地歷練的最大收獲是什麽,那麽回來之後蒙毅不再動不動便揍他絕對是第一個。

本著這種心理,王離見了蒙毅不再像之前那樣耗子見了貓,他可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不僅活下來了,還戰功赫赫,聲名遠揚,作為大秦冉冉升起的絕世將星,他有什麽好怕的?

他當然不怕!

——尤其是當著十一的面,他不僅不怕,他還敢貼著蒙毅給蒙毅灌酒!

“蒙毅,十一依賴你,那便讓她依賴唄。”

王離往蒙毅酒盞裏重新續了酒,“這有什麽大不了的?至於讓你猶豫半天不說話嗎?”

“來,走一個!”

王離把倒滿酒的酒盞送到蒙毅嘴邊,“走完這一個,便拿出咱們關中兒郎的豪氣,對十一說隨便她依賴!”

“你永遠都不會背叛十一,為什麽要擔心她的依賴?”

“……”

鶴華擡手扶額。

——只要身邊有王離,再怎樣煽情的畫面都會變得不忍直視。

鶴華嘴角微抽,夾了塊臘肉餵到嘴裏。

蒙毅餘光瞧了瞧下鶴華,接過王離手裏的酒,擡手一飲而盡。

“彩!”

王離聲音郎朗。

蒙毅放下酒盞。

王離連聲催促,“快說!”

安靜裝鵪鶉的副將們目光偷偷往蒙毅身上瞧。

——誰能拒絕這種熱鬧呢?尤其是蒙將軍的熱鬧。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蒙毅身上,除了鶴華。

她太了解蒙毅,如果說她大兄是君子可欺以方,那麽蒙毅便是光風霽月,皎潔疏朗,他不會將心事全部埋藏心底,讓你猜來猜去,但也不會將心事全部宣之於口,他總是會在恰當的時機說上恰當的話,讓人如沐春風。

方才王離不開口,他定然會迎著她的視線說出自己的話,可現在王離不斷起哄,他方才想說的話此時便已不適合,他若再開口,便是如王離一般帶著酒後微醺的半真半假,再說直白一點,便是順水推舟,說幾句好聽的話哄她開心。

這種話可聽可不聽,鶴華不太在意。

但當蒙毅在王離的催促下終於開口,鶴華夾菜動作微微一頓,清楚發現自己在開心——

“公主已經長大,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

蒙毅聲音清朗,“如臣不會再過問公主今日吃了多少點心,公主想要依賴誰,又與誰親近,臣也不會再過問。”

這句話不是在哄她,更是順水推舟的好聽話,而是他心中最直白的想法,他不會再幹涉她的任何事,她可以想做任何她喜歡的事情。

她是自由的。

他希望她永遠自由。

“公主,願您前程似錦,所向披靡。”

蒙毅溫柔看著鶴華,眼底有燭火燦爛。

“我會的。”

鶴華彎眼笑了一下,手裏的筷子擱在玉碟上。

鶴華擡頭,自己與蒙毅之間隔得有燭火,燭火搖曳著,淺淺的光芒鍍在蒙毅身上,讓他整個人有一種夢境般的不真實感,鶴華眨了下眼,光芒消失,只剩男人與王離並肩而坐。

“蒙毅,早點回來。”

鶴華道,“我與王離在鹹陽等你。”

蒙毅溫柔一笑,“臣會的。”

次日。

城樓之下,蒙毅送鶴華離開。

“公主一向心善,不會輕易要人性命。”

蒙毅將昨日衛士的處決說給鶴華聽,“在行刑之前,臣便自作主將那幾人救了下來,罰他們五十軍棍,傷好之後送他們去做三年苦役,讓他們引以為戒,永不再犯。”

“那幾人痛哭流涕,悔不當初,指天發誓再不敢對公主不敬。”

鶴華瞪了蒙毅一眼,“你總是喜歡當好人。”

“公主若是不滿這個安排,臣現在便讓他們擡頭來見。”

蒙毅笑著道。

“不必。”

鶴華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著蒙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既是你麾下衛士,對我不敬,便是你管教不嚴,你當與他們一同受罰。”

蒙毅忍俊不禁,“的確是臣管教不嚴。”

“三……不,二十軍棍。”

鶴華豎起兩根手指,“另外罰你半年俸祿,以儆效尤。”

“好,臣的確該罰。”

蒙毅莞爾。

“你的俸祿都扣到哪一年了?”

王離眼前一黑,“我本來還想問你借點錢周轉一下的,這下得了,別說借錢了,我還得跟你大兄說一聲,讓你大兄貼你點錢。”

“邊關苦寒之地,沒有錢寸步難行。”

“你說吧,讓你大兄給你送來多少錢?”

“蒙恬秩奉一萬石,縱給蒙毅送去五千石,府上仍有五千石,足夠他日常開銷。”

章臺殿中,嬴政把批閱完的奏折擱在禦案,聲音悠悠說著話。

“阿父聖明!”

鶴華提著裙角走上前,拿著兩只小拳拳殷勤給嬴政錘肩。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生活技能,每次闖了禍,或者要為旁人求情,便會使出渾身解數給阿父捶背揉肩。

至於效果好不好,她覺得大抵是好的,否則阿父不會放下隨手翻開的奏折,眼睛舒服地瞇起了起來。

阿父一臉享受,氣氛烘托便得差不多了,她便改了動作,小拳拳舒展攤開,從錘肩變成攬著嬴政肩膀,趴在嬴政肩頭撒嬌,“我這般公私分明,阿父不能再計較我偷偷溜出宮的不是了。”

“當然啦,不止我,還有王離,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呢,您就別打他板子了。”

她與王離剛到鹹陽城,便被阿父的親衛逮住了,她被送回宮,而王離則是直接下獄。

更要命的是下獄只是一個開始,牢獄之災後面還要挨軍棍,真真切切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鶴華道,“上將軍只有王離這麽一個兒子,見王離傷得這麽厲害——”

“上將軍?”

嬴政微擡眼,打斷鶴華的話,“哪位上將軍?”

“……”

好的,知道了,大秦的上將軍受大孝子的連累,從武將最高官職一貶到底,成了白身不說,連府邸都沒了,天天在蒙恬府上蹭吃蹭喝。

“阿父,我真的錯了。”

鶴華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解釋,“是我鉆了牛角尖,明白得太遲,連累這麽多人——”

“你是公主,你沒有錯。”

嬴政輕嗤一笑,再度打斷鶴華的話,“十一,你今日來尋朕,是向朕認錯,還是要為其他人求情?”

鶴華呼吸微頓,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公主怎會有錯呢?

上位者永遠不會有錯,錯的只會是她身邊的人。

而她也不需要為他們求情。

錯誤已經發生,求情是最無用的事情,她該做的,是替他們善後,將這次的錯誤徹底改寫,扭轉成對他們有利的事情。

“都不是,我今日過來,是想與阿父商議另外兩件事。”

鶴華松開嬴政肩膀,屈膝跪坐在嬴政身側,“王家幾代積累,富可敵國,與其將王家的家產充入國庫,堆在國庫裏吃灰,不如用來修築直道。”

“待這條直道修好了,便在直道上豎一塊碑,上面寫王賁王離捐贈。”

嬴政懶懶挑眉。

“還有我的幾位嫂嫂,她們既已封君,便是大秦之臣,她們應該做的是助阿父開創盛世,而不是日日留在府上相夫教子。”

鶴華道,“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雉姐姐如今有新的事情要忙,無暇分心管理之前的幾家工廠,那些工廠交給旁人她又不放心,不如便讓我的幾位嫂嫂來管理。”

“當然,她們有爵位在身,小小的廠丞是辱沒她們,她們若入仕,最起碼也要六百石。”

鶴華一筆一筆算,“她們有管理民生的經驗,當然不能讓她們只管工廠,我的意思是未來的治粟內史從她們之中培養。”

“她們都是很厲害的人,只要給她們一點點機會,她們不會做得比任何人差。”

“還有我的二姐姐,她在治理民生的事情上也不輸於我的幾位嫂嫂,她也可以來幫我——”

鶴華聲音微微一頓,突然想起自己跟隨王離離開時六姐姐的歇斯底裏。

——六姐姐在她身上看到了屬於女人的光芒萬丈,她卻自掩光芒,為了些風月情愛,便將一切拋下不顧,這樣為了男人甘願毀了前途的她,在六姐姐眼裏著實可殺。

鶴華久久未說話,嬴政擡手,屈指敲了敲鶴華額頭。

“阿父,六姐姐現在在哪?”

鶴華回神,“我想見一下六姐姐。”

嬴政挑了下眉,“不恨她?”

“說不怨是假的,如果不是王離反應快,那麽被弩箭射穿胸口的人便是我。”

想想王離身上的傷,鶴華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要見了,在王離的傷沒有徹底好之前,我不想見她。”

嬴政道,“她已被朕囚禁,以後由你發落。”

“謝謝阿父。”

鶴華抱著嬴政胳膊,聲音不似方才談起政事時的侃侃而談。

嬴政眸光微動,伸手揉了揉鶴華的發,“十一,你這一次成長很多,朕很欣慰。”

人活一世,很多人尚未來得及弄清自己想要什麽,便稀裏糊塗過了一生,一如她的阿娘。

但十一完全不同,她的成長遠比他想象中要快,她早早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朝自己的目標不斷努力,野心遇到能力,她想要的東西便近在咫尺。

所謂的朝臣的阻攔,所謂的世俗的偏見,最終都會被她踩在腳下,成為助力她更上一層樓的玉階。

她離她的目標已經很近了。

近到只剩最後一座高山,她便能將一切緊握指尖,但那座高山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阻礙,甚至終其一生都無法逾越。

“你知道你與男性繼承人相比,最大的致命弱點是什麽嗎?”

嬴政目光落在鶴華臉上,鳳眸有一瞬淩厲,“是生育。”

“十一,你該如何向朕證明,這個致命弱點不會影響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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