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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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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

閣樓,臥室。

谷唯秋安頓好白璟,他的通訊器有幾十條未接來電,都是貝利打來的。

臥室對門的書房,谷唯秋剛打過去,那邊就接起來了。

“臥槽我氣死了——!!”

貝利的聲音沖出聽筒響徹寂靜的空間,“雄協那群老東西保護法更新得賊慢,我們年輕雄蟲的意見就當放屁啊!”

雄蟲的神經天生脆弱,情緒也比雌蟲容易崩潰,大半夜的,貝利瘋狂控訴。

谷唯秋等他說完,再次接上聽筒:“你提了什麽意見?”

“——放緩剛成年雄蟲的繁衍義務時期啊!25歲就開始規制也太過分了吧,我年年提意見,怎麽也得到35歲吧?”

谷唯秋共情點頭,“你說得對。”

“是的吧,他們這群一條腿邁進棺材——”

“對對。最近天不好,早點睡吧。”谷唯秋掛斷了通訊器。

雄協。

全稱:雄蟲保護委員協會。

總部在伊索爾王宮相隔不足千米的戊琉區,從事一切和雄蟲利益相關的活動,《雄蟲保護法》的制定機構,百歲老雄蟲坐鎮,雌蟲每月給雄蟲多少月供,犯了錯如何量刑,甚至什麽叫“犯錯”,都由他們說了算。

民間對它的印象:情懷至上,雌蟲都嫌晦氣、雄蟲都想巴結的地方。

谷唯秋躺在床上,定位雄協總部。

戊琉區。

這可是塊傳承萬年的風水寶地,赫裏工廠就是建在戊琉。

果然是情懷之地,這幫老學究肯定在一邊嘔心瀝血,一邊感嘆發明了《雄蟲保護法》的艾德廠長到底是什麽神蟲。

“確實神。”谷唯秋吐槽出聲,“也就夜生活幹澀還活了160歲的蟲能想出這麽糟心的玩意。”

“唔……”白璟的手指動了動。

肌肉緊繃,一副要醒不醒好似在夢裏掙紮的模樣。

谷唯秋的頭剛湊過去——

雌侍眼睛倏地睜開,一個激靈坐起身,“我打贏了嗎?!”

谷唯秋:“……”

莫名想起電量耗盡的電腦通上電源的瞬間。

白璟回憶起失去意識的那一幕,大半夜氣不打一處來,捏著被子坐在床上。

“你何必要和他打架呢。”谷唯秋心疼自己的雌侍,打嬴打輸都是皮肉受苦,他對這種純粹的幹仗沒有興趣。

白璟激動:“你不懂,這必須打!”

結果就是他們都睡不著,然後又“玩樂”一番,再吃個夜宵,相擁而眠——並在第二天早上困得要死。

閣樓的半空盤旋黑色的軍用直升機,趕跑了記者,卻比記者吵多了。

谷唯秋抓著頭發煩躁起身,旁邊的白璟用枕頭蓋著頭,蜷縮得像個下油鍋的貝殼。

拖鞋聲從二樓響到三樓,谷唯秋踩著木梯上了天臺,頭頂的飛行員看到他,緩緩降落打開艙窗,“有事麽蘭斯特閣下?”

“告訴你們元帥,”谷唯秋眼圈發黑,“我想看的是‘誠意’,不是‘拳頭’!”

元帥府的勢力三歲雄蟲都懂,他不想反覆體會。

飛行員連連點頭,規矩到位,說辭卻是另一回事:“我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保護您臥病期間的安全!”

“去對面的草坪停著——”谷唯秋一指,“吵著我的雌蟲睡覺了!”

直升機乖乖去降落。

谷唯秋下了梯子,長舒一口氣。

白璟中途醒了找不到他,正在梯子下面等,“哈頓元帥為什麽不直接向雄蟲動手?他的實力早就超過歷代元帥數倍。”

“他有強大的意志力克服信息素的天障,他的部屬和平民雌蟲可不行。”谷唯秋摟著白璟回臥室,“時間越久越難忍,親信會變成定時炸彈,上一任元帥……”

說到中途,谷唯秋停頓一下,沒再說下去。

所以,工業信息素是雌蟲唯一的救贖。

要是有別的路,體能比雄蟲強悍數倍的雌蟲早就反了。

艾德封禁工業信息素的生產,是促成雄尊雌卑最漂亮的一步棋,直到今日,哪怕社會地位高到手握兵權的雌蟲,也有九成以上連聽都沒聽過這玩意。

“哈頓元帥向你拋橄欖枝,你打算怎麽辦?”

白璟問得謹慎。

長廊走過谷唯秋修長的身影:“只有一家的橄欖枝,那多沒意思。”

……

入冬,凜風刺骨。

在蟲都的日子迎來第三個月。

萬物收拾收拾冬眠的時節,聽說蘭斯特的病快好了。

蟲都四處都能看到蘭斯特的身影。

各方勢力的眼線森羅密布,互相看不慣對方,暗中發生好幾次黑吃黑。

吳隱知有點急了。

系統給出的時間過半,他還從沒“通關”那麽慢過。

同時,他又“佩服”谷唯秋的日子順風順水,來蟲都做任務也不耽誤旅游,充分融入本土集團,體驗當地風土民情。

玩家都是副本等級越高日子過得越辛苦,谷唯秋是那個不可覆制的特例。

——純靠打怪莽過去的二三星副本打得爛,五星以上要運籌帷幄乃至平衡各方勢力時,反倒支棱起來了。

吳隱知記得谷唯秋的父親是商業巨頭,想著谷唯秋多少有點基因在裏頭。

不是大刀闊斧幹事的基因,

是吃喝玩樂的基因!

雕鑿簡約貴重的書桌前,倒黴催的雄父羅威還在堅持關註谷唯秋的動向。

今天的份剛通過加密郵件傳送過來。

打印機吐出一張A4紙。

11點30分:出門

12點14分:和雌蟲品嘗特級蜂巢(說太甜,雌蟲表示不讚同)

13點50分:賓館午睡起床

15點20分:在街上和杜克公爵吵了一架,跑了

……

問:蘭斯特和杜克吵什麽?

答:杜克公爵說,蘭斯特這個敗家玩意不出三個月準要刷爆他的卡!

……

“……”

羅威摘下老花鏡,捏了捏酸澀的山根。

緩了好久,才整理好心情繼續看,這回,他眼前一亮。

——19點35分:熱塢夜市。

“快,快!”羅威道,“再派些跟蹤的蟲過去,千萬不能跟丟了!”

家衛應聲,皮靴哢噠響在地板,出門了。

吳隱知在另一頭辦公,不動神色把地點輸入光腦。

熱塢夜市,

蟲都最大的蟲卵倒賣市場。

與此同時,元帥府辦公室的電話響起。

“收到!”接線員連連點頭,“繼續跟蹤,今晚務必保證記錄下蘭斯特的一舉一動!”

掛掉內線,旁邊的執行官摘掉耳麥,“看來,蘭斯特又要打生產雌蟲的主意了。他在都城假裝混跡多日,就是為了去這裏!”

接線員:“可是,直到現在,我們也沒再見過那塊能催生雌蟲的金磚了。”

“快了,他已經動起來了!”執政官緊盯實時傳送的錄像,“要保證他的安全,元帥有令,絕不能讓金磚落到那群雄蟲手裏!”

……

熱塢夜市,燈火通明。

谷唯秋打了個呵欠。

今天行程有點緊,宅居在家出來那麽久,還有點不適應。

夜市到處傳來熱鬧的叫賣聲,雌蟲老板的聲音在冬日激昂亢奮,賣力宣傳自己弄到手的雌卵。

上次見到這般場景還是在第二戰地保健院的孵化室,到了艾德統治時期,雌蟲就不配再出現在保溫箱裏了。

谷唯秋穿著面料薄軟卻極其保暖的緞子,走在眼睛快跟不上的攤位。

老板還在吆喝:“呦,這不是蘭斯特閣下嗎?好久不見啊!”

“這邊這邊!”另一頭的老板叫賣,“我這邊的雌蟲孵出來可聽話了,回頭客都是貴族雄蟲呢!買一些吧?買十送一!”

谷唯秋停在攤位旁。

“貴族雄蟲買了夜市的蟲卵孵化雌蟲,雌蟲長大生了雌蟲再賣到夜市——”

白璟及時捂住了谷唯秋的嘴。

兩位老板爭得臉紅脖子粗。

“嘔!你那個蟲紋都看不清的雌卵能孵出來嘛?騙蟲的吧!”

“放屁,你就是看我生意好!”

兩家眼珠子冒火星子,互相瞪了一眼。

“快來買呀!!”

“我這邊只要5000星幣一顆啊!!”

……

谷唯秋心道:確實夠便宜的,連奧切爾捎帶腳替雄主養的古亞,一個月都有80萬零花錢。

蘭斯特是熱塢的常客,老板們一看到他像看到財神。

谷唯秋慢悠悠地走,緞子下,白色尾鉤纏著雌侍的腰,明晃晃招搖過市。

監控室裏。

各家熬晚班的接線員雌蟲看得心猿意馬,口水流了一桌子。

尾鉤……

“吸溜——”

紙抽猛扯幾下擦幹凈嘴,雌蟲回頭:“我看也不怕跟丟了,這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呢!”

“是你的口水比天上的星星還亮吧!”

泡面味十足的空間裏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

隔著屏幕況且如此,就不要說在現場了。

逛夜市的終究雄蟲偏多,瞥見不免酸一句: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跪祖宗跪出來的麽,非要拿出來現眼!——然後默默收起自己放出來的尾鉤。

雌蟲們過路時面色淡定,一走過瞬間回頭,毫不掩飾地盯著。

雄蟲邁開筆直的腿,披在身上的緞子一晃一晃,纏在雌侍腰上的、白得刺眼的尾鉤若有若無地露出來……

臥槽——!!

為什麽白璟還沒失寵!

快失寵,快失寵,快失寵!!

白璟背後冷氣嗖嗖的,一回頭——

眾雌蟲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攤位前。

蟲卵列成一排,有的在架子上,有的在地上的筐子裏。

“雄蟲當久了,我也能感覺出雌卵的好看了。”谷唯秋拿著放大鏡低身,寶藍色的星點蟲紋露出山脈般的紋路,它還動了動。

白璟:“……”

“老板!”谷唯秋叫搬塑料筐的雌蟲,指著白璟的脖子,“有沒有他這種藍色葉脈蟲紋的雌卵?”

雄蟲老板遠遠瞇眼一看,“有!後面倉庫有很多啊!”

白璟怒瞪:“你幹什麽?!”

谷唯秋攬雌侍的肩膀:“我想知道你是花多少錢買來的——”

“不許問!!”

白璟握住谷唯秋的尾鉤就走。

老板麻溜從倉庫跑回來,懷裏抱著兩顆,“哎??怎麽走了??”

圍觀雌蟲:這亞雌這麽和雄蟲說話?

他違法了!!

谷唯秋被拖著倒退幾步,逛了一晚也知道些情況,比如蟲紋能看出雌蟲出身也僅止於貴族,起碼雌雄雙方精神力都不低於B級的程度。

還有許多通用蟲紋,它們大都底色單純,大批大批堆在一起,基因五花八門,根本看不出是哪家的。

“我一路上看到不少和你一樣蟲紋的雌卵了,”谷唯秋推測,“看來你的姓氏在蟲族應該是很常見的那種吧。”

白璟:“……”

谷唯秋還在逗他的雌蟲:“要麽買兩顆回去伺候你?”

“每條雄蟲娶第二個的時候都是這麽說的——”

“啊??”

白璟看他一眼,撥開他的手,加快腳步擠進蟲群去了。

谷唯秋後知後覺有點過頭了。

他只是不想白璟太緊張,一是跟蹤的眼線變多,白璟那戰鬥雷達天生靈敏,總放松不下來。再者就是,熱塢夜市畢竟是白璟被販賣的地方。

不管是人是蟲,恐怕都沒法高高興興地走在叫賣過自己的夜市。

冬日的夜市放起了煙花。

今天是凜冬節,8000株煙火要放一個小時。

谷唯秋穿過蟲群,拉住白璟的手臂,吸了口氣吐出,才靜靜地說:“你的雌父和雄父可能還活著,要找他們麽。”

白璟搖頭,“我只有你,也只想有你。”

說完,主動抱住他。

谷唯秋瞬間蟲生幸福。

當雄蟲真好啊。

哢嚓——

子彈上膛的聲音傳來,冰冷的槍管抵住了谷唯秋的後腰。

谷唯秋推開白璟,回過頭。

夜空第一響煙花炸裂,炫光映著吳隱知難看的臉色。

“嘖……”

谷唯秋低頭看小個子隊友:“大夥兒都挺高興的,你這是幹什麽,嚇我一跳!”

白璟一看是吳隱知,臉色也不好看了。

“蘭斯特……”吳隱知冷冰冰地說,“隊友都在努力通關的時候,你這個‘主人公’能不能拿出點態度來?”

谷唯秋:“我沒做事?”

“做事是一碼事,你也別太‘舒服’了!”吳隱知眸間閃過危險的氣息,“還在這兒當你的少爺呢,有這時間不想通關——”

“還有三個月呢。”谷唯秋不耐煩。

吳隱知憋了半天,嘴唇顫抖道:“我要回家!我要轉正!!”

“哎呀,你的腦子那麽軸呢。”谷唯秋搭住吳隱知的肩膀,“幹嘛著急回去幹那個月薪3000不到的活兒,你現在什麽都有,你甚至可以自己蓋一家公司!”

吳隱知楞了三秒。

話雖如此,谷唯秋也知道吳隱知來找他的意思。

金磚下落不明,齊路也說後天的實驗不可能替代金磚達到的作用,等於路是走死了。

齊路也說:我努力,你們再找找吧。

丟失了一個重要的籌碼,高階玩家腦子裏通常會有兩條路:

一,不惜代價找金磚的下落。

二,放棄金磚福利。

——谷唯秋選擇逛夜市看“原材料”。

煙花叢叢升空,綻開絢麗的花火。

眼線們加班還相當敬業,不遠不近地跟著,信號器嗡嗡地響。

吳隱知精明的眸間升起一絲希望:“難道你已經……”

谷唯秋笑說:“怎麽可能,我每天都在幹什麽你不知道?哪有那個空找。”

“……”

這都沒把齊路氣死,真他媽的是摯友。

“唉。”吳隱知捏山根的動作快成羅威同款了,“你要是想先上車後補票,這金磚裏的技術——”

再擡眼時,谷唯秋面上的浪蕩公子模樣已經沒了。

與煙花不相稱的薄黑色眸光,漸漸浮現出一層玩味的神色。

“有沒有不重要,”谷唯秋緩慢拉調子,“他們覺得我有、才重要。”

說完,肩膀撞了吳隱知胸口一下。

回身離去時,一眼看到“好友”,叫道:“貝利——”

“蘭斯特!”貝利二話不說跑過來,“你終於來逛夜市啦!快陪我聊雄協的那幫老逼登,我那些雄蟲朋友都快被我煩死了!”

一看到惡臭的本土雄蟲,白璟不由得眉頭皺起。

貝利慣沒眼力勁,眼神瞟到好看的雌蟲一高興,風流的性子又犯了,擡手就摸了一把白璟的下巴。

白璟一拳揍得貝利口鼻噴血。

“——!!”

貝利痛得差點哭了,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吃過雌蟲的氣,好脾氣的他當時就怒了,指著白璟:“你——”

“好了。”谷唯秋壓下貝利的手,不冷不熱地笑道,“難得今天煙花不錯,送你個願望當給你賠禮了。”

貝利聽得一怔。

一束海棠煙花升空,綻放出奪目的紅光。

蟲看像花。

人看像血。

“不就是雄協麽。”熱辣的花火光芒映照谷唯秋冰冷的唇線,“一周之內,我讓他們滾出戊琉區。”

前十二位主人公:我是忍辱負重的鬥士,我要努力通關!

谷唯秋:當雄蟲真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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