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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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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崔家

不管結果如何,終於是了了一件事情了。從尹家出來後,江寧默默地想著,全身覺得像虛脫了一樣,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泰錫在旁邊擔心地看著她,感覺到他的視線,江寧打起精神對他一笑,“我沒事。我們今天就回去吧。”

“你不想跟伯母和俊熙見一面嗎?”泰錫看了她好久,才說道。剛才在裏面的她,一點都沒有盡全力道歉,像在走個過場,沒有哭鬧,沒有反駁,感覺在用一種冷漠對抗另一種冷漠,安靜地接受所有的責難。雖然心知她就是這樣的個性,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泰錫不懂,他一向受不得一點冤枉委屈。有錯沒錯,總要把自己心裏真實的感受都說出來才行。如果是真心想要取得原諒,完全不該是那樣的反應。

“不了。”江寧只是搖了搖頭,泰錫的目光如此直白,她怎麽會看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她已經沒有心力再去解釋了。“泰錫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我們先回酒店吧。”口袋裏的手機有如千斤重,這是她接下來要即將面對的第二個。她必須積攢多一點的勇氣,再多一點……

泰錫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沒有接,也沒有湊過去看是誰。此時他心裏正憋著一股氣,發洩不得。從停車場到回房間的這段路上,恩熙一句話也沒有說。回來之後就去了陽臺打電話。陽臺的落地窗把房間隔成了兩個空間,他在裏,她在外,就如同他們現在的心一樣。

手機持續不斷地響著。是誰那麽著急找他?泰錫終於拿了起來,上面閃著恩熙兩個字,他疑問地看向陽臺,江寧正示意他接聽。

“泰錫哥……”一按下接聽鍵,熟悉的嗓音就從彼端鉆進他耳朵裏,輕輕地,有些沙啞,恩熙生病了嗎?泰錫不免有些擔心,但是想到現在的情況,他強撐著沒有問出口。

“我接下來要說的,是我這幾天做的事情,很抱歉瞞了你那麽多……”聲調還是那樣輕緩平淡,猶如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可是泰錫聽著聽著,心卻一直不住地往下掉。

“確定了嗎?”他的嗓音終於變得跟她一樣,聽不出任何情緒了。

“嗯……剛才在回家之前,醫院已經打過電話給我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聲響,江寧回頭,卻被泰錫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閉上眼睛,感覺到泰錫正在發抖。江寧輕輕地拍著他的手臂,直到泰錫冷靜下來。

他轉過她的身:“我們回去。不可能治不好的。你說了只是初期,現在科技那麽發達,不會有事的。”他的眼睛緊緊地對著她,眼眶有些發紅,硬是要她給一個答案。

在他迫切不安的目光下,江寧只能點頭。沒有說出來的是她早就知道結局。

“恩熙,你不會放棄的對嗎?”泰錫突然問她,“即使是再辛苦,你也會為了我堅持的是嗎?”

江寧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如此一問,但她仍是點了點頭。為什麽要放棄?治這個病雖然花費不菲,但她不是沒錢。穿越帶來的金手指讓她在語言上十分有優勢,靠著平時幫人家做導游翻譯這類的活,她也攢了不少。而且這幾年泰錫一直在幫她做一些股票基金之類的投資,她不懂這些,只知道一直在賺錢,上次隨意看了看存折,居然已經有幾十萬刀了,嚇了她一跳。江寧心思發散,已經開始在計劃住院要帶些什麽,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完全不在狀況內,泰錫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在這樣緊張的時候居然還能亂想,她無奈得揉了揉額角,心裏卻松快了不少,至少沒有剛才聽到噩耗時那樣緊繃了。

泰錫松了一口氣,聽到白血病,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換骨髓,緊接著恩熙那兩個真正的家人馬上浮現在他眼前。泰錫雖然不是醫生,但他也知道對重病來說時間是很重要的。不管有沒有用,現在還是在韓國,如果以後再回來找人,那一來一回花費的時間就長了。他是一點一滴也不想浪費恩熙的時間。

現在他已經不去想什麽尹家,什麽芯愛了。對恩熙,他只有加倍的心疼。尹伯父說的那些話無疑是在她傷口上撒了一把鹽,泰錫突然間恨透了尹家那一群人,避而不見的尹伯母,放任事情發展的俊熙,還有陰陽怪氣的芯愛。明知道是恩熙種下的因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但在這一刻,泰錫已經有點失去理智了。

他深深嗅著恩熙頭發上的香氣,感覺心裏仍然戰栗不止,他怕,很怕,他已經習慣了生活裏有恩熙的存在,再也不想回到過去那種一打開門都是滿滿的空氣的日子了,只要一想到從此以後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她這個人,他就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其他的一切在他眼底都失了顏色。“一定會沒事的……”

江寧聽到他嘴裏不住喃喃,不由得轉過頭去輕輕吻住了他。她不喜歡這樣子的泰錫,看起來比她這個快要跟死神牽手的人更加脆弱。江寧不自覺地加深了這個吻,用他教她的那些技巧,舔舔勾勾,試圖像以往一樣點燃他的熱情。可惜她的吻並不奏效。泰錫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吻得舒服一點。他變得十分克制,身體緊繃著,好像她是一個易碎品一樣不敢亂動。

江寧吻不下去了,她喘著氣靠在他肩上,說道:“泰錫哥,這只是初步的檢查結果,醫生也說只是早期,還讓我不要太擔心……”現在反倒要她來安慰他了,江寧心裏有些無奈,還有些微微的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話念叨久了,江寧突然覺得現在其實沒那麽慘。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原劇裏的恩熙突然浮現在她腦海裏。是的,比起恩熙,她已經幸運很多了。她在早期就已經發現了病情,也沒有跟她一樣因為沒錢需要放棄治療,有得有失,失去的都是她從芯愛手裏得到的,那是本來就不該屬於她的東西,江寧的心突然變得十分平和。

她轉過身緊緊抱住泰錫,她沒有失去什麽,泰錫現在還在她身邊。她從江寧變成恩熙,失去了健康,卻收獲了一個愛人,人要懂得知足的。江寧釋然了,雖然這種釋然多少帶了點阿Q式的無可奈何。

“……找維特爾醫生……有用嗎……檢測結果……隨時待命吧……”從半掩的門後,江寧依稀聽到這些話。泰錫在房間裏打電話,再有半個小時,他們就要去出發去機場了。江寧嘆了口氣,他還在找人打聽嗎?從剛才放開她後,泰錫就開始這樣了。

房門突然開了。“恩熙,先別收拾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江寧莫名地看著他,這種時候還要去哪?她的眼神問出了口。但是泰錫沒有回答她的疑問,他拿起她的外套,拉著她出門。

泰錫的車把他們帶到一個周圍都是低矮舊屋的地方。

“這裏是哪裏?”江寧再一次疑惑地問。

剛剛一路上,他十分沈默,她也沒心情說話,一直在發呆,誰知道車卻在一個這樣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聽說白血病,親人的骨髓最有可能匹配。”泰錫轉到她那邊打開了門,容不得她應些什麽,拉著她就往其中一個破落的木屋走去。江寧被拉得有些踉蹌,“泰錫哥,你理智一點!”江寧大聲說道。

泰錫沒有回答,還是一意孤行拉著她向前走。江寧不得不甩開他的手,“你先冷靜一下,我們要怎麽跟別人開口?再說了他們也不會願意的!”如果親人的骨髓有用,江寧早就回來了。她記得恩熙最後會死就是因為找不到匹配的骨髓,家人的全部都不能用。可是這些她不能說出來。

“總要試試!”泰錫語氣堅決,心裏打定主意如果他們不肯,綁也要把他們綁去檢查。

泰錫似乎已經鐵了心了,江寧深吸一口氣。她從來沒有打算去見那一家人,對著他們,江寧想不出自己能講什麽。她不是原裝的恩熙,這一家人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被她劃出關註範圍之外。

“你好。請問這裏是崔家嗎?”泰錫憑著幾年前那一面的記憶,走到一個衣著雖幹凈整潔卻仍能看出補丁痕跡的婦人面前恭敬地問。

婦人手裏還拿著掃把,看起來似乎是在打掃門前。她疑惑地看著他,當看到他身後的江寧時,她的神色不由得一楞。江寧還是面無表情,婦人的眼眶卻漸漸紅了起來。“你是……恩熙嗎?”她不敢置信地說道。

泰錫讓開一步。江寧臉上擠出幾分笑容:“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韓恩熙。”話一出口,泰錫和婦人都驚訝地看著她。江寧說完後也有些不自在,可是她不自在她的,他們兩個的表情幹嘛那麽奇怪,在韓國這裏結婚後冠夫姓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韓?”婦人遲疑地問,有些摸不著腦袋。

泰錫舉起江寧的手,向婦人揚了揚兩人手上帶著的對戒,聲音比剛才多了幾分暖色,“我們已經在美國登記了。”

木板屋裏一片沈靜。

三人分坐在桌子的兩邊,崔媽媽一直用那種憐愛又愧疚的眼神看著對面的江寧,看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最後還是泰錫引開了她的註意。“媽……”話還沒說完,泰錫咬緊了牙,江寧的手正在下面擰著他的大腿。

“你叫我什麽?”崔媽媽看起來有點不適應。

“想必媽從芯愛那裏也知道了一切,恩熙才是您真正的孩子。我跟恩熙今天來,就是想來認回您的。”泰錫不顧江寧在桌下一次又一次的使勁,仍堅定地說了出來。

“恩熙……”崔媽媽突然激動地不得了,身子前傾用力得抱住了江寧,江寧僵硬著身體不動,她不喜歡陌生人近身,雖然她對眼前的這位恩熙真正的媽媽感覺很覆雜,但是這仍沒有讓她覺得好一點。

崔媽媽已經哽咽得不行了,江寧不懂為什麽她能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感情這麽豐富。她猶豫著擡起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崔媽媽突然把她抱得更緊了。“恩熙,媽媽終於見到你了……”她捧著江寧的臉,隨便地用袖子抹掉臉上的鼻涕淚水,快活地笑出聲來。

江寧突然不想讓泰錫說出那些話了。眼前的女人是一個正為了找到親生女兒而高興的媽媽,如果泰錫說出他們這次真正的目的,怕會傷了她的心吧。雖然她不是她的女兒,但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況且還是為了那個一點用都沒有的結果。她說道:“媽媽,我們這次是來看看你的。我跟爸……就是把我養大的尹家已經鬧翻了,他們不認我了,我不想再呆在韓國這個傷心的地方。等一下我跟泰錫哥就要坐飛機回美國。你……”

江寧還沒說完,崔媽媽急急地打斷了她,“這麽快就要走?我才剛見到你,不能再多等幾天嗎?你還沒見過你哥哥呢。”她緊緊抓住江寧的手,眼睛裏都是懇求。

泰錫突然說道:“媽媽,其實我跟恩熙這次來……”

“是來跟您道別的。在這裏我真的很傷心,我對尹家有很深厚的感情……或許換個地方我會好一點吧。”江寧臉上都是悲傷,桌子底下的手卻拽著泰錫的袖子。

接收到她帶著乞求意味的信號,泰錫卻不打算就此止住。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她認回女兒的。泰錫滿腦子都在想怎麽讓他們去做骨髓檢查,他橫著心再次開口:“媽媽……”

“泰錫哥,媽媽會體諒我們的,我真的會很傷心,如果繼續呆在這裏。”她望著泰錫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泰錫跟她對望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江寧松了口氣,她知道她只能阻止這一時,泰錫一定還會想辦法讓他們去做骨髓檢查的,但是起碼不要是在今天,在她以為認回了女兒還開心著的現在。就讓她多高興一會兒吧。

“你們怎麽了?”崔媽媽滿臉疑惑,怎麽說著說著空氣裏就都是火藥味。女婿好像一直想說什麽話,恩熙卻不讓他開口。“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就好了。”她勸道。

江寧笑了笑,“媽媽,沒什麽。這是我跟他之間的小秘密。說起來,我們真的要走了。不然會趕不上飛機。”

“我剛才已經讓人幫我們改簽了晚上的航班。”泰錫又一次插話,他笑著對崔媽媽說道:“媽媽跟恩熙可以多呆一會兒的。”

江寧不知道泰錫在打什麽主意。她想了想,覺得她一直跟她呆在一起,泰錫這個下午應該是沒機會做什麽的。

泰錫其實只是想讓他們多待一會,他想做的事可以等到他們離開後他再托人過來說,他一直知道恩熙很依賴家人,尹家她已經回不去了,而這個女人才應該是她的親生媽媽,或許她可以把對家人的感情轉移到她身上?他想著,才那樣開口說道。

崔媽媽覺得這個女婿真貼心。她滿意地看著他,正想說些什麽好好誇誇他,木板門卻突然被人粗暴地拉開了。來人沒等看清屋子裏坐了什麽人,就劈頭蓋臉地說道:“媽,芯愛那個死丫頭翅膀硬了會飛了,剛才去找她她居然威脅我要打電話叫警察!真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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