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周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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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周末（下）
晚上睡覺時，躺在床上江寧一直睡不著。她把禮物放在泰錫床上，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還有冰箱裏那些菜，他會用微波爐吧？江寧不放心地想，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她有一點強迫癥，別人吩咐她的事情如果沒有保證完成，就會一直在心裏揪啊揪。
難以入睡。翻身坐起來，她還是打了電話回家。
泰錫沒有回去。空蕩蕩的房子，一個人吃飯有意思嗎？還不如住酒店。起碼一打電話服務人員就會殷勤地跑過來。
江寧接通電話時，他正在酒吧喝悶酒。
“泰錫哥，你那邊怎麽這麽吵？你帶人回去了嗎？”嘈雜的音樂聲中隱約夾著女人的聲音，江寧想的是家裏那套音響有這麽大聲嗎？那套東西擺在那裏她還沒怎麽用過呢。
“恩熙，恩熙……你過來！”泰錫顯然喝得太多有點口齒不清了，他暈紅著臉一直叫著她的名字，旁邊的桌子上擺滿了一大堆空酒杯，不遠處的幾個女人已經在虎視眈眈了。
“泰錫哥，我聽不清楚！你究竟在哪？”碰查查碰查查的音效，怎麽想家用的音響也不會有這種震撼力。
“我在……”泰錫報了酒吧的名字，打了個酒嗝，“你快過來，有人想偷我錢包……”
電話斷了線。江寧盯著看了有幾秒，她在想要不要過去，泰錫好像喝得不少，旁邊還有小偷，不會有危險吧？
欠了他的。最終她還是認命地起身穿衣服。
江寧沒怎麽去過酒吧，她酒量不好，認識的人中也沒幾個會請她去這種地方。所以她不認識路，但是司機認識。大城市裏的司機腦子裏像裝了個導航一樣，任她報出哪個地址都能把她拉過去。這一次江寧出門依舊鬼鬼祟祟的，她記得上一次她跟泰錫鬧崩時，也是一個這樣的夜晚。她還是一身的運動服，回來得早是最好的，回來得晚要是碰上家人起床，運動服可以做掩飾，說她去晨練了。
一個半小時後她到了泰錫說的那間酒吧。在車上她一直很擔心。泰錫的手機打不通了，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跟那個小偷打架了，然後受傷了，連手機也被人搶走了。種種猜測一直在心頭。直至在混亂的人群中看到泰錫她才放了一半的心。
她在想她該不該過去打擾他們。泰錫大腿上坐著一個女孩，兩個人的腦袋靠得很近，從後面看，那個女孩的身材十分苗條，燈光昏暗，她看不清他們是不是在接吻。
還真是不錯的艷遇。江寧心裏的怒意不斷上漲，兼著一股酸澀不住往上冒。當別人躺在床上好夢不斷時，他把她叫出來就是為了看這種事嗎？
泰錫突然推開了那個女孩。“滾開！別碰我！”他抓起一只酒瓶砸掉了瓶口指著她，身上的襯衫紐扣已經被解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滑嫩的肌膚。
不對！好像不是她想得那樣。江寧走幾步上前，本來她已經打算離開了。泰錫被酒精麻醉過的腦袋居然還分辨得出她是誰，他呵呵笑了幾聲，身子有點站不穩向後倒，江寧趕忙上去扶住了他。
“你終於來了！”泰錫微涼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眼睛迷離，“幫我……幫我拿著錢包。”他把藏在屁股下的一個東西扔給了江寧，“我們走……那個女人要搶我錢包。”他拉起她的手，晃晃蕩蕩地往外走。
……原來那是個小偷！江寧汗，看來這一個多小時泰錫都在為他的錢包作鬥爭了。居然還撐得到她趕過來。她回頭看了看那個女孩，只見她又坐在另一個醉酒的男人懷裏，動作親昵。
泰錫醉成這樣是開不了車了。江寧只有自己開。她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還要顧著泰錫。這人喝醉酒怎麽跟變了一個樣似的，一直要撲上來親她啃她。江寧被他弄得開不了車，又怕出車禍，只好停在路邊，隨便找了個酒店扶他進去。還好泰錫錢包裏有證件。
一進房，泰錫就開始脫衣服了。
“餵！你收斂點！別脫啊！”江寧手忙腳亂撿著他脫下的衣服想給他穿上去，誰知道泰錫居然把魔手伸到她身上來了。
這人，真沒酒品！江寧幹脆把他推倒在床上，拿了毯子把他整個人包了起來。眼不見為凈。
泰錫眼睛斜瞇著她，呵呵笑了幾聲，又翻坐了上來。
“我睡不著。”他說。身上的毯子隨著他的起身往下滑落了幾分。
“別動！”江寧連忙叫道，再亂動下去他又要讓她看光光了。
“熱！”他胡亂扯著身上的毯子。
“你再動我就走了！”江寧威脅道，作勢要起身。
“不許走！”他突然大聲喝道，江寧有點被嚇到了。
“你不動我就不走。”她輕聲哄著他，她那晚在沙灘喝醉了也沒他這麽麻煩的。他不會是在裝吧？江寧瞇著眼睛。
他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悶哼，突然委屈地看著她。
被一個大男人用那種像小綿羊一樣的眼神看著，江寧覺得壓力很大。“乖！你睡一覺，睡完覺起來就不熱了。”她發揮耐心慢慢拐他。
“你陪我睡。”
“……”江寧真的懷疑他有沒有喝醉酒。
“我坐在這裏看著你睡就好，我不困的。”她咬著牙齒保持笑容。
“你不睡我就起來！”他像找到了制服她的法寶一樣，笑得得意洋洋。
她萬分確信這廝肯定沒有喝醉！有喝醉的人邏輯這麽清楚硬要逼她□□的嗎。~~o(>_
泰錫晃悠悠站了起來。江寧馬上閉上眼睛。“餵！你再胡鬧我真的走了！”她氣怒道。
周圍靜默了一會兒。
怎麽沒有聲音？江寧偷偷睜開了一只眼。卻霎時被人從後面抱住了，泰錫抱著她頭埋到她肩頸處不斷喘著氣，身上的酒味不斷湧入她鼻端。江寧嚇了一跳，想要掙紮，泰錫卻壓著她不讓動。不知是什麽心理，她最後還是安靜下來任他抱著。
大概過了有五分鐘，她的肩膀有些酸痛了。“放開我，好不好？”她輕輕道。
“我不要放開……”泰錫悶悶地說。頭不斷在她脖子處攢動，弄得她有些癢癢地想笑。忽然她僵住了。那種濕濡的感覺，泰錫是在親她吧？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開始不老實往上扯著她的衣服。嘴唇越來越熱，摸索著觸到了她的唇。江寧心裏萬分猶豫，作為成年女性，她肯定知道這麽下去會有什麽後果，不推開等於默認，她昨天才告訴幼美她要搬家，做好了心理建設加固了那道防墻，在見到他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閉緊雙眼，松開齒關。算了，死就死吧。死了之後還是處｜女，更悲劇。
江寧放下了抵抗的雙手。泰錫感覺到她的順從，更加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火熱，深入，像條被拋上岸的魚，不斷喘著息，被一分為二的尖銳的疼痛，沖刺，釘緊，快樂如流沙般絲絲滲入全身，江寧忍不住輕哼了起來，神智越來越不受控制，沈淪在他每個有力的動作中，直至被潮水湮沒……
完事之後，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江寧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快五點了。她想要下床穿衣服，一動，泰錫卻像被什麽驚到了似的，立即抓住她的手臂。
怎麽了？她用眼神問他。
“我們訂婚吧……不，結婚，直接結婚。”
…… …… …… ……
“你在開玩笑吧？”這是江寧的第一反應，她看他的眼睛就像他瘋了一樣，“泰錫哥，你確定你現在清醒嗎？”要說她現在也是滿腦子無措混亂不知道怎麽面對，但她還不至於腦抽到想要結婚。太難以想象了，跨度這麽大，上個星期分手這個星期結婚，她，她還沒準備好。
“你不想結婚？”泰錫皺緊了眉頭，“我們都這樣了，不結婚怎麽行？”
“……”江寧嘴角抽了一抽，很想跟他說你以前怎麽做的現在按著處理就可以，看他這熟練度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麽突然才想起這種問題。而且她還沒弄清楚他是怎麽想的。“不行，不能結婚。”她果斷地說。
泰錫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眼睛裏深沈難解：“為什麽？”他沈聲問道。
老大，我們之間這麽多問題，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江寧無奈地望著他，深深覺得他現在肯定還在醉酒狀態。“泰錫哥，不然等找一天你清醒了，我們再來聊這個話題，我得回去了。”江寧俯低身子撿著衣服。
“恩熙……”
“嗯……”江寧隨口應著，眼睛卻四處搜尋著不知丟到哪裏去的衣服。
“我們先覆合好嗎？”
“……為什麽？”江寧轉身，平靜地說，“給我一個理由。”其實她對目前的情況十分費解。一直以為按他高傲的性子不會再回頭的，因此這幾天她都是抱著朋友的態度對他，偶爾偏了心思也會暗自提醒自己他們已經分手了。可是今晚泰錫做的說的，卻無一不表示他還沒放下。
“因為……你對我還有感覺，至少比之前愛我。”泰錫堅定地看著她，隨後苦澀地笑了，“你當我不知道嗎，以前你接受我，只是因為你要補償對我造成的傷害，也許還有一點喜歡，但是不足以支撐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質問你的時候，你能那麽冷靜地說分手，你一直沒有把我算進你的人生規劃裏。”
江寧默然，她承認他說對了。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們之間的問題是我接受不了你的做法，我想改變你，而你不願為我改變。我一意孤行地以為只要我願意等你愛你，你就會回頭。”泰錫看她，江寧不由得點了點頭。這是他們之間的癥結所在，泰錫終於找對了。可惜每次他們說到這裏都會不歡而散。江寧心裏黯然。價值觀不同的人很難走到一塊。這是她在這次戀愛中吸取到的最大教訓。
泰錫卻接著說道：“其實我們都錯了。”他起身，拿起剛剛她擺在床前的錢包打開，翻出一張照片示意她過來看。江寧疑惑地湊了過去。
那是一張很老的照片，都有些褪色了。照片上是一個風情萬種的漂亮女人，挽著一個俊朗的青年，手裏還抱著一個粉嫩的小男孩，一家人笑得極開心。江寧有些猜出這是誰了。
果然泰錫說道：“這是我親生媽媽，還有我父親。”他突然握緊了她的手，手心裏微微出汗，江寧默默地回握他，有預感他下面要說的對兩人的關系將會有一個大的顛覆。
“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媽媽是我父親在外面養的女人，我是私生子，他們兩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我父親有很多的女人，當然他也有很多的兒子。”泰錫冷淡地笑著，“小的時候，我和媽媽住在一起，父親每天都會過來看我和媽媽。可是有一天他派來了一個司機過來接我搬到他那，我不肯去，媽媽在房間裏哭，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我不能離開。我躲在櫃子裏，最後是媽媽找到了我硬把我塞上車。”
“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不止我一個。父親會把一些他認為像他的孩子都接到身邊培養，我是最小的。家裏姓韓的人不少，每個人都想在他面前博出位。”泰錫淡淡地講著往事，聲調平穩，江寧卻有些心疼，雖然他講得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她卻能從中聽出幾分自嘲，“我是最叛逆的一個。我不願跟著他的想法去做，每次都頂撞他忤逆他，沒想到父親卻對我印象最深。十六歲我搬出來住時他給了我很多東西。你不知道那時候周圍的人有多眼紅。”
“是不是覺得我雖然有錢可是從小缺乏親情？”泰錫突然問她，沒等她回答他又接上一句，“我猜你就是這樣想的。”江寧不知道應什麽，他又說對了。她確實有些可憐他。
“你一直覺得不錯的丹尼斯，也姓韓。”泰錫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江寧被炸到了。
“他叫韓悠日，我的哥哥之一。只是我不認識他。”泰錫接下來跟她講了那天他們說完分手後的後續。丹尼斯一直在外面。她離開泰錫的房間後他才出來。
………… …… …… ………… ……
如果他沒有先說出自己的身份，泰錫絕對猜不到他是誰。每年韓家都會有一次大聚會，那一天所有的韓家人都會出席，去年父親又帶回了他另一個兒子，一個在外面失散了很久的孩子。泰錫一向對這些東西興致缺缺，對那個名義上的哥哥，他的認識僅止於名字，韓悠日。
丹尼斯告訴他，本來他也認不出他是誰，如果不是恰好聽到醫療小組，聽到調查血型，他不會懷疑到這上面來。整個紐約姓韓的、又有如此財力的韓國人，數得上來的只有那一個。
“跟韓家有關的，我都不想參入。”丹尼斯的表情厭煩到了極點，他插著口袋，口氣十分冷漠，“本來我對她還有點興趣，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會是你的女朋友，提醒你一句，你的女人心理有問題。”
“你什麽意思？”泰錫的話讓想離開的丹尼斯停住了腳步，他回頭嗤笑了一句，“抑郁癥，強迫癥，社交恐懼，自我認知障礙，偏執，多疑，你還一直不斷給她添加壓力，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自殺成功。”
“一個人的承受極限在哪，我們都不知道。可是江寧的已經差不多到了下限。想想你自己，你在那種骯臟的地方長大，你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純凈無瑕？你只是把你自己想要的都堆加在她身上，逼著她成為你心裏的那個人。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麽要求她做到？因為你愛她？因為你願意為了她委屈自己接受她的不完美？真可笑！你居然會相信這種東西。我的媽媽，你的媽媽，都是相信愛情的失敗例子。江寧只是比他們聰明，在你做到之前不敢輕信。”他頓了一頓，“而且，親情如果真的那麽可靠，我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韓泰錫，你確定，即使她會死，你也要強求她達到你心裏的標準？你真的想變得跟他一樣冷酷自私嗎？”
…… …… …… …… …… ……
“他很恐怖。”聽完泰錫說的之後，江寧已經不知道怎麽形容丹尼斯了。一個能把人心看得這麽準的人，除了恐怖外沒有別的。
“沒有其他想說的？”泰錫對著她笑。
江寧想了想，“你是因為聽了他說的話，才改心意的嗎？”
“我也想給我們之間一個機會。”丹尼斯最後的這段話確實讓他想起了很多不願再回想的事情。永遠不會再有交集的父母，抹幹眼淚後像只蝴蝶一樣周旋在眾多男人間的媽媽，父親握著他的小手給他介紹哥哥弟弟的樣子，怯弱得不敢站出來的幼小的自己，那些所謂的親人像狼一樣看著他的眼神……心底的某個角落坍塌崩落，他突然說不清楚他一直在堅持些什麽。
那天之後，他心底悄然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想起她，想起她的隱瞞，也不再那麽難受——她只是在保護自己，跟他一樣，在名為父親的那片陰影的庇護下，努力尋找那個位置。不同的是，他昂首挺胸，情願流血不止也要拼個明白，而她卻始終戰戰兢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看不慣了，想要插上一腳把她變得跟他一樣大步向前，甚至用上了對待敵人的手段，強來不行，他就畫了個大餅誘惑她，只是沒想到他給的沒他想的那麽有吸引力，他怒了，於是分手了。想起那天他還提醒恩熙說丹尼斯在誘騙她，就覺得可笑。其實他們兩個人用的手段都是一樣的，同一個窩裏出來的雞蛋，沒有誰比誰更高明。
在理清楚這些天的所為後，再次看到恩熙，泰錫心底完全是不同的感覺。是他打電話給邁克，才知道的她想找房子的事。也是他故意在他們學校的論壇，按著她要求的條件寫招租帖子。在完全坦誠的前提下，他想要再努力一次。他不相信恩熙對他完全沒有感覺。
“你願意嗎？”泰錫熱切而誠摯地看著她。
我願意。江寧很想點頭。這是一個對她掏心掏肺的男人，還拒絕的那個絕對是傻瓜。只是……那只流血的手指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泰錫哥，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他越是真誠她越是猶豫。
“如果，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會死，比如是半年後，我就生病死掉了，你現在還會願意跟我在一起嗎？”江寧說，然後急急添了幾句，“別當我在說傻話，我很認真的。你好好想想，不然你就當我有先知好了。”
還真是傻話。泰錫忍住笑意，“你是怕留下我一個人傷心難過嗎？”
她慎重地點頭。
泰錫更想笑了。不過看在她這麽嚴肅的份上，他還是想了一想：“我會傷心難過得快要死掉，可是人生還是要繼續下去。”
江寧聽後，不知道心底出現的是放心還是失落。她問：“你不會想殉情嗎？”藍色生死戀最後可是主角全部死光光，配角也淒慘落幕的。
“你希望我殉情嗎？”泰錫反問，覺得她傻得可愛。
“當然不希望。我想你好好活下去，娶老婆生孩子活得快快樂樂，只要偶爾想一想我就夠了。”江寧說，她預想了好多次以後的情況，有大家為了她一蹶不振一直難過下去的，還有所有人都向前看把她忘在腦後的，最後就是她剛才說的那種。她承認她自私了。她不願意大家都活在她的陰影裏，也不想所有人都忘了她，那種大家都不記得她的孤獨感，她一想起來就發怵。
“我會聽你的。”泰錫斂住笑容，配合著氣氛認真地說。
江寧瞧了一會，也判斷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好吧，覆合。”醜話已經說在前頭，剩下的她不管了。以前想得太多是怕露餡，怕死，怕拖累別人，現在難得有一個知道實情還願意往下跳的，雖然兜兜轉轉那麽久歷經種種改變才合她的心意，但是再讓他溜走她絕對比傻瓜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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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時，躺在床上江寧一直睡不著。她把禮物放在泰錫床上，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還有冰箱裏那些菜，他會用微波爐吧？江寧不放心地想，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她有一點強迫癥，別人吩咐她的事情如果沒有保證完成，就會一直在心裏揪啊揪。
難以入睡。翻身坐起來，她還是打了電話回家。
泰錫沒有回去。空蕩蕩的房子，一個人吃飯有意思嗎？還不如住酒店。起碼一打電話服務人員就會殷勤地跑過來。
江寧接通電話時，他正在酒吧喝悶酒。
“泰錫哥，你那邊怎麽這麽吵？你帶人回去了嗎？”嘈雜的音樂聲中隱約夾著女人的聲音，江寧想的是家裏那套音響有這麽大聲嗎？那套東西擺在那裏她還沒怎麽用過呢。
“恩熙，恩熙……你過來！”泰錫顯然喝得太多有點口齒不清了，他暈紅著臉一直叫著她的名字，旁邊的桌子上擺滿了一大堆空酒杯，不遠處的幾個女人已經在虎視眈眈了。
“泰錫哥，我聽不清楚！你究竟在哪？”碰查查碰查查的音效，怎麽想家用的音響也不會有這種震撼力。
“我在……”泰錫報了酒吧的名字，打了個酒嗝，“你快過來，有人想偷我錢包……”
電話斷了線。江寧盯著看了有幾秒，她在想要不要過去，泰錫好像喝得不少，旁邊還有小偷，不會有危險吧？
欠了他的。最終她還是認命地起身穿衣服。
江寧沒怎麽去過酒吧，她酒量不好，認識的人中也沒幾個會請她去這種地方。所以她不認識路，但是司機認識。大城市裏的司機腦子裏像裝了個導航一樣，任她報出哪個地址都能把她拉過去。這一次江寧出門依舊鬼鬼祟祟的，她記得上一次她跟泰錫鬧崩時，也是一個這樣的夜晚。她還是一身的運動服，回來得早是最好的，回來得晚要是碰上家人起床，運動服可以做掩飾，說她去晨練了。
一個半小時後她到了泰錫說的那間酒吧。在車上她一直很擔心。泰錫的手機打不通了，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跟那個小偷打架了，然後受傷了，連手機也被人搶走了。種種猜測一直在心頭。直至在混亂的人群中看到泰錫她才放了一半的心。
她在想她該不該過去打擾他們。泰錫大腿上坐著一個女孩，兩個人的腦袋靠得很近，從後面看，那個女孩的身材十分苗條，燈光昏暗，她看不清他們是不是在接吻。
還真是不錯的艷遇。江寧心裏的怒意不斷上漲，兼著一股酸澀不住往上冒。當別人躺在床上好夢不斷時，他把她叫出來就是為了看這種事嗎？
泰錫突然推開了那個女孩。“滾開！別碰我！”他抓起一只酒瓶砸掉了瓶口指著她，身上的襯衫紐扣已經被解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滑嫩的肌膚。
不對！好像不是她想得那樣。江寧走幾步上前，本來她已經打算離開了。泰錫被酒精麻醉過的腦袋居然還分辨得出她是誰，他呵呵笑了幾聲，身子有點站不穩向後倒，江寧趕忙上去扶住了他。
“你終於來了！”泰錫微涼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眼睛迷離，“幫我……幫我拿著錢包。”他把藏在屁股下的一個東西扔給了江寧，“我們走……那個女人要搶我錢包。”他拉起她的手，晃晃蕩蕩地往外走。
……原來那是個小偷！江寧汗，看來這一個多小時泰錫都在為他的錢包作鬥爭了。居然還撐得到她趕過來。她回頭看了看那個女孩，只見她又坐在另一個醉酒的男人懷裏，動作親昵。
泰錫醉成這樣是開不了車了。江寧只有自己開。她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還要顧著泰錫。這人喝醉酒怎麽跟變了一個樣似的，一直要撲上來親她啃她。江寧被他弄得開不了車，又怕出車禍，只好停在路邊，隨便找了個酒店扶他進去。還好泰錫錢包裏有證件。
一進房，泰錫就開始脫衣服了。
“餵！你收斂點！別脫啊！”江寧手忙腳亂撿著他脫下的衣服想給他穿上去，誰知道泰錫居然把魔手伸到她身上來了。
這人，真沒酒品！江寧幹脆把他推倒在床上，拿了毯子把他整個人包了起來。眼不見為凈。
泰錫眼睛斜瞇著她，呵呵笑了幾聲，又翻坐了上來。
“我睡不著。”他說。身上的毯子隨著他的起身往下滑落了幾分。
“別動！”江寧連忙叫道，再亂動下去他又要讓她看光光了。
“熱！”他胡亂扯著身上的毯子。
“你再動我就走了！”江寧威脅道，作勢要起身。
“不許走！”他突然大聲喝道，江寧有點被嚇到了。
“你不動我就不走。”她輕聲哄著他，她那晚在沙灘喝醉了也沒他這麽麻煩的。他不會是在裝吧？江寧瞇著眼睛。
他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悶哼，突然委屈地看著她。
被一個大男人用那種像小綿羊一樣的眼神看著，江寧覺得壓力很大。“乖！你睡一覺，睡完覺起來就不熱了。”她發揮耐心慢慢拐他。
“你陪我睡。”
“……”江寧真的懷疑他有沒有喝醉酒。
“我坐在這裏看著你睡就好，我不困的。”她咬著牙齒保持笑容。
“你不睡我就起來！”他像找到了制服她的法寶一樣，笑得得意洋洋。
她萬分確信這廝肯定沒有喝醉！有喝醉的人邏輯這麽清楚硬要逼她□□的嗎。~~o(>_
泰錫晃悠悠站了起來。江寧馬上閉上眼睛。“餵！你再胡鬧我真的走了！”她氣怒道。
周圍靜默了一會兒。
怎麽沒有聲音？江寧偷偷睜開了一只眼。卻霎時被人從後面抱住了，泰錫抱著她頭埋到她肩頸處不斷喘著氣，身上的酒味不斷湧入她鼻端。江寧嚇了一跳，想要掙紮，泰錫卻壓著她不讓動。不知是什麽心理，她最後還是安靜下來任他抱著。
大概過了有五分鐘，她的肩膀有些酸痛了。“放開我，好不好？”她輕輕道。
“我不要放開……”泰錫悶悶地說。頭不斷在她脖子處攢動，弄得她有些癢癢地想笑。忽然她僵住了。那種濕濡的感覺，泰錫是在親她吧？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開始不老實往上扯著她的衣服。嘴唇越來越熱，摸索著觸到了她的唇。江寧心裏萬分猶豫，作為成年女性，她肯定知道這麽下去會有什麽後果，不推開等於默認，她昨天才告訴幼美她要搬家，做好了心理建設加固了那道防墻，在見到他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閉緊雙眼，松開齒關。算了，死就死吧。死了之後還是處｜女，更悲劇。
江寧放下了抵抗的雙手。泰錫感覺到她的順從，更加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火熱，深入，像條被拋上岸的魚，不斷喘著息，被一分為二的尖銳的疼痛，沖刺，釘緊，快樂如流沙般絲絲滲入全身，江寧忍不住輕哼了起來，神智越來越不受控制，沈淪在他每個有力的動作中，直至被潮水湮沒……
完事之後，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江寧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快五點了。她想要下床穿衣服，一動，泰錫卻像被什麽驚到了似的，立即抓住她的手臂。
怎麽了？她用眼神問他。
“我們訂婚吧……不，結婚，直接結婚。”
…… …… …… ……
“你在開玩笑吧？”這是江寧的第一反應，她看他的眼睛就像他瘋了一樣，“泰錫哥，你確定你現在清醒嗎？”要說她現在也是滿腦子無措混亂不知道怎麽面對，但她還不至於腦抽到想要結婚。太難以想象了，跨度這麽大，上個星期分手這個星期結婚，她，她還沒準備好。
“你不想結婚？”泰錫皺緊了眉頭，“我們都這樣了，不結婚怎麽行？”
“……”江寧嘴角抽了一抽，很想跟他說你以前怎麽做的現在按著處理就可以，看他這熟練度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麽突然才想起這種問題。而且她還沒弄清楚他是怎麽想的。“不行，不能結婚。”她果斷地說。
泰錫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眼睛裏深沈難解：“為什麽？”他沈聲問道。
老大，我們之間這麽多問題，不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江寧無奈地望著他，深深覺得他現在肯定還在醉酒狀態。“泰錫哥，不然等找一天你清醒了，我們再來聊這個話題，我得回去了。”江寧俯低身子撿著衣服。
“恩熙……”
“嗯……”江寧隨口應著，眼睛卻四處搜尋著不知丟到哪裏去的衣服。
“我們先覆合好嗎？”
“……為什麽？”江寧轉身，平靜地說，“給我一個理由。”其實她對目前的情況十分費解。一直以為按他高傲的性子不會再回頭的，因此這幾天她都是抱著朋友的態度對他，偶爾偏了心思也會暗自提醒自己他們已經分手了。可是今晚泰錫做的說的，卻無一不表示他還沒放下。
“因為……你對我還有感覺，至少比之前愛我。”泰錫堅定地看著她，隨後苦澀地笑了，“你當我不知道嗎，以前你接受我，只是因為你要補償對我造成的傷害，也許還有一點喜歡，但是不足以支撐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質問你的時候，你能那麽冷靜地說分手，你一直沒有把我算進你的人生規劃裏。”
江寧默然，她承認他說對了。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們之間的問題是我接受不了你的做法，我想改變你，而你不願為我改變。我一意孤行地以為只要我願意等你愛你，你就會回頭。”泰錫看她，江寧不由得點了點頭。這是他們之間的癥結所在，泰錫終於找對了。可惜每次他們說到這裏都會不歡而散。江寧心裏黯然。價值觀不同的人很難走到一塊。這是她在這次戀愛中吸取到的最大教訓。
泰錫卻接著說道：“其實我們都錯了。”他起身，拿起剛剛她擺在床前的錢包打開，翻出一張照片示意她過來看。江寧疑惑地湊了過去。
那是一張很老的照片，都有些褪色了。照片上是一個風情萬種的漂亮女人，挽著一個俊朗的青年，手裏還抱著一個粉嫩的小男孩，一家人笑得極開心。江寧有些猜出這是誰了。
果然泰錫說道：“這是我親生媽媽，還有我父親。”他突然握緊了她的手，手心裏微微出汗，江寧默默地回握他，有預感他下面要說的對兩人的關系將會有一個大的顛覆。
“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媽媽是我父親在外面養的女人，我是私生子，他們兩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我父親有很多的女人，當然他也有很多的兒子。”泰錫冷淡地笑著，“小的時候，我和媽媽住在一起，父親每天都會過來看我和媽媽。可是有一天他派來了一個司機過來接我搬到他那，我不肯去，媽媽在房間裏哭，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我不能離開。我躲在櫃子裏，最後是媽媽找到了我硬把我塞上車。”
“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不止我一個。父親會把一些他認為像他的孩子都接到身邊培養，我是最小的。家裏姓韓的人不少，每個人都想在他面前博出位。”泰錫淡淡地講著往事，聲調平穩，江寧卻有些心疼，雖然他講得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她卻能從中聽出幾分自嘲，“我是最叛逆的一個。我不願跟著他的想法去做，每次都頂撞他忤逆他，沒想到父親卻對我印象最深。十六歲我搬出來住時他給了我很多東西。你不知道那時候周圍的人有多眼紅。”
“是不是覺得我雖然有錢可是從小缺乏親情？”泰錫突然問她，沒等她回答他又接上一句，“我猜你就是這樣想的。”江寧不知道應什麽，他又說對了。她確實有些可憐他。
“你一直覺得不錯的丹尼斯，也姓韓。”泰錫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江寧被炸到了。
“他叫韓悠日，我的哥哥之一。只是我不認識他。”泰錫接下來跟她講了那天他們說完分手後的後續。丹尼斯一直在外面。她離開泰錫的房間後他才出來。
………… …… …… ………… ……
如果他沒有先說出自己的身份，泰錫絕對猜不到他是誰。每年韓家都會有一次大聚會，那一天所有的韓家人都會出席，去年父親又帶回了他另一個兒子，一個在外面失散了很久的孩子。泰錫一向對這些東西興致缺缺，對那個名義上的哥哥，他的認識僅止於名字，韓悠日。
丹尼斯告訴他，本來他也認不出他是誰，如果不是恰好聽到醫療小組，聽到調查血型，他不會懷疑到這上面來。整個紐約姓韓的、又有如此財力的韓國人，數得上來的只有那一個。
“跟韓家有關的，我都不想參入。”丹尼斯的表情厭煩到了極點，他插著口袋，口氣十分冷漠，“本來我對她還有點興趣，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會是你的女朋友，提醒你一句，你的女人心理有問題。”
“你什麽意思？”泰錫的話讓想離開的丹尼斯停住了腳步，他回頭嗤笑了一句，“抑郁癥，強迫癥，社交恐懼，自我認知障礙，偏執，多疑，你還一直不斷給她添加壓力，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自殺成功。”
“一個人的承受極限在哪，我們都不知道。可是江寧的已經差不多到了下限。想想你自己，你在那種骯臟的地方長大，你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純凈無瑕？你只是把你自己想要的都堆加在她身上，逼著她成為你心裏的那個人。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麽要求她做到？因為你愛她？因為你願意為了她委屈自己接受她的不完美？真可笑！你居然會相信這種東西。我的媽媽，你的媽媽，都是相信愛情的失敗例子。江寧只是比他們聰明，在你做到之前不敢輕信。”他頓了一頓，“而且，親情如果真的那麽可靠，我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韓泰錫，你確定，即使她會死，你也要強求她達到你心裏的標準？你真的想變得跟他一樣冷酷自私嗎？”
…… …… …… …… …… ……
“他很恐怖。”聽完泰錫說的之後，江寧已經不知道怎麽形容丹尼斯了。一個能把人心看得這麽準的人，除了恐怖外沒有別的。
“沒有其他想說的？”泰錫對著她笑。
江寧想了想，“你是因為聽了他說的話，才改心意的嗎？”
“我也想給我們之間一個機會。”丹尼斯最後的這段話確實讓他想起了很多不願再回想的事情。永遠不會再有交集的父母，抹幹眼淚後像只蝴蝶一樣周旋在眾多男人間的媽媽，父親握著他的小手給他介紹哥哥弟弟的樣子，怯弱得不敢站出來的幼小的自己，那些所謂的親人像狼一樣看著他的眼神……心底的某個角落坍塌崩落，他突然說不清楚他一直在堅持些什麽。
那天之後，他心底悄然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想起她，想起她的隱瞞，也不再那麽難受——她只是在保護自己，跟他一樣，在名為父親的那片陰影的庇護下，努力尋找那個位置。不同的是，他昂首挺胸，情願流血不止也要拼個明白，而她卻始終戰戰兢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看不慣了，想要插上一腳把她變得跟他一樣大步向前，甚至用上了對待敵人的手段，強來不行，他就畫了個大餅誘惑她，只是沒想到他給的沒他想的那麽有吸引力，他怒了，於是分手了。想起那天他還提醒恩熙說丹尼斯在誘騙她，就覺得可笑。其實他們兩個人用的手段都是一樣的，同一個窩裏出來的雞蛋，沒有誰比誰更高明。
在理清楚這些天的所為後，再次看到恩熙，泰錫心底完全是不同的感覺。是他打電話給邁克，才知道的她想找房子的事。也是他故意在他們學校的論壇，按著她要求的條件寫招租帖子。在完全坦誠的前提下，他想要再努力一次。他不相信恩熙對他完全沒有感覺。
“你願意嗎？”泰錫熱切而誠摯地看著她。
我願意。江寧很想點頭。這是一個對她掏心掏肺的男人，還拒絕的那個絕對是傻瓜。只是……那只流血的手指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泰錫哥，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他越是真誠她越是猶豫。
“如果，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會死，比如是半年後，我就生病死掉了，你現在還會願意跟我在一起嗎？”江寧說，然後急急添了幾句，“別當我在說傻話，我很認真的。你好好想想，不然你就當我有先知好了。”
還真是傻話。泰錫忍住笑意，“你是怕留下我一個人傷心難過嗎？”
她慎重地點頭。
泰錫更想笑了。不過看在她這麽嚴肅的份上，他還是想了一想：“我會傷心難過得快要死掉，可是人生還是要繼續下去。”
江寧聽後，不知道心底出現的是放心還是失落。她問：“你不會想殉情嗎？”藍色生死戀最後可是主角全部死光光，配角也淒慘落幕的。
“你希望我殉情嗎？”泰錫反問，覺得她傻得可愛。
“當然不希望。我想你好好活下去，娶老婆生孩子活得快快樂樂，只要偶爾想一想我就夠了。”江寧說，她預想了好多次以後的情況，有大家為了她一蹶不振一直難過下去的，還有所有人都向前看把她忘在腦後的，最後就是她剛才說的那種。她承認她自私了。她不願意大家都活在她的陰影裏，也不想所有人都忘了她，那種大家都不記得她的孤獨感，她一想起來就發怵。
“我會聽你的。”泰錫斂住笑容，配合著氣氛認真地說。
江寧瞧了一會，也判斷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好吧，覆合。”醜話已經說在前頭，剩下的她不管了。以前想得太多是怕露餡，怕死，怕拖累別人，現在難得有一個知道實情還願意往下跳的，雖然兜兜轉轉那麽久歷經種種改變才合她的心意，但是再讓他溜走她絕對比傻瓜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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