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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顏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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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顏如斯

甫一出門,邵韻時有氣撒不出,也不知是氣什麽,走得快。

身後是邵慈的聲音,上趕著地惹人煩:“小皇妹今日這一出欲迎還拒演得精辟啊!”

“說什麽呢!”

“我有眼瞧著呢,怎麽不是?”邵慈道,“你這一整節課沒少盯著人家吧?怎麽還惱羞成怒呢。不過要我說,你今天有點過哈,畢竟是第一天來咱們南書房,你這又摔東西又不讓坐的,別嚇到人家。”

“皇兄還不回去嗎?”邵韻時終於停下腳步。

邵慈一楞:“啊?”

“我說,我想靜靜,皇兄慢走啊。”

“……”

邵韻時擦著他肩膀就撤,春茗匆匆行禮緊隨其後。

“哎!哎!”

好端端的,邵慈突然有種被拋棄了的悲愴。

這一行疾走了半晌,邵韻時才算是緩和下來,一擡頭,卻是不知不覺走到了慈和宮外。

自她回來,還不曾來看望過皇祖母。

“外頭站著的,可是時丫頭?”

“回太後,是韻時,這孩子近日裏被太傅罰了抄不得空,今日可算是曉得來請安了,”說話的是溫皇後,看向自家女兒的時候,擺出些威嚴,喚道,“韻時。”

邵韻時一怔,這才拿手背蹭了眼角捱過去。

“呦,這是怎麽的?掉了金豆子?”姬太後伸手,“哀家瞧瞧。”

“皇祖母,”邵韻時伸手過去,不由就帶了哭音,結果一瞥眼瞧見溫皇後,這才收斂了又喚,“母後。”

整個皇宮裏,人人都寵著她,也唯有母後對她嚴格。當然,即便如此,在兩世為人的邵韻時此番看來,也實在親切極了,所以,這聲母後也是拖了些尾音,叫溫皇後有些錯愕。

“還真的是受委屈了?”姬太後拍拍她手,“跟皇祖母說說。”

“母後,莫要再慣著她。”好在溫皇後立刻就回過神來,“韻時,不準添油加醋。”

邵韻時這哽咽頓時便就哽住了。

“我沒事。”

她吸了吸鼻子,又甕聲甕氣:“就是想皇祖母了。”

“想皇祖母了,也沒見你這幾日來。”溫皇後兇道。

“好啦好啦!這不是來了。”姬太後拿胳膊肘戳戳邊上的兒媳,“別聽你母後的,皇祖母不在意。”

溫皇後無奈,只能搖搖頭扶住她:“母後……”

“曉得曉得,你是她母後,是要管著她,可哀家不是啊,哀家是祖母,祖母疼孫兒,你不準攔著。”

邊上婢子皆是笑了,溫皇後也是無法,只能又與自家女兒道:“今日天氣好,你皇祖母說出來看看,你來了將好,陪你祖母說說話。”

“是!母後!”邵韻時登時笑得燦爛,上去就把她往邊上擠了擠,伸手將老人扶了,被溫皇後在頭上敲了一板栗,縮了縮脖子。

老人最是喜歡這般歡騰的,溫抒意如何不知,這便就先行離去,免得小丫頭還要看她臉色。

待人走了,姬太後才從邊上把孫女拉出來:“看你這孫猴子,若非沒有你母後拘著你,怕是隨時能竄上天呢。你可不能怪你母後。”

“哪能啊,我可愛我母後了!”

姬太後被這回話聽得一楞,笑了:“不得了,我們時丫頭長大了。”

“皇祖母我扶您再看看,一會我留下用晚膳好不好呀?我想吃您這兒的鱔絲面。”

“好好好。”姬太後一揮手,跟著的便就退下去,她拍拍孫女的小肉手,“祖母問你,今日當真無事?”

“沒有的。”邵韻時認真搖頭。

“那祖母怎麽聽說,你在南書房掀了桌子?”

邵韻時傻了。

姬太後停下,捏了捏她的臉:“放心,錦蓮悄悄與祖母講的,沒叫你母後曉得。”

“錦嬤嬤怎麽還去南書房偷聽……”

“是祖母命她去請你過來的,誰知道你鬧出這事,這才趕緊回來給祖母講了。”姬太後頓了頓,“祖母問你,為什麽不準那倪家的坐你前頭?”

邵韻時張張嘴,到唇邊的話到底壓了回去,只緊著之前的說辭:“我不是都說了,他坐我前頭,我就學不進去了。他……他太優秀了,顯得我不學無術的,我心裏就煩,就燥,反正不想見著他。”

“當真?”姬太後狐疑問道。

“嗯。”

雖說這個解釋有些奇怪,可姬太後是親眼見著自家孫女以前對那倪家的態度,一時間,只覺得小姑娘的心思,屬實是九曲十八彎的。

“你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那小子?”

“沒有!不是……”邵韻時反應過來,“我沒要配得上他,我……我很討厭他的!小時候那是不懂事,現在……現在我最討厭他那種什麽都懂的乖乖公子了,好像天底下就他最聰明。”

這厭惡,還真的不像是假的,姬太後想了想,終於提議:“罷了,不喜歡就不喜歡,你是公主,也犯不著行這般事跡,有礙身份。”

“韻時知道了。”

“他是倪家的公子,祖母觀他也是個端正的孩子,祖母覺得,還是禮待才是。”

邵韻時看著她,知曉她說得都對,如今的時局,到底由不得她這般行事。

“嗯。”

“好啦,下不為例便是,來,回去吃鱔絲面。”

第二日,邵韻時刻意去得晚。

昨日回去後,她細細想過,那倪培卿再如何,大桓尚存之時,確實無甚問題,甚至可以說,南桓初建之前,他們倪家對邵氏,確為臣子。

她身為公主,小打小鬧是無事,可倘若是真的過了火,恐怕是叫朝臣心寒。

可是,對著那樣一個人,她又怎能全然不在意。

所以,眼不見為凈吧。

南書房裏已經是朗朗書聲,邵韻時進去,卻仍是一眼就看見了那道沈靜身影。

倪培卿真的搬到了最角落的桌子,他沒有看過來,邵韻時亦是一掃即過,往自己案邊坐下。

案上是一個精致的盒子,她伸手打開,裏頭正規規矩矩擺著一只嶄新的毛筆。

紫毫筆。

她扭身去看邵慈:“謝了。”

昨日隨手丟給他一支,今日竟是還了根更好的,這小子還算是有良心。

“啊?”邵慈正在臨時抱佛腳,背書背得昏天黑地,茫然看過去,“啥?”

邵韻時晃了晃筆盒。

“有人送筆了不起?”邵慈哼了一聲繼續背,沒空看她。

?????

莫說他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態度,邵韻時聽得他這一聲哼就來氣,伸手按下他書冊:“不是你送我的?”

“我?送你?憑什麽?”

“……”

不過懟完這句,邵慈卻是瞇了眼點了點角落的人:“我想起來了,我今日第二個進門的,我來的時候,他就在那了,你案上,也已經有這個了。”

“什麽意思?”

“嗐!怕自己在南書房混不下去吧,討好你的。”邵慈說完這句就瞥見顧太傅的身影,嚇得趕緊抽回書開始嘰嘰哇哇地又背誦起來。

邵韻時卻是盯著手裏的筆盒,沈默下去。

這一堂課下來,邵慈到底還是被抽背了,罰了不少遍,可見臨時抱佛腳是不頂用的。

當然,同樣被罰的還有好幾個。

邵韻時便就是在散學的一片哀嚎中,往角落走去。

墻上的人影現出輪廓,倪培卿收書的手指停下。

他堪堪擡眼,就見得那張熟悉的容顏。

“還你。”她說,“倪培卿,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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