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業第4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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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業第49天
安吉洛到現在也沒接受自己的處境，因此，修將他單獨安頓在一個遠離村莊的屋子裏。
防止他的哭鬧影響到別人。
林初和修過去時，那棟房子門窗緊閉。
修走到門口，敲了敲門：“你醒著嗎？”
林初問道：“他連吃飯都不去，一個人怎麽生活？”
修道：“剛來村子的第一個月，會有人來送飯，照顧他的生活，一個月後，就要自力更生了。”
這村子還挺人性化的。
房屋內沒有動靜，修皺眉，直接上手開門。
門可能是從裏面插上，修力氣很大，搖晃兩下，門就開了。
安吉洛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被強行破開的門，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大呼小叫道：“你們幹嘛！擅闖民居！”
他雙眼發紅，眼角帶著淚，顯然是一條魚躲在房間偷偷哭。
林初朝他笑笑，道：“沒什麽，我們只是擔心你被海神獻祭了，過來看看。”
安吉洛一楞：“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很快反應過來：“你也被趕出來了！”
林初挑眉，她臉上作假的傷疤，還不夠明顯嗎？
哦，好像泡了一天，消失得差不多了。
林初笑笑：“恩，想念你，所以跟著出來了。”
明知她是睜著眼說瞎話，安吉洛還是紅了臉，小聲反駁：“你胡說八道什麽……”
這時，修忽然道：“你們的關系並不好，為什麽急著來看望他？”
“也不是很急。”林初道：“只是單純想知道被從海神城趕出來的人，對海神的態度，有沒有什麽變化……”
“餵。”林初又喊了安吉洛一聲：“你以前那麽崇拜海神，現在都被趕出來了，還崇拜嗎？”
安吉洛明顯心虛，但還是強撐著說：“海神是最偉大的！”
都這樣了，還最偉大呢。
林初不置可否，轉頭對修說：“沒事了，我們可以走了。”
修本來懷疑林初別有目的，沒想到她就真的只是來看看。
離開安吉洛的屋子，修有些迷茫地跟在林初身後。
林初卻在仔細想著最近發生的事。
SSS級怪物幾乎沒有正面對抗的可能，還得想別的辦法。
這些被“流放”到這裏的人魚，給了她一種模糊的靈感。
只是太模糊了，抓不住。
修忽然說：“回去吃飯吧。”
林初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飯。
可她根本不需要吃飯，見修一直看著她，林初只好道：“走吧。”
反正那邊人多，到時候隨便找個角落一躲，修估計也不會一直盯著她。
他們又回到村莊中間的長桌旁，其他人都已經入座就餐。
大概是早就習慣了海神獻祭，眾人的情緒並未被影響太多，看到人死去時，覺得悲痛，但屍體被帶走後，也很快從悲痛中恢覆過來。
林初有些奇怪：“海神一直從你們中間挑選祭品，你們就沒想過要反抗嗎？”
修嗤笑道：“反抗？怎麽反抗？他可是神明。”
林初皺眉：“你們這個世界，對神的定義是什麽？”
她原本的世界中，有天生的神仙，也有後天修煉的神仙，但無一不靠著自己的努力，從沒聽說過每天都要獻祭的神仙。
就算是當年的河神，也只敢一年娶一個新娘。
一天兩個，胃口是不是稍微有點大了？
修說：“神明當然是這世界的主人，大海的一切皆受他掌控，他要天降大雨，天就會降雨，他要海底波瀾，海底便會平生波瀾，所有人魚都是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林初：“……”
這不還是海神的信徒嗎！只是信奉的方式跟城裏的那群魚不一樣。
林初欲言又止。
修看著她：“你想說什麽？”
林初試探道：“你們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嗎？如果真的是世界的主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為什麽要你們這麽普通的人魚來獻祭，還一天兩個？我吃飯都不帶這麽大胃口的。”
修一時沒說話。
不得不承認，林初說的很有道理。
可他們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畢竟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
林初又問：“你們的這個獻祭，是一直都有嗎？”
她覺得不太可能，這麽小一個村子，一天都不一定有兩個孩子降生，一天卻要死兩個人，那不是很快就死完了？
修說：“一直都有，但以前是一年一次，後來變成一個月一次，七天一次……一天一次……修了那座城以後，就變成一天兩個……”
“修了那座城？”
“那座城是剛剛修建起來的，以前大家都像現在一樣，在村子裏生活……這附近原本有許多人魚村落的。”
“修了大概多久？”
修回憶了一下：“也沒多久，半年左右吧。”
副本裏的半年，放到副本外面，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
她又問了幾個跟海神城有關的問題，慢慢從修的口中，得知這個世界的背景設定。
海神是一直存在的，只是以前高高在上，人魚們從來沒有見過他。
頻繁出現在眾人面前，是從一年前開始的，也就是那個時候，祭品的數量大大增加，從幾年一次，變成了一個月一次。
後來半年，海神城出現，祭品開始從被流放的棄子中挑選。
“村中有孩子長大，為了不讓他們成為海神的祭品，都會送他們去城裏參加選美比賽，若是能留下，自然是最好的，要是被趕出來，村子會再次接納他們。”
原來他們那麽看重美貌，不光是因為海神的審美，還是因為被趕出城，就有可能成為海神的極品。
果然，離奇的表象背後，都有更離奇的邏輯根據。
林初深吸一口氣，不說話了。
修奇怪地看著她：“你問這些幹什麽？”
林初道：“當然是想辦法反抗，我可不想成為什麽海神的祭品。”
修定定看著林初，半晌，道：“你真的很奇怪。”
吃完飯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修果然沒有一直盯著林初，兩人聊完天後，他就走了。
林初在人群中呆了一會兒，也回了房間。
她沒別的事兒幹，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對付海神的辦法，只能先休息。
睡到半夜，被外面的動靜驚醒。
在外面時，她覺都很淺，醒來第一時間詢問系統：“統統，外面什麽動靜？”
系統道：“有敵人來襲。”
敵人？
林初真是滿臉疑惑，從床上爬起來：“我出去看看。”
曜夜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一頭撞進林初懷裏。
一人一貓往外走。
夜晚的村莊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就是四周珊瑚和水草散發的幽幽光芒，有藍有綠，但都不怎麽正常。
跟即使是黑夜也亮如白晝的海神城形成鮮明對比。
眼下，一半以上屋子的門都是打開的，黑壓壓的人頭擊中在村子大門口的外面。
林初游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是那種襲擊過海神城的黑蛇，來到了村莊這邊。
跟海神城門口鬧著玩一樣的襲擊不一樣，村莊門口這些黑蛇兇悍很多，動作更快更兇，還會抱團作戰。
當然，人魚的戰鬥力也完全不同，所以，打得還挺慘烈的。
林初把曜夜放出去幫忙，自己在旁邊攔截一些越過阻攔的黑蛇，防止它們進入村中。
這場戰鬥維持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將要放亮，黑蛇才漸漸退去。
林初終於找到了修，他一直頂在最前面，身上留了不少傷口。
林初過去的時候，他正在低頭擦胳膊上的傷口，血從傷口裏流出來，很快就被水流沖走。
他說：“海底還有很多掠食者，這個時候最要不要出門，它們嗅到鮮血的味道，會追上來的。”
林初道：“我沒打算出去，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恩。”林初道：“這裏為什麽也會有黑蛇？”
修道：“你果然是腦子不太好使，整個海底的人都知道，黑蛇是塞壬的使者，被黑蛇咬死的人魚，會變成塞壬的祭品。”
林初：？？？？
請問，你們是祭品開會嗎？
又一個祭品？
林初被這個操蛋的世界激出一身反骨，問道：“那要是咬不死呢？他一直不要祭品，沒問題嗎？”
修奇怪地看她一眼，道：“祭品的數量到達一個程度，塞壬就會翻身，海底會海嘯地震，還會有火山爆發，巖漿湧動等災難……”
林初：……
好家夥，這是個邪神。
林初都替住在這裏的人魚難受，一邊是道貌岸然的海神，一邊是暗中伺機的塞壬。
她發自內心問了一句：“你們真的不想翻身做主人嗎？”
修沈默了一會兒，沒回答她，自己離開了。
村口的戰事停歇，大家各自回去修整，林初站在村口，問系統：“現在怎麽辦？”
已知，這個副本的怪物都跟原住民有仇一般，養著這一群人魚猶如糖豆，你吃一個，我吃一個。
怪物的勢力都很強，雖然沒見過那個什麽塞壬，但能引起地動海嘯，想必比海神弱不到哪裏去。
兩個這麽強橫的怪物坐鎮，這個副本到底怎麽才能通關。
而且，她已經從海神城來到人魚居住的村莊，為什麽還沒有見到稚水？
一大堆問題盤繞在林初頭頂，讓她摸不著頭腦。
自己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去找修。
她追到村子裏，修整打算進門，見她跟過來，忍不住皺眉。
相處短短兩天時間，他已經清晰的意識到，眼前這條藍尾人魚……是多麽的與眾不同，她的小腦袋瓜裏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好奇，什麽事情都要問一嘴。
在林初開口之前，修便道：“你又想問什麽了？”
林初嘿嘿一笑：“你怎麽知道我又有問題了。”
修沒有跟她貧嘴，而是道：“說吧。”
林初道：“你知道塞壬的由來嗎？他也跟海神一樣，是足夠就存在於大海裏的？”
修有些意外：“這倒不是……”
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道：“他跟神不一樣，傳聞中，他也是一條普通的人魚。”
林初眨巴眨巴眼，期待著修繼續往下說。
結果修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變成塞壬的，也許你可以去問問別人。”
林初四下看了一圈，哪有什麽別人，她只好更改策略：“那村裏有什麽……資料室，圖書館什麽的嗎？”
修奇怪地看著她：“圖書館？那是人類的說法……你到底……算了，村中確實有類似的地方，叫做留影室，我帶你去。”
他帶著林初往村子深處走，在一座低矮的小屋門口停下。
“裏面有很多留影石，想看什麽，把石頭拿起來就行。”修說：“我還有事兒，就不在這陪你了，先走了，你走的時候別忘了關門。”
這些人魚民風淳樸，這麽重要的地方，連把鎖都沒有。
林初點頭，等修離開後，她才進入留影室。
屋子外表看上去不大，內裏卻別有乾坤，裏面長滿珊瑚和各種海葵，在珊瑚縫隙中，一個個圓溜溜的石頭靜靜放在那兒。石頭是淺藍色的，在自然光線下，反射著淡淡的光芒。
這一屋子五彩斑斕，好看是好看，可連個標簽都沒有，她怎麽找到自己想找的內容？
難怪修不肯留在這裏陪她，想必是早就知道這情況。
林初只能認命的將石頭一塊塊拿起檢查。
這塊上頭記錄著一個人魚跟另外一個人魚相愛，卻遭到家人的阻攔，最後兩條魚私奔結果不小心跑到了人類世界，被打撈上岸後，還分開兩個水箱關押，在外面過了十幾年，才機緣巧合回家……
那塊石頭上記錄著海神的各種喜歡，他不喜歡吃腕足類，不喜歡吃貝類，不喜歡吃硬骨魚，不喜歡……總體來說，是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
這麽挑食，難怪要拿人魚當祭品！
下一塊石頭……
林初翻得手腕子都快斷了，才終於找到點有用的信息。
這塊石頭上記錄的，是“塞壬”成為塞壬之前的故事。
正如修所說，成為塞壬前，他就是一條普通的人魚，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恩愛的未婚妻……恩，故事發展不出所料，未婚妻被當成祭品貢獻給海神了，塞壬一怒之下黑化，離開了村莊。
後面的記錄就沒有了，等他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已經成了一個憎恨海神，憎恨所有人的反骨仔。反骨仔經常派出黑蛇擾亂村莊，被黑蛇要死的人魚的靈魂，會被他收走，當做甜品吃掉。
等能量積攢到一定程度，他就要鬧海嘯，想毀滅村莊。
只可惜，一直沒成功過。
一直不成功，也從來不放棄，就這樣跟村莊死磕了幾百年，漸漸成了跟海神差不多的傳說人物。
如果這塊留影石的內容不作假，那這位哥們，可真叫一個執著。
而且，他跟海神有仇誒。
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
本來就對如何對付海神一籌莫展的林初，對這位“塞壬”更感興趣了。
她跟系統商量：“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去找那個塞壬。”
系統卻說：“玩家，在這樣的背景下，脫離群體單獨行動，是很危險的，根據統計，這麽做的人，大部分都遭遇了危險。”
“根據統計？你統計的什麽？”
系統不說話，卻向林初展示了他的統計材料。
《午夜兇鈴》《閃靈》《咒怨》等等。
林初：“你不說話的時候，都在偷偷研究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不準看了！”
她都沒有帶電影看！系統怎麽能偷跑？
系統從善如流：“好的，但仍舊不建議玩家單獨行動。”
“可在村子和海神城中，也找不到對付海神的辦法，這些人魚雖然被海神壓迫，但他們的能力都太弱了，連幾條黑蛇都對付不了，根本沒法對海神造成傷害，我調查這麽久，也就是那個什麽塞壬看上去強一些，不去找他的話，我怎麽解決這個副本？”
系統沈默了，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妥協：“那玩家要小心一些。”
林初笑了：“好。”
她其實可以不跟系統說，自己直接去做，畢竟系統也說過，他只是她的一個工具，並不會幹涉她的舉動。
但系統陪在身邊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不願意將他當成一個工具，偶爾聊聊天，做決定的時候與對方商量，這都是她養成的習慣。
這樣的感覺很好，林初決定將這個習慣繼續下去。
初步爭取系統的同意後，林初決定去找塞壬。
但塞壬在什麽地方，還是個問題。
“那些黑蛇可能知道他在什麽地方，等下次黑蛇再來襲，我就悄悄跟在它們後面。”林初這樣跟系統說。
為了等黑蛇上門，她在村莊多逗留了兩天。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在副本裏逗留時間最長的一個副本了。
【小老板幾天幾夜不關直播，我竟然有點不習慣】
【這樣才是通關副本的玩家常態啊，上次那誰進了一個野外生存類副本，足足在裏面住了兩個多月才出來！那段時間，我真是，天天去直播間打卡】
【但是在副本裏停留時間太長，是會被汙染的，按理說，通關時間越長，通關希望就越渺茫，最後會被同化成副本裏的怪物的】
【看著小老板使用魚尾越來越熟練，我也跟著擔心，她不會最後變成這裏的一條美人魚，不回家了吧！】
【不要啊！！我還想看酒館最後能經營到什麽程度呢！】
林初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面臨危險，她等了兩天，終於再次等到黑蛇來襲。
在修屋子的桌子上留書一封後，她就跟著黑蛇，悄悄離開了村莊。
黑蛇游曳速度很快，林初全力以赴，才追上它們。
游了大概半天，她來到一個極為荒蕪的地方，這裏距離海岸線又遠了一點，陽光穿透不進來，海底沒有任何生物，只有光禿禿的礁石林立著。
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前，黑蛇排隊，依次游了進去。
這黑洞穴給人的感覺很不好，林初停留在洞口，不知道應不應該跟過去。
這時，山洞裏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既然來了，為什麽不進來？”
林初一頓，自己被發現了。
“你是塞壬嗎？”林初揚聲問道。
裏頭的人輕笑一聲：“明知我是塞壬，你還敢跟過來？”
“我找的就是你，我有一筆交易，想跟你談。”
塞壬一直將人魚當成食物，外面明顯也是一條人魚。
一個食物，居然大言不慚地要跟他談交易？
塞壬只覺得離譜，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晌，他笑了，道：“那你進來吧，我保證不吃你。”
這保證就像是狼外婆保證不吃小紅帽一樣，不過林初不在乎，他又不是SSS級怪物，想吃也吃不了她。
她踏進了山洞。
進去不久，就有一個大拐彎，拐彎後面，是一叢厚厚的珊瑚礁屍體，而珊瑚礁後面，則另有洞天。
通道陡然往下，形成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不光頭頂鑲嵌滿照明用的夜明珠，底下居然還修建一個大池子，裏面有些顏色更加深的液體。
海中海。
林初好奇地拿尾巴尖兒掃了一下池子裏的液體，是熱的。
一條藍尾人魚懶洋洋躺在池子裏，尾巴泡在熱水中，仰頭看著林初，殷紅的唇勾出一個艷麗的弧度：“要下來泡泡麽？”
塞壬也是一條雄性人魚，跟修的風格完全不同，他五官艷麗，皮膚白皙，身上幾乎沒什麽肌肉線條。眼神給人的感覺又冷又危險，但同時，又自帶勾魂奪魄。
林初心裏浮現出兩個字，稠麗。
他臉上很幹凈，沒有傷痕。
林初便開始看其他地方。
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塞壬笑道：“我離開人魚部落時，海神還沒有那麽變態，而且，我是主動離開的，並不是因為面部有損，而被趕出來的。”
林初挑眉：“你跟海神關系很差。”
“很差？”塞壬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應該說，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林初很想問，僅僅只是因為一個未婚妻，值得他報覆這麽多年嗎？但轉念一想，別人的人生，自己沒有資格指摘，更何況，留影石中記錄的，也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
她放棄冗長的開場，直接問：“我想跟你一起合作，將海神除去。”
塞壬一楞，緊接著，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仰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除掉海神！除掉海神……你……你可真是……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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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洛到現在也沒接受自己的處境，因此，修將他單獨安頓在一個遠離村莊的屋子裏。
防止他的哭鬧影響到別人。
林初和修過去時，那棟房子門窗緊閉。
修走到門口，敲了敲門：“你醒著嗎？”
林初問道：“他連吃飯都不去，一個人怎麽生活？”
修道：“剛來村子的第一個月，會有人來送飯，照顧他的生活，一個月後，就要自力更生了。”
這村子還挺人性化的。
房屋內沒有動靜，修皺眉，直接上手開門。
門可能是從裏面插上，修力氣很大，搖晃兩下，門就開了。
安吉洛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被強行破開的門，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大呼小叫道：“你們幹嘛！擅闖民居！”
他雙眼發紅，眼角帶著淚，顯然是一條魚躲在房間偷偷哭。
林初朝他笑笑，道：“沒什麽，我們只是擔心你被海神獻祭了，過來看看。”
安吉洛一楞：“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很快反應過來：“你也被趕出來了！”
林初挑眉，她臉上作假的傷疤，還不夠明顯嗎？
哦，好像泡了一天，消失得差不多了。
林初笑笑：“恩，想念你，所以跟著出來了。”
明知她是睜著眼說瞎話，安吉洛還是紅了臉，小聲反駁：“你胡說八道什麽……”
這時，修忽然道：“你們的關系並不好，為什麽急著來看望他？”
“也不是很急。”林初道：“只是單純想知道被從海神城趕出來的人，對海神的態度，有沒有什麽變化……”
“餵。”林初又喊了安吉洛一聲：“你以前那麽崇拜海神，現在都被趕出來了，還崇拜嗎？”
安吉洛明顯心虛，但還是強撐著說：“海神是最偉大的！”
都這樣了，還最偉大呢。
林初不置可否，轉頭對修說：“沒事了，我們可以走了。”
修本來懷疑林初別有目的，沒想到她就真的只是來看看。
離開安吉洛的屋子，修有些迷茫地跟在林初身後。
林初卻在仔細想著最近發生的事。
SSS級怪物幾乎沒有正面對抗的可能，還得想別的辦法。
這些被“流放”到這裏的人魚，給了她一種模糊的靈感。
只是太模糊了，抓不住。
修忽然說：“回去吃飯吧。”
林初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飯。
可她根本不需要吃飯，見修一直看著她，林初只好道：“走吧。”
反正那邊人多，到時候隨便找個角落一躲，修估計也不會一直盯著她。
他們又回到村莊中間的長桌旁，其他人都已經入座就餐。
大概是早就習慣了海神獻祭，眾人的情緒並未被影響太多，看到人死去時，覺得悲痛，但屍體被帶走後，也很快從悲痛中恢覆過來。
林初有些奇怪：“海神一直從你們中間挑選祭品，你們就沒想過要反抗嗎？”
修嗤笑道：“反抗？怎麽反抗？他可是神明。”
林初皺眉：“你們這個世界，對神的定義是什麽？”
她原本的世界中，有天生的神仙，也有後天修煉的神仙，但無一不靠著自己的努力，從沒聽說過每天都要獻祭的神仙。
就算是當年的河神，也只敢一年娶一個新娘。
一天兩個，胃口是不是稍微有點大了？
修說：“神明當然是這世界的主人，大海的一切皆受他掌控，他要天降大雨，天就會降雨，他要海底波瀾，海底便會平生波瀾，所有人魚都是仰仗他的鼻息生活。”
林初：“……”
這不還是海神的信徒嗎！只是信奉的方式跟城裏的那群魚不一樣。
林初欲言又止。
修看著她：“你想說什麽？”
林初試探道：“你們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嗎？如果真的是世界的主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為什麽要你們這麽普通的人魚來獻祭，還一天兩個？我吃飯都不帶這麽大胃口的。”
修一時沒說話。
不得不承認，林初說的很有道理。
可他們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畢竟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
林初又問：“你們的這個獻祭，是一直都有嗎？”
她覺得不太可能，這麽小一個村子，一天都不一定有兩個孩子降生，一天卻要死兩個人，那不是很快就死完了？
修說：“一直都有，但以前是一年一次，後來變成一個月一次，七天一次……一天一次……修了那座城以後，就變成一天兩個……”
“修了那座城？”
“那座城是剛剛修建起來的，以前大家都像現在一樣，在村子裏生活……這附近原本有許多人魚村落的。”
“修了大概多久？”
修回憶了一下：“也沒多久，半年左右吧。”
副本裏的半年，放到副本外面，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久。
她又問了幾個跟海神城有關的問題，慢慢從修的口中，得知這個世界的背景設定。
海神是一直存在的，只是以前高高在上，人魚們從來沒有見過他。
頻繁出現在眾人面前，是從一年前開始的，也就是那個時候，祭品的數量大大增加，從幾年一次，變成了一個月一次。
後來半年，海神城出現，祭品開始從被流放的棄子中挑選。
“村中有孩子長大，為了不讓他們成為海神的祭品，都會送他們去城裏參加選美比賽，若是能留下，自然是最好的，要是被趕出來，村子會再次接納他們。”
原來他們那麽看重美貌，不光是因為海神的審美，還是因為被趕出城，就有可能成為海神的極品。
果然，離奇的表象背後，都有更離奇的邏輯根據。
林初深吸一口氣，不說話了。
修奇怪地看著她：“你問這些幹什麽？”
林初道：“當然是想辦法反抗，我可不想成為什麽海神的祭品。”
修定定看著林初，半晌，道：“你真的很奇怪。”
吃完飯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修果然沒有一直盯著林初，兩人聊完天後，他就走了。
林初在人群中呆了一會兒，也回了房間。
她沒別的事兒幹，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對付海神的辦法，只能先休息。
睡到半夜，被外面的動靜驚醒。
在外面時，她覺都很淺，醒來第一時間詢問系統：“統統，外面什麽動靜？”
系統道：“有敵人來襲。”
敵人？
林初真是滿臉疑惑，從床上爬起來：“我出去看看。”
曜夜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一頭撞進林初懷裏。
一人一貓往外走。
夜晚的村莊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就是四周珊瑚和水草散發的幽幽光芒，有藍有綠，但都不怎麽正常。
跟即使是黑夜也亮如白晝的海神城形成鮮明對比。
眼下，一半以上屋子的門都是打開的，黑壓壓的人頭擊中在村子大門口的外面。
林初游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是那種襲擊過海神城的黑蛇，來到了村莊這邊。
跟海神城門口鬧著玩一樣的襲擊不一樣，村莊門口這些黑蛇兇悍很多，動作更快更兇，還會抱團作戰。
當然，人魚的戰鬥力也完全不同，所以，打得還挺慘烈的。
林初把曜夜放出去幫忙，自己在旁邊攔截一些越過阻攔的黑蛇，防止它們進入村中。
這場戰鬥維持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將要放亮，黑蛇才漸漸退去。
林初終於找到了修，他一直頂在最前面，身上留了不少傷口。
林初過去的時候，他正在低頭擦胳膊上的傷口，血從傷口裏流出來，很快就被水流沖走。
他說：“海底還有很多掠食者，這個時候最要不要出門，它們嗅到鮮血的味道，會追上來的。”
林初道：“我沒打算出去，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恩。”林初道：“這裏為什麽也會有黑蛇？”
修道：“你果然是腦子不太好使，整個海底的人都知道，黑蛇是塞壬的使者，被黑蛇咬死的人魚，會變成塞壬的祭品。”
林初：？？？？
請問，你們是祭品開會嗎？
又一個祭品？
林初被這個操蛋的世界激出一身反骨，問道：“那要是咬不死呢？他一直不要祭品，沒問題嗎？”
修奇怪地看她一眼，道：“祭品的數量到達一個程度，塞壬就會翻身，海底會海嘯地震，還會有火山爆發，巖漿湧動等災難……”
林初：……
好家夥，這是個邪神。
林初都替住在這裏的人魚難受，一邊是道貌岸然的海神，一邊是暗中伺機的塞壬。
她發自內心問了一句：“你們真的不想翻身做主人嗎？”
修沈默了一會兒，沒回答她，自己離開了。
村口的戰事停歇，大家各自回去修整，林初站在村口，問系統：“現在怎麽辦？”
已知，這個副本的怪物都跟原住民有仇一般，養著這一群人魚猶如糖豆，你吃一個，我吃一個。
怪物的勢力都很強，雖然沒見過那個什麽塞壬，但能引起地動海嘯，想必比海神弱不到哪裏去。
兩個這麽強橫的怪物坐鎮，這個副本到底怎麽才能通關。
而且，她已經從海神城來到人魚居住的村莊，為什麽還沒有見到稚水？
一大堆問題盤繞在林初頭頂，讓她摸不著頭腦。
自己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去找修。
她追到村子裏，修整打算進門，見她跟過來，忍不住皺眉。
相處短短兩天時間，他已經清晰的意識到，眼前這條藍尾人魚……是多麽的與眾不同，她的小腦袋瓜裏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好奇，什麽事情都要問一嘴。
在林初開口之前，修便道：“你又想問什麽了？”
林初嘿嘿一笑：“你怎麽知道我又有問題了。”
修沒有跟她貧嘴，而是道：“說吧。”
林初道：“你知道塞壬的由來嗎？他也跟海神一樣，是足夠就存在於大海裏的？”
修有些意外：“這倒不是……”
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道：“他跟神不一樣，傳聞中，他也是一條普通的人魚。”
林初眨巴眨巴眼，期待著修繼續往下說。
結果修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麽變成塞壬的，也許你可以去問問別人。”
林初四下看了一圈，哪有什麽別人，她只好更改策略：“那村裏有什麽……資料室，圖書館什麽的嗎？”
修奇怪地看著她：“圖書館？那是人類的說法……你到底……算了，村中確實有類似的地方，叫做留影室，我帶你去。”
他帶著林初往村子深處走，在一座低矮的小屋門口停下。
“裏面有很多留影石，想看什麽，把石頭拿起來就行。”修說：“我還有事兒，就不在這陪你了，先走了，你走的時候別忘了關門。”
這些人魚民風淳樸，這麽重要的地方，連把鎖都沒有。
林初點頭，等修離開後，她才進入留影室。
屋子外表看上去不大，內裏卻別有乾坤，裏面長滿珊瑚和各種海葵，在珊瑚縫隙中，一個個圓溜溜的石頭靜靜放在那兒。石頭是淺藍色的，在自然光線下，反射著淡淡的光芒。
這一屋子五彩斑斕，好看是好看，可連個標簽都沒有，她怎麽找到自己想找的內容？
難怪修不肯留在這裏陪她，想必是早就知道這情況。
林初只能認命的將石頭一塊塊拿起檢查。
這塊上頭記錄著一個人魚跟另外一個人魚相愛，卻遭到家人的阻攔，最後兩條魚私奔結果不小心跑到了人類世界，被打撈上岸後，還分開兩個水箱關押，在外面過了十幾年，才機緣巧合回家……
那塊石頭上記錄著海神的各種喜歡，他不喜歡吃腕足類，不喜歡吃貝類，不喜歡吃硬骨魚，不喜歡……總體來說，是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
這麽挑食，難怪要拿人魚當祭品！
下一塊石頭……
林初翻得手腕子都快斷了，才終於找到點有用的信息。
這塊石頭上記錄的，是“塞壬”成為塞壬之前的故事。
正如修所說，成為塞壬前，他就是一條普通的人魚，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恩愛的未婚妻……恩，故事發展不出所料，未婚妻被當成祭品貢獻給海神了，塞壬一怒之下黑化，離開了村莊。
後面的記錄就沒有了，等他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已經成了一個憎恨海神，憎恨所有人的反骨仔。反骨仔經常派出黑蛇擾亂村莊，被黑蛇要死的人魚的靈魂，會被他收走，當做甜品吃掉。
等能量積攢到一定程度，他就要鬧海嘯，想毀滅村莊。
只可惜，一直沒成功過。
一直不成功，也從來不放棄，就這樣跟村莊死磕了幾百年，漸漸成了跟海神差不多的傳說人物。
如果這塊留影石的內容不作假，那這位哥們，可真叫一個執著。
而且，他跟海神有仇誒。
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
本來就對如何對付海神一籌莫展的林初，對這位“塞壬”更感興趣了。
她跟系統商量：“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去找那個塞壬。”
系統卻說：“玩家，在這樣的背景下，脫離群體單獨行動，是很危險的，根據統計，這麽做的人，大部分都遭遇了危險。”
“根據統計？你統計的什麽？”
系統不說話，卻向林初展示了他的統計材料。
《午夜兇鈴》《閃靈》《咒怨》等等。
林初：“你不說話的時候，都在偷偷研究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不準看了！”
她都沒有帶電影看！系統怎麽能偷跑？
系統從善如流：“好的，但仍舊不建議玩家單獨行動。”
“可在村子和海神城中，也找不到對付海神的辦法，這些人魚雖然被海神壓迫，但他們的能力都太弱了，連幾條黑蛇都對付不了，根本沒法對海神造成傷害，我調查這麽久，也就是那個什麽塞壬看上去強一些，不去找他的話，我怎麽解決這個副本？”
系統沈默了，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妥協：“那玩家要小心一些。”
林初笑了：“好。”
她其實可以不跟系統說，自己直接去做，畢竟系統也說過，他只是她的一個工具，並不會幹涉她的舉動。
但系統陪在身邊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不願意將他當成一個工具，偶爾聊聊天，做決定的時候與對方商量，這都是她養成的習慣。
這樣的感覺很好，林初決定將這個習慣繼續下去。
初步爭取系統的同意後，林初決定去找塞壬。
但塞壬在什麽地方，還是個問題。
“那些黑蛇可能知道他在什麽地方，等下次黑蛇再來襲，我就悄悄跟在它們後面。”林初這樣跟系統說。
為了等黑蛇上門，她在村莊多逗留了兩天。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在副本裏逗留時間最長的一個副本了。
【小老板幾天幾夜不關直播，我竟然有點不習慣】
【這樣才是通關副本的玩家常態啊，上次那誰進了一個野外生存類副本，足足在裏面住了兩個多月才出來！那段時間，我真是，天天去直播間打卡】
【但是在副本裏停留時間太長，是會被汙染的，按理說，通關時間越長，通關希望就越渺茫，最後會被同化成副本裏的怪物的】
【看著小老板使用魚尾越來越熟練，我也跟著擔心，她不會最後變成這裏的一條美人魚，不回家了吧！】
【不要啊！！我還想看酒館最後能經營到什麽程度呢！】
林初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面臨危險，她等了兩天，終於再次等到黑蛇來襲。
在修屋子的桌子上留書一封後，她就跟著黑蛇，悄悄離開了村莊。
黑蛇游曳速度很快，林初全力以赴，才追上它們。
游了大概半天，她來到一個極為荒蕪的地方，這裏距離海岸線又遠了一點，陽光穿透不進來，海底沒有任何生物，只有光禿禿的礁石林立著。
一個黑漆漆的山洞前，黑蛇排隊，依次游了進去。
這黑洞穴給人的感覺很不好，林初停留在洞口，不知道應不應該跟過去。
這時，山洞裏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既然來了，為什麽不進來？”
林初一頓，自己被發現了。
“你是塞壬嗎？”林初揚聲問道。
裏頭的人輕笑一聲：“明知我是塞壬，你還敢跟過來？”
“我找的就是你，我有一筆交易，想跟你談。”
塞壬一直將人魚當成食物，外面明顯也是一條人魚。
一個食物，居然大言不慚地要跟他談交易？
塞壬只覺得離譜，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晌，他笑了，道：“那你進來吧，我保證不吃你。”
這保證就像是狼外婆保證不吃小紅帽一樣，不過林初不在乎，他又不是SSS級怪物，想吃也吃不了她。
她踏進了山洞。
進去不久，就有一個大拐彎，拐彎後面，是一叢厚厚的珊瑚礁屍體，而珊瑚礁後面，則另有洞天。
通道陡然往下，形成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不光頭頂鑲嵌滿照明用的夜明珠，底下居然還修建一個大池子，裏面有些顏色更加深的液體。
海中海。
林初好奇地拿尾巴尖兒掃了一下池子裏的液體，是熱的。
一條藍尾人魚懶洋洋躺在池子裏，尾巴泡在熱水中，仰頭看著林初，殷紅的唇勾出一個艷麗的弧度：“要下來泡泡麽？”
塞壬也是一條雄性人魚，跟修的風格完全不同，他五官艷麗，皮膚白皙，身上幾乎沒什麽肌肉線條。眼神給人的感覺又冷又危險，但同時，又自帶勾魂奪魄。
林初心裏浮現出兩個字，稠麗。
他臉上很幹凈，沒有傷痕。
林初便開始看其他地方。
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塞壬笑道：“我離開人魚部落時，海神還沒有那麽變態，而且，我是主動離開的，並不是因為面部有損，而被趕出來的。”
林初挑眉：“你跟海神關系很差。”
“很差？”塞壬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應該說，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林初很想問，僅僅只是因為一個未婚妻，值得他報覆這麽多年嗎？但轉念一想，別人的人生，自己沒有資格指摘，更何況，留影石中記錄的，也不一定是事情的全貌。
她放棄冗長的開場，直接問：“我想跟你一起合作，將海神除去。”
塞壬一楞，緊接著，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仰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除掉海神！除掉海神……你……你可真是……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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