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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妖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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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妖琴師

1.

一場大戰過後,風沙漫天,帶著血氣的腥風在混沌的天地之中飄蕩,這滿是飛沙走石的戰場之中,除了風聲就是永恒的寂靜。

一場惡戰已經平息了。

荒涼的古戰場上,一個身穿白袍的女將軍緩緩走過,她手裏拿著一把長弓,頭上用一塊布包裹——不能讓親信以外的人知道她是個妖怪,不然在這緊急關頭,軍心潰散,是很危險的事情。

她邊走邊想著自己的去路。

這場仗算是打完了,兩個的戰爭也總算是平息了,她現在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

更何況最後的這一場大戰可謂戰況慘烈,她縮在的先頭部隊全軍覆沒,所有人都以為那個蒙面的女將軍已經死在了這風沙滿地的荒涼戰場之中,連屍首都不可追尋。

再說,這才戰役終於結束了,她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漫不經心地走著的白狼忽然停住了身子,望著士兵屍體不遠處的一個白衣男子。

很難在這樣晦暗的戰場上看見白色的衣服,且這衣服的紋飾極為文雅,那雪白的衣袖上沾染了鮮紅的血漬,一路蔓延著,攀附於那銀白色的發絲之上。

白狼俯下身去,伸手觸了觸那家夥頭頂短短的角。

啊,是個妖怪啊。

對方嘴角漫著血,眉頭緊緊皺著,懷裏卻緊緊地抱著他的琴,那褐色的木質琴上琴弦俱斷,顯得分外淒涼。

白狼不禁無奈地笑了笑。

這傻子。明明自己沒有實力還想來幫著人類。

這種戰爭式的殺戮,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然而他卻站在這些彼此殺戮的人類中間拼命撥動琴弦,想要讓那一場殺戮晚些到來呢。

白狼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將昏迷的妖琴師從地上抱起。

他的身子很輕,在這風沙之中仿佛如同一片折斷了的羽翼一般,伸手一撈就能輕易地抱起,那身子失去張力,倚在白狼懷裏,讓她感覺很心疼。

她站起身的一瞬間,風沙加劇,吹走了遮住她面容的布。

白狼微微皺了一下眉毛,她本想將那頭巾重新綁回來,可是風沙愈來愈大,一瞬間就卷走了那薄薄的一片布,連零星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仿佛被動蕩嚇了一跳,倚在她懷裏的妖琴師的身子輕輕動了一下,那長長的睫毛微微掀開,又無力地垂下。

白狼沒有註意到這一點,只是將他抱起,送往最近的鎮子。

原本想要戰爭結束就去京都尋博雅大人的,但是這家夥傷地這樣重,總不能就這麽把他丟下吧。行程被推遲,好像也沒有那麽令人討厭嘛。

2.

妖琴師的意識是而模糊時而清晰,他不能判定那個出現在他夢裏的女子是真是幻,他只感覺到對方將他抱起,送去了遠離風沙的地方。

耳畔的風聲停息的一瞬間,他感到一陣靜謐的安寧,終於得以放松地睡去,在那個女子的懷抱之中。

他頭上的角斷裂了,流了不少血,對方就用清涼的草藥為他包紮,直到那傷口停止流血。

迷亂的夢裏,他看見那女子身後始終背著一把弓,就連睡覺時也不肯放下。

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昏迷中的琴師對自己說道。

他的眼皮太沈重了,壓得他睜不開眼來,只能被迫繼續昏迷。或許是眼睛上受了傷也不一定,他想。

於是,他開始漸漸地期待起來。

也許等他眼睛上的傷口痊愈,他就可以看見那個救了他一命的女子了。

一個穿行於死屍之間,卻將他救起的女孩子——一個明明輪廓瘦削,卻不肯放下肩膀上背負著的弓箭的女孩子。

他因期待而感到快樂起來。

3.

白狼照顧那個傷重的琴師將近兩周,這兩周裏對方都是處在昏迷的狀態。她看著那家夥頭上的角不再流血,可惜了留下的傷口再也無法愈合了。

再過兩天,妖琴師應該就會醒來了吧。

在這整年整年都漫著風沙的地方,很快就要迎來雨季與春日了,到時候他一睜眼,應該就能和他一起看見這裏的青綠色的樣子了。

白狼坐在他旁邊,夜深挑燭,一手托腮,暗想著,這樣也不錯。

她這麽想這,忽然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妖琴師的睫毛。

“早點醒來吧。”

將近黎明的時候,寂靜的夜色終於被號角聲劃破了,刺耳的馬蹄聲從屋外傳來,帶著不好的消息一並將沈睡的人驚醒:

“白狼大人,敵人進行最後一次沖鋒了。”

白狼猛地驚醒——戰爭不是已經結束了麽?

看來還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人類的世界總是如此覆雜地,誰也不甘願就此結束,一定要灑上更多的鮮血才肯罷休。

無奈,她只得離開了那沈睡著的家夥。

她重新披上戰袍,走出門的一瞬間,又頓住了腳步。

白狼重新回到屋子,不知道自己到底處於什麽樣的想法,俯下身在他額上輕輕一吻:“不要再來戰場了,去花柳繁華的地方為人們彈琴吧。”

她說著,笑了一下:“擅自找人修好了你的琴,不知道會不會冒犯到你。”

說罷,在如雨的馬蹄聲中離去。

4.

妖琴師在黃昏將近的時候終於睜開了眼睛。

金色的黃昏餘光照在他金色的眼睛上。他下意識伸手在床畔摸了一下,那把琴還在,已經被人修好。

修琴的工匠應該是北方拙劣的工人,雖然修琴修地小心翼翼,然而那琴音撥動之時仍是會有變調,但是沒關系。

就當做遇見她之後,所擁有的嶄新的琴音罷了。

妖琴師並非全然沒有意識,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受傷,如何被人搭救,如今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著被人修好了的琴,心懷感激,卻又有點羞澀:他該對那個救了他一命的女將軍說什麽好呢?

他在腦海之中描摹她的樣子:白色戰袍,背著長弓,縱馬而行之時如烈火奔騰——

妖琴師垂下了頭,嘴角含著一抹笑。

要對她說什麽?

是單純的感激,還是對她告白呢?

這時,有侍女端藥而入,見他醒了,顯然詫異:“先生醒了麽?身上有哪裏不適?”

對方顯然並不怕他,只是溫和地詢問他的身體狀況。

妖琴師接過那碗用於治療人類傷病的藥,笑著說了一聲謝謝。

侍女轉身離去,妖琴師沈默地喝盡了碗裏的腰,起身下床,想去找那個救了他的姑娘。

然而他在狹小的院子裏轉了一圈,擡頭看著那樹葉上的一點難得的新綠,心中莫名有些焦急。

他攔住路過的人詢問,可曾看見一個身背長弓白色戰袍的女將軍。

“先生問得太遲了。”那人無奈地回答:“最新的一場戰役黃昏後剛剛結束,女將軍隨軍出征,尚未歸來。”

夜色將臨,零星的馬蹄聲有一次在寂靜的小鎮裏響起——

戰役大獲全勝,將軍葬身沙場。

妖琴師陡然一驚,手裏的琴不知不覺間摔了個粉碎。

怎麽會碎了呢?

她好不容易才替他修好,怎麽就這麽碎了呢?

5.

妖琴師將碎了的琴背在肩上,跟著人們 去了一趟那就在城外不遠處的戰場。

明明屍骨堆積如山,他卻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他在那些屍骨中走了三日三夜,只尋到了一把被人踏裂了的弓,以及,她的頭巾。

有人傳言,那個強大而又美麗的將軍其實是個妖怪,身死之後,連個屍體都未曾留下。

他找到了她的弓,她的戰袍,還有那在風沙之中被卷走的頭巾,將這一切葬在了附近的山下。

妖琴師為心愛的女子找了一片安寧的墓地,因為找不到她的屍首,只能做了一個衣冠冢。臨埋土的時候,他將那把摔碎了的琴也一並埋了進去。

如果真的是妖怪,身死之後魂飛魄散,是沒有來世的。

那這琴,就再也沒有機會彈了吧。

6.

妖琴師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是自私的,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聽過她的意見,也沒機會當面對她問出這樣一句話。

願意嫁給我麽?

屍山屍海之中這樣偶然地相見了,被她救回了茍延殘喘的一條命,被她身上的風姿所吸引,就這樣自顧自做了決定。

在昏迷之時他便有幻覺,夢見紅燭燃盡之時,他掀開那刺繡紋金的蓋頭,終於看到他新娘的面容。

可惜沒機會了。

他將一身紅衣一同埋進了墓中,並穿著紅衣,在那墓前安坐一夜。

夜盡,天明,紅燭燃盡,他轉身離開。

臨走前他將她墳前的黃土揣入荷包之中,並意欲一聲攜帶。

這樣,你就成為我素未謀面卻得以相守一生的妻。

7.

去那花柳繁華的地方為人們彈琴吧,她曾在他的耳邊如是說過。

於是,他離開了邊境之地,來到了京城,可是他已經沒有琴了。

那便坐在人群中聽別人彈琴就是。

妖琴師這樣一坐,便可以聽一個下午。

那一日,酒肆之中,他坐下聽人彈琴,覺得樂聲入耳,對他來說竟是如此地遙遠。以前他若是聽見別人彈琴,無論如何自己也要摸一摸懷中的琴才能放心,而現在卻只是聽聽就覺得無比滿足了。

他正要起身離開,忽然遠遠地瞥見人群中坐著的一個女子,身穿簡練的白衣,肩背一把長弓,正坐在屋子的一角和另一人把酒言歡。

妖琴師來京城已經有些日子了,他自然認得坐在邊上的那紅衣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源博雅,以箭術精湛著稱,而他身邊坐著的那個眉眼飛揚的女子,那輪廓與側影竟然是那麽地熟悉。

啊,世上竟有人如此相似他早逝的妻子麽?

於是他又坐了下來,耳中卻聽不進那琴聲了。

不多時,那兩個人的酒喝完了,並肩站起,離開了酒樓。

8.

白狼跟隨博雅離開酒樓之後不久,自顧自低頭笑了一下:“博雅大人方才說的那個頭上生角的怪人,並不是怪人,而因他是妖怪,如今假裝了人類的樣子混跡於京城聽聽琴聲而已。至於那頭上的角,只有我和博雅大人看得見,外人都是看不見的。”

博雅笑道:“你好像認識他的樣子,要去打個招呼嗎?”

白狼說:“當日最後一戰結束之後,我將他從戰場之中救了回來。後來本想與他告個別再離去的,奈何文書緊急,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了。”

博雅反倒是很感興趣:“既然是救命之恩,為什麽不就此相見呢?”

白狼嘆了口氣:“大人有所不知,我救起他時,他早已經昏迷,從未看見過我的樣子。如今我就這麽走過去說我救過他,那就有討要報酬之嫌了。”

博雅遺憾地說:“好可惜,我原本還覺得你們可以就此結下一段姻緣的。”

白狼失笑:“大人切莫在笑話我了,不過是舉手之勞,哪兒來的什麽姻緣?”

這時候,妖琴師也離開的酒肆,向外走去了。他並沒有看見站在街角的兩個人,只是自顧自走遠了。

白狼說:“大人您看,他腰上配了荷包,上繡雙鳥交頸之紋,想必是早就有了心儀的姑娘了。”

博雅笑道:“這兩日練百步穿楊,你的眼神比之前還要厲害了呢。”

白狼笑笑:“多謝大人。”

她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了什麽,別過臉,低聲道:“而且我一個妖怪之流,能在博雅大人身邊學習箭術,已經很是滿足了。”

9.

妖琴師在花柳繁華的京城走得累了,便站定下來,擡頭看著頭上藍色的蒼穹。

耳邊是京城的喧囂,他還並不習慣這樣的喧鬧。

他伸手摸了摸腰際的荷包。

不論如何,帶著他所愛的人游覽京城,偶聽琴聲,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他低聲喃喃:“你知道麽?我今天遇見一個與你很是相像的人,這讓我分外驚喜。”

他正說著,見白狼跟在博雅身後,兩個並肩離去,談笑風生。

他也該離開京城了,妖琴師這樣想著,於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遂,擦肩而過。

這裏想寫的是各取所得。因為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白狼未必會喜歡妖琴師的樂曲,而妖琴師未必能與白狼一同射箭比武,所以讓他們相遇之後擦肩而過,各自留存最好的想象,於是就都不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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