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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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 29
加茂康昭暗自咬牙切齒一陣子，才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誰知道你是不是找了個可以制造幻象的——”
但說著說著，他就停下來。
術式造成的效果現場騙騙人還行，卻絕不會被攝影器械捕捉。
而另一邊，五條悟竟然還在加碼。
“我向諸位保證。五條家雖然有兩個不爭氣的玩意兒牽涉東京投毒事件，但我保證他們的行為絕非出於我的授意。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
五條悟說話的同時，用上了咒力。
這在咒術師們眼裏可不一樣了——好家夥，玩狠的，竟然下束縛！那這話就必真無疑！
“而且他們死後，我親自查驗過他們的屍體。死法與那位可憐的武田朋樹類似呢。以及……東京電視臺那幾位平民的死因也是如此。”
他盯著加茂康昭一字一頓地說。
“請問，為什麽呢？這是一種巧合嗎？”
所有的目光又齊刷刷地對準了加茂康昭。
這可是五條和加茂兩巨頭的驚天大瓜！
原本，諸多被強拽來的咒術師興致缺缺，只認為五條悟還會像往常一樣發一頓脾氣，甚至來個“大鬧總監會”。但他竟然神奇地拿出了證據，和總監會最上層打擂臺，有來有往，甚至還占了上風。
如此一波峰回路轉，讓在場的圍觀群眾不由得精神一振。
甚至很多人都覺得以五條悟平素裏“實心眼孩子”的表現，這次說不定真是他占理。
“什麽視頻這是？我並不知情！你在弄虛作假！”
“哦，那我們完全可以暫時留個茶歇時間，吃點兒點心。等那位長官在警察系統裏驗證真偽。”五條悟說，“晚飯沒吃，我都餓了。”
此時又許多人都看向上座的政府代表——他們也好奇五條悟究竟怎麽搞到這東西的。平素裏咒術師和警察多有交集，但是大部分時候拿到的都是整理好的線索。從警方內部搞到對詛咒師集團的監控視頻，這種操作實屬少見。
上座位置的三人，無一發話。
能爬到高位的人，誰不了解這些鬥來鬥去的手段？咒術師總監會裏面玩的這一套，已經是他們玩剩下的了。三句話以蔽之：沒看清局面就下論調的人，都是沖鋒在前的炮灰。暗中拱火的人，都有想達成的目的。沒有人全對，也沒有人全錯。
說實話，對政府來說，咒術師之間的內鬥誰勝誰負不是關鍵。無論誰上位，這幫家夥只要能有組織地繼續祓除咒靈就好——就像那些搞不懂高新科技公司運作的投資人一樣，既然看不到咒靈，弄不懂咒術，那麽只能看結果。最差的局面，就是暗中使使力，換個CEO管事罷了。
這樣的生態在過去很多年中循環往覆。
最後還是年紀大、輩分高、身份也高的禪院直毘人打了圓場。
“大家也別太緊張了，休息個十幾分鐘吧。年輕人都冷靜下，消消氣，過會兒再好好談。”
這番話過後，情況稍稍好了些，但是也沒有人真的站起來離席休息。大人物們一語不發，一個個像廟裏的小泥塑坐著，而年輕的咒術師們則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五條悟隨意地從附近某個倒黴鬼面前，拖了張茶幾到議事廳中央，翹著二郎腿坐在上面，甚至還拍拍茶幾示意夜蛾正道也過來坐——當然，這種無禮的操作得不到回應。
沈默、尷尬又頗有些魔幻的局面沒有持續太久。
少時片刻的休息後，重磅的裁決之錘落下。
“確實，警察系統內部能查到這一監視記錄。”那位警察廳的長官說。
其實，高山警官並沒有那麽大的權限去制作偽證。但是，沒人知道的是，夏油傑本人早在兩個月之前已經是警方的“保護證人”。而且隨著那份假視頻證據，還有長長的說明文檔伴隨提交。
所謂三個政府代言人，其實也不是鐵板一塊。這不稀罕，換成公司部門也一樣：人事瞎指揮、財務卡脖子、研發凈哭窮、質檢兩面受氣、營銷天天抱怨辛苦——誰不想多分一杯羹，多點KPI？除了吉祥物一樣的東京政府代表，和咒術師打交道更多的警察系統已經看旁邊的厚生勞動省不爽很久了！
不僅效率低下，還獨占大量經費，甚至警方的年度破案率、居民意外死亡率等業績指標還要受這些家夥的影響！
憑什麽？！
因為可笑的歷史原因嗎？！
可以說，這才是之前促成警方暗中和“五條派”合作的根源，以及今次五條悟拉警方代表上船，為他背書的最大籌碼。
作為成熟的政客，權衡利弊，在把握了兩派 “對戰”的局勢後，這一句話終於將雙方的合作關系放到了明面上。
與其說是證詞，倒不如說他終於選擇站隊了。
五條悟笑得更開心了。
“加茂家主大人？實錘了呢。”
加茂康昭人直接傻了。
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面對六眼他根本不敢說一絲一毫假話，生怕被看出端倪來：“我可以發誓，視頻裏的事情我不知情，回去我會質問伸一——如果是真的，那就家法處置！”
“簡直是招牌式的甩鍋方法。”五條悟捏著嗓子說，“都是下面的人瞞著我做的！嗯，說不定真是乖寶貝兒子弄錯了呢。”
然後他恍然點頭，好像信了一樣，隨意的說道：“據某個小鬼頭說，在傳統上……好像流行著一種名叫‘意會’的文化。依靠著所謂的意會，通過權力，讓下屬猜測自己心裏在想什麽，去揣摩，去執行。高高在上的人可以不承擔一點兒責任，就連證據也不會有……我說的對嗎？”
加茂康昭大怒：“五條悟！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什麽都沒說啊。”五條悟聳聳肩，“只是兩句感慨而已。”
加茂康昭的表情一陣抽搐，咬牙，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清者自清，我沒有什麽話可對你講的！純粹是捕風捉影，和我無關！”
“你確定？”五條悟頷首，“倘若這件事和加茂家主無關的話，那就更好辦了——你肯定也不爽下面辦錯事的人吧。要不然接下來我免費幫你查查？然後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放心，我不會太過分的，你好兒子的性命也會好好珍惜的。”
“夠了！”加茂康昭震怒拍桌，“太放肆了，太失禮了，不要忘記這裏是哪裏！”
“這裏當然是總監會的總部啊，加茂先生。”五條悟環視四周，說，“一座破園子，裏面有座舊房子而已。有些年頭，有過輝煌，也有過那麽一點似乎很值得驕傲的歷史……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麽特殊的麽？還是說，難道它院子中間的驚鹿筒裏，流的是蜂蜜味酸奶嗎？
——我當然沒有忘記自己在哪裏。同時，也請你不要忘記我是誰。”
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現在，你可以問一下自己。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我和你家裏可以隨隨便便指揮來去的小輩可不一樣，別記錯了啊。”
“……”
加茂康昭的表情抽搐著，陣陣鐵青，猙獰的時候似乎要擇人而噬，可很快，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只是，此時此刻，他已落入下風。總監會裏沒有人站出來幫他說話，甚至有些平日裏和他不對付的人臉上還露出毫不掩飾的嘲弄神色。
原因大家都懂的，所謂成王敗寇。
咒術師崇尚力量。那既然玩的是原始而野蠻的叢林規則，你家不可能永遠比我家強，憑什麽你上位而不是我上位？好吧，結果就是內鬥內行，外鬥時互相扯後腿，最後看似強大無比，一動真格，一起玩完。
但是這也有好處，那就是現在若有一人壓倒性地強勢，大家就會一窩蜂似的成為他的附庸——成為看上去大有潛力的上升期勢力的狗腿子，吃一波紅利，簡直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與之相反，落水狗，有誰願意去撈呢？
風向，變了。
至於倒黴校長和薨星宮守衛依佐木晴之間的關系，既沒有確鑿證據，又沒有迫在眉睫的危害。哪兒還有人會在乎呢？
站在五條悟身邊，因為暴風一般神發展而驚呆的夜蛾正道陷入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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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盛岡的新幹線車站，釘崎野薔薇終於等到了今日最後一班去東京的車。
她的老家實在太偏遠了——公交轉慢火車，在群山裏繞了整整四個小時才到盛岡。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
然後把挎包認真地放在身邊。
因為裏面除了現金，還放著她從外婆房間裏偷來的那張報名表。
對，她是離家出走的。
至於妙齡美少女一個人出門坐夜車，去幾百公裏外的陌生城市會不會怕？
開玩笑，她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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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著說著，他就停下來。
術式造成的效果現場騙騙人還行，卻絕不會被攝影器械捕捉。
而另一邊，五條悟竟然還在加碼。
“我向諸位保證。五條家雖然有兩個不爭氣的玩意兒牽涉東京投毒事件，但我保證他們的行為絕非出於我的授意。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
五條悟說話的同時，用上了咒力。
這在咒術師們眼裏可不一樣了——好家夥，玩狠的，竟然下束縛！那這話就必真無疑！
“而且他們死後，我親自查驗過他們的屍體。死法與那位可憐的武田朋樹類似呢。以及……東京電視臺那幾位平民的死因也是如此。”
他盯著加茂康昭一字一頓地說。
“請問，為什麽呢？這是一種巧合嗎？”
所有的目光又齊刷刷地對準了加茂康昭。
這可是五條和加茂兩巨頭的驚天大瓜！
原本，諸多被強拽來的咒術師興致缺缺，只認為五條悟還會像往常一樣發一頓脾氣，甚至來個“大鬧總監會”。但他竟然神奇地拿出了證據，和總監會最上層打擂臺，有來有往，甚至還占了上風。
如此一波峰回路轉，讓在場的圍觀群眾不由得精神一振。
甚至很多人都覺得以五條悟平素裏“實心眼孩子”的表現，這次說不定真是他占理。
“什麽視頻這是？我並不知情！你在弄虛作假！”
“哦，那我們完全可以暫時留個茶歇時間，吃點兒點心。等那位長官在警察系統裏驗證真偽。”五條悟說，“晚飯沒吃，我都餓了。”
此時又許多人都看向上座的政府代表——他們也好奇五條悟究竟怎麽搞到這東西的。平素裏咒術師和警察多有交集，但是大部分時候拿到的都是整理好的線索。從警方內部搞到對詛咒師集團的監控視頻，這種操作實屬少見。
上座位置的三人，無一發話。
能爬到高位的人，誰不了解這些鬥來鬥去的手段？咒術師總監會裏面玩的這一套，已經是他們玩剩下的了。三句話以蔽之：沒看清局面就下論調的人，都是沖鋒在前的炮灰。暗中拱火的人，都有想達成的目的。沒有人全對，也沒有人全錯。
說實話，對政府來說，咒術師之間的內鬥誰勝誰負不是關鍵。無論誰上位，這幫家夥只要能有組織地繼續祓除咒靈就好——就像那些搞不懂高新科技公司運作的投資人一樣，既然看不到咒靈，弄不懂咒術，那麽只能看結果。最差的局面，就是暗中使使力，換個CEO管事罷了。
這樣的生態在過去很多年中循環往覆。
最後還是年紀大、輩分高、身份也高的禪院直毘人打了圓場。
“大家也別太緊張了，休息個十幾分鐘吧。年輕人都冷靜下，消消氣，過會兒再好好談。”
這番話過後，情況稍稍好了些，但是也沒有人真的站起來離席休息。大人物們一語不發，一個個像廟裏的小泥塑坐著，而年輕的咒術師們則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五條悟隨意地從附近某個倒黴鬼面前，拖了張茶幾到議事廳中央，翹著二郎腿坐在上面，甚至還拍拍茶幾示意夜蛾正道也過來坐——當然，這種無禮的操作得不到回應。
沈默、尷尬又頗有些魔幻的局面沒有持續太久。
少時片刻的休息後，重磅的裁決之錘落下。
“確實，警察系統內部能查到這一監視記錄。”那位警察廳的長官說。
其實，高山警官並沒有那麽大的權限去制作偽證。但是，沒人知道的是，夏油傑本人早在兩個月之前已經是警方的“保護證人”。而且隨著那份假視頻證據，還有長長的說明文檔伴隨提交。
所謂三個政府代言人，其實也不是鐵板一塊。這不稀罕，換成公司部門也一樣：人事瞎指揮、財務卡脖子、研發凈哭窮、質檢兩面受氣、營銷天天抱怨辛苦——誰不想多分一杯羹，多點KPI？除了吉祥物一樣的東京政府代表，和咒術師打交道更多的警察系統已經看旁邊的厚生勞動省不爽很久了！
不僅效率低下，還獨占大量經費，甚至警方的年度破案率、居民意外死亡率等業績指標還要受這些家夥的影響！
憑什麽？！
因為可笑的歷史原因嗎？！
可以說，這才是之前促成警方暗中和“五條派”合作的根源，以及今次五條悟拉警方代表上船，為他背書的最大籌碼。
作為成熟的政客，權衡利弊，在把握了兩派 “對戰”的局勢後，這一句話終於將雙方的合作關系放到了明面上。
與其說是證詞，倒不如說他終於選擇站隊了。
五條悟笑得更開心了。
“加茂家主大人？實錘了呢。”
加茂康昭人直接傻了。
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面對六眼他根本不敢說一絲一毫假話，生怕被看出端倪來：“我可以發誓，視頻裏的事情我不知情，回去我會質問伸一——如果是真的，那就家法處置！”
“簡直是招牌式的甩鍋方法。”五條悟捏著嗓子說，“都是下面的人瞞著我做的！嗯，說不定真是乖寶貝兒子弄錯了呢。”
然後他恍然點頭，好像信了一樣，隨意的說道：“據某個小鬼頭說，在傳統上……好像流行著一種名叫‘意會’的文化。依靠著所謂的意會，通過權力，讓下屬猜測自己心裏在想什麽，去揣摩，去執行。高高在上的人可以不承擔一點兒責任，就連證據也不會有……我說的對嗎？”
加茂康昭大怒：“五條悟！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什麽都沒說啊。”五條悟聳聳肩，“只是兩句感慨而已。”
加茂康昭的表情一陣抽搐，咬牙，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清者自清，我沒有什麽話可對你講的！純粹是捕風捉影，和我無關！”
“你確定？”五條悟頷首，“倘若這件事和加茂家主無關的話，那就更好辦了——你肯定也不爽下面辦錯事的人吧。要不然接下來我免費幫你查查？然後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放心，我不會太過分的，你好兒子的性命也會好好珍惜的。”
“夠了！”加茂康昭震怒拍桌，“太放肆了，太失禮了，不要忘記這裏是哪裏！”
“這裏當然是總監會的總部啊，加茂先生。”五條悟環視四周，說，“一座破園子，裏面有座舊房子而已。有些年頭，有過輝煌，也有過那麽一點似乎很值得驕傲的歷史……除此之外，難道還有什麽特殊的麽？還是說，難道它院子中間的驚鹿筒裏，流的是蜂蜜味酸奶嗎？
——我當然沒有忘記自己在哪裏。同時，也請你不要忘記我是誰。”
五條悟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現在，你可以問一下自己。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我和你家裏可以隨隨便便指揮來去的小輩可不一樣，別記錯了啊。”
“……”
加茂康昭的表情抽搐著，陣陣鐵青，猙獰的時候似乎要擇人而噬，可很快，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只是，此時此刻，他已落入下風。總監會裏沒有人站出來幫他說話，甚至有些平日裏和他不對付的人臉上還露出毫不掩飾的嘲弄神色。
原因大家都懂的，所謂成王敗寇。
咒術師崇尚力量。那既然玩的是原始而野蠻的叢林規則，你家不可能永遠比我家強，憑什麽你上位而不是我上位？好吧，結果就是內鬥內行，外鬥時互相扯後腿，最後看似強大無比，一動真格，一起玩完。
但是這也有好處，那就是現在若有一人壓倒性地強勢，大家就會一窩蜂似的成為他的附庸——成為看上去大有潛力的上升期勢力的狗腿子，吃一波紅利，簡直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與之相反，落水狗，有誰願意去撈呢？
風向，變了。
至於倒黴校長和薨星宮守衛依佐木晴之間的關系，既沒有確鑿證據，又沒有迫在眉睫的危害。哪兒還有人會在乎呢？
站在五條悟身邊，因為暴風一般神發展而驚呆的夜蛾正道陷入了迷茫。
-----------------
與此同時，盛岡的新幹線車站，釘崎野薔薇終於等到了今日最後一班去東京的車。
她的老家實在太偏遠了——公交轉慢火車，在群山裏繞了整整四個小時才到盛岡。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
然後把挎包認真地放在身邊。
因為裏面除了現金，還放著她從外婆房間裏偷來的那張報名表。
對，她是離家出走的。
至於妙齡美少女一個人出門坐夜車，去幾百公裏外的陌生城市會不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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