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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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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18

過了許久,夏油傑才恍然意識到,山田憐子已經走過來,離他只有半米的距離。

“所以,汙點證人夏油傑。我要求你把任何你能想到的,和此事有關的情報都講出來。”

夏油傑張張嘴。

然後側頭看到了五條悟投來的覆雜目光。

他覺得自己像一條被丟上岸的金魚。

“我不知道。”他幹澀地說。

但山田憐子顯然不相信他。

“真的嗎?這麽多年,你竟然沒有發現和盤星教有關的任何異常?”憐子抱臂說道:“我記得我有要求你不能說謊——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一切,寧願違背束縛,也不願意說出來呢?”

“憐子。”五條悟插話說,“你和傑之間的束縛內容是什麽?”

空氣變得凝重。

三個人都不說話。

五條悟在等憐子。

憐子在觀察五條悟和夏油傑,試圖找到他們的底線。

而夏油傑則單純地不想講話。

對五條悟和夏油傑來說,憐子已經提供了許多重要的情報。

但對憐子和宮川智來說,那只是前菜,只是吸引他們註意力的誘餌。

如何讓一群普通人和眼高於頂的最強咒術師達成平等的合作?

答案是展現力量、價值和決心——不是情報來源那種簡單的東西,而是更重磅的,更不可或缺的。

因勢利導,將話題引向“正餐”,才是山田憐子今晚真正的任務。

她不擅長話術,但是這個任務非她莫屬。

最後,是憐子主動打破了僵局。

“先說我要付出的代價吧。”她無奈地笑了笑,掏出手機,打開相冊,一邊搜索一邊說,“我要替夏油傑完成他一生的願望,替他找到控制咒靈生成,乃至讓世界上不再出現咒靈的方法。也許這個束縛的內容定的太大了,讓人有漏洞可鉆——所以,現在我就付定金。現在。”

她打開手機上的一則視頻。

遞到夏油傑面前。

五條悟也湊過來。

那是一個人在拿著手機拍攝。

拍攝的對象是一個很粗陋的裝置,看上去像學生手工組裝的電路板,還纏著一把小刀,顯得不倫不類。

五條悟看到了很多符咒,有些覆雜,但六眼還是讓他完成了快速的解讀。

他大概明白了。

有點兒意思。

創意不錯——這個水準已經超過九成九的當代咒術師了。

剩下一個沒被超越的是他五條悟。

“2017年11月15日,北海道。”拍攝視頻的男聲說。聽起來像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第三次實驗,10時17分,裝置試運行。”

他將一個演講用的激光筆打開,紅斑在地面上掃過,然後又對準刀尖前方,紅斑消失了。

“咒力釋放良好。”

憐子在一旁解說:“這是一個裝置,能夠富集周圍普通人散發到環境裏的咒力,然後導入特殊的咒具,以帳的形式放出,功能是遮蔽可見光的變化。這是試運行狀態。”

視頻中一陣嘈雜。

有人搬著像空水槽一樣的東西放在旁邊,然後用符紙將古怪的裝置和水槽連接起來。

“接入預存咒力的啟動器。”拍視頻的人又說。然後他撥動了什麽東西,“正式啟動,半徑五米。”那個人用激光筆對著四周掃了掃。奇怪的是,激光筆的亮斑沒有顯現在稍遠處的白色墻面上。

“成功。下面進行人員載入測試。”

一些人魚貫而入,坐在奇怪機械旁邊的椅子上。

視頻中斷。

“這是什麽?”夏油傑疑惑地問。

“是有潛力永久消除咒靈的技術手段。還有第二個視頻。”憐子回答。“簡而言之,是設計一套系統,吸收附近普通人散發的游離咒力,然後輸入特定的咒具,再以帳的形式釋放出來。吸收咒力的術式可以附加在帳上,儲存和釋放都可以利用咒具,所有結構的功能都不難以實現。如果人口密度超過約7520人每平方公裏,這套裝置吸收的咒力可以制造阻斷咒力逸散的帳,覆蓋面積也達到一平方公裏,整套系統可以像永動機一樣運行。目前的裝置成品可以覆蓋一間教室。”

她很快又找到第二個視頻。

拍攝的依然是那個房間,拍攝者是同一人。

“2017年11月18日,下午5:30,實驗結束,非常感謝大家。”那個人說,“娜可小姐,觀測結果如何?”

“沒有哦。”一個柔軟又有點口音的女聲回答。

屏幕裏的受試者們歡慶起來。稀稀拉拉的掌聲和口哨聲傳出來。

拍攝者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結果得出了。在78.5平方米內,共計十五人。三天時間,未觀察到有咒靈生成。包括蠅頭。”

“不開啟這套系統時,在同樣的封閉結界中,十五個人三天時間逸散的咒力形成的蠅頭數量為三至七個。”

“我們成功了。”

視頻結束。

憐子看看露出迷之微笑的五條悟,又看看發呆狀態的夏油傑。

“怎麽樣,夏油傑?”憐子問道,“雖然這只是個雛形,但繼續優化下去,確實可以大幅減少咒靈的產生。後續優化需要時間,但這東西作為定金,應該是夠了。”

夏油傑的目光仍然盯著手機屏幕中央,那個代表“放映”的發亮的三角形。

是真的嗎?

是真的。

世界替憐子證明了這一點。

常年操縱大量不同咒靈的夏油傑的感知力極為敏銳,他能明顯感受到自身咒力的變化和約束的增強。

束縛的訂金,他確實收到了。

憐子對五條悟補充說道:“老師,在這個束縛中,夏油傑付出的代價是不能違反我的指令,不能對我說謊。我覺得這個交易還算公平。”

她看著五條悟幾秒,確認他並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憤怒之情,又轉向夏油傑。

“順便說一句,這個系統是二十三位無咒力的普通人在半年內做出來的。我只是按照要求提供了部分材料,阿努伊咒術聯合會的娜可小姐幫助觀察了咒靈數量。”

“猴子怎麽可能弄懂咒術?”夏油傑條件反射式地反駁說,“他們又看不到。”

夏油傑看到憐子對他露出了笑容。

禮貌,但背後卻帶著惡意和蔑視的笑容。

那種笑容常常出現在他的臉上,在他不得不面對猴子的時候。

“天體物理學家的眼睛是望遠鏡嗎?微生物學家的眼睛裏長著顯微鏡嗎?1916年史瓦西就可以通過計算推測黑洞的存在,而直到今年的四月,人類才第一次從望遠鏡裏觀測到黑洞。”

他能感到山田憐子看似平淡的語氣下,那幾欲噴薄而出的憤怒。

“看不見又如何,感知不到又如何?只要咒靈和咒力與其他物質有相互作用,那就一定是可觀測的。只要存在重覆發生的現象,那就一定是可被總結和分析的。每秒鐘通過我們眼睛的中微子數以十億計,你夏油傑有看到嗎?但是,1930年泡利預言了它的存在,四年前人類已經抓住了它的蹤跡。”

夏油傑無言以對。

但是五條悟打破了沈默。

他輕輕拍手。

“做得不錯,就連我也不得不誇獎一句。但是,憐子,你也許不知道,曾經有人這樣想過,也這樣做過。”五條悟說,“但是那個人采用這個方法的時候,失敗了。”

他把墨鏡取下來,捏在手上。

那雙天藍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憐子。

他又強調了一遍。

“徹頭徹尾的大失敗。”

失敗?那不可能。夏油傑心想。束縛不容作假,那個小咒術師山田憐子確實開創了一條路。

他不得不承認,那些……她找來的猴子們確實聰明。至少在結界術方面,比他夏油傑更有天分。

五條悟審視地看著憐子。

但是憐子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動搖。

就連一直旁聽的高山警官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

“我們已經知道了。”

她伸手指了指正上方,在‘我們’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那是什麽意思?

夏油傑的腦子已經像生銹的齒輪,吱呀作響,難以運轉。

“天元的……結界?”他忍不住問出聲來。

“沒錯。”回答夏油傑的人是五條悟,他的語氣與平時講課時沒什麽兩樣,但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天元結界的基本原理和憐子的朋友提出的大致相同。都是抽取離散的咒力,然後進行再分配和消耗。”

天元結界能增強日本本島境內所有結界和帳的強度,這一點夏油傑早已知曉,但是天元結界會抽取普通人發散出體外的咒力,夏油傑卻沒聽說過。

“這樣的做法會導致結界內產生咒靈的數量上升?不應該啊。”

關於結界術的基礎知識他還是有的。

“這個方法本身毫無問題。問題在於天元的永生術式。”憐子回答說,“天元結界中,用永生術式強化了結界的規模和永續性,但是也許是最初就估計錯誤,在這個過程中,永生的作用也會流入一部分的咒力中,進而導致部分咒力始終無法消耗。”

“無法消耗?”夏油傑驚疑道,“就是這個導致日本的咒靈數量異常嗎?”

但是憐子沒回答他。

“老師,這件事能否容後單獨談。”她瞥了一眼夏油傑,“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心靈強大到能接受某些事實。”

被連續含沙射影地諷刺,夏油傑有點生氣。

他剛想說什麽,卻聽見五條悟開始狂笑。

笑著笑著,他彎下腰,開始拍打床板。

“你知道了?你竟然知道了!”

五條悟一邊笑,一邊大聲說。

就像失了智一樣。

“是‘我們’。”憐子回答,“最先知道的,不是我。嚴格來講,我可能排在第四十幾號?”

“你的普通人朋友們?那麽多?沒人嚇哭嗎?”

“的確很讓人不爽。但是,不爽又能改變什麽呢?破罐子破摔?整日醉生夢死?”

憐子歪歪頭,聳聳肩,看著五條悟。

“與其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祈求神靈的拯救,祈求不要有人按下起、爆。器的按鈕。倒不如直起腰桿,去賭一條出路。”

那一刻,山田憐子以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回應了人類個體的最強者。

什麽意思?

他們在說什麽?

夏油傑滿腦子疑惑,但是他直覺感到不妙。

“天元結界怎麽了?”他轉向五條悟,問道。

五條悟擦拭著眼角笑出來的淚水。

“傑啊,你知道嗎?所有人依賴的天元結界,其實是個隨時都可能會被‘引爆’的巨型炸、彈哦。”

他把擋在兩人中間的零食和飲料放到地上,蹭到離夏油傑更近的地方,輕聲對他說。

“而且,倒黴的是,因為不死術式的存在,天元結界也是不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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