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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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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 04

憐子的咒力湧向虛空。

與常見的結界不同,沒有黑色的可見邊緣落下來。但是感知敏銳的咒術師們都無端產生了一種“被窺視感”。

緊接著是恐懼感。

就像被特級咒靈暗中盯上。

僅僅數秒後,那死亡降臨般的不適感如同錯覺,消失了。

所謂的結界像不存在一樣。

加茂伸一後退一步,咒靈前進一步。

路旁搖搖欲墜的燈柱倒下來,把咒靈壓在下面,讓它不得動彈。

他趁機抽刀刺入咒靈的眼眶。

栗原海愛打算抽出一本新的書。但是頭頂上,正在和另一只咒靈戰鬥的野口亨踩塌了掛著霓虹燈的招牌。沾有咒力殘穢的鋼條落下來,直直插入栗原海愛面前咒靈的脊背,把它釘在地上。

這角度,未免也太巧合了。

但是,有機會不用的是傻子。

他把剩餘不多的咒力都纏在手上,一拳打爛了咒靈的頭顱。

陣風吹過,他拍拍衣服上的灰。

“野口,下一個。”

加茂憲紀的箭射空了。他本想挽弓再射,卻發現失去準頭的箭刺中了另一只三級咒靈的要害。

追著那只三級咒靈從大樓裏飛出來,差點被射中的西宮桃不滿地大喊:“註意點兒!”

七海建人砍向那只一級咒靈的手臂。

目標是大臂的十分之三處。

要害被躲過了。但是那刀仍然起了效。

等到咒靈的手臂滾落在地,他才發現手臂內側有一條黑色紋路。他剛剛砍中了十分之七處。

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

加茂家的長女,現年29歲的二級咒術師加茂實理,術式【血液轉變】的持有者正在商場門口的花壇裏收集咒靈的殘穢。

“這麽快就找到了特級的。Lucky,lucky!”

她拿出一小瓶血液,打開瓶口,挑出一點沾了殘穢的塵土放進瓶子。

註入咒力,原本紅色的人血變成了絳紫色。

她蓋上瓶口,跑出花壇,把瓶子遞給一位拄著拐杖、行動有些困難的老奶奶。

“釘崎婆婆,特級哦!”

79歲的一級咒術師用幹枯的手接過瓶子,把裏面的血倒在地上,形成一小攤血泊。

“三根吧……”她用沙啞的聲音喃喃念叨。

緩慢地把一根生銹的鐵釘插在血泊靠左的位置,小錘輕輕敲下。

“死吧……死吧……”

【芻靈咒法】發動。

東堂葵看著眼前的特級咒靈。

半個身體已經消失了,離死還剩一口氣。

剛剛他沒有打出黑閃,但是有什麽從遠處攻擊了這只特級咒靈,完全瓦解了它的防禦。

誰幹的?打架也不讓他打個舒坦。

“完成。”

憐子輕松地說。

“半徑三公裏,能覆蓋整個戰場了。”

“你幹了什麽?”秤金次問。

“我什麽也沒幹。”憐子說,“剩下的交給概率。”

這一結界的原型是《死神來了》。

沒有具體的死神形象,但仍然有令人恐懼的內核。

怎樣在無法召喚實體咒靈的情況下,應用抽象的概念呢?名為“幻影兇間”的簡易領域給了憐子啟發。

把它做成結界。

詛咒的對象是結界內的所有咒靈。通過各種偶然事件,提高它們的死亡幾率。

現在的時間是20:09。

憐子摸了摸手機。

按原計劃,每隔三分鐘,切換意識十秒。

結界的規模有限,而且無法承擔生得術式。

五條老師說得有道理。

但也不是絕對。

至少憐子的朋友們發現了一種合理繞過這一規則的方法。

說來奇怪,咒力這樣東西雖然很多人看不到、摸不到,但是它是有“表面張力”的。

流動時,不可以無限延伸拉長。

而用於填充結界時,邊緣就會因為“內外的咒力濃度差”而產生壓力,就像滴在玻璃上的水珠。結界規模大到一定程度,難以維持半圓形的基本形態,將發生崩塌。

那麽,如何盡可能減少結界內外的濃度差呢?

答案是去除一切不必要的構造,僅留下需要的部分。

什麽是需要的部分?

是濃郁到足夠承擔生得術式的咒力環境嗎?

是足以遮蔽視線的外殼嗎?

是維持結界不被咒力擊穿的防禦力嗎?

都不是。

僅有兩條。

其一,是構成結界的邏輯準則。

其二,是對敵人施加詛咒需要的最小咒力。

詭異的是,前者幾乎不需要咒力便可運行。

而後者,可以在需要使用時再加入結界。

“咒術最奇妙的是什麽?”宮川智的損友,東大數學生直井龍次問。

憐子搖搖頭。

誰知道你們這些算法大佬腦子裏想的是什麽。這麽問也不是為了讓我回答。我只要當個乖乖聽課的可達鴨就好,不需思考。

那句話怎麽說的?不想當哲學家的數學家不是好的裝逼犯?

“你知道忙碌的海貍嗎?一種圖靈機?”

憐子又搖搖頭。

“香農熵呢?”

“信息熵?我只知道模糊的概念。”

感到智商壓制帶來的享受,直井龍次擺了擺手指,笑著說:“在我看來,最奇妙的就是帳和結界。為什麽呢?你要先知道,信息不是虛無的東西,改變信息是需要能量的,大約擦除1比特需要3乘10的負21次方焦耳,很小,但確實存在。而當最簡單的帳落下時,遮蔽半徑5米的視野,選擇性地透過光學信號,不被肉眼觀察出破綻,需要消耗的運算量大約相當於一個計算機工作站。”

“但是,放下帳所需要的咒力,如果換算為電能,僅僅有計算機工作站耗能的千分之一。當然這只是估算,更奇怪的是,隨著帳半徑的增大,運算量將是二次方地增加,但是所用的咒力卻是線性增加的。而且改變在帳上施加的規則,明明運算量改變,但咒力消耗仍然不變。”

“你們,究竟在向什麽東西借力量?”他問,“放下帳,構建結界時,究竟是什麽東西在替你們支付進行邏輯運算時所必要的能量?”

憐子不知道。

這個問題還是交給聰明人去研究吧。

她只會應用答案。

充分利用“不要錢”的邏輯規則,讓結界識別並追蹤內部的每個個體,並且讓施術者保持對他們的影響力。

僅在施術時,註入咒力,調用術式,針對將要詛咒的對象進行“點名打擊”。

這一構建結界的方式,無意間靠近了千年咒術師“羂索”的手法。

他在未來建造“死滅洄游”結界時,就用了類似的思路。僅在進出結界時對玩家進行探測和標記,進而實現單對單地向他們施加咒術。

通過這一方式,他可以在一個小城市般大小的結界中對“玩家”進行傳送,甚至把從咒靈身上抽取到的術式【無為轉變】附加在結界規則中,實現剝奪“玩家”術式的能力。

這種相似不是偶然。

既然世上存在方便的技術路線,大家就必然會向著這條路靠近。

羂索花了近百年,靠著天賦和運氣發現了這條路。

而憐子只花了半年。

但是,這不是開掛。

因為她不僅僅只是一個人——所謂知識,不是制勝的法寶,也不是殺敵的利器,而是提高視野的平臺。

提出這一理論的東大數學生直井龍次參考了信息學的知識。他的背後是數學家克勞德·香農,以及眾多信息學的先驅們。

而提出信息熵的香農背後,則是熱力學的奠基人們,是物理學家路德維希·玻爾茲曼,是數學家魯道夫·克勞修斯。

而在他們的背後,更是人類千年來對數學和物理學的探索。

將這些人的智慧靈活運用的,是某個咒術界的異物,曾經專註實踐應用的工程師。

而讓這些不同國籍、不同背景的人們穿越千百年,仍能對話,仍能相互理解的,是知識的傳承與理性的思維。

羂索積累了上千年。

山田憐子也一樣。

“到你了。”

憐子對秤金次說。

“我?”

“先問你兩個問題。”憐子思考了一下,說,“你的咒力最多能賭多長時間的劇本?”

“十七八個小時吧。”

“如果下註以後,劇本因為其他原因不能完成了,怎麽辦?”憐子解釋說,“比如你的劇本是兩小時內秤金次無傷幹掉詛咒師A,但是你投骰子以後詛咒師A被你的同伴幹掉了,你會怎麽樣?”

“只會扣掉用來押註的兩小時。”

“你賭成功後,是什麽讓你能完成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呢?”

“這是第三個問題。”秤金次不耐煩地說:“每次都不太一樣。有時候會咒力大幅增加,有時候是運氣突然變好,有時候是得到原本沒有的知識。所以我才要拍那些錄像,有‘導入劇本’可以減少偶然。”

“劇本完成後,你得到的這些buff,會透支和損害你的身體嗎?”

“第四個問題了。”

“斤斤計較幹什麽?”

“不會。只是消失了。”

“好,我知道了。那麽下面來開盤吧。”

憐子笑著說。

“就賭‘接下來的兩小時,秤金次將比山田憐子更強’。”

“你這是讓老子死嗎?”

“放心,不會出事的。信我嘛。”

“哼。”

“投吧,投吧。只要你不錯一個字,就必然成功。”

秤金次將信將疑地發動咒術。

六個骰子。

六個六點。

心裏的疑惑全部消失了,只剩一句話。

她怎麽辦到的?!

答案很簡單,因為在結界中只有秤金次一人擁有“殺死山田憐子”的可能性。

而站在這裏的憐子不是本人。

只是她的特殊咒靈“二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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