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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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蘇禾真接到霍百川的電話時，剛洗完澡。
“餵。”蘇禾真回了一聲，見那頭遲遲沒有聲音，拿下手機看了看，還在通話中。
她又問了一句：“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嗎？”
霍百川這才開口：“方婷回來了。”
蘇禾真：“我知道。雨漫告訴我了。”
霍百川：“今天下午她來找過我，她想見霍天賜。”
“嗯，知道了。”蘇禾真開了外音，將手機放到梳妝臺上，坐在鏡子前開始護膚。
霍百川想起趙今的話，心情越發不愉，他質問道：“你不在意？”
蘇禾真沈默一瞬，反問道：“那你想要什麽答案？”
“我很不高興，不能讓你前妻見孩子？”
霍百川也沈默了。
許久，他道：“那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蘇禾真拿起手機，走到窗邊，看向窗外，整個城市依然燈火通明。
半響才道：“你會和你前妻覆婚嗎？”
“不會。”霍百川斬釘截鐵。
早在他同意離婚時，他和方婷那段婚姻就已經結束了。就算沒有蘇禾真，他也不會再和方婷覆合。
蘇禾真緩緩吐了一口氣，聲音輕快：“這不就行了？”
頓了頓蘇禾真又解釋道：“我沒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和你前妻有什麽牽扯。
雖然…，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件事是讓我很挫敗，也傷心，但我不想為此草木皆兵，疑心疑鬼。
至於天賜，她是天賜的親生母親，血緣關系是斷絕不了的。不管是我，還是你，都不能也沒有權力阻止天賜親近他親生母親。”
“霍百川，只要你態度堅定，我就很安心。”
霍百川的眼中漸漸浮現笑意，他笑著笑著，笑出了聲。
成熟男人低沈愉悅的笑聲順著手機傳到蘇禾真的耳朵裏，讓她也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許久，霍百川低聲道：“我想見你。”
“那我明天……”蘇禾真看了看時間，過了零點，已經是今天了，於是改口道，“那我今天買機票，晚上回去。”
“不用，我現在過去。”
蘇禾真：“……”
她忙拒絕：“都這麽晚了。”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快淩晨一點了。
“你不休息嗎？”蘇禾真努力想打消對方這個不靠譜的想法，“白天還要上班呢。”
她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平時這個點她早就誰了。
霍百川聽出對方話裏的困倦，體貼道：“那你去睡吧。”
蘇禾真以為對方已經打消了念頭，說了聲晚安，往床上一躺，拉過被褥蓋上便沈沈睡去。
霍百川此刻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整個人十分亢奮，今天晚上他怕是睡不著了。
霍百川動了心思，決定去一趟S市。
他拿起手機，給助理趙今打電話：“我要去一趟S市，讓機長準備下，半個小時後來老宅接我。”
趙今：“……”
有毒！
趙今哀怨地從床上爬起來，老老實實去聯系霍百川的私人飛行員。
飛行員早就習慣了這樣突然的飛行工作，接到任務後馬上聯系同事往霍家老宅趕去。
臨時加夜班是很煩人，但要說多抵觸也沒有。畢竟霍家給的錢是真多，像這樣的突發飛行任務還會有額外的加班補貼。
且平時沒有出行任務時，他們也不用坐班，只要不喝酒耽誤飛行，在家休息，健身玩樂都行，工資照發，還是高薪。
所以即便大半夜的被人從被窩裏叫起來，他也沒什麽怨言。
之前半個月，霍百川沒有出差，他沒有工作，相當於帶薪休假了半個月。
霍百川到達S市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整個城市都陷入了安眠。
司機已經在他們落地的大廈門前等著，霍百川讓機長他們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自己則坐車前往蘇禾真租住的小區。
前幾次他到S市出差，來看過蘇禾真，所以知道她的住所。
淩晨三點鐘，在自己家門口看到霍百川，蘇禾真十分不可思議。
“你怎麽來了？不對，你還真過來了？”
“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霍百川看著她，眼神溫柔而專註。
“你——”蘇禾真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這眼神太寵溺，讓她覺得霍百川是真的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所以才會這麽瘋狂，淩晨兩三點坐飛機趕到另一個城市只為了見她一面。
畢竟，他們都是成年人，早就過了只憑一腔孤勇去做事的年紀。
兩人沈默站著，直到一陣晨風吹來。
淩晨三四點的晨風還是有些涼，蘇禾真聽到電話，起得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風吹到裸露的肌膚上，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霍百川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額角的秀發，溫聲道：“進去吧。”
“好。”
蘇禾真轉身，走了兩步，回過頭，見霍百川沒有進來，有些奇怪：“你不進來？”
霍百川搖頭：“我來只是想來看看你，待會兒還要趕回A市，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議。”
既然如此，何必非要過來呢！
蘇禾真嘆口氣，擺擺手，“那你趕快回去吧。”回程要兩小時，到A市就五點多了，頂多還能再休息個把小時，然後就要起床幹活。
霍百川沒有動，蘇禾真也沒有關門。兩人默默對視了好一會兒，還是蘇禾真回過神，她再次擺手：“快回去吧。”
“好。”霍百川應了一聲，卻沒走。
他突然大步向前，走到蘇禾真面前，一手抱住她的後背，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低下頭對準蘇禾真的唇輕輕吻了上去。
“你，嗚——”蘇禾真掙紮了兩下沒能把人掙開，最後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許久，一吻結束。
霍百川也沒有把她放開，他抱著她，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蘇禾真剛想把他推開，就聽到他道：“蘇禾真，我好像許久都沒有這麽瘋狂過了。”
蘇禾真僵直的身體慢慢軟化，原本要推開他的雙手慢慢放松，落在身旁，松松捏成了兩個拳頭。
她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兩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霍百川才將蘇禾真放開，他後退兩步，看著她。
她起得匆忙，沒顧上打理自己，頭發是亂的，唇色也沒有那麽紅潤，這段時間忙於工作睡眠不足，臉色蒼白，襯得黑眼圈更明顯了。
和精心打扮的前妻比一點也不顯眼，意外的卻讓他覺得很安心。
只要看到這張臉，心裏就會平靜下來。
“我走了。”這次霍百川是真的走了。
蘇禾真躺回床上，數著小綿羊想讓自己早點入睡。
可惜，這一通折騰，瞌睡蟲早就跑掉了。輾轉反側一直到兩個小時後，看到霍百川安全抵達A市的消息，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根本沒睡多久，只覺得剛一躺下就要起床了。
被鬧鐘鬧醒時，蘇禾真眼皮子都是腫的。刷牙洗臉，又從冰箱裏拿了個冰袋敷了敷眼睛才徹底清醒過來。
出小區騎了輛公共自行車，到學校的路上買了兩個包子一杯咖啡，然後才精神滿滿地走進校園。
經過校門口兩旁的告示欄，蘇禾真瞥了一眼公示名單，看了好一會兒——名單裏沒有桑玉蘭的名字。
蘇禾真沈默了一瞬，然後才繼續去辦公室。預備鈴響起，蘇禾真拿上教案和課本，準備上樓上課，恰好撞上拿著教案也準備出門的桑玉蘭，她才突然反應過來。桑玉蘭已經覆課，一班的學生不用她帶了。
蘇禾真對著桑玉蘭點了點頭，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上午二班沒有數學課，蘇禾真就在辦公室裏批改作業，整理易錯知識點。
很快一個上午就過去了，劉老師今天沒課，再加上她老家遠，便請了一天假提前回老家了。所以午飯只有蘇禾真一個人去食堂。
她吃完飯準備回辦公室，回來的路上經過校門口，就見桑玉蘭站在公告欄前滿臉恍惚。她看了許久，然後才一臉失落地離開。
“桑老師。”蘇禾真喊了一聲，桑玉蘭沒有回應。
怕她出事，蘇禾真忙追上去，就見她走到了政教處大樓門口。
蘇禾真跟著她一路走到政教處大樓，正好撞見公示名單上的幾個老師正在和何副校長道謝。
桑玉蘭躲在大樓旁的綠化灌木旁，等幾個老師都離開，她才站出來，喊道：“何副校長。”
何副校長回過頭，看著桑玉蘭有些不耐煩，他道：“又是來問職稱的吧？我和你們說過了，沒過就是沒過，你問我也沒用。”
蘇禾真見此，下意識打開了手機錄像。
桑玉蘭雙手握了握拳，手心裏都是汗，她在褲腿上擦了擦，咽了口唾沫，才輕聲問道：“何副校長，我算過，我的績點分只比葉老師低一分，本來是第三。
蘇老師退出申請職稱後，我的綜合分排名就上升到了第二名。六個名額，怎麽算應該都有我一個，為什麽我沒有通過。綜合分排在第十二的林老師卻能通過職稱評選，出現在公示名單上？”
何副校長沒想到桑玉蘭會了解這麽細致，他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桑玉蘭，但長久以來的工作習慣讓他習慣性地用威壓地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
他有些不耐煩，沒好氣道：“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職稱怎麽評，最後要選誰，我們政教處的幾個領導會衡量。你沒通過，那自然有它沒過的道理。”說著，他擺了擺手趕人，“我中午還有點事兒，沒空和你糾纏，你回去吧。”
桑玉蘭並不想就這麽敷衍地被打發走，她滿臉倔強，堅持問道：“那是什麽原因，我排在第二，為什麽我不能通過。”
哪裏有什麽理由，不過是有人擋路。
何副校長皺著眉，很不耐煩桑玉蘭這樣的刨根究底，隨口道：“因為你性格孤僻，不會做人，連人情世故都不懂。”
“旁的人見到我都知道喊一聲何校長，只有你，一句一個何副校長，非得把那個副字喊出來，顯得你能耐是嗎？”
何副校長說完，氣哼哼地走了。
只有桑玉蘭一人，站在政教處大樓門口失魂落魄。
何副校長的理由這麽敷衍，一聽便不是真的。蘇禾真關掉錄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桑玉蘭的身邊，問了問：“桑老師，你還好嗎？”
桑玉蘭搖了搖頭，定定看了一眼政教處大樓，深吸口氣道：“蘇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蘇禾真搖了搖頭：“我沒有這麽想。”
桑玉蘭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我不信。你已經知道那封匿名舉報信是我寫的了吧？我舉報了你，結果我依然沒有評上職稱，是不是很可笑？”
“當時我就在現場，深知前因後果。我明知道你是被汙蔑的，卻依然寫了那封舉報信。我在想如果你因為桃色緋聞失去了申請資格，那麽我就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我能被評上職稱的概率就會高一些。結果我還是落選了，蘇老師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啊？因為我用不公正的方式攻擊對手，所以我也不能得到我想要的。”
蘇禾真沈默，不知道該說什麽。
桑玉蘭也不需要蘇禾真的回答，她繼續道：“我大學畢業就開始教書，到現在已經十六餘年。頭五年沒有資格，第六年開始申請職稱，到現在也申請了十一年。”
“剛開始申請職稱，是想得到認可，為了榮譽。後來……”桑玉蘭頓了頓，繼續道，“後來小清出事，就是為了錢了。評上這個職稱，每年基本工資能比之前多五六千！”
學校老師的工資分為好幾部分，基本工資，工齡工資，課時工資，績效工資及教齡工資。
基本工資就是底薪，取決於教師的職稱。高職稱的老師工資比低職稱老師多。
工齡和教齡都是一年年積累起來的。
績效工資，會根據老師的教學成績來評定。
剩下課時工資更好理解，帶課多工資多，帶課少工資少。此外，擔任班主任也會有一份補貼。
“每年五六千，算不上一筆很大的錢。”
但她只是一個窮教書的，丈夫也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上滿全課時，擔任班主任，晚上周末兼職代駕……，所有她能做的，能掙到錢的方式她都努力去做了。
有時候人逼到絕境時，一文錢難倒一個英雄漢。
桑玉蘭嘆口氣，“按理說沒必要為了這點錢百般鉆營，弄得自己面目全非，但五六千塊，能給小清多買三個月的藥啊。”
“而且我們還想帶她去國外看看醫生，這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每年五六千，幾年攢下來，就可以帶小清多看一次醫生。”沒準什麽時候她的女兒就能遇到合適的醫生，痊愈站起來呢！
桑玉蘭從來不在同事面前訴苦，可此時此刻她卻忍不住在蘇禾真面前說出了她所有的悲苦、卑劣，還有自私……
桑玉蘭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
蘇禾真想了想，認真道：“我一直認為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不管是為了榮譽還是為了錢去申請職稱，都沒什麽好鄙夷的。還有我這次沒有被評上職稱不是因為你那封信。
我是A市人，這學期結束，把現在這群學生送進中考的考場後，我就準備辭職回家了。教師職稱跨地區後需要重新評定，就算我這次被選上了對我以後的教師工作也沒有太大意義，所以我才向熊主任提出了撤銷申請。
沒選上我因為我放棄了評選，和你那封信沒有關系。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桑玉蘭一直沒有回頭，過了一會兒，細細碎碎的嗚咽聲才順著風的方向傳到了蘇禾真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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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蘇禾真接到霍百川的電話時，剛洗完澡。
“餵。”蘇禾真回了一聲，見那頭遲遲沒有聲音，拿下手機看了看，還在通話中。
她又問了一句：“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嗎？”
霍百川這才開口：“方婷回來了。”
蘇禾真：“我知道。雨漫告訴我了。”
霍百川：“今天下午她來找過我，她想見霍天賜。”
“嗯，知道了。”蘇禾真開了外音，將手機放到梳妝臺上，坐在鏡子前開始護膚。
霍百川想起趙今的話，心情越發不愉，他質問道：“你不在意？”
蘇禾真沈默一瞬，反問道：“那你想要什麽答案？”
“我很不高興，不能讓你前妻見孩子？”
霍百川也沈默了。
許久，他道：“那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蘇禾真拿起手機，走到窗邊，看向窗外，整個城市依然燈火通明。
半響才道：“你會和你前妻覆婚嗎？”
“不會。”霍百川斬釘截鐵。
早在他同意離婚時，他和方婷那段婚姻就已經結束了。就算沒有蘇禾真，他也不會再和方婷覆合。
蘇禾真緩緩吐了一口氣，聲音輕快：“這不就行了？”
頓了頓蘇禾真又解釋道：“我沒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和你前妻有什麽牽扯。
雖然…，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件事是讓我很挫敗，也傷心，但我不想為此草木皆兵，疑心疑鬼。
至於天賜，她是天賜的親生母親，血緣關系是斷絕不了的。不管是我，還是你，都不能也沒有權力阻止天賜親近他親生母親。”
“霍百川，只要你態度堅定，我就很安心。”
霍百川的眼中漸漸浮現笑意，他笑著笑著，笑出了聲。
成熟男人低沈愉悅的笑聲順著手機傳到蘇禾真的耳朵裏，讓她也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許久，霍百川低聲道：“我想見你。”
“那我明天……”蘇禾真看了看時間，過了零點，已經是今天了，於是改口道，“那我今天買機票，晚上回去。”
“不用，我現在過去。”
蘇禾真：“……”
她忙拒絕：“都這麽晚了。”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快淩晨一點了。
“你不休息嗎？”蘇禾真努力想打消對方這個不靠譜的想法，“白天還要上班呢。”
她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平時這個點她早就誰了。
霍百川聽出對方話裏的困倦，體貼道：“那你去睡吧。”
蘇禾真以為對方已經打消了念頭，說了聲晚安，往床上一躺，拉過被褥蓋上便沈沈睡去。
霍百川此刻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整個人十分亢奮，今天晚上他怕是睡不著了。
霍百川動了心思，決定去一趟S市。
他拿起手機，給助理趙今打電話：“我要去一趟S市，讓機長準備下，半個小時後來老宅接我。”
趙今：“……”
有毒！
趙今哀怨地從床上爬起來，老老實實去聯系霍百川的私人飛行員。
飛行員早就習慣了這樣突然的飛行工作，接到任務後馬上聯系同事往霍家老宅趕去。
臨時加夜班是很煩人，但要說多抵觸也沒有。畢竟霍家給的錢是真多，像這樣的突發飛行任務還會有額外的加班補貼。
且平時沒有出行任務時，他們也不用坐班，只要不喝酒耽誤飛行，在家休息，健身玩樂都行，工資照發，還是高薪。
所以即便大半夜的被人從被窩裏叫起來，他也沒什麽怨言。
之前半個月，霍百川沒有出差，他沒有工作，相當於帶薪休假了半個月。
霍百川到達S市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整個城市都陷入了安眠。
司機已經在他們落地的大廈門前等著，霍百川讓機長他們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自己則坐車前往蘇禾真租住的小區。
前幾次他到S市出差，來看過蘇禾真，所以知道她的住所。
淩晨三點鐘，在自己家門口看到霍百川，蘇禾真十分不可思議。
“你怎麽來了？不對，你還真過來了？”
“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霍百川看著她，眼神溫柔而專註。
“你——”蘇禾真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這眼神太寵溺，讓她覺得霍百川是真的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所以才會這麽瘋狂，淩晨兩三點坐飛機趕到另一個城市只為了見她一面。
畢竟，他們都是成年人，早就過了只憑一腔孤勇去做事的年紀。
兩人沈默站著，直到一陣晨風吹來。
淩晨三四點的晨風還是有些涼，蘇禾真聽到電話，起得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風吹到裸露的肌膚上，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霍百川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額角的秀發，溫聲道：“進去吧。”
“好。”
蘇禾真轉身，走了兩步，回過頭，見霍百川沒有進來，有些奇怪：“你不進來？”
霍百川搖頭：“我來只是想來看看你，待會兒還要趕回A市，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議。”
既然如此，何必非要過來呢！
蘇禾真嘆口氣，擺擺手，“那你趕快回去吧。”回程要兩小時，到A市就五點多了，頂多還能再休息個把小時，然後就要起床幹活。
霍百川沒有動，蘇禾真也沒有關門。兩人默默對視了好一會兒，還是蘇禾真回過神，她再次擺手：“快回去吧。”
“好。”霍百川應了一聲，卻沒走。
他突然大步向前，走到蘇禾真面前，一手抱住她的後背，一手托著她的後腦勺，低下頭對準蘇禾真的唇輕輕吻了上去。
“你，嗚——”蘇禾真掙紮了兩下沒能把人掙開，最後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許久，一吻結束。
霍百川也沒有把她放開，他抱著她，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蘇禾真剛想把他推開，就聽到他道：“蘇禾真，我好像許久都沒有這麽瘋狂過了。”
蘇禾真僵直的身體慢慢軟化，原本要推開他的雙手慢慢放松，落在身旁，松松捏成了兩個拳頭。
她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兩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霍百川才將蘇禾真放開，他後退兩步，看著她。
她起得匆忙，沒顧上打理自己，頭發是亂的，唇色也沒有那麽紅潤，這段時間忙於工作睡眠不足，臉色蒼白，襯得黑眼圈更明顯了。
和精心打扮的前妻比一點也不顯眼，意外的卻讓他覺得很安心。
只要看到這張臉，心裏就會平靜下來。
“我走了。”這次霍百川是真的走了。
蘇禾真躺回床上，數著小綿羊想讓自己早點入睡。
可惜，這一通折騰，瞌睡蟲早就跑掉了。輾轉反側一直到兩個小時後，看到霍百川安全抵達A市的消息，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根本沒睡多久，只覺得剛一躺下就要起床了。
被鬧鐘鬧醒時，蘇禾真眼皮子都是腫的。刷牙洗臉，又從冰箱裏拿了個冰袋敷了敷眼睛才徹底清醒過來。
出小區騎了輛公共自行車，到學校的路上買了兩個包子一杯咖啡，然後才精神滿滿地走進校園。
經過校門口兩旁的告示欄，蘇禾真瞥了一眼公示名單，看了好一會兒——名單裏沒有桑玉蘭的名字。
蘇禾真沈默了一瞬，然後才繼續去辦公室。預備鈴響起，蘇禾真拿上教案和課本，準備上樓上課，恰好撞上拿著教案也準備出門的桑玉蘭，她才突然反應過來。桑玉蘭已經覆課，一班的學生不用她帶了。
蘇禾真對著桑玉蘭點了點頭，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上午二班沒有數學課，蘇禾真就在辦公室裏批改作業，整理易錯知識點。
很快一個上午就過去了，劉老師今天沒課，再加上她老家遠，便請了一天假提前回老家了。所以午飯只有蘇禾真一個人去食堂。
她吃完飯準備回辦公室，回來的路上經過校門口，就見桑玉蘭站在公告欄前滿臉恍惚。她看了許久，然後才一臉失落地離開。
“桑老師。”蘇禾真喊了一聲，桑玉蘭沒有回應。
怕她出事，蘇禾真忙追上去，就見她走到了政教處大樓門口。
蘇禾真跟著她一路走到政教處大樓，正好撞見公示名單上的幾個老師正在和何副校長道謝。
桑玉蘭躲在大樓旁的綠化灌木旁，等幾個老師都離開，她才站出來，喊道：“何副校長。”
何副校長回過頭，看著桑玉蘭有些不耐煩，他道：“又是來問職稱的吧？我和你們說過了，沒過就是沒過，你問我也沒用。”
蘇禾真見此，下意識打開了手機錄像。
桑玉蘭雙手握了握拳，手心裏都是汗，她在褲腿上擦了擦，咽了口唾沫，才輕聲問道：“何副校長，我算過，我的績點分只比葉老師低一分，本來是第三。
蘇老師退出申請職稱後，我的綜合分排名就上升到了第二名。六個名額，怎麽算應該都有我一個，為什麽我沒有通過。綜合分排在第十二的林老師卻能通過職稱評選，出現在公示名單上？”
何副校長沒想到桑玉蘭會了解這麽細致，他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桑玉蘭，但長久以來的工作習慣讓他習慣性地用威壓地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
他有些不耐煩，沒好氣道：“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職稱怎麽評，最後要選誰，我們政教處的幾個領導會衡量。你沒通過，那自然有它沒過的道理。”說著，他擺了擺手趕人，“我中午還有點事兒，沒空和你糾纏，你回去吧。”
桑玉蘭並不想就這麽敷衍地被打發走，她滿臉倔強，堅持問道：“那是什麽原因，我排在第二，為什麽我不能通過。”
哪裏有什麽理由，不過是有人擋路。
何副校長皺著眉，很不耐煩桑玉蘭這樣的刨根究底，隨口道：“因為你性格孤僻，不會做人，連人情世故都不懂。”
“旁的人見到我都知道喊一聲何校長，只有你，一句一個何副校長，非得把那個副字喊出來，顯得你能耐是嗎？”
何副校長說完，氣哼哼地走了。
只有桑玉蘭一人，站在政教處大樓門口失魂落魄。
何副校長的理由這麽敷衍，一聽便不是真的。蘇禾真關掉錄像，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桑玉蘭的身邊，問了問：“桑老師，你還好嗎？”
桑玉蘭搖了搖頭，定定看了一眼政教處大樓，深吸口氣道：“蘇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蘇禾真搖了搖頭：“我沒有這麽想。”
桑玉蘭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我不信。你已經知道那封匿名舉報信是我寫的了吧？我舉報了你，結果我依然沒有評上職稱，是不是很可笑？”
“當時我就在現場，深知前因後果。我明知道你是被汙蔑的，卻依然寫了那封舉報信。我在想如果你因為桃色緋聞失去了申請資格，那麽我就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我能被評上職稱的概率就會高一些。結果我還是落選了，蘇老師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啊？因為我用不公正的方式攻擊對手，所以我也不能得到我想要的。”
蘇禾真沈默，不知道該說什麽。
桑玉蘭也不需要蘇禾真的回答，她繼續道：“我大學畢業就開始教書，到現在已經十六餘年。頭五年沒有資格，第六年開始申請職稱，到現在也申請了十一年。”
“剛開始申請職稱，是想得到認可，為了榮譽。後來……”桑玉蘭頓了頓，繼續道，“後來小清出事，就是為了錢了。評上這個職稱，每年基本工資能比之前多五六千！”
學校老師的工資分為好幾部分，基本工資，工齡工資，課時工資，績效工資及教齡工資。
基本工資就是底薪，取決於教師的職稱。高職稱的老師工資比低職稱老師多。
工齡和教齡都是一年年積累起來的。
績效工資，會根據老師的教學成績來評定。
剩下課時工資更好理解，帶課多工資多，帶課少工資少。此外，擔任班主任也會有一份補貼。
“每年五六千，算不上一筆很大的錢。”
但她只是一個窮教書的，丈夫也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上滿全課時，擔任班主任，晚上周末兼職代駕……，所有她能做的，能掙到錢的方式她都努力去做了。
有時候人逼到絕境時，一文錢難倒一個英雄漢。
桑玉蘭嘆口氣，“按理說沒必要為了這點錢百般鉆營，弄得自己面目全非，但五六千塊，能給小清多買三個月的藥啊。”
“而且我們還想帶她去國外看看醫生，這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每年五六千，幾年攢下來，就可以帶小清多看一次醫生。”沒準什麽時候她的女兒就能遇到合適的醫生，痊愈站起來呢！
桑玉蘭從來不在同事面前訴苦，可此時此刻她卻忍不住在蘇禾真面前說出了她所有的悲苦、卑劣，還有自私……
桑玉蘭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
蘇禾真想了想，認真道：“我一直認為一個優秀的人民教師，不管是為了榮譽還是為了錢去申請職稱，都沒什麽好鄙夷的。還有我這次沒有被評上職稱不是因為你那封信。
我是A市人，這學期結束，把現在這群學生送進中考的考場後，我就準備辭職回家了。教師職稱跨地區後需要重新評定，就算我這次被選上了對我以後的教師工作也沒有太大意義，所以我才向熊主任提出了撤銷申請。
沒選上我因為我放棄了評選，和你那封信沒有關系。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桑玉蘭一直沒有回頭，過了一會兒，細細碎碎的嗚咽聲才順著風的方向傳到了蘇禾真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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