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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說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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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138說合

展眼到了端午, 時下舊俗,婦人多在此日回娘家省親,以享天倫。管平波清晨習完拳腳回來, 坐在梳妝臺前, 賊眉鼠眼的對孔彰笑道:“你今日不回家看看?”

正在換衣裳的孔彰斜晲了一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話音未落,雪雁掀簾子進來道:“洪夫人遞了牌子, 想進宮給陛下、郡王與小殿下請安。”

管平波爆笑:“娘娘, 你娘家人都來了, 你就認命吧。”

孔彰額上青筋直跳, 孔家的規矩都剁了餵狗嗎!?老子哪裏像要“娘家”過節進宮探望的“宮妃”了!?老子天天在外頭跑, 有事不會去都督府找?惱羞成怒的道:“不見!”

雪雁忍笑忍的直抖,明知道孔彰不打女人,直沖著他吐舌頭做鬼臉:“今日過節,我可回娘家去了!”總算報了前日的一箭之仇!爽!

管平波揮揮手:“去吧去吧,記得帶人,註意安全。”又對孔彰道,“這位兄臺,洪夫人快八十了, 初二、十六也沒進來請安, 想是有事, 你去見見唄。早些回來, 今晚我請了人來過節。”

孔彰道:“我沒地兒見她。”

管平波站起身來,替孔彰理了理衣裳,笑道:“延福宮送你了, 去吧。”

孔彰單手把管平波摁在懷裏:“看我笑話的時候,最賢惠。”

管平波咯咯直笑:“大過節的,哄你開心不好麽?”

孔彰道:“孔家尋我沒好事,我去去就來。”

管平波正色道:“果真無好事,更應及時面對,以免錯失時機,釀成大禍。”

孔彰應了聲:“知道。你晚間請了哪些人?”

管平波笑道:“自然是自家人,我還能請誰?”

孔彰點點頭,出門去了。

早有機靈的太監把洪夫人引到了延福宮。延福宮內秀麗精致、花木扶蘇,呈現出了與威嚴大氣的福寧宮截然不同的風貌。洪夫人此番帶著兒媳李氏、長孫媳盧氏一同前來,確實是有要事相商。

孔擇鄉為吏部尚書時,不曾庇佑過庶支的孔彰,反而為了家族利益,將他拋出去,與晉王聯姻。細論起來,和當年管家賣女何其相似?故,孔彰對家族,僅僅是盡份道義罷了。虧得陸氏教養的好,打的世家公子的底子,不然孔家非得落魄的跟管家作伴不可,那可真是斯文掃地。

孔彰此生,可謂是成也陸氏、敗也陸氏。沒有陸氏長達數年的仁義禮智信的教導,他只怕壓根不會把自己當漢人,更不會覺得姜戎屠殺漢民有何不妥。那便也不會在錯誤的時間,去了錯誤的地方,遭受端愨的欺辱。他必定過著嬌妻相伴、兒女繞膝的好日子。然,不回京省親,他自然是伊德爾麾下大將,待管平波北伐時,照例是家破人亡的下場。條條道路皆無生機,忽然憶起往事的孔彰深深的嘆了口氣,果真是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小太監的口哨輕輕吹起,洪夫人忙不疊的站起身來,走到殿外跪迎。孔彰遠遠站定,命隨從扶起洪夫人,並不肯受她的禮,卻也沒有回禮。梁朝初立時,他自覺受了欺騙,賭氣不肯給管平波見禮。管平波沒計較,久而久之他也拉不下臉來補禮。以至於太子甘臨與楚王鹹臨皆不敢受他的禮,自家祖母就更加了。

分賓主落座,孔彰開門見山的道:“有事?”

洪夫人陪笑道:“家裏做了些粽子,送來與陛下、郡王嘗嘗鮮,也是我們的心意。”

孔彰卻問:“家裏用度可還夠使?”

夠使就不用男丁出去賣字了。孔彰見洪夫人窘迫的不說話,便道:“朝中正在計算分紅,過幾日到賬了,我使人送些銀錢去府上。奉養祖母原是我該做的,但凡有事,不拘打發哪個侄兒來都督府說上一聲便是。”

聽得此話,李氏心裏直道阿彌陀佛,大家公子到底與潑皮破落戶不同,孔彰做不到管平波那麽絕,她們就還有活路。

洪夫人卻不是來討銀子的,日子雖有些清苦,但有衣有飯,不算難熬。她實是為子孫操心,於是看了看滿殿的太監,踟躕道:“是有件為難事兒……”

孔彰了然,揚手揮退了太監,等著洪夫人開口。

洪夫人待太監走遠,才道:“前日,本家來了信……”

孔氏本家,指的自然是衍聖公府了。孔彰不悅“本家”的說法,很不客氣的拆臺道:“我們兩家本已疏遠,高祖父高中探花,方重新續譜,添上了他的名字。次後,祖父年少有為,二十來歲便入官場,官至吏部尚書。你們拿著聖人當招牌,衍聖公家也樂的有做官漲臉的親族,才處處彰顯,實則並不親近。聽聞那年祖父亡故,你們扶靈回鄉,公府裏便冷淡了許多。陳朝覆滅後,兩下裏再無來往。更是在賀賴烏孤抓你們威脅我時,主動給姜戎指路。如今又寫信做什麽?”

洪夫人尷尬的道:“那個……炎朝定了新的規矩。”

孔彰道:“我知道,衍聖公府十分俊傑。”

洪夫人嘆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幾千口人的大家子,也是沒法子。”

孔彰嗤笑:“士與民豈可相提並論?本朝最惜人命,昔年我攻打飛水,陛下先命百姓撤離,保全百姓性命。然則,麾下所有將士,戰場上膽敢後退半步,殺無赦!孔家受千年供奉,國泰民安時,自詡聖人之後,對著不得臉的同宗同族都要敲骨吸髓;天下大亂時,不說守聖人風骨,連三請三讓的把戲都不玩,竟是主動曲迎奉承,當真不怕老祖宗氣的詐屍麽?”

有孔聖人的招牌在,只要想入主中原的,都不會對孔家太過分。孔彰也不是那等認為名節大過幾千條人命的腐儒,但稍微矯情一下都不幹,實在太丟臉。幾千年的供奉,只把骨頭供的軟如爛泥,還不如別供了。

洪夫人柔聲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唯有補救了。”

孔彰奇道:“莫不是那頭還肯聽你們的勸?”

洪夫人對衍聖公府不是沒有怨氣的,若非虎賁軍強悍,他們這一支可就是斷子絕孫了。姜戎威脅下,把他們交出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同宗同族的,縱然血緣頗遠,替他們藏兩個兒孫,總是容易的。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家盡數被囚,無動於衷。然則宗族終究是底氣,總不能撒手不管。因此,只得與孔彰解釋道:“我聽聞朝中已有人寫文罵他們,不知郡王可否從中斡旋一二?”

孔彰面無表情的道:“罵的不對麽?”讀書人,那都是比猴兒還精的,鮮少敢犯孔家那塊天下讀書人的招牌。加之梁朝多少得給他留點臉面,罵了兩句不痛不癢的,也就罷了。若非看出管平波鐵了心的要土改,林望舒等人想看看她會不會動孔家,那點子試探都不會有。管平波暫沒空理會,真正的謾罵還沒開始呢!

洪夫人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便不說那粉飾太平的話了。公府多年來,行事實稱不上敦厚。現他們自知理虧,寫信來重修舊好。郡王略微使力,胳膊折在袖裏,能混過去最好。倘或兩邊果真罵起來,文人筆如刀,豈有不牽扯其它的?他們齷齪了,總要把世人說的更齷齪,方好體現出他們的品行高潔。郡王如今位高權重,恰是他們抨擊的對象。”

孔彰冷笑:“我有什麽好攻擊的?我剪了頭發,不過是為著戰場便宜。他們罵我,我現就能把頭發留長了,他們敢嗎?”

洪夫人低聲道:“自古,贅婿就叫人看不起……”

孔彰:“……”贅婿再差,也必不忠強吧?可再細想想,數次改朝換代,忠字著實有些拿不出手。於是孝成了不可逾越之所在。贅婿似乎能與不孝扯上關系,竟是還真能罵的著!

洪夫人都沒敢說,男寵更甚。只得勸道:“郡王,此事非同小可。果真叫他們造起勢來,恐怕千古之後,都難逃罵名。”

孔彰呵呵:“愛罵便罵,我就不信了,梁朝那多讀書人,還罵不過他們來。孔家算屁,一群只會拿女人當牲口關在家裏尋開心的貨色。光是走水,為著二門裏皆是女眷,不許男人出入,致使無法救火,死了那多婦孺,就夠人抄起‘孔子曰’罵出祖宗十八代了。他們不怕成過街老鼠,大可挑戰我們宣傳司長罵街的本事!”

聽得孔彰之言,洪夫人急道:“郡王休說氣話。家族延續乃大事。聖人之後裔,關鍵時刻,是能保命的。當日……你祖父病故,我們若非孔家子孫,恐難逃死罪。您貴為郡王,衍聖公府定想重修舊好。只現在的公爺實有些擰不清。以我之愚見,還是和和氣氣為妙。”

和氣個屁!孔彰半分沒享到宗族的好處,盡叫坑的妻離子散了。剃發易服之事,他本被管平波勸住,不想孔家居然還敢蹦跶到他跟前。想著枉死的迦南,火氣騰的就上來了。半分沒給洪夫人留面子,甩袖子走人。

本朝規矩,能動手就別逼逼,真敢犯賤,直接打死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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