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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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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礦營建在山頂,夏日裏涼快, 冬日卻比平地冷上許多。至十一月, 寒風呼嘯, 冷進了人的骨子裏。蘇小小何曾叫這般凍過?他們行院人家雖卑微, 卻是最不差錢的。甚大毛衣裳銀霜炭, 從來就當尋常物件。哪似如今?連件絲綿的衣裳都沒有,炭也只有柴炭,總有些沒燒透的, 弄的滿屋子煙熏火燎,好不難受。又有, 到了這山頂上, 只分得一間屋,還是看在她為孔彰妾室的份上, 旁的人住通鋪的都有。只她走投無路投奔了來, 聽說連當家的管平波都住的簡陋,不敢挑剔而已。

一間屋子, 她主仆兩個居住倒是夠了, 這虎賁軍內,極擅機關, 從山間用竹子引了水, 棟棟屋前皆有竹子做的管道,拔開塞子就有幹凈的清水流出, 不消得挑水。又有腳踏洗衣機,原先是木頭的有些沈重, 後又改成竹子的,十分省力。有些人說洗不大幹凈,然蘇小小是做先生的,幼兒園內皆是極具有古意的木地板,不脫鞋不得入內,她的衣裳鞋襪都幹幹凈凈,過水即可,省卻了不知多少人力。只蘇小小奢侈慣了的人,始終不大適應的來罷了。

畫眉因不識字,被分去了幼兒園打掃衛生,此刻正拖地,不在家。蘇小小拿鐵鉗撥了撥炭火,又從麻布袋子裏撿出幾塊炭,一一丟在地上,聽那木炭落地的響聲。若是清脆透亮,便是燒透了的好炭。若是悶悶的響,便是裏頭還夾著木料,丟到炭盆裏一準冒煙。把沒有煙的炭丟到火盆裏,再把冒煙的放到另一個麻布袋子中,待到月底,後勤有人來賤價回收煙炭,拿去熏臘肉。虎賁軍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難有幾個似蘇小小這般挑揀的,後勤能收回去的並不多。不過虎賁軍內節省慣了,不可能浪費東西,才做此麻煩事。

用灰捂好炭火,蘇小小又把桌子上壓著的毯子罩下。這也是窮人家省炭火的方式,炭盆邊上密密的用毯子攏住,熱氣便團在裏頭不散,人坐在桌邊,拿垂下的毯子蓋上腿,只消一點點火,就暖和了。炭火還能熏得桌面發熱,在上頭做活,手也不冷。蘇小小不差錢,他們行院人家,誰不是滿身珠翠?她當日爬屋頂時,光頭上戴的寶石簪子,腕上套的翡翠鐲子,就夠尋常人家吃二十年不止了。何況孔彰有些舊物她也收著,很值些銀錢,不至於點不起大火盆。只她心裏明白,她一個弱女子,身懷巨款又無靠山,純粹的找死。如今孔彰又不大理她,她便不敢張揚,學著虎賁軍的其它人過日子。搖了好一陣縫紉機,蘇小小擡起頭來,用手揉揉發酸的脖子,心裏羨慕工廠用的腳踏縫紉機,可比手頭上的這個好多了。可惜腳踏縫紉機生產跟不上,工廠且等著呢,哪裏輪的到他們。不過手搖的總歸比原先一針一線的縫要強上許多。蘇小小抖了抖手中的衣裳,微微嘆了口氣。孔彰不是小氣的人,怕她過不下去,還送了兩回錢給她,偏生不肯收用了她。蘇小小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想,她真的不缺錢。

門被推開,吹進來了一陣冷風。畫眉跑進屋內,蹲到桌邊烤火,隨口問道:“姑娘的衣裳做好了?”

蘇小小道:“還差最後一點子。你今日回來的早。”

畫眉笑道:“哪裏早了?姑娘是做迷了,你看外頭,天都快黑了。”

蘇小小看看窗子,果然有些發沈。趕緊低下頭,把最後一道邊縫好。接著又把噴壺灌上,在桌上把衣裳燙平,疊的方方正正,再往上頭放了雙精致的靴子,打了個包袱,就提著出門了。

畫眉忙跟上,蘇小小道:“你烤火吧,我自己去就行。你若得閑,趁著天沒黑,把屋裏好生收拾收拾。”

畫眉應了一聲,看著蘇小小出門,又喊道:“你可認得路?”

蘇小小道:“有甚不認得的?你回吧。”說畢,徑自往戰兵營方向去。行到交界處,蘇小小被守門的攔下,只聽那人道:“你新來的麽?後勤女眷無故不得擅自出入,若有事,要麽等休沐,要麽去找你們司長要批條。這個時候,是萬不能放你出後勤這道門的。”

蘇小小:“……”她非戰兵,居然也管的這般嚴格。本想說她是去送衣裳,又想不急一時,索性等休沐日再說。如此她折回去修了修邊角,等到休沐日再抱著衣裳出去,守門的換了個人,見她眼生,只囑咐了一句別誤了回來的時辰,就放過了。卻又在去往軍官們的居住區時被攔了一道。只等人進去通傳,才被放了進去。

蘇小小松了口氣,這可比她原先聽過的名門望族的二門還難進了!好容易到了地頭,深吸一口氣,立在廊下,隔著簾子問:“孔將軍在麽?”

屋裏傳來孔彰的聲音:“蘇姑娘麽?進來吧。”

蘇小小掀開簾子進去,對孔彰福了福,開門見山的道:“將軍救奴一命,奴無以為報,只做了身衣裳聊表謝意,還請將軍莫嫌棄。”

孔彰看了看蘇小小手中的包袱道:“姑娘客氣了。我日常都穿軍服,不必你特特做衣裳。”

蘇小小低聲道:“休沐日可穿常服的……”

孔彰無奈的道:“我一個大男人,不在乎這些。姑娘得閑自家做幾身亮眼的衣裳穿吧。”

蘇小小緩緩走近了幾步,含淚道:“奴到底是哪處不得入將軍的眼,還請將軍指點一二。”

孔彰只得道:“我無心娶妻納妾。姑娘也不必過於擔心自己的生活無著落,一則你如今是學裏的先生,軍營自不會慢待你;二則我們相逢便是有緣,你果真有難處的時候,我總不會袖手旁觀。軍中青年俊彥頗多,以姑娘的品貌,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蘇小小哽咽的道:“可惜他們都不是你。”

孔彰自幼便招各色女人,拒絕已是熟練活。幾番客套後,見蘇小小還欲糾纏,直接送客。蘇小小叫噎的半死,她藏著那麽多貴重物品,總覺著沒有個數得著的人物不安全。她好歹也是一代花魁,實不知孔彰到底哪裏看不上她。好在她心裏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今可不是她叫人捧著的日子了。輕輕的把包袱放在桌上,委委屈屈的道:“將軍看不上奴,奴只得受著,不敢有半分怨言。只這衣裳鞋襪,皆是按將軍身量做的,旁人也穿不得。”說畢,再行一禮,疾步退出屋外。到院中,見孔彰沒把衣服扔出來,心中大石落地。只要孔彰肯穿她做的衣服,她就可以扯虎皮做大旗。

虎賁軍內軍紀是好,但誰能保證沒有幾個不長眼的?她在行院裏呆的久了,也不甚喜愛伺候男人。孔彰不理她就不理她,能借個光就成。前幾個月那位叫方堅的讀書人,從學裏跳去了鎮撫部,惹的她好一陣心動。教書不是不好,出頭太難。還是得想法子往上爬才是。

蘇小小撇下衣服就走,孔彰並未放在心上,管平波叫他寫一些養馬的心得,他正整理,實沒空搭理此等瑣事。直到中午時分,陸觀頤也帶著個人提著個包袱進來,孔彰才放下筆,起身相迎。

陸觀頤笑著打開包袱道:“天越發冷了,你日日跑馬,只怕吹的骨頭疼。我使人給你做了套披風並羊皮手套與你穿,省的凍病了。”說著,看見了桌上另一個包袱,只見那鵝黃色的包袱皮上還繡著翠綠的蘭花,打的結子也尤其的精巧,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孔彰道:“蘇姑娘送來的,我沒理論。”

陸觀頤拿過來拆開一看,上頭一雙短靴,乍一看尋常的款式,仔細瞧去,卻是兩頁並攏處點綴了一段紅線,鞋面亦繡了暗色花紋,典雅大氣。鞋子下頭是衣裳,展開來,是一套白色深衣,手臂處有淺綠色的團花,領口下擺亦有裝飾,唯有袖子素白。陸觀頤瞧了一回,笑對孔彰招手道:“這衣裳有些意思,你快換上。”

孔彰不肯,卻被陸觀頤纏不過,只得換了。原來那深衣有三層,最裏是深紅,第二層是墨綠,最外層才是素白。怪道袖子無裝飾,穿上身後,三層袖子自是比滾邊更顯雍容。腰帶亦是兩層,裏頭是墨綠,外頭是深紅。束上後,恰露著墨綠一條邊。孔彰本就身材筆挺,再配上合適的衣裳,連陸觀頤都看得連連讚嘆:“好靈巧的心思,蘇姑娘果真是個妙人。”

孔彰有些嫌棄的看著長長的袖子道:“不好騎馬射箭了。”

陸觀頤笑道:“這有什麽,誰是日日騎馬射箭的。恰好留到過年放假穿,只怕得勾得後勤處的女眷擲果盈車了。”又道,“原以為我在衣裳搭配上頭是行家,今日叫人比下去了。”又喊管平波來瞧。

管平波聽聞有美人,一陣風的就沖了進來,見到孔彰的裝飾,撫掌大讚:“拿紅綠兩色來壓邊,虧她想的出來!我設計的衣裳,只為實用節省,好看是再不能夠的。今日這一身,方才配的上你。日後你的常服,還是交給蘇姑娘為上。”

孔彰道:“在軍中要甚好看。敵人只怕還專撿我們休沐日來呢,我穿這一身還得換了,麻煩。”

管平波沒接話,仔細打量了孔彰一回,又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衣裳,竟是是細棉布做的。艾瑪,細棉布的衣裳能做這麽好看,蘇小小不單配色好,手藝也是了不得啊!是個人才!忙扭頭問陸觀頤:“蘇姑娘如今在哪處做活?還是在家閑著?”

陸觀頤道:“幼兒園當先生呢。”

管平波道:“幼兒園還有別的先生麽?不拘哪處尋個人,補了她的缺去。”

陸觀頤奇道:“她不能教書麽?”

管平波笑道:“你忘了?我早說了騰出空來,要仗著紡紗機與縫紉機霸占了成衣市場。只一直忙別的。你看看蘇姑娘做的衣裳,旁的不說,這搭配的本事,就比別處強出不少。我們若能壓低成本,做的衣裳還比別人的好看,你說銷量如何?我們總不能靠木材混一世。待打出名氣,兔毛也可以搭著銷出去一些,豈不是兩全其美?快去叫雪雁來,我們細細商議,手腳快的話,年前就可以賣上一批,賺幾個零錢花花!”

如此一想,管平波兩只眼裏金光閃閃,賣成衣可比賣線、賣布這等原材料賺多了。她三個流程皆是機械化生產,價格戰能打的競爭對手哭爹喊娘。正好近來她打算刺激兩州經濟,這個錢她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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