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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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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欽進了屋,看著管平波消失在視野,便迫不及待的道:“將軍!他們的人說端愨那賤婦動了小公子,可是真的?”

孔彰眸色暗了暗,道:“嗯,我母親與兩個孩子,都沒了。”

岱欽罵了聲娘,怒道:“我們什麽時候回京報仇!?”幹他娘!早知有今日,不如在京中就造了反,殺了那姓唐的全家!

莫日根沈聲道:“有沒有騙我們的可能?”

孔彰沈默了一小會兒,才道:“我在雁州時收到京中來信,說是兩個孩子都生了重病。管將軍把孩子的發箍給了我之後,我細細想了一夜。她既想收服我們,便沒必要撒這等早晚揭穿的謊。”何況裏頭還夾著馬錢子毒這一樁。從方堅的態度來看,恐怕真的只有他們這起邊疆來的土包子不懂。陸氏一個內宅婦人,更不可能懂。而迦南是死在孔家的,也就是說他的親祖父,把他當成禮物,親手奉給了晉王。何其諷刺!

李恩會摸著下巴道:“我總覺得那位管將軍,心機深沈。”

莫日根點頭:“不是個善茬。”

孔彰自嘲一笑:“總歸是看上了我的才,不是看上了我的臉。”

孔彰一家的遭遇,可謂一張臉引發的慘案。對著如此不重視人才的朝廷,幾個人都無話可說。從沒見過如此胡鬧的公主,孔彰好歹是沒打過敗仗的將領,有這麽坑人的麽?

事實上聖上是真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幹出這等荒唐事來。再是昏聵,也知帶著幾萬兵馬的將領在外,是不能動其家眷的。否則他當下就有幾萬人可使。陸氏自盡,朝野為之一震!晉王險些氣昏了過去!他在背後推動端愨與孔彰聯姻,為的就是拉孔家上船。他死活也想不明白,端愨怎地就能連雙孩子都容不下!孔博一直算不得很健康,不定哪天就病死了。孔嫻倒是活蹦亂跳的,但她是個姑娘,給筆嫁妝就打發了的事,犯得著麽?如今與姜戎沖突不斷,不定哪個時候就需要和個親什麽的,正好現成的人選啊!

聖上還不知道是端愨下的手,都把端愨叫進宮內狠罵了一頓,道她為母不慈,照顧不好孩兒。聖上罵女兒,一半是真惱,一半是做給天下人看——皇家還是講道理的。哪裏知道陸氏竟然就決絕的上了吊。晉王好似被一杯黃連汁灌到心角落裏,還得替妹子隱瞞。端愨居然想得到用金剛石磨粉混在孩子的飯食裏,叫他們不知不覺的病死!可是你聰明能用到正道上麽?你毒死一個不行麽?一回死倆,傻子都看得明白!惱的晉王恨不能把嫡親的妹子也塞一嘴的金剛石粉!現如今倒好,不是他奪儲不奪儲的問題,是怎生防住孔彰造反的問題!那日慌忙寫的孔嫻姐弟病重的信,也不知孔彰收到沒有!晉王與太子終於齊心協力了一把,聯手把消息捂的死緊。卻不知楊來來早利用在公主府的優勢,在陸氏咽氣的瞬間,就把信傳回了巴州。孔彰已是叛變了,朝廷還萬事不知,等著人回京了再做打算。

誰能想到這年頭男人也能趕上一回紅顏薄命的。孔彰說完,幾個人都不好接話。半晌,岱欽岔開話題道:“為什麽不想著回姜戎?跟著個女人,我總覺得哪哪都不得勁兒。”

莫日根瞥了岱欽一眼,道:“你想死麽?”

岱欽疑惑的看向莫日根。

莫日根拿著個莽漢兄弟,也是心累,解釋道:“她嘴上說的好聽,隨我們去留,你還當真了不成?如今我們的馬都不知去了何處,統共只裝門面的留了幾匹在營裏。才他們的刀法你也瞧見了,他們不是一個一個的練,而是一隊一隊的一齊練,那是正經的陣法。我們上了馬是英雄,下了馬,對上他們,就是狗熊。單於想打中原天下皆知,她一個中原人,放我們回去作甚?嫌對手太少嗎?”

李恩會豎起了大拇指:“還是我們莫日根大哥有見識。我比你們早栽幾日,正經跟她的人交過手,的確厲害。再則,她十分謹慎。那日只稍稍見我有動作,她就躲了,必定是不會真心放我們走的。”

莫日根道:“我們遭算計的那日,她也是躲到了一個男人身後。你們中原那話怎麽講來著?不站在要垮的墻底下?”

孔彰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啊,對!就是這句。”莫日根嘆道,“太憋屈,一箭沒放,全營活捉,我也是沒臉回姜戎了。”

李恩會道:“總歸上哪都比跟著那破朝廷強。”李恩會又看了看孔彰的臉色,道,“你是該歇一歇。既來之則安之,好不好你表姐在此,總有三分香火情。”

莫日根楞了楞:“表姐?”

孔彰道:“是我大舅之女,就是那年我們去巴州,說叫淹死的那位。實則沒死,叫管將軍給撈上來了,就一直跟著她。”

李恩會苦笑道:“你們這緣分也夠深的。難為她不記仇,當初可是差點死你手上的。”

莫日根見孔彰面有倦色,直接道:“我昨晚沒睡好,此處可有休息的地方?”

陸觀頤的屋子與管平波的一樣,皆是一廳兩間的格局,桌椅床榻一應俱全不算,顧及甘臨和立刻要來的鹹臨,皆似石竹一般鋪了木地板。幾個漢子隨便撿了個空地方就行。幾個人好生睡了一覺,聽見外頭的動靜,又都跟著起來。走到前頭管平波的屋子,都不好進去。自有人回報於管平波知道。管平波才踏出屋門,幾個人還不待見禮,一個女子飛奔而來!急切的抓住管平波的手道:“將軍,我聽聞你逮了個讀書人關在牢裏?”

來人正是雪雁,管平波笑道:“好像是有一個,怎麽了?”

雪雁一臉埋怨的道:“那你怎麽關著?快快與我一道手書,我好使他去教書的!”

管平波一拍腦門,才想起這茬。後勤缺先生都快缺瘋了,天上掉下個兩榜進士,竟是忘了可以使,笑道:“你也糊塗了,我只管帶兵打仗,政審歸陸鎮撫管,你去討她的手書才有效。”

雪雁跺腳道:“啊,對,我忙昏頭了。”話音未落,又有人跑進來道:“楊部長,你竟在將軍處,叫我好找。制衣廠棉布庫存快沒了,紡織廠又說來不及生產,兩個廠長險些沒打起來,你快去瞧瞧吧。”

管平波忙揮手道:“去吧去吧,正事要緊。”目送雪雁被人拽走,管平波一陣後怕的想,艾瑪,幸虧把後勤扔出去了,一天天跟救火一樣,原先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隔墻處又響起了歌聲,孔彰等人都好奇的偏頭,卻是被墻擋住了視線。管平波領著幾個人出了穿過院墻,就看見一隊隊的戰兵扛著農具,唱著歌往外頭走。跟在戰兵後頭出了軍營,管平波帶著人抄了條小路,直爬到了山頂視野開闊處。往下看去,層層疊疊的梯田與菜地映入眼簾。到的早的戰兵已在勞作,有些種菜,有些拔草,有些捉蟲,有些放鴨子,還有一些在維護水渠。

李恩會一呆:“此處竟是軍屯麽?”

“是的。”看向四人,管平波認真的道,“每一個人都要勞作。只不過有些是體力活,有些是腦力活。”

岱欽抽抽嘴角:“我們也要?”

管平波道:“怎麽?不想幹?”

莫日根忙道:“我們可不大會種田。”

管平波道:“養馬總會吧?拌草料、放牧、刷馬都是你們的活。”

這個可以有!岱欽松了口氣。哪知管平波又道,“騎兵的營地挨著養兔廠,到時候也有活計分配給你們。”

岱欽:“……”

李恩會八百輩子都沒幹過農活,幹笑道:“我看將軍不差錢的模樣,犯不著軍屯吧?”

管平波道:“有三點。第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供養軍隊是很貴的,有好裝備更甚。故,能自己解決多少就解決多少,減輕百姓的負擔,同時也不容易受制於人;第二,不是人人都能將心比心。沒有下過地,就不知百姓之艱辛。自己參與勞作,才知道一粥一飯來之不易,需要珍惜;第三,行政管理與行軍打仗不同。打仗時,未算勝先算敗,而行政管理,則得先算勝。即一開始,就得假設我們能夠長治久安。那麽所實行的政策就必須有前瞻性。”

對將領,管平波素來有比較高的要求,她微微擡起頭,看著孔彰的眼睛道:“群雄逐鹿,我們有幾十年仗要打。而戰兵總有退役的。他們退下去以後,靠什麽謀生?打仗打的吃飯的本領都丟了,我們的英雄都餓死在家鄉麽?因此,培養每一個戰兵的一技之長,至關重要。方才說學堂,你們都不愛聽。但你們可知道,我的學堂有附屬的研究院,暫分為農學、機械、水利與測繪。將來他們退役,聰明些的,有知識有文化,可為牧民之官。笨一些的,也可學了最先進的農學水利技術帶回家鄉,不獨自己可以養家糊口發家致富,亦可造福鄉裏地位超然。這些,都是我們堅實的執政基礎。”管平波微笑道,“打天下易,坐天下難。難的就在於此了。”

岱欽已是聽的暈了,忙道:“我們打仗的,不消學這些吧?”

孔彰卻是想到了什麽,又隱隱約約的抓不住。沈吟片刻道:“別的沒聽懂,倒是方才那句‘將心比心’有點意思。我覺得打仗最難管的,便是不知怎麽制止將兵劫掠。傳言昔日岳家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搶糧,管將軍覺得能做到麽?”

管平波道:“五郡錢糧供養,當然能做到。”

孔彰愕然:“什麽五郡錢糧?”

管平波道:“岳王爺的地盤啊,五個郡那麽大。”說著無奈一笑,“打仗打的是後勤,這你總該知道吧?”

孔彰追問道:“你有兩州,養的人也不多,能做到麽?”

管平波挑眉道:“你問李游擊!”

孔彰立刻看向李恩會。李恩會嘆道:“戰兵竟能照拂老弱病殘,將軍是怎麽教出來的?”

“說起來就覆雜咯,細節你問陸鎮撫吧,只怕她念的你們想撞墻。”管平波道,“依我的理念,不能幫扶百姓,當什麽兵呢?”

孔彰幾人頭一次聽到這種話,皆目瞪口呆。

管平波咯咯笑道:“不用這麽震驚吧?”

李恩會好半日才僵硬的問道:“那當兵為了什麽?”

管平波理所當然的道:“保家衛國啊。”

孔彰笑道:“管將軍心懷天下啊!”

管平波暫不欲暴露她取竇家而代之的雄心,只微笑著,把昔年的感觸一字一句的道來,“為保家人同胞的歲月靜好,我願歷經磨難、負重前行。我覺得我能做到,孔將軍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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