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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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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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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妘聞言頓時回過神來,眼眸清亮,直直望著景深點頭,

“先生,我想的。”

景深輕笑一聲,

“堂堂宰府,一架屏風還是買得起的。快回去把這身衣服換了,免得著涼。”

陸妘被池水一涼,有些迷糊,思索著景深方才的言語,不覺間已經回到房門口。

朝檀見自家小姐形容狼狽,心下一驚,

“小姐,怎麽出去一趟濕成這個樣子?”

“我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夕霧,快去端碗姜湯進來給小姐驅寒。”

陸妘無奈一笑,

“我去聽先生講課險些被人發現,只好躲在水裏。”

“對了,方才沒人來過吧?”

朝檀搖了搖頭,

“小姐放心,未曾有人來過。只是這般也不是長久之計……”

陸妘自顧自地笑了笑,

“是啊,我這是何苦來呢,只是終究意難平罷了。”

浴池之內身影綽約,夕霧回來便入內服侍,待陸妘穿好衣裳才開口,

“小姐,回來的路上奴婢碰見大人身邊的長風,傳話說午後請小姐過去與老爺夫人一同用膳。”

陸妘端著姜茶喝下,霧氣氤氳,一時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

*

正午日頭當頭,陸妘不疾不徐地步入父母的純暉院,在門口便遇上了陸珩。

要說這陸家兄妹當真生得出眾,陸妘清絕艷艷,陸珩更是芝蘭玉樹,一身天青色如意紋雲袍更顯眸光溫潤,眉眼似有松竹之影,不禁讓人讚一句玉面郎君。

陸珩眉心一動,想起方才聽聞,便戲謔開口,

“聽說今晨書塾外有人偷聽,還留下了自己的見解,先生也頗為欣賞。只是念及眾人所論涉及國事,難免有欠妥當之處,唯恐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後胡亂做文章,先生便來支會於我,欲請清查府內是否有人魚目混珠……”

陸妘眸光微閃,笑了起來,

“竟有此事,不知兄長打算如何?”

陸珩輕笑一聲,掩唇道,

“先生將那頁清談高論一並給了我,本來是打算徹查一番,只是那字跡實在是熟悉,何須費神去查。”

“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就是陸二小姐麽?”

陸妘垂眸一笑,故作惱怒,

“哥哥明知是我,何必故弄玄虛?”

“我非孔公緒,你又何故埋汰我所言乃清談高論?”

陸珩輕嘆,望著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妹妹,不免勸道,

“我素來知道你志在廟堂,可嘆你身為女子,空有青雲之志,卻似伏櫪老驥。不要說如今可沒有女子入仕的先例,父親母親若知曉也定不允準。”

“你我看似生在宰輔之家,鐘鳴鼎食,可越是這樣,越得守規矩。否則這番清談高論被傳出去,對府裏沒有半點好處。”

他素來最寵著自家小妹,萬事他都可以給她扛著,只是父親持身中立,在朝中素有雅望,母親的母家更是重禮世家。若是未出閣的小娘子總置喙朝政,於她閨名不利,日後夫家只怕也不喜,所以今日話也說得重些。

陸妘攥著帕子,默默良久,陸珩只得軟下聲哄道,

“過兩日花朝節我帶你去京郊踏春,看看風景心情便好了,好不好?”

陸妘淡淡瞥了他一眼,才應了下來,

“嗯。”

陸知邈和王沅安坐於上,見兒女進屋,神色溫和。

陸妘和陸珩斂眉行禮,

“給父親母親請安。”

隨後陸妘便起身給父母奉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恭敬有加。瑯琊王氏素來重禮,縱是母親身邊的陪嫁王嬤嬤也挑不出陸妘半點錯來。

王沅笑著看向陸妘,

“妘兒快坐下,今日你爹和珩兒休沐,正好我們一道用午膳。”

食不言,寢不語,幾人靜悄悄用了膳,待漱了口才坐到一起說話。陸知邈鬢間隱約有了白發,但俊秀風姿不減當年,更添穩重,若沒有一副好皮囊和滿腹才華,也只怕不能得王氏家主青眼。

他溫和開口,

“妘兒,你臉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適?”

陸妘搖了搖頭,總不能說自己落水著涼,便溫和答道,

“勞父親掛心了,女兒並無不適。倒是前幾日聽父親咳嗽了幾聲,我便想著給父親熬了一盞冰糖雪梨湯。”

陸知邈心下一暖,不住點頭,

“妘兒長大了,會心疼人了……”

王嬤嬤也不免讚道,

”老爺夫人有福氣,也不知道以後哪家郎子有福氣能娶了小姐去。”

陸妘面色一凝,片刻就恢覆如常,笑了笑,

“女兒還小,不著急的。”

話間陸文邈便想起今晨之事,

“前幾日我入宮時陛下問及府中書塾,直言書塾裏的後生皆是可造之材,教授課業之人須慎重挑選,正巧景深也在,便問他是否願意入書塾講習。”

陸珩聞得此事,挑眉道,

“臨淵竟要來書塾當先生麽?以他之才,倒是大材小用了。”

也是,景深與他同年科舉入仕,還高居狀元之位,朝務繁忙之餘還要抽空入府調教那些高門子弟,確實有些殺雞用牛刀。即便是陸知邈當時也認為景深會婉拒,可他就是從善如流地應下,沒有表現出半分為難,今晨更是親自登門,同自己商議教習一事,無半分怠慢。

“我瞧著他倒是很上心,既如此便有勞他了,日後他過府一事就由珩兒你親自過問,當以禮待之。”

陸珩垂眸應下,又聽父親接著開口,

“不過他倒是談起一事,我還拿不定主意。”

“景深說從前妘兒也喚他一句先生,如今又是入府教書,若妘兒願意,不妨也入書塾一道聽學,讀書明禮,對她也有好處。”

陸妘原本有些心不在焉,聽到此處眉心一跳,似有火苗照入眼眸。

陸珩卻是微蹙了眉,

“書塾之內盡是男子,多有不便,臨淵這個提議倒是欠妥。”

陸知邈不置可否,擡頭望著女兒,

“景深也說男女有別,既如此放了屏風簾子,隔出兩個房間便是。”

“妘兒,你的意思呢?”

陸知邈想著自家兒女與景深從前相識,如今陛下信重景深,日後大有前程,若能與他交好,也不算壞事。更何況景深一屆白衣,擊敗世家郎君,似當年的自己,他也是極為欣賞的,趁這個機會女兒也可多學些道理。

陸妘燦然一笑,

“女兒願意,能得先生教導,乃人生一大幸事。”

陸珩望著她,似是在說:和我學不也行麽?我比之景深也沒差許多吧……

陸妘卻刻意略過陸珩的眼神,目光灼灼,原來景深所言是這個意思,他為自己討來了個入書塾聽學的機會。

她往外走著,莞爾一笑,似花葉飄下,驚動一池春水,喃喃道,

“當年就說過,先生當是個好人的……”

王沅看著陸妘的背影,笑嘆一聲,

“妘兒看似溫和,實則剛強,這性子是隨了你。”

陸知邈拍了拍夫人的手,

“這性子有何不好?總不會被別人欺負了去。她在外處事穩重,心思縝密,我也不擔心她吃虧,只是瞧她方才的模樣,似是無心男女之情,這婚姻大事……難咯!”

*

陸妘回了房,想著今日心情好,便換了一身極為素凈的衣衫,悄悄出門去了。陸府居於京城東北的弄月巷,自來都是達官貴人的住所。

馬車穿過長安街,自青淮街一路向東,來到靠近東城門的崇寧坊裏的一處高樓,約莫九層,以沈木築成,格外顯眼,匾上題“閑雲樓”三字。光這麽看倒是看不出什麽門道,但若隨意在路上一問,卻是處無人不知的所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1]。

閑雲樓,觀世間物換星移,做的就是情報的生意,江湖茫茫,卻沒有此處探不到的消息,此處人人皆可進,也皆可問,唯一的規矩便是不答廟堂之事,又偏偏在京城紮根,頗有些大隱於市的意味。

雖然規矩如此,但此樓深不可測,曾也有朝中之人想將其收為己用,卻屢屢鎩羽而歸,樓主從不露面,即便有心之人想探知,也無門路。

不過陸妘這頭,卻是熟稔地來到後門,樓內侍從見了她便笑著將陸妘請入樓中。

侍從邊引路邊開口,

“小姐許久未來,樓主念叨了許久呢。”

說罷將陸妘請進最高樓的屋內,行禮之後便輕聲離開。她隨意打量了一眼屋子,眼睛一亮,給自己泡了杯茶慢慢品著,便聽見有颯亮的嗓音傳來,

“前日剛到的九曲紅梅,我才不在一會兒就被小賊給惦記上了!”

陸妘聽見來人的打趣,卻泰然自若,挑眉道,

“小賊剛被我趕跑了,堂堂閑雲樓樓主,你少不得請我多飲幾盞聊表謝意?”

蘇鶴餘知道陸妘在自己面前一向恣意,便輕輕捏了捏她那張美人面,

“我說你這人,平日在旁人面前的做派,那叫一個端莊大氣,怎麽一到我這兒臉皮變得比城墻還厚?”

陸妘不以為意,

“那不是說明蘇小姐在我心裏是極為特別的存在麽?”

“好啦,你也別賣關子,快同我說說最近有些什麽新鮮事。”

蘇鶴餘挑了挑眉,清了清嗓子,拿起醒木一拍,活像一個說書人,

“話說近日吳家三少爺吳晟在醉歡樓看中了一個當紅花魁,那花魁長得叫一個嬌艷欲滴。不過這位花魁不似旁人,喜好風雅,揚言誰若能作出一首絕妙好詩便能與她一度春宵。”

“這吳晟不學無術在京中算是數一數二的,便花錢找了個窮書生讓他作詩一首獻給花魁,花魁一看那詩便已芳心暗許,但打聽後才知吳晟此人紈絝,所以詩定不是他自己所作。於是花魁輾轉打聽找到了寫詩的書生,二人一見傾心,誰還管那些禮教綱常,便決定私奔。不料吳晟知曉,怒發沖冠,一行人浩浩蕩蕩去攔這對鴛鴦,盛怒之下竟叫人打死了書生,花魁悲從中來,便跑到吳府前撞死,還留下了一份血書。血書具體寫了什麽無從得知,不過吳大人看過之後便氣暈了過去,醒來之後狠狠教訓了吳晟一頓,生生在床上將養了一個月才能下床走路……”

“嘖嘖,真是可嘆吶……”

[1]出自王勃《滕王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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