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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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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清晨的天才蒙蒙亮, 戚延便已起身,未讓胡順入內伺候, 自己取了龍袍。

溫夏側睡在床榻上,見他一時擺弄不好,起身下床,拿過金甲與中衣為他穿戴。

戚延緊望著她,伸展雙臂任她為他整理,喉結輕滾:“夏夏,我會給你寫信來, 希望你能給我回信。”

“我多年愧對母後,若你不愛處理郯城的政務了要回京去,那就幫我去看看母後。”

溫夏很是意外地擡起頭, 可從來沒見戚延關心過太後一回。

戚延道:“她也是個受苦之人,那些年終是我太過任性。”

他們母子之間的恩怨解開了?

溫夏張了張唇, 戰事之前,沒有去提太後與她父親那段往事:“她待我好, 我知道。”

戚延總算放下心,隨同溫斯來出了府衙。

溫夏送別他們二人,不舍地囑咐溫斯來要保重,目送一身鎧甲的溫斯來坐上馬背,目送一身玄金龍袍的戚延低頭坐進鑾駕。

他推開車窗,深眸緊落在她身上, 寒冬清冷, 他的眼卻勝似驕陽熾烈。

直到軍隊駛遠, 溫夏才回到府衙。

院子裏依舊佇立著從前把守的士兵, 屋中只少了戚延與溫斯來,她卻覺心裏空了一大塊似的。

走進書房, 溫夏開始著手處理災後重整的繁重政務,只想盡快能讓百姓走上從前的正軌,過好日子。

三日後,戚延與溫斯來的書信都傳回了府衙。

溫夏很是高興,拆開信細看。

溫斯來在信中說起已安全到達,讓她勿要擔憂,有事第一時間給他去信。

戚延也在信中說到了駐紮在阿麗的軍營,他的字跡依舊如從前那般風骨遒勁。

[夏夏親啟:

吾已隨軍抵營,此地星垂遍野,天闊雲低,風吹草野可聞花香,山河好景,忽不忍戰火屠戮。吾體康泰,勿念勿憂。故國風雪猶烈,望爾珍之重之。

書不盡意,盼即賜覆。

夏夏妝安。

二月十一,於阿麗營花深處,戚延。]

凝望著信上的字跡,溫夏輕輕抿起唇角,仿佛能看見戚延描繪的遼闊藍空下的朵朵白雲與草地野花,她笑著寫下回信。

郯城與宣城一應政務都步上正軌。

前來上任的郡守耿方賢來到府衙參拜溫夏,與溫夏議論著如今亟需安置的幾項大事。他年已四十,見過溫夏給出的政策,恭敬地詢問。

“這是皇後娘娘想到的辦法?”

溫夏頷首。

耿方賢很是欽佩:“此法不僅能解當務之急,還讓流民有生計可依。臣已接到皇上聖旨,勢必會聽皇後娘娘差遣,一切遵娘娘之命。”

“耿大人言重,你才是郡守,耿大人如常當政,本宮有疑議之處再詔大人。”

有了郡守上任,溫夏比從前少了許多壓力。只是耿方賢遵著戚延的旨意很是敬重她,每日皆會來稟政務,就像她是郯城關的土皇帝,每日都上朝一般。

幾日後,押送賑銀的隊伍也到了宣城。

太後與溫斯立已在信中告訴她具體事宜,押送賑銀的也是可信的溫家軍,自然會少許多意外。

只是面對數百萬的銀兩,溫夏還是十分鄭重,等在府衙大院,耿方賢也候在一側。

著文從外回來,臉上笑意興奮之餘似失幾分穩重,嗓音輕快得很:“娘娘,押送賑銀的隊伍來了!還有您的熟人也來了!”

溫夏有些意外,押送的隊伍入內,溫夏只見一箱箱貼著封令的賑銀與臉熟的溫家將領,倒未見著什麽熟人,她以為著文說的便是大哥身邊這位親信。

同耿方賢一一清點完,溫夏命溫家軍將賑銀擡入府庫,轉身之際,被一道道尖叫聲嚇得也失聲尖叫起來。

只見李淑妃,王德妃,沈賢妃三張臉放大在她眼前,都哈哈大笑。

溫夏的失聲尖叫變作驚喜:“你們!你們怎麽來了!”她很是高興,酒窩在這明晰的笑裏綻放。

“不僅我們來了!”三人移開身子,露出後頭特意擋著的虞遙。

溫夏簡直高興壞了,抱住虞遙,又抱住她們三人,在這哈哈的笑聲裏眼眶逐漸濕潤起來。

後院正廳中,圓桌前擺滿熱氣騰騰的飯菜。

如今的屋中不再是浮翠流丹,而是素雅清麗,相見甚歡。

溫夏緊望多日不見的姐妹們,能在邊關見到她們完全是意外之喜。這兩年深處宮中多虧她們與她相伴,否則那些難熬的日子都不知要如何挺過來。

溫夏一面笑著,一面紅了眼眶。

“虞姐姐,你不是快要成親了麽?我還想著這邊何時能安頓好,能不能及時趕回京參加你的婚禮。”

虞遙笑道:“我的婚期推遲了。”

溫夏怔住:“為何,可是因為閩房佑反悔?”

已不再是李淑妃的李嬌月笑道:“哪裏是反悔,人家都快急哭了。是虞姐姐自己擔心你一人,和那狀元郎商議推遲婚期過來陪你!我們怎麽能允許她背著我們偷偷摸摸來見你,我們當然也要來!”

從前的德妃做回了那個活潑沒有心計的女子,王盈快言快語:“我們都好想你,麗嬪妹妹她們也想你,只是她們家中著急替她們相看夫婿,便未能前來,但眾人都給你寫了信。”

那個從前愛財如命,連裙子破了都要跟人扯皮的賢妃沈佳喜拿出一沓信,不顧繡滿精致繡花的袖擺被信封勾破絲線,高高興興地遞給溫夏。

溫夏很是動容,她當初離開時雖請過太後照拂後宮眾人,可瞞著大家,誰也不曾告訴,一時竟有些自愧。

“我對你們都沒有這麽好……”

“誰說的,從前不是你護著,我們能有那些好日子過?”

虞遙說她們已在京中得知她被挾去烏盧的事,都替她擔心,也欽佩她。戚延罷黜後宮妃嬪,賜還大家歸家後,她們便商議著一起來邊關看她,反正如今大盛鼓勵女子走出閨閣,她們早想看看大好河山了,就當是出遠門游歷,也想能陪伴她,幫到她。

李嬌月眨著大眼:“娘娘,你可知皇上為了賜還我們歸家都費了多少銀子?”李嬌月示意算術好的沈佳喜接話。

沈佳喜道:“十一名妃嬪,每人都撈到個縣主,他得養我們一輩子,而且皇上給我們的比別的縣主多,約摸夠打下草原一座部落吧。”

溫夏笑:“是他欠你們的。”

李嬌月:“不止啊!他為了還我們清白,在聖旨上昭告天下是他早年間染病不舉,未寵幸過妃嬪。”

王盈直搖腦袋,發釵搖墜:“我是真沒想到皇上這以前狗都不如的玩意兒如今能當人了。”

她說完下意識捂住嘴唇,像往昔在後宮裏吐槽戚延壞話般謹慎,被李嬌月打開手:“如今不是後宮,沒人亂嚼舌根啦。”

溫夏有些怔住,這倒在她意料之外,她並不曾細問戚延罷黜後宮的聖旨,他也沒有同她主動提過這細節。

若他真能做到這般,這改過的態度倒是誠心。

姐妹們團聚一堂,溫夏也高興,讓她們別叫她皇後娘娘了,都稱呼各自的閨名。眾人在火爐上溫了一壺桂花米釀,飲酒談天,都很是開心。

李嬌月還是像從前那般愛唱歌,王盈給她伴奏。一時間,屋中又是從前那種吵鬧的樂聲,大家都忍笑不止。

這算是溫夏這麽久以來最開心的一日了。

安頓好醉後的眾人,她也有些微醺,但腦中還算清醒,回到書房批閱耿方賢呈來的文書。

只是瞧著手中冰冷的書簡,溫夏竟有些走神,這一刻好像極想分享。

她鋪開寫信的絹布,月白的絹帛上好似浮現起戚延信中那星垂平野的阿麗草原。剛要落筆,她卻頓了頓,終於還是收起了筆。

她重新看起文書,處理起一些需要她通過的政令。

只是溫夏還是走了神,待這些文書全部批閱完,她展開絹布,白皙纖細的手指握住貂毫筆,鼓了鼓粉腮給自己打氣般,不就是寫一封信嘛。

彎起唇角,她認真落下一行行黑字。

[皇上親啟:

城中草色遙看近青,春日將臨,風中聞香動,一切安好。

不知吾軍歸期,盼勳祉康泰。或想君歸之日,月滿花繁,燦若河漢。

今日吾見故友,心念殊喜,遣此一函,未及他意,不必賜覆。

順頌戎安。

二月十九,於燈下,溫夏。]

寫下落款,溫夏怔怔望著信中的“十九”。

這麽多年的信任與依賴,這個名字早已成為心上的疤。可如今她能淺笑置之,證明這疤也早已愈合了吧。

她收起信,喚來著文交給信差。

“這是寫給誰的信吶?”

虞遙走進書房,語中帶笑,解下肩頭的披風坐到溫夏身前。

“虞姐姐不是喝醉了?”

“我的酒量哪裏會醉,沐浴過後瞇了一覺,新床還睡不習慣。”

“那我讓白蔻將床再鋪軟些。”

“今日我同你擠一處吧?”

溫夏笑著答應。

夜深人靜,帳外留了一盞燭燈。

溫夏同虞遙躺在帳中,二人許多話說,哪有睡意。

溫夏問著閩房佑的事,虞遙說他人品沒得說,對她依舊如初,而且兩家定親時堂堂七尺男兒竟還落淚了。

“他知曉我入宮的原因,哪會介意,他只心疼我。”

虞遙低聲笑道:“從前他還會私下說皇上不長眼,但自從皇上改了科舉制度,廢了青樓與暗娼,準許女子科考,還禦駕親征,單槍匹馬救下你。他竟還對我說之前錯看皇上了,於心有愧,勢必會好好報效朝廷。”

溫夏一笑。

“夏夏,你如今是怎麽打算的?雖我沒有親眼見過皇上如今如何待你,但我見你能處理政務,受官員尊崇,這必是皇上的授意。他能潛進烏盧去救你,算是不顧生命危險了,我聽說還受了傷?”

“嗯,那一次他傷得很重……”溫夏想起戚延坐不能行,甚至尿濕衣袍連自理的能力都沒有,一時有些沈默。

“京中如今都傳遍,不光大臣們覺得皇上擔起了邦國之基,連如今的街頭巷尾都傳著皇上的話本,直誇他成了真正的大丈夫。”

溫夏微頓,只問:“太後還好嗎?”

“我入宮去見過太後多回,母後她鳳體欠安,雖然養好了大半,但也大不如前了。我猜測她是……”

“她是因為我從前逃宮,後悔自責從前給我定下與戚延的婚事,才一直沒有痊愈……”

虞遙輕拍她的手。

溫夏一直都知道。

太後自從接到她的信便一直都有書信寄來,每次信中都是關慰,讓她在郯城不要太累,想回北地、想回京都太後隨時都會為她做主,不會再勉強她與戚延這份婚事。

太後與她爹爹有過的那個女兒生下來便是死嬰,所以太後才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她一直都知道,太後很愛她的爹爹,溫立璋也只愛過太後。

作為子女,她站在許映如的立場會覺得不平。可許映如感激溫立璋,許映如從來不覺得這一切不公平,只要她能過得好。

虞遙道:“你方才是在給皇上回信?”

溫夏輕輕應一聲。

虞遙側過身凝望她:“你喜歡上他了?”

溫夏微怔,搖了搖頭:“沒有的,我只是今日見到你們開心,才想跟他分享一下,信很短。”

虞遙張了張唇,卻笑了笑咽下想說的話,只道:“他從前那般對你,咱們不說他。你如今作何打算的?”

“我想等戰事結束就離開郯城關,同我三哥哥二哥哥一起游歷,若是他們娶嫂嫂了我就帶一支溫家軍去游歷。”

“你不帶我啊?”

“那若是閩房佑肯的話,我就帶你。”

兩人笑著。夜色靜謐,窗外晚風輕過,二人依偎在帳中說著許多閨房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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