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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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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集市上的一隅,馬車緩緩停下,引得周邊的行人好奇的紛紛側目看去。

只見車簾緩緩被一雙手掀起,一名儒雅清瘦的青年弓著腰從內部緩緩出來。

青年剛剛落地便轉身向著馬車內伸出手的同時,一雙更為白皙的手一把握住了車門側壁,徑直躍了下來。

可惜的是,從馬車內出來的姑娘頭戴帷帽,倒是讓旁人看不清其模樣,只能從身姿上瞧出應該是個美人。

撇來的視線掃了一圈,又索然無味地收了回去。

安秉文跟在單萃兒的身側,見她自行跳下了馬車,心一驚,唯恐她摔傷了自己,雙手剛要去扶,就見她穩穩的落了地。

心下忽的松了一口氣,也不在意落空的雙手,跟在單萃兒身側,嘆氣道:“許久不見,萃兒你的性子還如同從前一般,無甚變化。”

單萃兒聞言,瞥了眼他,一身的儒雅,笑容溫和,說起話來也一板一眼,和年幼時哭哭啼啼的性子不大符了,反倒是與他父親越發的相似了。

此刻就他們兩人在,沒了母親那些個長輩,她說話也隨意了些。

“我瞧著你倒是覺得有了些變化。”

“那是自然,經年未見,就連母親也說過我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但具體有了哪些變化,母親也說不出個一二來,只道我長大了不少。”

安秉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單萃兒沈吟:“我倒是看出來了些……”

“萃兒可看出來是什麽變化?”

“與你父親越發相似了,書生氣息也濃厚了許多,也不愛哭了!”

安秉文聞言,尷尬道:“年幼不懂事,總歸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哭,如今看來,確實不妥。”

兩人一來一往,氣氛倒是好了不少,安秉文有些拘謹的神態也輕松了許多。

不知不覺間,二人便走到了最為熱鬧的集市中央。

人群湧動間,兩人時不時就被撞到,安秉文眉尖輕擰,小心妥善的護著單萃兒,往裏擠過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

“魏姨喜歡吃些海貨,我倒是認識個熟人,她那的魚都很新鮮,不過我們得過這一條街,她家還在最裏頭。”

“有勞萃兒了,你這般想著母親,母親知曉定會高興的。”

單萃兒盯著腳下,小心的挪動著,聞言搖頭笑道:“魏姨自小就疼我,孝敬孝敬人家本就是應該的。”

說完,停頓了幾息,狀似不經意間問道:“之前你和我娘在屋裏頭聊了些什麽?我娘笑的這般開心。”

安秉文並沒有戒心,他對於單萃兒和林夫人之間的關系略有耳聞。

如今見單萃兒對林姨的態度親近了許多,自然也為她高興,加之他們二人聊了幾句,說話也輕松了不少。

聞言便坦白道:“約莫是林姨談到了你我二人的婚事,心中喜悅方才如此。”

單萃兒腳步一停,眉尖緊緊地蹙起,轉向安秉文,透過薄紗,擡起頭盯著對方:“為何我不知道此事?”

安秉文一楞,剛想說話,後背就忽然被路人推了一把直接打斷了要出口的話,腳步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撞上單萃兒的那瞬間。

單萃兒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撐在在他胸前,在他楞神的功夫,稍稍一用勁,便將人牢牢的穩住在了原地。

待二人反應過來後,雙雙沈默了一瞬。

安秉文用餘光小心的瞧了眼對方,帷帽遮擋下,倒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不過看這安靜的模樣,應是沒什麽大問題。

於是他一笑:“萃兒妹妹自小力氣就大,本以為幾載時間過去,我能趕上萃兒妹妹,看來萃兒妹妹這力氣也是跟著一起長了。”

頓了頓,見單萃兒沒說話,想了想,姑娘家都喜歡聽好話,遂又補充道:“萃兒妹妹自小就長的水靈,雖瞧上去瘦弱了些,不過既能吃,力氣又大,常人都道這是好福氣呢!”

話音剛落,耳側忽然傳來幾聲“噗嗤”的笑聲,還沒來得扭頭看是何人在笑時,就見眼前的人開始動了。

眸中的喜色還未完全浮現出來,袖口一緊,整個人就被單萃兒拽著朝著前方走去。

他一驚:“大庭廣眾之下,如何……”

他正想要委婉勸誡一番時,前方就傳來了一道壓的低低,似乎憋著怒意的聲音:“閉上你的嘴,你先給我過來!”

安秉文聽著這熟悉的語氣,一楞,默默的閉上了嘴,順從的跟著單萃兒身後。

獨留身後路人的那數十雙看好戲的眼神。

而方才原地的小販都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書生啊……”

著實沒有眼力見!怪不得人姑娘!

嘈雜喧鬧的人群裏,兩道匆匆而過的身影在這擁擠的人群聚甚是不起眼。

旁人瞧了也只當是哪家的姑娘兒郎出來游玩。

而此刻,這條街對面的一處偏僻背陰的樹下,數名藏青色僧袍的人各個東奔西走,搭建棚子,整理麻袋,搭簡易竈臺的光頭和尚比比皆是。

幹累了的念無揮舞著手中的鬥笠試圖納涼的同時,溜到正在淘米的師兄跟前席地一坐。

“念空師兄,我來這兒歇會。這回輪到師兄煮粥了嗎?”

“嗯。”

念空雙袖擼至手肘處,露出一雙遍布疤痕的小臂,使勁的同時,小臂上的肌肉也隨之緊繃。

迸濺的水珠順著小臂的線條滑落於地面,轉瞬間,沾染了水珠而變深的地面再次恢覆了原樣。

念無看了一會兒,下意識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臂,有點軟……許是前段時間吃了太多單施主帶來的素齋,又犯懶,長了不少肉。

單施主來的時候,他膽戰心驚的,可沒來,倒是有些想念單施主所帶來的吃食了。

單施主雖不知為何不來了,但師兄仍是每日都會去竹林靜坐一會兒,他問師兄,師兄也沒甚反應。

只當是單施主終於厭倦了枯燥覆雜,一成不變的經書。

念無捏了一會兒,便無趣的收回了手,扇著手裏的鬥笠,吹起一股微弱的風,拂過額上的汗,涼颼颼,舒服得讓他瞇起了眼睛。

忽然間,像是看到了什麽,揉了揉幾下眼睛後,猛的瞪大了雙眼。

這這這……對面那條街上,忽然抱在一起又不依不舍的牽手離開的那對情人裏頭,那帶著帷帽的女子怎麽瞧著這麽眼熟!

好歹是經常見單施主戴帷帽的人,不說那熟悉的帷帽,那走路姿勢也頗為眼熟!

念無瞪大了眼睛,刷的側過頭扒拉了幾下自家師兄,顫著手抖抖索索指著對面:“這……那女子不會是單施主吧!”

念空被這一扒拉,正傾倒在溪流裏的米水一個不慎,順帶著些許米粒一起流進了溪水裏。

念空眉尖微微蹙起,將木盆放平後,方才順著念無的指尖看去。

一藍一粉,一前一後,相連之處,唯有兩只手交疊重合在一起。

清風拂過的瞬間,女子的帷帽一角被掀起,又被身後的男子穩穩的壓住,瞧著就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人。

烈日的光芒刺眼的很,念空微微瞇了下眼,看清的那瞬間,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澀意,又帶著些許恍然。

他不知不覺挺直了脊背,面對念無的詢問,他沈默了一瞬,輕輕的應了一聲。

“嗯,是單施主。”

念無一楞,隨即不可置信道:“我就說單施主數日不來了是為何,原來是已約了旁人啊!”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砸吧了幾下嘴,念叨:“不過單施主就算不來了,好歹和我們說一聲啊,施主留在師兄你那裏的幾冊經書不是還沒拿走嗎?”

“念安那小子也是,饞的很,整日念叨著單施主帶來的那堆吃食,待今日施粥回去,我好好的教訓那小子一番,作為青山寺的僧人,怎能貪圖香客的東西!”

念無揪著念安貪嘴的毛病,又念叨了一會兒,半晌,忽覺得身側怎麽這麽安靜,洗米聲怎的也沒了。

轉頭看去,才發覺師兄正垂著眸子,指尖在泛白的米水內細細搓洗著米粒,動作輕緩,發出一道道極小的水聲。

念無撓了撓頭,想著可能是自己方才說話聲太大了,蓋住了淘米聲。

不過……

“師兄,我看單施主的方向,應是要途徑我們這一條街的,我們要不要和單施主打個招呼?”

念空望著越發白的水,耳邊是念無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三句離不開單施主。

腦海中不知怎的又浮現出方才的畫面,看起來格外的和諧相配。

素來平緩的心靜不知怎的湧上了一絲煩躁。

他將木盆的前端壓低,讓米水順著傾流而下,渾濁的米水混入清澈的溪水中,逐漸被其稀釋,沿著水流順流而下,直至盆中顯露出幹凈的白米。

他捧著木盆站起身,望著對面已經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輕聲嘆了一口氣,微微啟唇。

“本就不是同一路人,何必再去擾了他人清靜。有緣自會再聚,我等於單施主而言,不過是年少時的一段緣。”

“若是天意難違,再有緣也終有緣散之時!”

說罷,便收回了視線,轉身離去了。

坐在地上的念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吹了會兒風,聽到後面師弟們喊他時,方才拍了拍衣擺處沾到的灰塵,連忙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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