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貓色最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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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貓色最誘人
壯漢卻收了聲, 不再繼續講下去，提杯飲酒，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孟嫻蹙眉思索，人還鮮活, 卻在某種程度來說是死的……
“銷戶？”她猜測：“還是逃犯？”
壯漢一哽, 連連擺手：“可沒有逃犯, 小姑娘不要亂講。不管我們之前做了什麽，該受的刑罰都受過了，來到墓塋鎮的, 都是清清白白的死人。”
“……”孟嫻頭回聽說清白死人的說法，對他們的身份也終於了然：“所以, 墓塋鎮的人皆是僥幸得生的死刑犯？”
“是啊。”漢子一哂, 道：“你們不也是嗎？花魁娘子在上, 在外頭有身份的人, 可進不來墓塋鎮的大門。”
孟嫻沒作聲，他們在西洲自然是沒身份的，可他們也沒走大門。不想再在鎮民的身份上再做糾結，她戳了戳裴玄瑾，由他打探起花魁娘子的事情。
裴玄瑾被她掐了一把, 強行擺出仰慕之姿，探問：“前頭花街上最美的那位就是花魁娘子嗎？不知怎樣才能得她青眼？”
漢子見怪不怪, 隨意道：“每個剛來的人都想親近花娘子, 不過，我們墓塋鎮的花魁可和外頭的不一樣。要不要待客，相中了哪個客, 全憑她的心意。”
打量了一番裴玄瑾，他搖頭嘖嘖：“你這後生也算英俊, 只是可惜，上一個得花魁娘子青睞的是一個身長丈二，連鬢絡腮胡，野獸一般威猛的男人，她怕是不好你這口。”
孟嫻：“……”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花樓上搖著玉臂，嬌聲談笑的纖細女子，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之情。不理解，但尊重。
裴玄瑾也難得的有些失語，笑容僵在臉上，不知該說什麽。
倒是那漢子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不要灰心，你這後生蠻俊的，只是不合花魁娘子的喜好罷了。花街上的姑娘多得是，你這樣的隨便出去喊兩嗓子，當街就能被扒的底褲都不剩。”
“……”裴玄瑾笑容愈發勉強，聲音艱澀：“在下，並不追求這個。”
漢子隨意擺擺手，眼神充滿體諒，一副男人都懂的樣子。孟嫻忍笑忍到腹痛，捏著小貍的爪子，雙肩時不時顫抖。裴玄瑾無奈，將杯中酒飲盡，和同桌人打了個招呼，就拉著孟嫻離開了酒樓。
酒樓外沒多遠，是一處分岔路口，左面花街，右面柳巷，分別為男男女女提供尋歡作樂的場所。
他們朝著花街的方向拐彎，孟嫻猶自回頭打量著柳巷，奇道：“竟是那邊人多。”
“當然。”路邊一妖嬈的紅衣女子接話，纖手柔柔地搭上來：“姑娘是走錯了，還是……”
她聲音嬌滴滴的，尾音纏綿地仿佛要滴出水來，一雙柔荑順著孟嫻的手臂向上摸索挑逗著。
孟嫻怔住，不知怎得就紅了臉。裴玄瑾臉都黑了，將她拉至身後，冷聲道：“她不是。”
“她不是，你總是了吧？”紅衣女子一笑，並不放棄，纖指勾上他的衣帶扯了一下，另一手順勢就要去摸他的臉，“小郎君真是臉嫩，多大年紀了？”
裴玄瑾閃身一躲，沈著臉拉著孟嫻，一言不發的離開。
“呦，人家兄妹兩個都不喜歡你呢。”
對過的娘子捂著唇嘲笑，紅衣女叉著腰氣惱道：“什麽兄妹，保不齊人倆是一對呢。”
臨近幾家的姑娘都跑出來看熱鬧，笑道：“快別給自己找補了，誰家小夫妻出來逛花街？”
“就是就是，你不成別怪人家。”
女子嗔怒道：“你成，你們成，你們去呀！隨便拿下兄妹哪一個，我給你洗一個月的衣服！”
聽著身後的聲音，孟嫻終於回神，撲哧一聲笑出來，恍然大悟：“原來女子與女子也可……”
“不可！”裴玄瑾咬牙打斷。
她們二人本就容貌出眾，年紀看著又小，花街的姑娘們最是喜歡這種，如今還加上了賭註，紛紛熱情地圍上來。
孟嫻初初識得這種事，正是好奇心重的時候，也不多防備，左右都是姑娘家，摸兩下手臂也沒什麽要緊。
裴玄瑾黑著臉拉著她，邊走邊躲，既要保護自己，又要護著她，形容十分狼狽，最後甚至忍不住動用了靈力，足下生風，迅速的起落，幾下消失在一處偏僻的窄巷。
四下無人，他終於松了口氣，回頭卻見孟嫻興味盎然，猶在笑著，不由無奈道：“別笑了。”
滿街姑娘追著人跑，這等盛況實在罕見，孟嫻樂不可支，還打趣道：“天大的福氣，怎不收著？”
裴玄瑾反問：“什麽福氣？”
“你說呢，自然是這個……”孟嫻揶揄著，學剛剛那紅衣娘子的樣子，輕扯著他的衣帶，一手撫上他的臉側，喊了聲：“小郎君。”
她本是揶揄，拉扯並未用力，手也隔著寸許沒有觸實。
裴玄瑾眸色幽深，竟是微微側首，主動將臉頰送了上去，輕蹭兩下，又順著那輕微到幾不可察的拉扯力道前傾，撞到尚在笑鬧的人身上。他一手撐在窄巷的石墻上，一手按住孟嫻想要縮回的指尖，用力將她束縛在在自己的臉側，灼熱的吐息落在她皓白的腕子上，張合的薄唇擦著她的皮膚，他輕聲道：“因人而異，你的福氣，我自是要的。”
孟嫻一怔，隨即被壓倒在石墻上，熾熱地身體覆上，大手緊緊環擁著，將她與冰冷的石壁隔開。他心跳極快，透過兩人的薄衫傳來，雙唇輕輕觸碰了一瞬，隨即輕喘著退開，裴玄瑾面色緋紅，眼底泛著晶亮的渴望，聲線微顫：“可以嗎？”
孟嫻沒說話，長睫顫抖著垂下，唇上隨即傳來燙人的熱度。他氣息粗重，壓抑著灼熱的躁動，笨拙地吮吻，輕蹭，急切卻不得紓解，似乎除此之外並不懂得其他的招數。
她漸漸開始覺得不夠，擡手環住他勁瘦的腰肢，主動貼了上去，櫻唇輕啟，小舌微動，引著對方一點點深入，親密無間地分享著彼此的領域。
他們糾纏了許久，直到身後的石壁都沾染上了熱意，裴玄瑾才紅著臉退開。
孟嫻亦是臉熱不已，伏在他懷裏平覆著氣息，半晌忽覺不對，環顧一番，猛然起身問：“小貍呢？”
裴玄瑾也是一怔：“似乎進了花街就不見了。”
孟嫻急道：“壞了，快去找。”四時神女渡劫都舍不得帶的神寵，她可千萬不能給人家弄丟了。
二人換了更加嚴實的面具，出窄巷來找，裴玄瑾安慰：“貍兄實力不弱，這只是個普通花街，不必擔憂。”
孟嫻嘆氣：“可它腦子不好。”
“……”裴玄瑾哽了一瞬，道：“也是。”
躲進巷子之前，花街尚且十分熱鬧，街上人來人往，姑娘們倚樓紅袖招。此刻夜色暗了下來，按理說正是花街一天中最為熱鬧的時候，不知為何，附近幾家花樓卻冷清的很。
遠處傳來幾聲叫好，伴隨著姑娘們的嬌笑聲。先前被當作賭註圍堵的陰影還未散去，裴玄瑾提議：“我們繞過去吧。”
孟嫻點了點頭，弄丟小貍，她如今也沒心情湊熱鬧。
剛剛轉身，人群中就傳來一聲爆喝：“好！”
隨即便是掌聲雷動，孟嫻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卻只看見一群聳動的人影。
裴玄瑾亦聞聲回頭，他身量高大，將那頭看了個清楚，當即面色凝重地停下腳步，抿著唇欲言又止。
“怎麽了？”孟嫻好奇，踮腳張望了幾眼，仍舊一無所獲。
裴玄瑾神情覆雜，似是不知該如何形容，猶豫片刻竟是直接抱起了她，“你自己看吧。”
人中正中，一只乳白色的小豹子瞇著眼，一會塌下腰來擺尾賣萌，一會翻出肚皮撒嬌求模，“咪咪”的低聲撒著嬌。姑娘們被迷得心花怒放，圍著它順毛摸頭，甚至低下頭去親吻它奶白色的小爪子，將自己的香粉荷包都送給了它。
孟嫻：“……”之前還說不來，怕是回家都沒這麽自在。
招姑娘喜歡也就罷了，不知為何人群中還有幾個壯漢，起哄喝彩，喊道：“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小貍抖了抖尾巴，翻身而起，退開幾步朝姑娘們拋了個媚眼，隨後蓄力挺身就是一個後空翻，身姿矯健，足足騰空九尺多高。
它連翻了好幾個，動作輕盈流暢，仿佛踩著風輪一般，引得姑娘們嬌笑連連，壯漢們不斷喝彩。
“聽說了嗎，西街那頭來了只會後空翻的大貓，可親人了！”
身後傳來議論聲，似乎還有人專門來看。孟嫻平生第一次，為與自己無關的事而感到羞恥。
她拍了拍裴玄瑾的肩膀，低聲道：“我們走吧。”
裴玄瑾本就十分高大，她被他抱著擡起，更是比旁人都高出小半個身子，小貍旋轉翻滾享受著喝彩，中途短暫的睜眼，目光一眼就將她鎖定，“喵！”。
孟嫻猛地一驚，嗖地滑下裴玄瑾的臂膀，拉著他趕緊道：“快跑！”
可別被人知道是她家的，她丟不起這個人。
身後傳來小貍的喊聲，一些不明就裏的路人也跟著追，初時孟嫻拉著裴玄瑾，可兩條腿終究比不得四條，裴玄瑾索性將她橫抱，飛身掠過院墻，幾個起落之後落身在一處偏僻的小院，徹底將人群甩開。
雙腳重新踏回地面，孟嫻驚魂未定：“好險。”
裴玄瑾面露遲疑：“我們不是去找它的嗎？”
“……”孟嫻擦了擦額上薄汗，艱難道：“它過得很好，什麽時候找都可以。”
但臉面這東西，當場就會丟盡。花魁娘子還沒見到，他們還不知要在這裏呆上幾天，孟嫻一點也不想讓人知道這只會後空翻轉體三周半的貓和她有關系，不然只怕每次上街都要被圍觀發問。
裴玄瑾失笑，也覺得那個場面頗為荒唐，輕嘆：“貍兄還真是多才多藝。”
孟嫻無語：“這個才藝不要也罷。”
“人家都喜歡我，就你嫌棄！”充滿怨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貍恢覆了巴掌大的小奶貓身形，從院墻上跳下，兩只貓眼幽幽地盯視著孟嫻。
“這……”當著人的面，孟嫻不好意思再說壞話，勉強道：“倒也不丟人，只是多少有些現眼。”
小貍怒道：“你當我沒讀過書嗎？丟人現眼本就是一個詞！”
孟嫻無奈，硬是勉強自己誇了幾句“別具一格、平生僅見”，裴玄瑾也幫著周圓誇讚，小貍終於消氣，輕哼了幾聲後不再言語。
孟嫻見狀趕緊挑起新的話題，“這是哪裏，瞧著還挺大。”
裴玄瑾：“走得匆忙，我也沒大註意，瞧著空曠沒有人聲就進來了。”
小貍昂著頭，驕傲道：“我知道，前頭兩進院是眠花樓，後院是花魁娘子的住處。”
孟嫻訝異：“花魁娘子的住處，竟這樣冷清？”
小貍：“我都打聽過了，花魁娘子平素喜獨居，身邊只帶著兩個侍女。你們不是說要見花魁娘子嗎？倒是來的正好。”
孟嫻遲疑：“就這樣直接潛入後院去見，是不是不大好？”
小貍深沈道：“花魁娘子，是個女子。”
孟嫻一頭霧水：“……不然呢？”
小貍自信道：“怎麽進來的無所謂，能見到她就行。是女子，就沒有不喜歡我的。”
孟嫻剛要說話，它冷冷瞥來一眼：“你不算。”
孟嫻：“……”她很想反駁，但看著它滿頭滿身的口脂香粉，甚至連爪子上都帶著香味，不由默然。這花街上的女子，喜好當真有些獨特。
懷著糾結的心情，她看著小貍舔舐梳理過毛發，精神抖擻地向花園中走去，嬌聲細氣地“咪咪”叫了起來。
遠處，白石亭中傳來一聲嬌呼：“呀，這是誰家的小貍奴。”
另一個柔媚些的聲音道：“確實可愛的緊，不知是否有主。”
小貍的叫聲越發綿軟，伴隨著女子的嬌笑，“你可有主子？若沒有，我就收了你吧。”
小貍聲音一改，嗚嗚咽咽，蹭著她的手連連撒嬌，一雙貓兒眼水潤瑩亮，滿是不舍。
女子頓時心疼道：“想來是和家裏人走失了吧……”
孟嫻聞言拉了拉身側之人，裴玄瑾會意，立即帶著她翻出小院，在街上假作尋找，“小貍，小貍！跑哪去了……”
小院後門打開，一個粉面桃腮的小丫頭懷抱著奶白色的小貓探出身來，笑問：“這是你家的貓兒？”
孟嫻應了聲是，又道“多謝”，伸手去接，小貍卻怎麽也不肯松爪，挨在小姑娘懷中蹭蹭舔舔，又時不時回頭看看孟嫻，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丫鬟失笑，寵溺地捏了捏它的耳朵，道：“這小家夥還沒玩夠呢正巧我家主兒也喜歡它，姑娘若不介意，可進來休息一會兒，晚點再走。”
孟嫻自然應允，那丫鬟卻沒再領他們向花園中去，而是穿過幾處小廊花圃，徑自來到一座二層小樓前。
進門之前，她隨手將小貍放下，拍了拍屁股，隨意道：“乖，自己玩去吧。”又回身笑道：“貴客請。”
孟嫻：“……”
小貍：“……？”
“兩位不是凡人吧？”小丫鬟神色了然，“連貓都調教的這麽有靈性。”
小貍忍不住道：“你才有靈性！”
丫鬟霎時楞住，見鬼一般看著它。
小貍被人愚弄，失了面子，此時渾身炸毛，異常暴躁。孟嫻輕咳一聲抱起它，道：“我們還是一起吧。”
小丫鬟呆呆地點了點頭，將幾人引到一處早就備好的茶室，花魁娘子倚著窗，正好整以暇地等著。
“喲，怎將這小東西也帶進來了？”她閑閑瞥了一眼，隨口道。
“你才東西，你還有靈性。”小貍氣悶不已，想起自己先前誇下的海口，心中躁郁。孟嫻趕緊按住它，解釋：“小貍是妖，有些脾性，娘子見笑了。”
“妖？”女子訝然，似是沒見過一般，將它好個打量。
與此同時，孟嫻與裴玄瑾也在打量著她，孟嫻好奇：“娘子既不喜歡貍奴，也不知它是妖，為何會邀我們進來。”
裴玄瑾則道：“娘子應是修士，為何會分不出妖獸？”
“呀……”女子蹙眉，為難道：“我本是要拷問你們的。”
話音剛落，身後大門砰地合上，兩個婢女按下墻上機關，花魁娘子則手拍桌案，自塌下射出兩道暗箭。
裴玄瑾攬住孟嫻，閃身躲過屋頂降下的鐵籠，其上靈光陣陣，竟還刻錄著陣法。
小貍出離憤怒，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對它騙身騙心也就算了，怎麽還動手？它喵嗷一聲脹大身體，揮出鋒利地兩爪折斷暗箭，又轉身飛踢，將鐵籠罩到那兩個婢女身上，雙爪抱著另一個鐵籠人立而起，滿面怒意。
花魁娘子面色一變，大喝：“住手！”
“喵？”貓瞳危險地瞇起，似是要隨時暴起。
花魁娘子挺身，大義凜然：“我自己進去。”
“嗤。”小貍並不理會，反手將她扣住，恢覆原本的身形跳上桌案，朝孟嫻隨意地揚了揚下巴：“去吧。”
孟嫻：“……”
看了看正在氣頭上的貓，她理智地選擇了閉嘴，與裴玄瑾重新落座，問道：“花魁娘子現在可以好好和我們說話了嗎？”
女子哀怨地摸了摸鐵籠，質問：“好好說話？”
“喵？”貓瞳微瞇，掃向籠中。
“好的。”女子能屈能伸：“奴家花依依，二位大人叫人家小花就是。”
孟嫻禮貌道：“依依姑娘，我們沒有惡意，還請你不要誤會。若是可以，請先回答一下我們方才的問題吧。”
花依依態度極好，跪坐在籠中還行了個半禮，道：“姑娘方才問的，如今應當知曉了，我請二位進來，是發覺到你們身份不同，並非本鎮中人，想要……咳咳，禮貌詢問一番。”
那兩人還沒說什麽，桌上的小貓卻是一聲冷哼，花依依虛弱一笑，繼續道：“至於原因，則和第二個問題有關。我並非修士，只是被修士灌註了靈力，用以延長壽命，這座小鎮位置特殊，進入須由特定的引導，體內會留下特殊印記。”
“我居住的院子還有另外的陣法保護，因此，二位一進入這裏，奴家就發覺了異樣，正巧你們要利用小貍奴見我，是以將計就計……”
孟嫻蹙眉，困惑道：“靈氣斷絕，你們卻有這麽多陣法？”
花依依嬌滴滴道：“是我家官人做的，奴家也不懂呢。”
“黑石轉化？”孟嫻問。
花依依笑容一僵，“你們……”
裴玄瑾打斷，問：“墓塋鎮處於墓塋空間的夾縫中？”
花依依面色瞬間由僵硬轉為驚恐，顫聲質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
天欲晚，雲如染。
小院花園中，孟嫻閑適地躺在搖椅中悠悠蕩蕩，裴玄瑾端坐在一旁，拿著一把小刀為她削水果。
花依依神色局促，斟滿了茶後又想接手削水果的工作，卻被委婉拒絕。
孟嫻安慰道：“不必緊張，你坐著就是了。”
花依依老實說：“我總有種總店老板來視察的感覺。”
四洲墓塋實為一體，由東洲修士傾力開辟，一力主導了守墓人計劃，說是總店與分店也沒什麽不可。只是，西洲分店不但經營的亂七八糟，她還只是個看場子的小工，如何能不慌張。
裴玄瑾直入主題：“你不是守墓人吧，守墓人去了哪裏，這裏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花依依抹了把眼淚，嚶嚶開口：“西洲守墓人是我家官人，如今被那殺千刀的首相拐到南洲種地，嚶嚶，兩位老爺評評理，這年頭，誰家好人種地呀。”
孟嫻冷靜道：“我家有一頃。”
裴玄瑾淡淡：“半頃是我種的。”
小貍冷哼一聲，還沒說話，花依依已然服了，收了神色，老老實實地講了起來。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西洲荒蕪百年，早已半粒糧食不產了，如今這裏吃的用的，皆來自於南洲。千裏迢迢，好人家沒人願去，除了駐軍就是流放之人。我們知道，所謂守墓人，就是該守著墓塋直到世界崩毀，帶著這些傳承等待著在新世界落地。但是大人，我們做不到。”
花依依面色平靜，一滴淚珠卻潸然滾落眼眶，緩緩道：“您沒看見，那些鋼槍是如何抵住貧苦人的腦袋，逼他們背井離鄉。他們被裝在船艙底層，不見天日，饑餓、臟汙、瘧疾，成堆的屍體被丟入大海，歷經數月抵達大洋彼岸時，僅剩十之二三。”
“他們的目的地是南洲，一片原始的凈土，那裏土地肥沃廣闊，火炮輕而易舉地沖破原住民的村落，木箭與石刀無法保護家園，南洲人與他們的土地一起，淪為西洲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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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漢卻收了聲, 不再繼續講下去，提杯飲酒，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孟嫻蹙眉思索，人還鮮活, 卻在某種程度來說是死的……
“銷戶？”她猜測：“還是逃犯？”
壯漢一哽, 連連擺手：“可沒有逃犯, 小姑娘不要亂講。不管我們之前做了什麽，該受的刑罰都受過了，來到墓塋鎮的, 都是清清白白的死人。”
“……”孟嫻頭回聽說清白死人的說法，對他們的身份也終於了然：“所以, 墓塋鎮的人皆是僥幸得生的死刑犯？”
“是啊。”漢子一哂, 道：“你們不也是嗎？花魁娘子在上, 在外頭有身份的人, 可進不來墓塋鎮的大門。”
孟嫻沒作聲，他們在西洲自然是沒身份的，可他們也沒走大門。不想再在鎮民的身份上再做糾結，她戳了戳裴玄瑾，由他打探起花魁娘子的事情。
裴玄瑾被她掐了一把, 強行擺出仰慕之姿，探問：“前頭花街上最美的那位就是花魁娘子嗎？不知怎樣才能得她青眼？”
漢子見怪不怪, 隨意道：“每個剛來的人都想親近花娘子, 不過，我們墓塋鎮的花魁可和外頭的不一樣。要不要待客，相中了哪個客, 全憑她的心意。”
打量了一番裴玄瑾，他搖頭嘖嘖：“你這後生也算英俊, 只是可惜，上一個得花魁娘子青睞的是一個身長丈二，連鬢絡腮胡，野獸一般威猛的男人，她怕是不好你這口。”
孟嫻：“……”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花樓上搖著玉臂，嬌聲談笑的纖細女子，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之情。不理解，但尊重。
裴玄瑾也難得的有些失語，笑容僵在臉上，不知該說什麽。
倒是那漢子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不要灰心，你這後生蠻俊的，只是不合花魁娘子的喜好罷了。花街上的姑娘多得是，你這樣的隨便出去喊兩嗓子，當街就能被扒的底褲都不剩。”
“……”裴玄瑾笑容愈發勉強，聲音艱澀：“在下，並不追求這個。”
漢子隨意擺擺手，眼神充滿體諒，一副男人都懂的樣子。孟嫻忍笑忍到腹痛，捏著小貍的爪子，雙肩時不時顫抖。裴玄瑾無奈，將杯中酒飲盡，和同桌人打了個招呼，就拉著孟嫻離開了酒樓。
酒樓外沒多遠，是一處分岔路口，左面花街，右面柳巷，分別為男男女女提供尋歡作樂的場所。
他們朝著花街的方向拐彎，孟嫻猶自回頭打量著柳巷，奇道：“竟是那邊人多。”
“當然。”路邊一妖嬈的紅衣女子接話，纖手柔柔地搭上來：“姑娘是走錯了，還是……”
她聲音嬌滴滴的，尾音纏綿地仿佛要滴出水來，一雙柔荑順著孟嫻的手臂向上摸索挑逗著。
孟嫻怔住，不知怎得就紅了臉。裴玄瑾臉都黑了，將她拉至身後，冷聲道：“她不是。”
“她不是，你總是了吧？”紅衣女子一笑，並不放棄，纖指勾上他的衣帶扯了一下，另一手順勢就要去摸他的臉，“小郎君真是臉嫩，多大年紀了？”
裴玄瑾閃身一躲，沈著臉拉著孟嫻，一言不發的離開。
“呦，人家兄妹兩個都不喜歡你呢。”
對過的娘子捂著唇嘲笑，紅衣女叉著腰氣惱道：“什麽兄妹，保不齊人倆是一對呢。”
臨近幾家的姑娘都跑出來看熱鬧，笑道：“快別給自己找補了，誰家小夫妻出來逛花街？”
“就是就是，你不成別怪人家。”
女子嗔怒道：“你成，你們成，你們去呀！隨便拿下兄妹哪一個，我給你洗一個月的衣服！”
聽著身後的聲音，孟嫻終於回神，撲哧一聲笑出來，恍然大悟：“原來女子與女子也可……”
“不可！”裴玄瑾咬牙打斷。
她們二人本就容貌出眾，年紀看著又小，花街的姑娘們最是喜歡這種，如今還加上了賭註，紛紛熱情地圍上來。
孟嫻初初識得這種事，正是好奇心重的時候，也不多防備，左右都是姑娘家，摸兩下手臂也沒什麽要緊。
裴玄瑾黑著臉拉著她，邊走邊躲，既要保護自己，又要護著她，形容十分狼狽，最後甚至忍不住動用了靈力，足下生風，迅速的起落，幾下消失在一處偏僻的窄巷。
四下無人，他終於松了口氣，回頭卻見孟嫻興味盎然，猶在笑著，不由無奈道：“別笑了。”
滿街姑娘追著人跑，這等盛況實在罕見，孟嫻樂不可支，還打趣道：“天大的福氣，怎不收著？”
裴玄瑾反問：“什麽福氣？”
“你說呢，自然是這個……”孟嫻揶揄著，學剛剛那紅衣娘子的樣子，輕扯著他的衣帶，一手撫上他的臉側，喊了聲：“小郎君。”
她本是揶揄，拉扯並未用力，手也隔著寸許沒有觸實。
裴玄瑾眸色幽深，竟是微微側首，主動將臉頰送了上去，輕蹭兩下，又順著那輕微到幾不可察的拉扯力道前傾，撞到尚在笑鬧的人身上。他一手撐在窄巷的石墻上，一手按住孟嫻想要縮回的指尖，用力將她束縛在在自己的臉側，灼熱的吐息落在她皓白的腕子上，張合的薄唇擦著她的皮膚，他輕聲道：“因人而異，你的福氣，我自是要的。”
孟嫻一怔，隨即被壓倒在石墻上，熾熱地身體覆上，大手緊緊環擁著，將她與冰冷的石壁隔開。他心跳極快，透過兩人的薄衫傳來，雙唇輕輕觸碰了一瞬，隨即輕喘著退開，裴玄瑾面色緋紅，眼底泛著晶亮的渴望，聲線微顫：“可以嗎？”
孟嫻沒說話，長睫顫抖著垂下，唇上隨即傳來燙人的熱度。他氣息粗重，壓抑著灼熱的躁動，笨拙地吮吻，輕蹭，急切卻不得紓解，似乎除此之外並不懂得其他的招數。
她漸漸開始覺得不夠，擡手環住他勁瘦的腰肢，主動貼了上去，櫻唇輕啟，小舌微動，引著對方一點點深入，親密無間地分享著彼此的領域。
他們糾纏了許久，直到身後的石壁都沾染上了熱意，裴玄瑾才紅著臉退開。
孟嫻亦是臉熱不已，伏在他懷裏平覆著氣息，半晌忽覺不對，環顧一番，猛然起身問：“小貍呢？”
裴玄瑾也是一怔：“似乎進了花街就不見了。”
孟嫻急道：“壞了，快去找。”四時神女渡劫都舍不得帶的神寵，她可千萬不能給人家弄丟了。
二人換了更加嚴實的面具，出窄巷來找，裴玄瑾安慰：“貍兄實力不弱，這只是個普通花街，不必擔憂。”
孟嫻嘆氣：“可它腦子不好。”
“……”裴玄瑾哽了一瞬，道：“也是。”
躲進巷子之前，花街尚且十分熱鬧，街上人來人往，姑娘們倚樓紅袖招。此刻夜色暗了下來，按理說正是花街一天中最為熱鬧的時候，不知為何，附近幾家花樓卻冷清的很。
遠處傳來幾聲叫好，伴隨著姑娘們的嬌笑聲。先前被當作賭註圍堵的陰影還未散去，裴玄瑾提議：“我們繞過去吧。”
孟嫻點了點頭，弄丟小貍，她如今也沒心情湊熱鬧。
剛剛轉身，人群中就傳來一聲爆喝：“好！”
隨即便是掌聲雷動，孟嫻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頭，卻只看見一群聳動的人影。
裴玄瑾亦聞聲回頭，他身量高大，將那頭看了個清楚，當即面色凝重地停下腳步，抿著唇欲言又止。
“怎麽了？”孟嫻好奇，踮腳張望了幾眼，仍舊一無所獲。
裴玄瑾神情覆雜，似是不知該如何形容，猶豫片刻竟是直接抱起了她，“你自己看吧。”
人中正中，一只乳白色的小豹子瞇著眼，一會塌下腰來擺尾賣萌，一會翻出肚皮撒嬌求模，“咪咪”的低聲撒著嬌。姑娘們被迷得心花怒放，圍著它順毛摸頭，甚至低下頭去親吻它奶白色的小爪子，將自己的香粉荷包都送給了它。
孟嫻：“……”之前還說不來，怕是回家都沒這麽自在。
招姑娘喜歡也就罷了，不知為何人群中還有幾個壯漢，起哄喝彩，喊道：“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小貍抖了抖尾巴，翻身而起，退開幾步朝姑娘們拋了個媚眼，隨後蓄力挺身就是一個後空翻，身姿矯健，足足騰空九尺多高。
它連翻了好幾個，動作輕盈流暢，仿佛踩著風輪一般，引得姑娘們嬌笑連連，壯漢們不斷喝彩。
“聽說了嗎，西街那頭來了只會後空翻的大貓，可親人了！”
身後傳來議論聲，似乎還有人專門來看。孟嫻平生第一次，為與自己無關的事而感到羞恥。
她拍了拍裴玄瑾的肩膀，低聲道：“我們走吧。”
裴玄瑾本就十分高大，她被他抱著擡起，更是比旁人都高出小半個身子，小貍旋轉翻滾享受著喝彩，中途短暫的睜眼，目光一眼就將她鎖定，“喵！”。
孟嫻猛地一驚，嗖地滑下裴玄瑾的臂膀，拉著他趕緊道：“快跑！”
可別被人知道是她家的，她丟不起這個人。
身後傳來小貍的喊聲，一些不明就裏的路人也跟著追，初時孟嫻拉著裴玄瑾，可兩條腿終究比不得四條，裴玄瑾索性將她橫抱，飛身掠過院墻，幾個起落之後落身在一處偏僻的小院，徹底將人群甩開。
雙腳重新踏回地面，孟嫻驚魂未定：“好險。”
裴玄瑾面露遲疑：“我們不是去找它的嗎？”
“……”孟嫻擦了擦額上薄汗，艱難道：“它過得很好，什麽時候找都可以。”
但臉面這東西，當場就會丟盡。花魁娘子還沒見到，他們還不知要在這裏呆上幾天，孟嫻一點也不想讓人知道這只會後空翻轉體三周半的貓和她有關系，不然只怕每次上街都要被圍觀發問。
裴玄瑾失笑，也覺得那個場面頗為荒唐，輕嘆：“貍兄還真是多才多藝。”
孟嫻無語：“這個才藝不要也罷。”
“人家都喜歡我，就你嫌棄！”充滿怨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貍恢覆了巴掌大的小奶貓身形，從院墻上跳下，兩只貓眼幽幽地盯視著孟嫻。
“這……”當著人的面，孟嫻不好意思再說壞話，勉強道：“倒也不丟人，只是多少有些現眼。”
小貍怒道：“你當我沒讀過書嗎？丟人現眼本就是一個詞！”
孟嫻無奈，硬是勉強自己誇了幾句“別具一格、平生僅見”，裴玄瑾也幫著周圓誇讚，小貍終於消氣，輕哼了幾聲後不再言語。
孟嫻見狀趕緊挑起新的話題，“這是哪裏，瞧著還挺大。”
裴玄瑾：“走得匆忙，我也沒大註意，瞧著空曠沒有人聲就進來了。”
小貍昂著頭，驕傲道：“我知道，前頭兩進院是眠花樓，後院是花魁娘子的住處。”
孟嫻訝異：“花魁娘子的住處，竟這樣冷清？”
小貍：“我都打聽過了，花魁娘子平素喜獨居，身邊只帶著兩個侍女。你們不是說要見花魁娘子嗎？倒是來的正好。”
孟嫻遲疑：“就這樣直接潛入後院去見，是不是不大好？”
小貍深沈道：“花魁娘子，是個女子。”
孟嫻一頭霧水：“……不然呢？”
小貍自信道：“怎麽進來的無所謂，能見到她就行。是女子，就沒有不喜歡我的。”
孟嫻剛要說話，它冷冷瞥來一眼：“你不算。”
孟嫻：“……”她很想反駁，但看著它滿頭滿身的口脂香粉，甚至連爪子上都帶著香味，不由默然。這花街上的女子，喜好當真有些獨特。
懷著糾結的心情，她看著小貍舔舐梳理過毛發，精神抖擻地向花園中走去，嬌聲細氣地“咪咪”叫了起來。
遠處，白石亭中傳來一聲嬌呼：“呀，這是誰家的小貍奴。”
另一個柔媚些的聲音道：“確實可愛的緊，不知是否有主。”
小貍的叫聲越發綿軟，伴隨著女子的嬌笑，“你可有主子？若沒有，我就收了你吧。”
小貍聲音一改，嗚嗚咽咽，蹭著她的手連連撒嬌，一雙貓兒眼水潤瑩亮，滿是不舍。
女子頓時心疼道：“想來是和家裏人走失了吧……”
孟嫻聞言拉了拉身側之人，裴玄瑾會意，立即帶著她翻出小院，在街上假作尋找，“小貍，小貍！跑哪去了……”
小院後門打開，一個粉面桃腮的小丫頭懷抱著奶白色的小貓探出身來，笑問：“這是你家的貓兒？”
孟嫻應了聲是，又道“多謝”，伸手去接，小貍卻怎麽也不肯松爪，挨在小姑娘懷中蹭蹭舔舔，又時不時回頭看看孟嫻，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丫鬟失笑，寵溺地捏了捏它的耳朵，道：“這小家夥還沒玩夠呢正巧我家主兒也喜歡它，姑娘若不介意，可進來休息一會兒，晚點再走。”
孟嫻自然應允，那丫鬟卻沒再領他們向花園中去，而是穿過幾處小廊花圃，徑自來到一座二層小樓前。
進門之前，她隨手將小貍放下，拍了拍屁股，隨意道：“乖，自己玩去吧。”又回身笑道：“貴客請。”
孟嫻：“……”
小貍：“……？”
“兩位不是凡人吧？”小丫鬟神色了然，“連貓都調教的這麽有靈性。”
小貍忍不住道：“你才有靈性！”
丫鬟霎時楞住，見鬼一般看著它。
小貍被人愚弄，失了面子，此時渾身炸毛，異常暴躁。孟嫻輕咳一聲抱起它，道：“我們還是一起吧。”
小丫鬟呆呆地點了點頭，將幾人引到一處早就備好的茶室，花魁娘子倚著窗，正好整以暇地等著。
“喲，怎將這小東西也帶進來了？”她閑閑瞥了一眼，隨口道。
“你才東西，你還有靈性。”小貍氣悶不已，想起自己先前誇下的海口，心中躁郁。孟嫻趕緊按住它，解釋：“小貍是妖，有些脾性，娘子見笑了。”
“妖？”女子訝然，似是沒見過一般，將它好個打量。
與此同時，孟嫻與裴玄瑾也在打量著她，孟嫻好奇：“娘子既不喜歡貍奴，也不知它是妖，為何會邀我們進來。”
裴玄瑾則道：“娘子應是修士，為何會分不出妖獸？”
“呀……”女子蹙眉，為難道：“我本是要拷問你們的。”
話音剛落，身後大門砰地合上，兩個婢女按下墻上機關，花魁娘子則手拍桌案，自塌下射出兩道暗箭。
裴玄瑾攬住孟嫻，閃身躲過屋頂降下的鐵籠，其上靈光陣陣，竟還刻錄著陣法。
小貍出離憤怒，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對它騙身騙心也就算了，怎麽還動手？它喵嗷一聲脹大身體，揮出鋒利地兩爪折斷暗箭，又轉身飛踢，將鐵籠罩到那兩個婢女身上，雙爪抱著另一個鐵籠人立而起，滿面怒意。
花魁娘子面色一變，大喝：“住手！”
“喵？”貓瞳危險地瞇起，似是要隨時暴起。
花魁娘子挺身，大義凜然：“我自己進去。”
“嗤。”小貍並不理會，反手將她扣住，恢覆原本的身形跳上桌案，朝孟嫻隨意地揚了揚下巴：“去吧。”
孟嫻：“……”
看了看正在氣頭上的貓，她理智地選擇了閉嘴，與裴玄瑾重新落座，問道：“花魁娘子現在可以好好和我們說話了嗎？”
女子哀怨地摸了摸鐵籠，質問：“好好說話？”
“喵？”貓瞳微瞇，掃向籠中。
“好的。”女子能屈能伸：“奴家花依依，二位大人叫人家小花就是。”
孟嫻禮貌道：“依依姑娘，我們沒有惡意，還請你不要誤會。若是可以，請先回答一下我們方才的問題吧。”
花依依態度極好，跪坐在籠中還行了個半禮，道：“姑娘方才問的，如今應當知曉了，我請二位進來，是發覺到你們身份不同，並非本鎮中人，想要……咳咳，禮貌詢問一番。”
那兩人還沒說什麽，桌上的小貓卻是一聲冷哼，花依依虛弱一笑，繼續道：“至於原因，則和第二個問題有關。我並非修士，只是被修士灌註了靈力，用以延長壽命，這座小鎮位置特殊，進入須由特定的引導，體內會留下特殊印記。”
“我居住的院子還有另外的陣法保護，因此，二位一進入這裏，奴家就發覺了異樣，正巧你們要利用小貍奴見我，是以將計就計……”
孟嫻蹙眉，困惑道：“靈氣斷絕，你們卻有這麽多陣法？”
花依依嬌滴滴道：“是我家官人做的，奴家也不懂呢。”
“黑石轉化？”孟嫻問。
花依依笑容一僵，“你們……”
裴玄瑾打斷，問：“墓塋鎮處於墓塋空間的夾縫中？”
花依依面色瞬間由僵硬轉為驚恐，顫聲質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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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欲晚，雲如染。
小院花園中，孟嫻閑適地躺在搖椅中悠悠蕩蕩，裴玄瑾端坐在一旁，拿著一把小刀為她削水果。
花依依神色局促，斟滿了茶後又想接手削水果的工作，卻被委婉拒絕。
孟嫻安慰道：“不必緊張，你坐著就是了。”
花依依老實說：“我總有種總店老板來視察的感覺。”
四洲墓塋實為一體，由東洲修士傾力開辟，一力主導了守墓人計劃，說是總店與分店也沒什麽不可。只是，西洲分店不但經營的亂七八糟，她還只是個看場子的小工，如何能不慌張。
裴玄瑾直入主題：“你不是守墓人吧，守墓人去了哪裏，這裏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花依依抹了把眼淚，嚶嚶開口：“西洲守墓人是我家官人，如今被那殺千刀的首相拐到南洲種地，嚶嚶，兩位老爺評評理，這年頭，誰家好人種地呀。”
孟嫻冷靜道：“我家有一頃。”
裴玄瑾淡淡：“半頃是我種的。”
小貍冷哼一聲，還沒說話，花依依已然服了，收了神色，老老實實地講了起來。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西洲荒蕪百年，早已半粒糧食不產了，如今這裏吃的用的，皆來自於南洲。千裏迢迢，好人家沒人願去，除了駐軍就是流放之人。我們知道，所謂守墓人，就是該守著墓塋直到世界崩毀，帶著這些傳承等待著在新世界落地。但是大人，我們做不到。”
花依依面色平靜，一滴淚珠卻潸然滾落眼眶，緩緩道：“您沒看見，那些鋼槍是如何抵住貧苦人的腦袋，逼他們背井離鄉。他們被裝在船艙底層，不見天日，饑餓、臟汙、瘧疾，成堆的屍體被丟入大海，歷經數月抵達大洋彼岸時，僅剩十之二三。”
“他們的目的地是南洲，一片原始的凈土，那裏土地肥沃廣闊，火炮輕而易舉地沖破原住民的村落，木箭與石刀無法保護家園，南洲人與他們的土地一起，淪為西洲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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