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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屠民八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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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屠民八萬

“好小子!”

忠武將軍趙集拍著李嘯風的肩膀, 稱讚道。

漠羌山麓趙集兵分兩路,側翼攻下北鶻大軍,北鶻竄逃至後方山谷,天色漸晚, 趙集觀那山谷地形十分適合埋伏, 擔心有詐, 不敢再追擊。

沒想到兩側山谷忽然滾落下數十塊巨石,帶著洶湧的雪崩頃刻間將兩萬北鶻士兵埋在谷內。

李嘯風留下大部分人,帶著一千騎兵從山麓跟隨著僥幸逃出的北鶻人, 一舉尋到北鶻王帳,趁夜燒了許多營帳與畜棚。李嘯風更是趁亂摸進王帳生擒了可汗。

立下如此大功, 他心裏卻有些惶然, 擔憂道:“北鶻營地幾乎沒什麽防備, 我們還是速速回去吧。”

趙將軍面色一變, 率軍急急奔向靖遠關。

**

靖遠關外,趙集遙望著大敞的城門,城外是不斷被扔出的漢人殘屍,有著兵甲的,更多的卻是布衣。

城墻之上高掛著一個頭顱, 右眼被生生剜出,僅剩的左眼仍怒目圓睜。

李嘯風絕望地跪倒在他面前, 坦白了自己受皇帝之命, 無需聽命於主將,要他迅速尋機立功,掌握軍中話語權。

最好, 還能做些手段,害趙集有去無回。

於是他假傳軍令自行帶兵伏擊, 調兵時出示的不是軍令,而是皇帝的信物。

趙集是京中武將,與軍機處、崔折瀾甚至是安嫻公主都關系密切,亦是李元芑的心腹之患。

這位一生莽撞憨直的武人,得罪文臣、嗆聲皇帝,什麽蠢事都做過,只是先帝開明仁善,從不以為忤,還將他這個平民出身的武夫一路提拔成了將軍。

趙集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實在不知該怪自己的臭脾氣,還是怪皇帝的不寬容。

李嘯風確實無令而動,但他選擇的地點和時機都剛剛好,幾乎全殲北鶻大軍,那一刻,他不是沒有為這個年輕的將領叫過好。

北鶻闔族上下僅六萬餘人,說是全民皆兵,誰又能想到他們當真會傾族而出、不惜一切呢。

或許他根本沒有資格責怪,那些有資格怨怪的人早已躺在了冰冷的雪地中。

茍活於世,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彌補。

轉身扶起這個年輕的參將,趙集沈聲道:“你唯一對不起的,只有城中的將士與百姓。若真心覺得愧疚,就與我一起彌補!”

李嘯風咬緊牙關,吞下喉嚨中的嗚咽,眼中洶湧的熱流卻再也無法抑制。

他自懷中取出一塊玉佩,狠狠摔在樹幹上,轉身對靖遠關的方向鄭重地磕了三個頭。而後擦幹眼淚,堅定的站在趙集身後。

“趁胡人沒回神,端了他們的老巢,帶牛羊糧草回防後方!”

天色將清,一縷晨光穿透松柏落入林間。

空蕩蕩的雪地中僅餘一塊碎裂的玉牌,其上隱約的“芑”字湮沒在樹影中,被飄飄灑灑的冰雪掩埋。

**

京城,公主府。

熟悉的死亡氣息籠罩,孟嫻若有所感,披衣起身,於粲然星夜下遙望西北。

那裏怨氣沖天,隱約傳來怨魂不甘的哀鳴。

她感受到了同僚的氣息,能讓地府派專人來收,慘死之人定不在少數。

輕嘆一口氣,攏了攏身上的薄衫,孟嫻一時有些悵惘。

天極上神曾與她講過三界的起源,元清道祖自清虛之中感道而生,天生掌握著天地道則。

那時的世界空無一物,元清道祖守著空蕩蕩的天界時不時便會陷入昏睡,整整三萬三千年,道祖大夢三千化為三千凡俗界,也由創世之功而成為了天地間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真神。

那時的凡界毫無秩序可言,道祖為他們一道道賦上道則,讓風霜雨雪逐漸變得有規律可循,陸地與海洋穩固,不再朝夕竟改。

小世界中開始誕生出各種生靈,他們奇形怪狀,有的是與道祖相似的人身,有的則是多足多眼,怪模怪樣。

這些生靈孱弱卻兇悍,毫無靈智可言,在危機四伏的世界中仍舊不管不顧的互相廝殺、吞噬。

元清道祖本欲抹殺掉這些互相吞噬、又破壞世界的生靈,卻忽然看到一小世界的母獸為守護身後的洞穴拼死作戰,洞穴內傳來小獸哀哀的鳴叫。

母獸慘勝,瘸著腿回到洞穴,第一件事卻不是療傷。

她緊貼在幼崽身邊,愛憐的蹭著,小獸亦低聲回應,爬起來為母獸舔舐傷口療愈。

此時距離三千界創立已有三萬三千年,元清道祖賦上了天地間所有的道則,卻依舊無法使這些小世界真正自行其是的運轉起來。

看到那只母獸,他忽然頓悟,大道四九並非周全,還有全天下生靈共得的那其一。

那一線是生機,是希望,是生靈自主創造的無限可能。

而那時,天地間唯一有靈智的生靈,只有道祖自己,他獨自占據了天道那唯一一線生機。

道祖知道,他的劫數來了。

元清道祖打碎神格,四散到三千凡俗界,為生靈賦予靈智,為小世界的運行制定守則,是為天道。

他的身軀則化為天守十二上神,以守護之名,分領三千界若幹事宜,護佑蒼生。

如今,又是三萬多年過去了,三千小世界的生靈創造了各自繁盛的文化、歷史,有了基本共認的道德準則,卻從未停止過殺戮和相互殘害。

或許這就是人的根性之一,孟嫻有幾分嘆惋。

無論是諸位上神還是如今身處這個世界的她,都已做盡了自己能做的事,或許事上就是有些既定之事不可更改。

“皇姐。”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呼喚,孟嫻回頭,是被她帶入府中教養的那三個孩子。

他們乖巧地按年紀大小排著站位,為首那個最大的端著手,一板一眼道:“冬日寒涼,還請皇姐多加衣。”

蘇方趕緊捧上一件雪貂披風,孟嫻笑了笑,道謝接過,隨口問:“怎麽起這麽早?”

“回皇姐,時辰正好。冬日天亮的晚,若是等天光大亮再起就遲了。”

他頓了頓,接了一句:“年少當知勤學早,莫倚兒童輕歲月。”

身後兩個小孩俱是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孟嫻忍不住笑出聲,挨個摸了摸三個孩子的頭,讚道:“有志氣,要做棟梁之材。”

又朝蘇方揮揮手,道:“去吧,照顧好三位公子。”

**

消息傳來京城時,已是晚間了。

孟嫻處理完所有政事,難得有了在躺椅上喝茶吃點心的休閑時光,崔折瀾也不問她今日為何不離宮,安靜的坐在她身旁為她剝松子。

這本是侍婢該做的活,這位權相卻甘之如飴,揮退想要插手的內侍時甚至還有幾分兇巴巴的,好像人家不是要幫忙,而是要搶食似的,把那小婢女嚇得手足無措。

孟嫻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他沒出息,堂堂左相和婢女搶活還兇人家。

“臣能守著殿下,就是最大的出息。”崔折瀾不以為恥,甚至還有幾分驕傲。

林不諱與林無咎兄弟二人,就是這時候來的。

孟嫻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糕點,讓內侍帶他們進來。

二人形容狼狽,一進來就單膝跪下道愧對君恩,靖遠已破。

孟嫻看著他們滿面風霜的樣子有些嘆惜。

哪裏有什麽君恩,他們的君王壓根不關心百姓的死活。

那些糧草和兵將全部都是同僚日夜不輟為他們籌措來的,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國家的臣民在自謀自救。

他們應當已經竭盡全力了。

林不諱一個書生,從淩晨快馬疾行到晚上,已然是面無人色。

林無咎對戰時手筋被挑斷,小臂上的肉也被削去一大塊,只上了點藥草草包紮,一路騎馬傷口崩開,滿身血跡。

崔折瀾接過將印和軍令牌,孟嫻叫宮人帶林無咎去休息治療,讓林不諱坐下說話。

聽完之後,孟嫻不禁沈默了許久,太巧了,這場戰役裏滿是巧合。

剛好是作戰風格激進的趙集,剛好是帶兵埋伏的李嘯風,剛好是抵死不後退血戰到底的北鶻須蔔勒……

任何一方但凡有一絲猶豫,一成保守,都不會導致靖遠失守。

崔折瀾聽得滿面狐疑,眉頭皺起:“趙集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如何能做出帶走大部分兵力的事情?”

翌日,兩道折子快馬進京,這個問題有了答案。

趙集的折子分毫顏面不留,將李嘯風受皇帝之命,急於在軍中掌握話語權而貪功冒進、假傳軍令事情說了個仔細,也將其眼光獨到,埋伏在要地殲滅北鶻一萬餘人,又帶兵端了王帳的功勞一五一十的寫上。

另一張折子則是來自已淪陷的靖遠,漢人代筆,以須蔔勒的口吻輕描淡寫的說他已屠盡城中八萬男丁,若想贖回城池,保住婦孺性命,便叫皇帝親自來靖遠和談,賠錢賠糧,再讓公主帶著豐厚的嫁妝過來和親。

孟嫻看後久久不能平靜,忍不住去想,自己對李元芑的威脅是否也是導致這八萬人被屠殺的一個原因。

她盡施所能籌措糧草冬衣,調派禁軍,卻反而加劇了李元芑對權勢的不安,以至於私自下命令,鼓動一個沒上過戰場,不知輕重的宗室子弟貪功冒進、鋌而走險。

孟嫻坐在珠簾之後,忍不住閉上眼,壓抑住其中翻湧的情緒。

急報直接送到朝堂,一時間群臣激憤,滿堂嘩然。

這兩道折子是在早朝時分送來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李元芑作為皇帝的臉面被徹底撕下揉碎。

在軍中隨意安插親信,指示其不必聽從軍令,而是想辦法立功做主,甚至找機會殺掉主將。

右相餘守中最先忍不住,以手撫膺,沈痛長嘆:“拿邊關戰事做兒戲,陛下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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