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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醫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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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醫谷

奈何橋畔,彼岸花海。

孟嫻對著那一紙調令,沈默了許久。

她擡頭看天,冥界的天一如既往的幽沈昏暗,不見微光。再低頭看腳下,每一朵彼岸花都一如既往的妖冶明艷,如同泣血。

遠處的冥河黑沈幽靜,無波無懶,歲月靜好。身下躺椅柔軟舒適,身側瓜果靈茶觸手可及。

沒錯,是她可愛的小家,她躺平了三萬年的奈何橋畔。所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孟嫻顫聲問道。

讓她一個孟婆背鍋下界餵人喝湯?這到底是哪個喪盡天良的東西想出的主意?!

“大人,這新來的閻君實在可怕!莫說是您了,地府如今連條路過的狗都要綁上袖章去給亡魂引路。”

牛頭抖了抖自己的任務單,一頭還捏在手裏,另一頭咕嚕嚕直滾到了奈何橋邊。

馬面在旁一言不發,兩行清淚順著長長的馬臉靜默流淌著。

“這新閻君是何來路,一上任便折騰的整個冥界都不安生,我偌大冥界難道便任其磋磨嗎?”孟嫻憤怒拍桌,九冥轉魂鼎虛影在手中隱隱閃現。

“大人息怒!”

牛頭痛苦道:“那人原是天界祈元戰神,應劫後卻並未隕落,只是失了部分神格,如今神軀虛弱,無法適應天界浩然的清氣,便來地府做了閻君。”

“閻君一來便讓判官大人覆查近三百年間三千界的所有案卷,判官大人不服氣,一言不合便與閻君打了起來……”

“戰果如何?”孟嫻忙追問。

判官陸修與她共事上萬年,也算是冥界元老了,一支判官筆乃是他本命仙元練就,戰力在冥界也是數一數二的。

“……判官大人如今雙腿盡斷,被押在桌前審案查卷,百年之內是別想起身了。”馬面沈痛垂首,熱淚加速流向兩腮。

孟嫻自覺勝算不大,聞言鬥志全消,九冥轉魂鼎光華不再,變作一口大黑鍋黯然落下,倔強地表示著自己的不甘。

牛頭發出一聲響亮的抽泣,強打著精神勸慰:“新閻君來了三天,陸判的筆都磨得禿了幾分,曹主簿更慘,禿的是頭……我們兄弟手下的那些勾魂小吏更是一刻不得閑,任務名單比命都長。”

“大人,您這算輕的了,就……從了吧。”

忍痛握住手中任務清單,孟嫻仔細地看了幾次,只有七個任務對象,還好……

不!一點都不好。

寥寥七個任務,卻分散在七個小世界。

任務目標魂魄力量強大,小世界危在旦夕。她必須封印力量,偽裝成凡人,緊緊跟隨在目標身旁,勸說任務目標主動喝下轉魂湯,還要時刻關註他的生命狀態確保其僅死於轉魂湯……

其後還羅列著一大串註意事項,看著那諸多要求,孟嫻眼前一黑,當場就想躺倒。

她想了想悲慘的同僚和強大的戰神,想了想亟待拯救的蒼生,咬咬牙背起兀自錚鳴的大鍋,背影蕭瑟,忍辱負重地開啟了跨界收魂之旅。

都給我等著,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凡人如此命硬,要孟婆親自來收。

我,孟婆,拿命來。

**

“呼——”

合上最後一本醫書,孟嫻如釋重負般癱倒在躺椅上。

身側,餘怒未消的九冥轉魂鼎仍舊保持著一口大黑鍋的模樣,時不時立起鍋柄“砰砰”的扣幾下地面,倔強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三天了,整整三天,她和她的小夥伴都沒能從跨界打工的陰影中走出來。

更可怕的是,她在這三天裏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日夜苦讀,刻苦鉆研凡人的醫術。

受小世界天道意志束縛,孟嫻必須以本界中人的身份在此間活動,且不得使用超出本界的力量。

看在是出公差的份上,小世界天道在身份上給足了便利,她如今是神醫谷首席大弟子,江湖有名的醫女,而這次的任務目標蕭承安會在今日身中劇毒前來求醫。

一切都被聰明的小天道安排的剛剛好,除了——她不會醫術。

這實在不能怪她,天知道孟嫻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活人,更別說是治療活人了。

為免引起懷疑被天道踢出小世界,孟嫻不得不連夜苦讀。開局一屋書,孟婆嘗百草,真是聞者心酸。

最後確定好藥方,整備好藥材,熬了三天三夜的孟嫻幾乎要感動的落下淚來。

她已想好了對策,蕭承安身中奇毒只有神醫谷能解,只要將轉魂湯混入解藥中,他就算有所懷疑,權衡之下也只能喝掉。

如今萬事俱備,一個時辰後,任務目標蕭承安會帶著他滿身的奇毒到來。

孟嫻放下心來,慵懶躺平,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

神醫谷,問道崖。

“承巖!”

蕭承安以劍撐地,艱難地在崖道的罡風中移動,呼喚著弟弟。

“哥,別管我了,你先走吧。”

狂風中傳來破碎的聲音,蕭承安咬了咬牙,向前方繼續走去。

神醫谷以絕世醫學聞名武林,卻不以濟世醫人為目的,倚世百餘年,獨善其身。

凡來求醫者,必經問心谷與問道崖兩道關隘,非心志堅定、平生無愧之人不救。

問心谷內迷障叢生,會使人看到平生懼怕之事。

蕭承安七歲習武,平生從沒怕過什麽,自是安穩度過,弟弟蕭承巖哭哭嘰嘰的喊了幾聲“娘親別打了”,也算是有驚無險的過來了。

只是,二人如今滿身是傷,又身中奇毒,內力盡失,問道崖的階梯走的十分艱難。

蕭承安將兩人的發帶系在一起綁在手腕,走在前面開路,眼看著出口在望,轉身卻沒了弟弟的身影。

承巖受傷比他重,或許是倒在半路了。神醫谷亦正亦邪,不講什麽醫者仁心,若過不了這關,谷中人定不會施救……

蕭承安右手撐劍,左手狠狠捏住小臂的傷口,試圖用疼痛抵消逐漸上湧的昏沈。

他勉強走到門口,在守門小弟子的冊子上按上手印,而後無視了那個小姑娘絮絮叨叨的叮囑,用盡最後的力氣轉身回到崖道上。

“哥……”感受到滴落在額上的鮮血,蕭承巖哀聲喊道:“都怪我,不然哥也不會中毒。”

眼前不斷翻湧著黑沈,意識在消散的邊緣,蕭承安勉力囑咐道:

“無事,神醫谷已記錄了我的過關名額。你記住,進谷之後,你就是絕影峰蕭承安,看在師門的份上……”

意識陷入昏沈,蕭承安用最後的力氣抱緊弟弟,確保昏迷後也無法被分開。

只希望……神醫谷能給師門幾分薄面,救下未能過關的承巖。

**

“哎!”寶慶看著那人折返,目瞪口呆。

不是來求救的嗎?怎麽還走回頭路。

焦急的等了一刻鐘也不見人出來,罡風劇烈,寶慶合上冊子,“嗨呀”一聲跑遠。

神醫谷號稱過關者必得救,你敢闖關,神醫谷便敢闖閻王殿帶回你的命來。

那人看著傷挺重的,但她又沒說不能治,這過了關又返回去,要是死在門口可怎麽辦。

怕不是來碰瓷的,要毀了他們神醫谷的招牌。

紅日西斜,倦鳥歸林,山谷覆上霞帔。

“師姐,不好了!問心崖來了個碰瓷的。”

一個臉頰幼圓的小姑娘慌慌張張跑來稟告。

孟嫻被喊聲嚇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看了看天色,竟已到了黃昏時分。

什麽碰瓷的,難道是蕭承安?居然這麽久才來。

她忙起身跟著寶慶走出去,問:“怎麽回事?”

寶慶憤憤道:“不知哪裏來的劍客,明明已過了關,我都記錄下來了,他竟又折了回去。我功力低微無法進入,等了一刻多鐘還不見人,只好來叫師姐。”

寶慶懼怕地縮了縮脖子,一雙圓圓的貓兒眼討好的看著孟嫻:“有了過關記錄卻沒醫治,師父定會責罰的。”

孟嫻失笑,摸了摸她的頭,道:“我去看看。”

孟嫻匆匆趕到問道崖,發現裏面竟倒著兩個人,俱是身中劇毒,破衣爛衫,形如乞丐。翻過來細看面孔,長相也有幾分相似。

二人皆渾身是傷,偏又疊羅漢一樣緊緊環抱著,傷口遭受擠壓,傷上加傷,鮮血流了滿襟,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地上散落著一把長劍,倒是與任務目標蕭承安的劍客身份對得上。

孟嫻內心無語,天道說好了是中毒,竟然傷重至此,一副隨時會死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還多了一個。

生死關頭,孟嫻顧不得糾結,抓起兩個破爛王提回了院內,叫來幾個小弟子為他們處理外傷。

“這是什麽造型?”寶慶大驚,“同歸於盡嗎?”

“應當不是。”孟嫻也很是無語:“看面容是一對兄弟,哥哥護著弟弟吧。”

寶慶撥開二人散亂的鬢發仔細看了看,不禁感嘆:“這兄弟情可真要命啊。”

幸好她是孤兒,沒有兄弟姐妹,少了一個生死關頭傷上加傷的潛在危機。

這二人渾身是傷,偏又抱在一起,弟子們不敢輕舉妄動,小心翼翼的剪掉破損的衣裳,處理了露在外面的傷口。

神醫谷的傷藥在武林中享譽盛名,配以孟嫻新學的針灸提氣保心脈,二人的狀況很快便穩定下來。

寶慶甚至還忍痛獻出了自己的人參,撬開他們的牙關灌了碗參湯養元補氣,力求這二人不要在自己手上出事。

一番操作下來,蕭承安二人被扒的只剩褻褲,環抱的身軀之間夾著幾片碎布,看起來可憐又可笑。

神醫谷弟子性情皆跳脫隨意,孟嫻看到一個小弟子給他們蓋上毯子的時候,還偷偷摸了摸兄長的手臂,又對比了下自己的,回頭氣惱的呸了一聲,小聲嘀咕著什麽。

眾人協力,不久之後,其中一人悠悠醒轉。

先醒來的,竟然不是寶慶記錄在冊的過關者,她一臉恨其不爭的表情看著仍舊昏迷的人,仿佛一個老父親看自己一把年紀仍舊不成材的兒子,皺起一張娃娃臉直嘆氣。

睜開眼的蕭承巖呆滯了幾秒,看著緊鎖在自己身前,傷痕累累的手臂,想起哥哥的叮囑,眼淚忽地落下。

他掙紮著擡頭看向屋內二人,對其中年紀較長的孟嫻大聲道:“我是絕影峰的人,救我!”

孟嫻:“……?”

什麽峰?沒聽過。

面帶疑惑的側頭看向寶慶,寶慶也是一臉莫名。

她尷尬的咳了一聲,低聲對孟嫻解釋:“我沒上過學,不識地理。”

孟嫻沈吟片刻,決定套用寶慶的理由。冥界沒有學堂,嚴格來說她也沒上過學。

“地理?”蕭承巖震驚的看著二人:“絕影峰乃江湖第一門派!”

孟嫻沒答話,不安的垂下頭,生怕暴露自己剛來三天,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事實。

寶慶咽了咽口水,亦是羞愧低頭,試圖掩蓋自己從沒出過山谷且不學無術的事實。

蕭承巖看著二人靜默不語,還以為神醫谷遺世獨立,不屑於江湖之事,一時有些無措。

想起哥哥的叮囑,他口中語無倫次道:“哥哥過了關,你們會救他的……我是絕影峰蕭承安,看在絕影峰的面子上,也會救我的,我們要一起回家……”

“蕭承安?”

孟嫻一驚,忍不住叫出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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