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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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狐貍和小狐貍們被李公公接走後，相爺剛回了屋子，他這心裏突然悸動，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這感覺來得頗為無厘頭，他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用力按了按，還是難受。
相爺神情一變，立刻喊管家：“準備馬車，我要進宮面聖！”
秦衍飛快地將擋在自己面前，對著這個精怪哈氣威脅的小狐貍們全都叼起掛在自己的後背上，一個勁兒地往遠處跑。
仙偶劇裏這種神仙有、魔族有、各路地妖魔鬼怪也都有。
不稀奇，但不代表秦衍想要碰到。
小狐貍們也不閑著，它們不用自己跑路，但它們趴在爹爹寬闊的後背上，對著一直往它們跟前湊張牙舞爪的精怪齜牙咧嘴，還用自己的小爪子不停地做出攻擊的姿勢，只要對方敢靠近它們，它們就會不留情面，直接把它給幹掉。
它們對面的精怪已經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它根本就不是小狐貍們熟悉的李公公，而是一個炭燒的魔樹。
那是一樁非常粗壯的樹根，底下的根莖分成了兩只腳，在不住往它們這兒跑，身上的枝椏都幻化成了觸手，隨時都能抓到小狐貍。
精怪看著面前的小狐貍們，一點都不將它們的威脅放在眼裏。
這些不過都是它的囊中之物，就這麽點攻擊要是落在它的身上，那可不跟撓癢癢似的。
唯一有點威脅的是這只大狐貍，但威脅也並不多。
大狐貍不過是個獸類，頂多就是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傷痕，但絕不會動了自己的根。
這麽想著，精怪便越發猖狂，一度猛然靠近小狐貍們，樹樁上浮現出一張鬼臉，五官都是骷髏模樣，能嚇死小孩。
小狐貍們膽子大，一個比一個膽子更大。
小老二第一個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從秦衍的背上跳了出去，直撲精怪的臉面。
而小老大瞧見弟弟第一個撲過去，它也跟著立馬起飛。
秦衍的背上少了兩只小狐貍的重量，它立刻明白了什麽，停下了跑步，直接將身上還掛著的三只小狐貍丟到了遠處的雪堆裏。
雪堆很厚實，小狐貍們身上的皮毛也厚，落在雪堆裏起了一個緩沖的作用。
沒有受到大礙。
它們嗚嗚噫噫地爬起來，近處的大狐貍已然不見，秦衍跑回去跟精怪廝打在一起，狐貍毛亂飛，跳過去的抓精怪的小老大跟小老二在秦衍還沒有來得及趕到時被精怪摔了出去，倒在雪堆裏生死不明。
秦衍的眼睛都紅了，這些小狐貍每一個都是它看護著長大的，可都是它的孩子。
它的雙眼裏怒火中燒，絲毫不顧對方是一只成了精的怪物，直接沖上去對打。
皮毛被觸手撕下，露出了紅彤彤的血肉，上嘴啃咬，牙齒都被崩斷，利爪刺入了精怪的身體，卻無法拔出，精怪桀桀桀嬉笑著將大狐貍的爪子一根根拔下。
大狐貍發出陣陣慘叫，狐貍毛亂飛，但依舊擋在孩子們的跟前，不允許精怪往小狐貍們的方向前進任何一步。
秦衍終於是體會到了仙偶劇的威力。
普通的動物在成了精怪的動物、植物面前根本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它可以在秋獵的時候殺死同為普通動物的三個猛獸，但它無法用自己的能力殺死面前的精怪。
精怪有法術，而秦衍沒有。
它可以感覺到精怪的枝椏刺穿自己的胸脯，從自己的身體裏源源不斷地吸取它的生命力。
“嚶嚶嚶！”小狐貍們從雪堆裏爬出來，一個勁兒地往秦衍的方向跑。
短小的四肢在雪地上跑得快得出奇，一道道身影都看不清了，這哪裏是尋常的小狐貍可以做到的事情呢。
秦衍聽到了小狐貍們的叫聲，它大吼一聲，試圖阻止小狐貍們的靠近，但小狐貍們救爹爹心切，哪裏還顧得上危險。
一只只嗷嗚一聲，後腿用力在雪地裏蹦跳而起，小小的身體騰空，往精怪的身上撞去，它們張開了秦衍最喜歡的朵朵小梅花爪子，鮮嫩的小肉墊冒出來尖銳的小爪子，義無反顧地用自己嬌小的身體對這對它們來說強大的精怪發出了攻擊。
精怪不將這些小狐貍們放在眼裏。
一條觸手狠狠一掃，砸到了小狐貍們在空中露出來的肚子上，“砰砰砰”的三聲，小狐貍們應聲而倒，秦衍聽到了它們的痛呼聲，一個個狠狠摔在了地上，撲騰了好久，都沒有起來。
秦衍的眼睛紅了，一只眼睛裏流出了血來，它的那只眼睛看不見了，是被觸手戳瞎的。
大狐貍狂怒暴吼一聲，直接跟精怪拼了命。
此時的它什麽都不願意去想，它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們能夠活下來。
它不想去管這個精怪到底是誰派來的，是有什麽任務，反正它不能讓精怪傷害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死，它也要拉著精怪一起死。
大狐貍的攻擊越來越強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一股信念在支撐它罷了，等那口氣散了，這狐貍也就沒了。
“欸，這真是讓人感動啊。”不遠處有人瞧著這一幕在裝模作樣的感嘆。
旁邊的人聽見後嗤笑一聲，“這精怪是你弄出來的，不就是要殺了這些狐貍嗎，怎麽還感慨上了啊。”
“你不懂。”精怪的主人伸出手指晃了晃，望著遠處的大狐貍，眼中滿是不屑，甚至裏頭根本就沒有大狐貍的身影。
“我只是想看看她特意讓我來對付的狐貍是個什麽玩意兒。沒想到就這，大張旗鼓，我還以為什麽呢。”
“對魔尊的態度放尊重點，不要以為你與魔尊青梅竹馬就可以說這些話。這幸好聽到的是我，如果是別人那可要挑撥你與魔尊的關系了。”
“好了，知道了。”
精怪的主人想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心中頓時湧上迫不及待，他想要現在就回去看到對方。
“算了，這些狐貍讓它吃了吧，她喜歡四爪白的紅狐貍我等會兒再給她抓一只送她好了。”
“萬一魔尊就想要這一只呢。她可是叫你將這些狐貍都幹掉，抓了那只額頭上還有一點白的狐貍走的。”
“沒事，走吧，不想看了。”
兩個魔族說著話便穿透了空間離開了。
而遠處的雪堆裏，大狐貍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呼出來的氣比吸進去的還要多。
小狐貍們都爬了起來，前赴後繼地往爹爹的方向去，卻被魔樹精怪當成小玩意一般，用觸手不斷抽打它們，將它們抽得遍體鱗傷痛呼連連。
秦衍恍惚間聽到了小狐貍們的聲音，它的身體很累，非常沈重，痛疼到了極致，便無知無覺。
整只大狐貍四肢僵硬，已經到了將死之時。
它的眼睛睜開，半瞇著，完好的那只漂亮的眼瞳蒙上了一層寡淡的灰，像是薄霧，已然不能再看見。
而另一只眼睛已經空了，致命傷是從那只眼睛刺穿，穿過了大腦，直接劈開。
那會兒大狐貍的生命就已經走到了頭，它還能繼續打，只是秦衍不願意放棄，那口氣沒有咽下去。
到現在它完全不能動了，但依舊還是不願意咽下去。
耳邊是小狐貍們的尖叫，細弱的呼吸、痛呼聲，它的心一陣疼痛，像是被無形的大手猛然擰住了，絞緊，要將它的心碎裂開來。
秦衍的思緒一下子飛遠了，它有些不願，但無可奈何。
這應該是它走的最快的世界了，還沒有到劇情點，它就要死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過來救救小男主，沒了它在，小男主會活下去嗎？
秦衍的意識漸漸模糊，它好像聽到了遙遠的系統聲，但很快就聽不到了。
大狐貍的呼吸斷了。
敏銳的小狐貍們瞬間察覺到了。
它們幾乎是瞬間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叫喊出的聲音淒厲，崩潰，像是瀕死的天鵝。
精怪終於是玩累了，這些小東西還是挺厲害的，消耗了它不少能量，但好在它也即將得到自己應得的。
精怪一邊想著，一邊往秦衍那裏去，它要吃掉這只大狐貍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而旁邊的小狐貍們它看不上，就這麽點肉，都不夠它塞牙縫。
小葉辰狐貍躺在地上，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怪物往它爹爹那兒去，自己的身體真的是太過幼小，根本無法與面前的精怪抗衡，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也各個躺在地上無知無覺，它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小葉辰不甘心，它真的不甘心。
它的腦子裏想到了很多人，它的哥哥姐姐們，有柳林與，有相爺，有聖上，也有公公……最後那張爹爹毛絨絨的狐貍臉，簡直要讓它的心整個裂開。
它的視線裏那個精怪在不住靠近它的爹爹，它抓住了爹爹的爪子，它要吃了爹爹！
小葉辰的雙眼瞪大，幾乎雙目欲裂。
“嚶嚶嚶！——啊啊啊！”
小狐貍嘶吼著叫出聲，它的身體越來越大，竟然重新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
它的動靜吸引了精怪的註意力，只是它還未扭頭，一個邦邦硬的小拳頭，直接砸爆了它的腦袋。
將整個樹樁砸穿了一個小窟窿。
樹樁沒有死，它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身上的枝椏像是有了新的生命一般，齊刷刷地要往小孩子的身上刺去，它要將對方紮成窟窿。
大狐貍的屍體被樹樁丟下，它支吾啊呀地尖叫著，被變成了小孩子的小葉辰，一手抓住，那小手像是天上的鐵打的，堅硬無比，精怪的枝椏刺穿不了小孩子的身體，反而被小孩子用力一把扯斷，丟在腳下，直接用赤著的小腳，使勁兒碾，碾成了粉末。
小葉辰眼睛燒得赤紅，整個娃娃腦子裏一片混亂，它瘋瘋癲癲中看到了遙遠熟悉的天門，幾張熟悉的面孔，聽到了溫柔的愛語，以及感受到了粘膩的觸感，但很快他又看到了幾張毛絨絨的小臉蛋，大狐貍叼著食物背著小狐貍，它們一起在雪地裏玩耍，聽到大狐貍哄著小狐貍們睡覺的溫柔低語聲……再到了最後，血紅的一片，大狐貍倒在了雪地裏再也不會動彈了。
小葉辰“啊啊啊啊啊”地尖叫了起來。
他的聲音比精怪的還要刺耳，無形的靈力爆發開來，形成了浪潮，將周遭的一切全部擊碎。
不遠處精怪創造出來的東廠被粉碎，整個空間裏不再有任何的聲音。
小葉辰回過神來，整個雪地裏只有他一個小孩子是站著的。
精怪已經死了，枝椏四散，鬼臉都沒了，鬼臉的周圍都是牙印，整個樹樁都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小葉辰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些刺痛。
他用自己的手一抹，他的嘴巴邊全都是樹木的碎屑。
他的手裏還有半塊紅色的小丸子。
小葉辰舉起來手來看。
他的眼神也變了。
不像是小孩子那樣清澈，裏面有些渾濁，像是蒙了霧，看不清楚，將所有的情感都藏在裏面。
他的心臟痛的厲害，到了最後，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吾父、吾兄、吾姐……”
小小的孩子突然張開口說出了話，他的聲音滄桑，小小的身體身姿挺拔。
望著一地死去的五只狐貍，眼前一陣眩暈發黑。
小孩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突然蹲了下來。
他的小身體在不住顫抖，有晶瑩的液體從他沒有閉緊的指縫間流落下來，一滴一滴掉在了地上，化開了面前的積雪。
將潔白的雪地燙出了幾個小洞。
地上有紅的，也有白的。
紅色在白色中間，是那樣刺眼。
小孩子壓抑著聲音不住抽泣。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
他不是什麽小狐貍，不是什麽精怪，他是被人欺騙背叛的“天上的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一邊哭一邊笑，松開雙手，露出的那張臉，痛苦與絕望交織在一起，滋生出了憤恨，邪惡。
“瑤蝶。”
他的口中吐出來兩個字，咬牙切齒，恨不得飲其血吃其肉，將對方生吞活剝。
小孩子化悲憤為動力，他膝行到秦衍的跟前，熱淚滴在狐貍逐漸冰冷的身體上，他朝著天空伸出了稚嫩的雙手，一個巨大的圖騰緩緩浮現。
越來越清晰。
風靜了，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小葉辰的身體太過脆弱，現在的他還無法承受這麽大的陣仗，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下去，那有可能會就此魂飛湮滅，不會再有後世了，更不可能經歷完這些所謂的“輪回”重新變成神仙。
可是他不願意放棄秦衍。
不願意放棄這些小狐貍們。
他哪怕是付出沈重的代價，他也要它們活下去。反正自己已經活夠了，幾千多年的神仙，已經活夠了。
一開始是小孩子的嘴角流出了血來，接著是耳朵、鼻子、再是眼睛，七竅流血，身體不住在顫抖。
反觀他的血越來越多，頭頂上的黑色霧氣彌漫的圖騰也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似乎是在吸取小孩子身上的精力與氣運來滋養自身。
“吾、以吾身祭祀！魂歸來！——”
一陣狂風大作，妖風陣陣。
剛剛還晴朗的天氣一會兒變烏雲壓城，風雨欲來，狂風陣陣刮起，街道上的商販們驚叫著收拾自己的東西，路上的行人急急忙忙往來時的路跑去，或是找其他的地方去躲避風雨。
地上擺的菜，沒有收起的衣服，擺在攤位上的物件等等都往天空飛去。
“嗚嗚嗚！爹！娘！”有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身體懸空，就要向上飛去，若不是一個有身手的人使勁兒扯了一把孩子，就怕這孩子要上天去了。
孩子的爹娘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看到孩子便哭了。
救下孩子的侍衛將懷裏的孩子還給了對方，耳邊聽到一陣陣驚呼聲，“看！那是什麽！”
“是龍吸水！是龍吸水！”
侍衛擡起頭，望著遠處連接了天地的巨大龍卷風，瞳孔震顫。
“相爺！”他立刻望向身邊的老人。
相爺註視著遠處的風暴，面色凝重。
他們剛從相府中出來，正往紫禁城去，沒想到這好好的艷陽天就這樣變了。
今日還是大年初一，本應該是個喜慶的日子。
“進宮！”
相爺望向了龍卷風的方位，正是在紫禁城不遠處。
他身邊的侍衛們立刻應了一聲，連忙駕馬護送相爺入宮，順便解救他們一路上碰到的要上天去的人。
相爺他們不知道這一路走了多久，也不清楚到底是救了多少的人，越是靠近紫禁城，這天上的吸引力便越大，到最後若不是好幾個侍衛一只拉著他，他也要像是其他的人一樣，飛到天上去。
他回到了車上，心裏頭突然湧上濃重的悲傷感，喉嚨裏哽咽，眼眶難受。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旁邊的侍衛們都差異地望著他，他不解地摸了一把臉，手掌心裏一片濕漉漉的，他竟然是哭了。
侍衛們不敢再往前進，相爺的狀態不對，他們生怕會讓相爺遇險，便守在了相爺的身邊。
過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間。
瓢潑大雨鋪天蓋地砸下來，他們躲在馬車裏，馬車都被雨點砸得搖搖晃晃，幾乎要散架。
侍衛一刀砍斷了困住馬匹的韁繩，馬兒們沖入了大雨，去尋找它們的避難所。
雨越下越大，天空也越來越亮。
過了短短幾息，鋪天蓋地的烏雲便散去，被烏雲遮蔽的艷陽再次回歸了人世間。
“這天可真是古怪。”侍衛從車廂裏探出了腦袋，見真的沒有雨再落下來，這才跳下了車廂，“相爺，你且等等，我去找馬兒來。”
說著便往遠處跑了。
相爺等在原地，望著晴朗的天空，心中那陣陣悸動到現在才慢慢有所緩解。
他聽說過，如果發生了心悸，那就說明與自己的家人有關。
但他出來時管家匯報過，府中所有主子都妥當，那就只有與狐貍們有關了。
他要進宮去找狐貍。
侍衛尋到了馬兒，將馬兒重新牽引到了馬車邊，立刻駕駛著馬車往紫禁城的方向過去。
秦衍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眼睛閉上前還能看到那個精怪正往自己的方向走，它要吃了自己，但現在一睜眼，它們竟然身處在一個荒蕪的山溝裏，這地方有些眼熟，當初它就是從這兒帶著孩子們去往相府的。
秦衍從地上爬起來，自己的身上還有血跡，它第一時間發現了自己的視野不太對勁，它用爪子摸摸，自己的左眼已經沒了。
秦衍沒有感到難過，反而覺得慶幸，幸好只是沒了一只眼睛但是性命保住了。
秦衍又發現了躺在周圍的孩子們，小狐貍們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上全都是血，把秦衍剛平覆下來的心又驚了一跳，砰砰作響，它急忙湊過去，走到一只小狐貍的跟前時它都不敢動，不敢去垂頭聞嗅小狐貍的氣息。
它害怕孩子會沒有了。
秦衍正害怕著，給自己做心理輔導呢，突然一只小爪子碰到了他的手，緊張兮兮的大狐貍立刻彈跳了起來，一蹦三尺高，整只狐貍都被嚇了一跳。
小狐貍還不清楚自己讓秦衍嚇到了，它張開小小的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小舌頭從裏面吐出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周圍，還發出了咂嘴的聲音。
秦衍：……
這是什麽小玩意兒？
秦衍低下頭來，去感受了一番，這才發覺原來小狐貍是活著的。
它沒敢用自己的狐貍爪子去摸索，生怕小狐貍身上的傷口被自己按到。
不過它又扭頭去看其他的小狐貍，一只一只都活著，呼吸聲音很大，很有力。
只有最後一只小狐貍，呼吸微弱，似乎隨時都能死掉。
秦衍不清楚它昏迷了之後的事情，心下瞧見小狐貍這副模樣頗為著急，它小心翼翼地將小狐貍挪到了自己的後背上，然後用爪子去碰了碰其他的小狐貍。
小狐貍們紛紛清醒過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但很快，它們便想起來之前的事情。
立刻又開始張牙舞爪起來，要將打它們的壞蛋給弄死。
只是它們警惕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對方的蹤跡，秦衍感受身上呼吸越來越微弱的小狐貍，咬著牙立馬帶著其他的孩子往來時的路跑。
它的身體輕快，沒有任何痛感，除了瞎了一只眼睛外，之前的打鬥在它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而小狐貍們也是一個跑得比一個快，它們的身體狀態很好。
秦衍的腦子裏蹦出來一個猜測。
怕不是小葉辰救了它們。
而那個精怪也有可能是小葉辰殺死的。
畢竟只有他才會有這樣的潛力。
相爺進了宮，見了聖上道明了自己的來意，一旁伺候的福公公與李公公聽說李公公去往相府帶走了秦衍跟其他的小狐貍們，都是分外疑惑。
相爺詢問李公公狐貍們在哪裏。
李公公說沒有。
“相爺，奴今天都在宮裏，從沒有出去過。”
“你沒有出去，那到本官府上的是誰？”相爺的眉頭瞬間皺起來，他的心慌終於是有了一個猜想，那個人必定不是常人。
聖上聽出了相爺話中的意思，他心裏也焦急起來，但他出聲為李公公作證清白，“李公公今日一直都在宮中從未離開。侍奉在孤的左右。”
相爺一聽，腳下踉蹌，臉色都白了。
他急忙道：“不好，有人化作李公公的模樣，到微臣的家中帶走了秦衍與五只小狐貍，說是聖上有事需要它們入宮。微臣送它們出門，上了那人的馬車，馬車走後微臣突感不適，心中悸動不已，家中人全部安好，微臣便覺是狐貍們出了事情，急急忙忙入宮面聖來。沒想到竟然真的是……”
相爺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聖上一聽立馬沈下了臉色，假扮成李公公將狐貍帶走，這二者皆是重罪。
相爺都認不出來假的李公公，那更不要說旁人了。
這樣的人要是一直留在宮外，難保不會發生動亂。
聖上的臉色差得很，他即刻下令，“福公公，去傳禦林軍首領，跟隨相爺出宮去尋秦衍它們的下落，一定要將它們帶回來！”
福公公立刻應道：“是。”
有聖上親自下達的命令，皇宮裏的侍衛們一個個都飛快準備就緒，直接輕裝上陣跟著相爺除了紫禁城，分頭尋找去了。
秦衍還不知道相爺在尋找它，它正在往相府的方向跑。
它要快一點找到相爺，讓對方救治小葉辰。
秦衍跑得快，它身邊跟著的小狐貍們也像是有著使不完的力氣，一只只都緊緊跟在秦衍的身後，它們也明白了現在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秦衍從後山往官道跑，官道上沒什麽人，剛剛下了一場大暴雨，路上的積雪都化開了，留下一灘灘粘膩的水漬。
小狐貍們跑著跑著路線就開始魔幻起來。
有開始在墻壁上跑的，有的甚至跑著跑著蹦起來跳到了官道兩邊的房子上，在房子上跑。
跳來跳去，身體素質倍兒棒。
如果不是小狐貍們的身上一簇簇毛發上都沾染著鮮血，秦衍都覺得它的小狐貍們真是厲害。
肯定是沒有受過傷的。
小狐貍們從人家的屋頂上跳躍，奔跑的速度很快就超過了在沒有任何障礙的官道上奔跑的秦衍。
秦衍沒有跟著它們一起跳上去，雖然它努力一把說不能也能上房，但背後有受傷的小葉辰，它不敢這麽做，怕把孩子的傷勢加重。
小狐貍們覆活之後身體就不像是普通的狐貍了。
飛檐走壁、在屋頂上奔跑，一躍而過足足大幾米，一點都不怕從高空墜落。
它們的視野也更為寬闊。
小老四站在最高的屋頂上往周圍看，狐貍眼睛在各處掃來掃去，終於它發現了熟悉的面孔。
“爹爹！”小老四軟乎乎的聲音在秦衍的耳朵裏響起，秦衍背著小葉辰奔跑，整個身體都頓了一秒，但很快反應過來，急急又跑了幾步，終於是沒有讓自己跌倒。
怎麽會！
它們竟然會喊自己爹爹了。
秦衍不可思議地擡頭去看自己的小女兒，小小的狐貍蹲在上面，它不清楚自己爹爹心裏想著的事情，語氣裏很是興奮。
“爹爹，我看到了認識的人！”
“我們快去找它吧！”
小老四說著，旁邊的小狐貍們也聽到了妹妹的話，一只只都跑過來落在妹妹的身邊，順著妹妹指引的方向去看，果然是見到了熟悉的人臉。
“是啊爹爹！”
“爹爹跟我走！”
小狐貍們七嘴八舌起來。
秦衍沒有時間去猜想它們是怎麽回事，它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地跟隨著屋頂上蹦跳的小狐貍們，往它們指引的方向跑去。
秦衍跑著跑著，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出現了非常明顯的變化。
跑的速度更快了，身體也更加輕盈，也更加穩當。
狐貍一家很快就遇到了它們的飼主，相爺一見到它們心立馬安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見到了它們身上的血跡，被嚇的。
秦衍來不及等他過來，立馬跑到相爺的跟前蹲下，讓相爺看看自己背著的孩子，它著急到從鼻腔裏發出了催促的聲音，讓相爺快點看看它的孩子。
救救它的孩子。
相爺明白了秦衍的意思。
他驚慌失措但又手穩穩地將小葉辰狐貍從秦衍的背上輕輕挪下來，他對著自己身邊跟著的人大喊，“快快快！快去找醫師！”
底下的人立刻應了聲，連忙去找醫師去了。
秦衍的孩子們都從其他角落裏跳出來，每只小狐貍都往相爺的身上撲，它們現在的力氣很大，但每一只小狐貍都輕輕撲到相爺的身上，生怕把小老人給弄傷到了。
醫師很快就來了，相爺也帶著狐貍們回到了相府，相府裏許多人都在外面等著老爺回來，沒想到回來是回來了，但陣仗這麽大，有人認出來其中帶隊的幾個侍衛，都是在聖上身邊呆著的。
相爺的手裏托著什麽東西，大家還沒有回過神，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年人被迎了進來，狐貍們也跟著跑進去。
相爺的院子被關上了，這一關就是大半天，就連相爺最寵愛的小兒子柳林與也無法進入。
他被聖上的親衛們攔在了外面。
相府裏人心惶惶，都在猜測是不是老爺出了什麽事情。
他們瞧見了狐貍，那些狐貍們身上都沾著血，怕是老爺外出時候出了事情，那些血是狐貍保護老爺而沾上的。
所有的人都在猜。
柳林與坐在自己的院子裏，他神情很是緊張，他要比府上的眾人更加心細，剛剛那些小狐貍們從他的跟前經過時，他便發覺這些狐貍跟以前不一樣了。
它們的眼神靈動，並且外表都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秦衍。
本來就大的狐貍，現在就算是跟一只大老虎站在一起，身軀也定然不落下風，已經是只龐然大物了。
明明上午出門時還不是這樣的。
他的心慌得很，隱隱約約有種猜測，這事情或許跟那個女人有關系。
那個女人有多愛葉辰他都看在眼裏，上輩子他為了對方廉價的愛，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鮮血，也做了很多的錯事。
但他就跟腦子抽了一樣，竟然做的心甘情願。
瑤蝶有時候像朵離開了男人就不能獨活的菟絲子，但有時候又手段殘忍到令人心生畏懼。
他真是瞎了眼了，竟然還覺得當時的她頗有魅力，覺得這樣的女子才適合做相府的女主人。
媽的。
柳林與惡狠狠罵了自己一聲。
如果能回到上輩子，他一定要在自己喜歡上對方的時候，惡狠狠給自己兩巴掌，把自己腦子裏的水都給打出來。
他猜這次小葉辰受傷一定是對方的手筆。
那個女人有時候就像是一個瘋子，為了得到葉辰真的是不擇手段，哪怕是傷害對方，讓葉辰奄奄一息，她都毫不在意，只要自己能得到想要的。
秦衍看護在小狐貍的床邊哪裏都不去。
小狐貍們也都蹲著，或者是站著。
小老大蹲在了門外，警惕地註視著四周，防止有壞蛋靠近。
小老二趴在屋頂上，豎起了耳朵，註視著晴朗地天空。
小老三跟在上了年紀的獸醫身後走來走去，要保護對方的安全。
而小老四則是坐在了相府的大門口，一只小狐貍孤零零的坐在那裏，門房本想去驅趕，小狐貍側過了臉，只是一個眼神掃過來，門房便軟了腿腳，根本無法靠近。
秦衍則陪在小葉辰的身邊，哪裏都不去。
獸醫不是專業的，他只是擅長於給母豬接生，給附近的人家飼養的牲畜看看病，那些法子都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時間長了，竟然也成了一門技術，平日裏哪家的牲畜有了病竈，便請他去看，再給些小錢，一來二去，這就成了他這輩子的活計。
他也不想賺什麽大錢，有點錢花花也夠用了。
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也不過是在鄉裏有人突發情況時，被拉過去充當醫師給人瞧病。
但好在他的運氣很好，倒是沒有失手過。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夠來到相府裏，為相爺這天底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大官員飼養的小寵看病。
這小狐貍它摸過了，身體破損非常嚴重，但他曾經救治過一匹摔下了山崖瀕死的馬兒，他倒是不慌張。
“身體受損非常嚴重，骨骼斷裂了不少處，怕是遭了大罪，它年紀太小，這救治的過程怕也是九死一生。”
秦衍一聽，心中咯噔一跳，屋子周圍的小狐貍們都緊張起來，圍在了小葉辰的身邊，它們對小葉辰狐貍的緊張，落在旁邊的人類的眼中，便是格外通人性。
“那大夫你看，這小狐貍如何救治？”相爺他連忙問道，他想要這只小狐貍活下來。
什麽代價都可以。
老人點頭，“我會盡力的。只是希望不大，能活一天是一天。”
這樣的話要是平日裏有人這麽跟相爺說，相爺估計要對方看看顏色，而現在他聽到了即使是焦急，也知道是最好的法子了。
侍衛們已經回了紫禁城去通報給聖上，並表達了他想要一個禦醫的請求，依照聖上對小葉辰的喜歡，估計很快禦醫就來了，到時候可以再看看。
相爺應道：“這是自然。還望在相府先安頓下來，好生照顧它。”
老人受寵若驚答應了。
相爺又讓他去瞧秦衍的眼睛，老人看了許久，嘆息了一聲，“草民才疏學淺，實在是無法妙手回春。”
相爺心中一個咯噔，他也瞧見了秦衍空蕩蕩的眼眶，眼珠子都沒有了，怎麽能恢覆視力呢。
禦醫很快就到了，一進來一口水都沒有喝，先跟相爺打了個招呼，便進去看小狐貍的情況。
他檢查一番，眉頭都皺起來，相爺知道，對方怕是在想，這只小狐貍沒救了。
但禦醫什麽都沒說，只是道會努力去救，至於結果還望相爺、小少爺他們能想開。
相爺望了望蹲在小葉辰床頭的幾只狐貍，眉眼間充滿了難過之色。
至於秦衍，他也是說了同民間醫師一樣的話，秦衍這輩子便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秦衍對這並不在意，一個眼睛好，一雙眼睛也好。
總之是活下來了，不能奢求太多。
不過若是能用剩下來的眼睛保住小葉辰的性命，或者是以命換命，他都是願意的。
可惜，沒有這個選項。
大狐貍唯一完好的眼睛裏眼神暗淡，看得相爺心裏發疼。
但又束手無策。
兩個醫師就在相府裏住下了。
這一住就是半個月，秦衍跟相爺重新去上朝，小狐貍們倒是不去了，它們要陪著弟弟。
它們清醒之後，身體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不明白是如何，但它們猜測是小弟弟救了它們。
當時它們一家真的都要死了，而醒來後，它們什麽事情都沒有，死去的爹爹都覆活了，只有小弟弟一直昏迷不醒，半個月的救治對它來說什麽用都沒有。
小葉辰的身體就像是浩瀚的大海，那些珍貴的草藥源源不斷地供給給它，但一直都沒有任何用處。
唯一在爹爹陪著的時候，才會有點細微的反應。
這點反應不大，但至少是存在的。
給予眾人希望。
小葉辰感覺自己很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力量打開了禁制，將自己父兄姐們死而覆生，在成功的那一刻，它的身體搖搖欲墜，它知道，現在的這個弱小的身體完全撐不住自己的能量，有可能就這樣魂飛魄散，也有可能清醒之後變成傻子。
但這些都已經和現在的它無關了。
葉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秦衍自從知道小葉辰狐貍跟在自己身邊會有反應後，它周圍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威武的獨眼大狐貍天天脖子下面都掛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有時候裏面會露出來一截橘紅色的小尾巴。
又或者是小爪子。
但往往是剛露出來，那只護崽的大狐貍立馬察覺到，旁人還未仔細觀察清楚，大狐貍已經將小狐貍給完全藏好了。
它日日夜夜都帶著小狐貍，不允許除了其他小狐貍、相爺和聖上他們之外的人靠近。
秦衍不相信小葉辰就這麽沒了，對方可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如果男主沒有了，這個世界會崩塌一半。
而他的任務也會直接結束，失敗。
不像是現在這樣，他依舊存在於這個世界，可以陪護在小狐貍的身邊。
這也是秦衍一直堅持下來的原因。
它每天都會細心給小狐貍舔舐身上的毛發，打理幹凈，又會給小狐貍餵肉泥。
但小狐貍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反應，但唯一轉好的是小狐貍的身體，骨骼已經在長久中，漸漸恢覆了。
只是可惜，不知道會不會有醒過來的那一天。
禦醫與民間的大夫都回去了。他們束手無策。
就在所有人都放棄，只剩下狐貍一家依舊執著時，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早，秦衍睜開了雙眼，便看到一直帶在身邊小包袱裏的小狐貍睜開了眼睛，傻乎乎地正望著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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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狐貍和小狐貍們被李公公接走後，相爺剛回了屋子，他這心裏突然悸動，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這感覺來得頗為無厘頭，他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用力按了按，還是難受。
相爺神情一變，立刻喊管家：“準備馬車，我要進宮面聖！”
秦衍飛快地將擋在自己面前，對著這個精怪哈氣威脅的小狐貍們全都叼起掛在自己的後背上，一個勁兒地往遠處跑。
仙偶劇裏這種神仙有、魔族有、各路地妖魔鬼怪也都有。
不稀奇，但不代表秦衍想要碰到。
小狐貍們也不閑著，它們不用自己跑路，但它們趴在爹爹寬闊的後背上，對著一直往它們跟前湊張牙舞爪的精怪齜牙咧嘴，還用自己的小爪子不停地做出攻擊的姿勢，只要對方敢靠近它們，它們就會不留情面，直接把它給幹掉。
它們對面的精怪已經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它根本就不是小狐貍們熟悉的李公公，而是一個炭燒的魔樹。
那是一樁非常粗壯的樹根，底下的根莖分成了兩只腳，在不住往它們這兒跑，身上的枝椏都幻化成了觸手，隨時都能抓到小狐貍。
精怪看著面前的小狐貍們，一點都不將它們的威脅放在眼裏。
這些不過都是它的囊中之物，就這麽點攻擊要是落在它的身上，那可不跟撓癢癢似的。
唯一有點威脅的是這只大狐貍，但威脅也並不多。
大狐貍不過是個獸類，頂多就是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傷痕，但絕不會動了自己的根。
這麽想著，精怪便越發猖狂，一度猛然靠近小狐貍們，樹樁上浮現出一張鬼臉，五官都是骷髏模樣，能嚇死小孩。
小狐貍們膽子大，一個比一個膽子更大。
小老二第一個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從秦衍的背上跳了出去，直撲精怪的臉面。
而小老大瞧見弟弟第一個撲過去，它也跟著立馬起飛。
秦衍的背上少了兩只小狐貍的重量，它立刻明白了什麽，停下了跑步，直接將身上還掛著的三只小狐貍丟到了遠處的雪堆裏。
雪堆很厚實，小狐貍們身上的皮毛也厚，落在雪堆裏起了一個緩沖的作用。
沒有受到大礙。
它們嗚嗚噫噫地爬起來，近處的大狐貍已然不見，秦衍跑回去跟精怪廝打在一起，狐貍毛亂飛，跳過去的抓精怪的小老大跟小老二在秦衍還沒有來得及趕到時被精怪摔了出去，倒在雪堆裏生死不明。
秦衍的眼睛都紅了，這些小狐貍每一個都是它看護著長大的，可都是它的孩子。
它的雙眼裏怒火中燒，絲毫不顧對方是一只成了精的怪物，直接沖上去對打。
皮毛被觸手撕下，露出了紅彤彤的血肉，上嘴啃咬，牙齒都被崩斷，利爪刺入了精怪的身體，卻無法拔出，精怪桀桀桀嬉笑著將大狐貍的爪子一根根拔下。
大狐貍發出陣陣慘叫，狐貍毛亂飛，但依舊擋在孩子們的跟前，不允許精怪往小狐貍們的方向前進任何一步。
秦衍終於是體會到了仙偶劇的威力。
普通的動物在成了精怪的動物、植物面前根本沒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它可以在秋獵的時候殺死同為普通動物的三個猛獸，但它無法用自己的能力殺死面前的精怪。
精怪有法術，而秦衍沒有。
它可以感覺到精怪的枝椏刺穿自己的胸脯，從自己的身體裏源源不斷地吸取它的生命力。
“嚶嚶嚶！”小狐貍們從雪堆裏爬出來，一個勁兒地往秦衍的方向跑。
短小的四肢在雪地上跑得快得出奇，一道道身影都看不清了，這哪裏是尋常的小狐貍可以做到的事情呢。
秦衍聽到了小狐貍們的叫聲，它大吼一聲，試圖阻止小狐貍們的靠近，但小狐貍們救爹爹心切，哪裏還顧得上危險。
一只只嗷嗚一聲，後腿用力在雪地裏蹦跳而起，小小的身體騰空，往精怪的身上撞去，它們張開了秦衍最喜歡的朵朵小梅花爪子，鮮嫩的小肉墊冒出來尖銳的小爪子，義無反顧地用自己嬌小的身體對這對它們來說強大的精怪發出了攻擊。
精怪不將這些小狐貍們放在眼裏。
一條觸手狠狠一掃，砸到了小狐貍們在空中露出來的肚子上，“砰砰砰”的三聲，小狐貍們應聲而倒，秦衍聽到了它們的痛呼聲，一個個狠狠摔在了地上，撲騰了好久，都沒有起來。
秦衍的眼睛紅了，一只眼睛裏流出了血來，它的那只眼睛看不見了，是被觸手戳瞎的。
大狐貍狂怒暴吼一聲，直接跟精怪拼了命。
此時的它什麽都不願意去想，它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們能夠活下來。
它不想去管這個精怪到底是誰派來的，是有什麽任務，反正它不能讓精怪傷害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死，它也要拉著精怪一起死。
大狐貍的攻擊越來越強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是一股信念在支撐它罷了，等那口氣散了，這狐貍也就沒了。
“欸，這真是讓人感動啊。”不遠處有人瞧著這一幕在裝模作樣的感嘆。
旁邊的人聽見後嗤笑一聲，“這精怪是你弄出來的，不就是要殺了這些狐貍嗎，怎麽還感慨上了啊。”
“你不懂。”精怪的主人伸出手指晃了晃，望著遠處的大狐貍，眼中滿是不屑，甚至裏頭根本就沒有大狐貍的身影。
“我只是想看看她特意讓我來對付的狐貍是個什麽玩意兒。沒想到就這，大張旗鼓，我還以為什麽呢。”
“對魔尊的態度放尊重點，不要以為你與魔尊青梅竹馬就可以說這些話。這幸好聽到的是我，如果是別人那可要挑撥你與魔尊的關系了。”
“好了，知道了。”
精怪的主人想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心中頓時湧上迫不及待，他想要現在就回去看到對方。
“算了，這些狐貍讓它吃了吧，她喜歡四爪白的紅狐貍我等會兒再給她抓一只送她好了。”
“萬一魔尊就想要這一只呢。她可是叫你將這些狐貍都幹掉，抓了那只額頭上還有一點白的狐貍走的。”
“沒事，走吧，不想看了。”
兩個魔族說著話便穿透了空間離開了。
而遠處的雪堆裏，大狐貍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呼出來的氣比吸進去的還要多。
小狐貍們都爬了起來，前赴後繼地往爹爹的方向去，卻被魔樹精怪當成小玩意一般，用觸手不斷抽打它們，將它們抽得遍體鱗傷痛呼連連。
秦衍恍惚間聽到了小狐貍們的聲音，它的身體很累，非常沈重，痛疼到了極致，便無知無覺。
整只大狐貍四肢僵硬，已經到了將死之時。
它的眼睛睜開，半瞇著，完好的那只漂亮的眼瞳蒙上了一層寡淡的灰，像是薄霧，已然不能再看見。
而另一只眼睛已經空了，致命傷是從那只眼睛刺穿，穿過了大腦，直接劈開。
那會兒大狐貍的生命就已經走到了頭，它還能繼續打，只是秦衍不願意放棄，那口氣沒有咽下去。
到現在它完全不能動了，但依舊還是不願意咽下去。
耳邊是小狐貍們的尖叫，細弱的呼吸、痛呼聲，它的心一陣疼痛，像是被無形的大手猛然擰住了，絞緊，要將它的心碎裂開來。
秦衍的思緒一下子飛遠了，它有些不願，但無可奈何。
這應該是它走的最快的世界了，還沒有到劇情點，它就要死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過來救救小男主，沒了它在，小男主會活下去嗎？
秦衍的意識漸漸模糊，它好像聽到了遙遠的系統聲，但很快就聽不到了。
大狐貍的呼吸斷了。
敏銳的小狐貍們瞬間察覺到了。
它們幾乎是瞬間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叫喊出的聲音淒厲，崩潰，像是瀕死的天鵝。
精怪終於是玩累了，這些小東西還是挺厲害的，消耗了它不少能量，但好在它也即將得到自己應得的。
精怪一邊想著，一邊往秦衍那裏去，它要吃掉這只大狐貍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而旁邊的小狐貍們它看不上，就這麽點肉，都不夠它塞牙縫。
小葉辰狐貍躺在地上，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怪物往它爹爹那兒去，自己的身體真的是太過幼小，根本無法與面前的精怪抗衡，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也各個躺在地上無知無覺，它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小葉辰不甘心，它真的不甘心。
它的腦子裏想到了很多人，它的哥哥姐姐們，有柳林與，有相爺，有聖上，也有公公……最後那張爹爹毛絨絨的狐貍臉，簡直要讓它的心整個裂開。
它的視線裏那個精怪在不住靠近它的爹爹，它抓住了爹爹的爪子，它要吃了爹爹！
小葉辰的雙眼瞪大，幾乎雙目欲裂。
“嚶嚶嚶！——啊啊啊！”
小狐貍嘶吼著叫出聲，它的身體越來越大，竟然重新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
它的動靜吸引了精怪的註意力，只是它還未扭頭，一個邦邦硬的小拳頭，直接砸爆了它的腦袋。
將整個樹樁砸穿了一個小窟窿。
樹樁沒有死，它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身上的枝椏像是有了新的生命一般，齊刷刷地要往小孩子的身上刺去，它要將對方紮成窟窿。
大狐貍的屍體被樹樁丟下，它支吾啊呀地尖叫著，被變成了小孩子的小葉辰，一手抓住，那小手像是天上的鐵打的，堅硬無比，精怪的枝椏刺穿不了小孩子的身體，反而被小孩子用力一把扯斷，丟在腳下，直接用赤著的小腳，使勁兒碾，碾成了粉末。
小葉辰眼睛燒得赤紅，整個娃娃腦子裏一片混亂，它瘋瘋癲癲中看到了遙遠熟悉的天門，幾張熟悉的面孔，聽到了溫柔的愛語，以及感受到了粘膩的觸感，但很快他又看到了幾張毛絨絨的小臉蛋，大狐貍叼著食物背著小狐貍，它們一起在雪地裏玩耍，聽到大狐貍哄著小狐貍們睡覺的溫柔低語聲……再到了最後，血紅的一片，大狐貍倒在了雪地裏再也不會動彈了。
小葉辰“啊啊啊啊啊”地尖叫了起來。
他的聲音比精怪的還要刺耳，無形的靈力爆發開來，形成了浪潮，將周遭的一切全部擊碎。
不遠處精怪創造出來的東廠被粉碎，整個空間裏不再有任何的聲音。
小葉辰回過神來，整個雪地裏只有他一個小孩子是站著的。
精怪已經死了，枝椏四散，鬼臉都沒了，鬼臉的周圍都是牙印，整個樹樁都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
小葉辰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些刺痛。
他用自己的手一抹，他的嘴巴邊全都是樹木的碎屑。
他的手裏還有半塊紅色的小丸子。
小葉辰舉起來手來看。
他的眼神也變了。
不像是小孩子那樣清澈，裏面有些渾濁，像是蒙了霧，看不清楚，將所有的情感都藏在裏面。
他的心臟痛的厲害，到了最後，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吾父、吾兄、吾姐……”
小小的孩子突然張開口說出了話，他的聲音滄桑，小小的身體身姿挺拔。
望著一地死去的五只狐貍，眼前一陣眩暈發黑。
小孩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突然蹲了下來。
他的小身體在不住顫抖，有晶瑩的液體從他沒有閉緊的指縫間流落下來，一滴一滴掉在了地上，化開了面前的積雪。
將潔白的雪地燙出了幾個小洞。
地上有紅的，也有白的。
紅色在白色中間，是那樣刺眼。
小孩子壓抑著聲音不住抽泣。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
他不是什麽小狐貍，不是什麽精怪，他是被人欺騙背叛的“天上的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一邊哭一邊笑，松開雙手，露出的那張臉，痛苦與絕望交織在一起，滋生出了憤恨，邪惡。
“瑤蝶。”
他的口中吐出來兩個字，咬牙切齒，恨不得飲其血吃其肉，將對方生吞活剝。
小孩子化悲憤為動力，他膝行到秦衍的跟前，熱淚滴在狐貍逐漸冰冷的身體上，他朝著天空伸出了稚嫩的雙手，一個巨大的圖騰緩緩浮現。
越來越清晰。
風靜了，一切都停止了下來。
小葉辰的身體太過脆弱，現在的他還無法承受這麽大的陣仗，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下去，那有可能會就此魂飛湮滅，不會再有後世了，更不可能經歷完這些所謂的“輪回”重新變成神仙。
可是他不願意放棄秦衍。
不願意放棄這些小狐貍們。
他哪怕是付出沈重的代價，他也要它們活下去。反正自己已經活夠了，幾千多年的神仙，已經活夠了。
一開始是小孩子的嘴角流出了血來，接著是耳朵、鼻子、再是眼睛，七竅流血，身體不住在顫抖。
反觀他的血越來越多，頭頂上的黑色霧氣彌漫的圖騰也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似乎是在吸取小孩子身上的精力與氣運來滋養自身。
“吾、以吾身祭祀！魂歸來！——”
一陣狂風大作，妖風陣陣。
剛剛還晴朗的天氣一會兒變烏雲壓城，風雨欲來，狂風陣陣刮起，街道上的商販們驚叫著收拾自己的東西，路上的行人急急忙忙往來時的路跑去，或是找其他的地方去躲避風雨。
地上擺的菜，沒有收起的衣服，擺在攤位上的物件等等都往天空飛去。
“嗚嗚嗚！爹！娘！”有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身體懸空，就要向上飛去，若不是一個有身手的人使勁兒扯了一把孩子，就怕這孩子要上天去了。
孩子的爹娘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看到孩子便哭了。
救下孩子的侍衛將懷裏的孩子還給了對方，耳邊聽到一陣陣驚呼聲，“看！那是什麽！”
“是龍吸水！是龍吸水！”
侍衛擡起頭，望著遠處連接了天地的巨大龍卷風，瞳孔震顫。
“相爺！”他立刻望向身邊的老人。
相爺註視著遠處的風暴，面色凝重。
他們剛從相府中出來，正往紫禁城去，沒想到這好好的艷陽天就這樣變了。
今日還是大年初一，本應該是個喜慶的日子。
“進宮！”
相爺望向了龍卷風的方位，正是在紫禁城不遠處。
他身邊的侍衛們立刻應了一聲，連忙駕馬護送相爺入宮，順便解救他們一路上碰到的要上天去的人。
相爺他們不知道這一路走了多久，也不清楚到底是救了多少的人，越是靠近紫禁城，這天上的吸引力便越大，到最後若不是好幾個侍衛一只拉著他，他也要像是其他的人一樣，飛到天上去。
他回到了車上，心裏頭突然湧上濃重的悲傷感，喉嚨裏哽咽，眼眶難受。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旁邊的侍衛們都差異地望著他，他不解地摸了一把臉，手掌心裏一片濕漉漉的，他竟然是哭了。
侍衛們不敢再往前進，相爺的狀態不對，他們生怕會讓相爺遇險，便守在了相爺的身邊。
過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間。
瓢潑大雨鋪天蓋地砸下來，他們躲在馬車裏，馬車都被雨點砸得搖搖晃晃，幾乎要散架。
侍衛一刀砍斷了困住馬匹的韁繩，馬兒們沖入了大雨，去尋找它們的避難所。
雨越下越大，天空也越來越亮。
過了短短幾息，鋪天蓋地的烏雲便散去，被烏雲遮蔽的艷陽再次回歸了人世間。
“這天可真是古怪。”侍衛從車廂裏探出了腦袋，見真的沒有雨再落下來，這才跳下了車廂，“相爺，你且等等，我去找馬兒來。”
說著便往遠處跑了。
相爺等在原地，望著晴朗的天空，心中那陣陣悸動到現在才慢慢有所緩解。
他聽說過，如果發生了心悸，那就說明與自己的家人有關。
但他出來時管家匯報過，府中所有主子都妥當，那就只有與狐貍們有關了。
他要進宮去找狐貍。
侍衛尋到了馬兒，將馬兒重新牽引到了馬車邊，立刻駕駛著馬車往紫禁城的方向過去。
秦衍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眼睛閉上前還能看到那個精怪正往自己的方向走，它要吃了自己，但現在一睜眼，它們竟然身處在一個荒蕪的山溝裏，這地方有些眼熟，當初它就是從這兒帶著孩子們去往相府的。
秦衍從地上爬起來，自己的身上還有血跡，它第一時間發現了自己的視野不太對勁，它用爪子摸摸，自己的左眼已經沒了。
秦衍沒有感到難過，反而覺得慶幸，幸好只是沒了一只眼睛但是性命保住了。
秦衍又發現了躺在周圍的孩子們，小狐貍們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上全都是血，把秦衍剛平覆下來的心又驚了一跳，砰砰作響，它急忙湊過去，走到一只小狐貍的跟前時它都不敢動，不敢去垂頭聞嗅小狐貍的氣息。
它害怕孩子會沒有了。
秦衍正害怕著，給自己做心理輔導呢，突然一只小爪子碰到了他的手，緊張兮兮的大狐貍立刻彈跳了起來，一蹦三尺高，整只狐貍都被嚇了一跳。
小狐貍還不清楚自己讓秦衍嚇到了，它張開小小的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小舌頭從裏面吐出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周圍，還發出了咂嘴的聲音。
秦衍：……
這是什麽小玩意兒？
秦衍低下頭來，去感受了一番，這才發覺原來小狐貍是活著的。
它沒敢用自己的狐貍爪子去摸索，生怕小狐貍身上的傷口被自己按到。
不過它又扭頭去看其他的小狐貍，一只一只都活著，呼吸聲音很大，很有力。
只有最後一只小狐貍，呼吸微弱，似乎隨時都能死掉。
秦衍不清楚它昏迷了之後的事情，心下瞧見小狐貍這副模樣頗為著急，它小心翼翼地將小狐貍挪到了自己的後背上，然後用爪子去碰了碰其他的小狐貍。
小狐貍們紛紛清醒過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但很快，它們便想起來之前的事情。
立刻又開始張牙舞爪起來，要將打它們的壞蛋給弄死。
只是它們警惕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對方的蹤跡，秦衍感受身上呼吸越來越微弱的小狐貍，咬著牙立馬帶著其他的孩子往來時的路跑。
它的身體輕快，沒有任何痛感，除了瞎了一只眼睛外，之前的打鬥在它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而小狐貍們也是一個跑得比一個快，它們的身體狀態很好。
秦衍的腦子裏蹦出來一個猜測。
怕不是小葉辰救了它們。
而那個精怪也有可能是小葉辰殺死的。
畢竟只有他才會有這樣的潛力。
相爺進了宮，見了聖上道明了自己的來意，一旁伺候的福公公與李公公聽說李公公去往相府帶走了秦衍跟其他的小狐貍們，都是分外疑惑。
相爺詢問李公公狐貍們在哪裏。
李公公說沒有。
“相爺，奴今天都在宮裏，從沒有出去過。”
“你沒有出去，那到本官府上的是誰？”相爺的眉頭瞬間皺起來，他的心慌終於是有了一個猜想，那個人必定不是常人。
聖上聽出了相爺話中的意思，他心裏也焦急起來，但他出聲為李公公作證清白，“李公公今日一直都在宮中從未離開。侍奉在孤的左右。”
相爺一聽，腳下踉蹌，臉色都白了。
他急忙道：“不好，有人化作李公公的模樣，到微臣的家中帶走了秦衍與五只小狐貍，說是聖上有事需要它們入宮。微臣送它們出門，上了那人的馬車，馬車走後微臣突感不適，心中悸動不已，家中人全部安好，微臣便覺是狐貍們出了事情，急急忙忙入宮面聖來。沒想到竟然真的是……”
相爺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聖上一聽立馬沈下了臉色，假扮成李公公將狐貍帶走，這二者皆是重罪。
相爺都認不出來假的李公公，那更不要說旁人了。
這樣的人要是一直留在宮外，難保不會發生動亂。
聖上的臉色差得很，他即刻下令，“福公公，去傳禦林軍首領，跟隨相爺出宮去尋秦衍它們的下落，一定要將它們帶回來！”
福公公立刻應道：“是。”
有聖上親自下達的命令，皇宮裏的侍衛們一個個都飛快準備就緒，直接輕裝上陣跟著相爺除了紫禁城，分頭尋找去了。
秦衍還不知道相爺在尋找它，它正在往相府的方向跑。
它要快一點找到相爺，讓對方救治小葉辰。
秦衍跑得快，它身邊跟著的小狐貍們也像是有著使不完的力氣，一只只都緊緊跟在秦衍的身後，它們也明白了現在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秦衍從後山往官道跑，官道上沒什麽人，剛剛下了一場大暴雨，路上的積雪都化開了，留下一灘灘粘膩的水漬。
小狐貍們跑著跑著路線就開始魔幻起來。
有開始在墻壁上跑的，有的甚至跑著跑著蹦起來跳到了官道兩邊的房子上，在房子上跑。
跳來跳去，身體素質倍兒棒。
如果不是小狐貍們的身上一簇簇毛發上都沾染著鮮血，秦衍都覺得它的小狐貍們真是厲害。
肯定是沒有受過傷的。
小狐貍們從人家的屋頂上跳躍，奔跑的速度很快就超過了在沒有任何障礙的官道上奔跑的秦衍。
秦衍沒有跟著它們一起跳上去，雖然它努力一把說不能也能上房，但背後有受傷的小葉辰，它不敢這麽做，怕把孩子的傷勢加重。
小狐貍們覆活之後身體就不像是普通的狐貍了。
飛檐走壁、在屋頂上奔跑，一躍而過足足大幾米，一點都不怕從高空墜落。
它們的視野也更為寬闊。
小老四站在最高的屋頂上往周圍看，狐貍眼睛在各處掃來掃去，終於它發現了熟悉的面孔。
“爹爹！”小老四軟乎乎的聲音在秦衍的耳朵裏響起，秦衍背著小葉辰奔跑，整個身體都頓了一秒，但很快反應過來，急急又跑了幾步，終於是沒有讓自己跌倒。
怎麽會！
它們竟然會喊自己爹爹了。
秦衍不可思議地擡頭去看自己的小女兒，小小的狐貍蹲在上面，它不清楚自己爹爹心裏想著的事情，語氣裏很是興奮。
“爹爹，我看到了認識的人！”
“我們快去找它吧！”
小老四說著，旁邊的小狐貍們也聽到了妹妹的話，一只只都跑過來落在妹妹的身邊，順著妹妹指引的方向去看，果然是見到了熟悉的人臉。
“是啊爹爹！”
“爹爹跟我走！”
小狐貍們七嘴八舌起來。
秦衍沒有時間去猜想它們是怎麽回事，它的身體已經下意識地跟隨著屋頂上蹦跳的小狐貍們，往它們指引的方向跑去。
秦衍跑著跑著，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出現了非常明顯的變化。
跑的速度更快了，身體也更加輕盈，也更加穩當。
狐貍一家很快就遇到了它們的飼主，相爺一見到它們心立馬安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見到了它們身上的血跡，被嚇的。
秦衍來不及等他過來，立馬跑到相爺的跟前蹲下，讓相爺看看自己背著的孩子，它著急到從鼻腔裏發出了催促的聲音，讓相爺快點看看它的孩子。
救救它的孩子。
相爺明白了秦衍的意思。
他驚慌失措但又手穩穩地將小葉辰狐貍從秦衍的背上輕輕挪下來，他對著自己身邊跟著的人大喊，“快快快！快去找醫師！”
底下的人立刻應了聲，連忙去找醫師去了。
秦衍的孩子們都從其他角落裏跳出來，每只小狐貍都往相爺的身上撲，它們現在的力氣很大，但每一只小狐貍都輕輕撲到相爺的身上，生怕把小老人給弄傷到了。
醫師很快就來了，相爺也帶著狐貍們回到了相府，相府裏許多人都在外面等著老爺回來，沒想到回來是回來了，但陣仗這麽大，有人認出來其中帶隊的幾個侍衛，都是在聖上身邊呆著的。
相爺的手裏托著什麽東西，大家還沒有回過神，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年人被迎了進來，狐貍們也跟著跑進去。
相爺的院子被關上了，這一關就是大半天，就連相爺最寵愛的小兒子柳林與也無法進入。
他被聖上的親衛們攔在了外面。
相府裏人心惶惶，都在猜測是不是老爺出了什麽事情。
他們瞧見了狐貍，那些狐貍們身上都沾著血，怕是老爺外出時候出了事情，那些血是狐貍保護老爺而沾上的。
所有的人都在猜。
柳林與坐在自己的院子裏，他神情很是緊張，他要比府上的眾人更加心細，剛剛那些小狐貍們從他的跟前經過時，他便發覺這些狐貍跟以前不一樣了。
它們的眼神靈動，並且外表都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秦衍。
本來就大的狐貍，現在就算是跟一只大老虎站在一起，身軀也定然不落下風，已經是只龐然大物了。
明明上午出門時還不是這樣的。
他的心慌得很，隱隱約約有種猜測，這事情或許跟那個女人有關系。
那個女人有多愛葉辰他都看在眼裏，上輩子他為了對方廉價的愛，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鮮血，也做了很多的錯事。
但他就跟腦子抽了一樣，竟然做的心甘情願。
瑤蝶有時候像朵離開了男人就不能獨活的菟絲子，但有時候又手段殘忍到令人心生畏懼。
他真是瞎了眼了，竟然還覺得當時的她頗有魅力，覺得這樣的女子才適合做相府的女主人。
媽的。
柳林與惡狠狠罵了自己一聲。
如果能回到上輩子，他一定要在自己喜歡上對方的時候，惡狠狠給自己兩巴掌，把自己腦子裏的水都給打出來。
他猜這次小葉辰受傷一定是對方的手筆。
那個女人有時候就像是一個瘋子，為了得到葉辰真的是不擇手段，哪怕是傷害對方，讓葉辰奄奄一息，她都毫不在意，只要自己能得到想要的。
秦衍看護在小狐貍的床邊哪裏都不去。
小狐貍們也都蹲著，或者是站著。
小老大蹲在了門外，警惕地註視著四周，防止有壞蛋靠近。
小老二趴在屋頂上，豎起了耳朵，註視著晴朗地天空。
小老三跟在上了年紀的獸醫身後走來走去，要保護對方的安全。
而小老四則是坐在了相府的大門口，一只小狐貍孤零零的坐在那裏，門房本想去驅趕，小狐貍側過了臉，只是一個眼神掃過來，門房便軟了腿腳，根本無法靠近。
秦衍則陪在小葉辰的身邊，哪裏都不去。
獸醫不是專業的，他只是擅長於給母豬接生，給附近的人家飼養的牲畜看看病，那些法子都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時間長了，竟然也成了一門技術，平日裏哪家的牲畜有了病竈，便請他去看，再給些小錢，一來二去，這就成了他這輩子的活計。
他也不想賺什麽大錢，有點錢花花也夠用了。
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也不過是在鄉裏有人突發情況時，被拉過去充當醫師給人瞧病。
但好在他的運氣很好，倒是沒有失手過。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夠來到相府裏，為相爺這天底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大官員飼養的小寵看病。
這小狐貍它摸過了，身體破損非常嚴重，但他曾經救治過一匹摔下了山崖瀕死的馬兒，他倒是不慌張。
“身體受損非常嚴重，骨骼斷裂了不少處，怕是遭了大罪，它年紀太小，這救治的過程怕也是九死一生。”
秦衍一聽，心中咯噔一跳，屋子周圍的小狐貍們都緊張起來，圍在了小葉辰的身邊，它們對小葉辰狐貍的緊張，落在旁邊的人類的眼中，便是格外通人性。
“那大夫你看，這小狐貍如何救治？”相爺他連忙問道，他想要這只小狐貍活下來。
什麽代價都可以。
老人點頭，“我會盡力的。只是希望不大，能活一天是一天。”
這樣的話要是平日裏有人這麽跟相爺說，相爺估計要對方看看顏色，而現在他聽到了即使是焦急，也知道是最好的法子了。
侍衛們已經回了紫禁城去通報給聖上，並表達了他想要一個禦醫的請求，依照聖上對小葉辰的喜歡，估計很快禦醫就來了，到時候可以再看看。
相爺應道：“這是自然。還望在相府先安頓下來，好生照顧它。”
老人受寵若驚答應了。
相爺又讓他去瞧秦衍的眼睛，老人看了許久，嘆息了一聲，“草民才疏學淺，實在是無法妙手回春。”
相爺心中一個咯噔，他也瞧見了秦衍空蕩蕩的眼眶，眼珠子都沒有了，怎麽能恢覆視力呢。
禦醫很快就到了，一進來一口水都沒有喝，先跟相爺打了個招呼，便進去看小狐貍的情況。
他檢查一番，眉頭都皺起來，相爺知道，對方怕是在想，這只小狐貍沒救了。
但禦醫什麽都沒說，只是道會努力去救，至於結果還望相爺、小少爺他們能想開。
相爺望了望蹲在小葉辰床頭的幾只狐貍，眉眼間充滿了難過之色。
至於秦衍，他也是說了同民間醫師一樣的話，秦衍這輩子便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秦衍對這並不在意，一個眼睛好，一雙眼睛也好。
總之是活下來了，不能奢求太多。
不過若是能用剩下來的眼睛保住小葉辰的性命，或者是以命換命，他都是願意的。
可惜，沒有這個選項。
大狐貍唯一完好的眼睛裏眼神暗淡，看得相爺心裏發疼。
但又束手無策。
兩個醫師就在相府裏住下了。
這一住就是半個月，秦衍跟相爺重新去上朝，小狐貍們倒是不去了，它們要陪著弟弟。
它們清醒之後，身體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不明白是如何，但它們猜測是小弟弟救了它們。
當時它們一家真的都要死了，而醒來後，它們什麽事情都沒有，死去的爹爹都覆活了，只有小弟弟一直昏迷不醒，半個月的救治對它來說什麽用都沒有。
小葉辰的身體就像是浩瀚的大海，那些珍貴的草藥源源不斷地供給給它，但一直都沒有任何用處。
唯一在爹爹陪著的時候，才會有點細微的反應。
這點反應不大，但至少是存在的。
給予眾人希望。
小葉辰感覺自己很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力量打開了禁制，將自己父兄姐們死而覆生，在成功的那一刻，它的身體搖搖欲墜，它知道，現在的這個弱小的身體完全撐不住自己的能量，有可能就這樣魂飛魄散，也有可能清醒之後變成傻子。
但這些都已經和現在的它無關了。
葉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秦衍自從知道小葉辰狐貍跟在自己身邊會有反應後，它周圍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威武的獨眼大狐貍天天脖子下面都掛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有時候裏面會露出來一截橘紅色的小尾巴。
又或者是小爪子。
但往往是剛露出來，那只護崽的大狐貍立馬察覺到，旁人還未仔細觀察清楚，大狐貍已經將小狐貍給完全藏好了。
它日日夜夜都帶著小狐貍，不允許除了其他小狐貍、相爺和聖上他們之外的人靠近。
秦衍不相信小葉辰就這麽沒了，對方可是這個世界的男主，如果男主沒有了，這個世界會崩塌一半。
而他的任務也會直接結束，失敗。
不像是現在這樣，他依舊存在於這個世界，可以陪護在小狐貍的身邊。
這也是秦衍一直堅持下來的原因。
它每天都會細心給小狐貍舔舐身上的毛發，打理幹凈，又會給小狐貍餵肉泥。
但小狐貍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反應，但唯一轉好的是小狐貍的身體，骨骼已經在長久中，漸漸恢覆了。
只是可惜，不知道會不會有醒過來的那一天。
禦醫與民間的大夫都回去了。他們束手無策。
就在所有人都放棄，只剩下狐貍一家依舊執著時，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早，秦衍睜開了雙眼，便看到一直帶在身邊小包袱裏的小狐貍睜開了眼睛，傻乎乎地正望著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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