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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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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今朝

婚後三年

沈念慈生了個女娃娃。

依稀還記得娃娃出生那日,梁執今整個人如同被人丟在了漫無盡頭的湖水裏,窒息感撲面而來。

聽到一聲女嬰地啼哭聲,他也不曾松一口氣。等紫堇出來,告訴他母子平安,他的心弦才跟著松懈下來,整個人都透著無力感。

他從未感到過如此揪心的感覺,聽著屋內傳來的嘶啞聲,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被放在炭火上炙烤。

自此以後,梁執今便發誓再也不讓沈念慈生孩子了。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這般痛苦,光是想到他可能因此失去沈念慈,恐慌感便撲面而來,讓他無法呼吸。

梁執今和沈念慈在給女兒取名字的時候卻犯苦惱了。

“阿慈,我不姓梁…”

沈念慈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他雖然名為梁執今卻並不姓梁。說實在要論姓氏,他應當姓蘇,可外界卻不清楚裏面的彎彎繞繞。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任何一個姓氏都是他暗含的傷疤。

“我不姓梁,卻也從未冠過蘇姓。孩子便都隨你姓吧。”

沈念慈轉頭盯著他,琥珀色的瞳仁帶著的是不解的神情。

“我只在乎你是不是我的。”

他擁著她,專註地盯著眼前之人,眼眸中情愫流轉,仿佛對待著著世界上的稀世珍寶。

“那…孩子叫什麽呢?”

“便叫沈今朝吧,我喜歡這個詞。”

梁執今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你就沒點意見嗎,這也是你的孩子。”

“你說的便是最好的,我沒有意見。”

時節更替,日月如梭,眨眼間沈今朝便九歲了,正是招貓逗狗,上房揭瓦下方拆塔,人見人厭的年紀。

不是把鄰裏的雞偷了,就是把誰家的菜園子給薅禿了,最大的一次把鄰鄉地主家的孩子門牙給打掉了。

“沈今朝,你給我過來!”

沈念慈舉著掃帚,怒氣沖沖,“也不知道你是隨了誰,你娘我小的時候也不見得像你這般調皮搗蛋。”

“姩姩,可別說大話,你小的時候可跟今朝大差不差。你們母子倆呀,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調皮搗蛋不在話下。”

沈德清爽朗的笑聲傳來,沈念慈眨眼的功夫沈今朝便蹲到了沈德清身後,“外爺外爺,快幫幫我,阿娘要用掃帚打我,可兇了。”

“父親,你怎麽來了。”

沈德清將沈今朝抱入懷中,“今朝放心,有你外爺在,你阿娘動不了你一根手指頭。”

“父親,瞧你給她慣的,儼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了,就等著她那一日稱霸一方。”

“霸王,霸王不好嗎!我就喜歡看今朝小霸王的模樣。”

“外爺,這人是誰呀,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呀。”沈今朝的小短手指著站在沈德清身後的春生,圓溜溜的腦袋滿是好奇。

“哦,這是你幹舅舅,這次來是特意來看今朝的。還給今朝帶了最愛吃的糖冬瓜。”

“可是外爺,我不喜歡吃糖冬瓜,這東西又硬又甜,膩得慌。”

春生見狀,立刻將糖冬瓜遞給了沈念慈,有些局促道:“我想著姑娘愛吃,便給姑娘帶了。今朝喜歡吃什麽,我等會給今朝買去。”

沈今朝盯著那糖冬瓜不撒眼,又轉過頭去看著沈德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知道她小腦瓜子在想著什麽。

“春生,我有話同你講,你隨我過來吧。”

春生看向沈德清,有些不知所措。

“去吧,我就在這等著你。”

兩人就並肩走在一旁的山間小路上,道路泥濘,想來是春雨綿綿不絕所致。整個山間還帶著一層霧氣,濕漉漉的。

春生將身上的外套取了下來,準備披在沈念慈身上,卻被她即刻制止了。

“春生,我希望你找到一個好的歸宿。”

林間有鳥雀飛起的聲響,沈念慈的聲音依舊清晰地落入他耳中。他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早在多年前,她讓他喚她一聲阿姐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們不可能。

可人總是貪婪的。

“姑娘…”對上沈念慈嚴厲的眸光,他不得不垂下腦袋,如同認輸般沮喪道:“阿姐,你有聽說過一句話嗎…”

春生又將目光同沈念慈對上,眉目剛毅,眼神澄澈熱烈,一字一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靜默半晌,春生才等到沈念慈的回應。

她道:“春生,你這句話用來哄騙十幾出頭的懵懂無知姑娘還行。可我不是,你不知道我到底經歷了什麽,你也不懂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你只是單純地因為我救你那件事情而依戀於我,這不是愛,這只是你想讓自己心安罷了。”

“那,梁執今待你便是愛了嗎?”他的語氣急促。

“春生,凡事不能看表面。你們都只知道我嫁給梁執今是委屈了。可是你並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麽,你也沒有資格去否認他對我的愛意。我不是個傻子,更不會任人欺瞞,我自己心底如同明鏡一般。”

春生沈默不語。

沈念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待他更像是愧疚的愛意,他的一生太苦了…春生,你還有更好的未來。”

春生知道他搶不過。

梁執今從集市上回來,手上還提著沈念慈愛吃的糖冬瓜,一進屋卻沒有看見沈念慈,反而瞧見沈德清正領著沈今朝玩得不亦樂乎。

祖孫兩人,蹦蹦跳跳的。

他收斂了神色,朗聲道了句,“父親”

沈今朝瞧見梁執今回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飛撲入他懷中,“阿爹,你可算回來了!”

稚嫩的童聲乖巧可愛,甜滋滋。

“今朝有沒有聽外爺的話呀。”梁執今慈愛地揉了揉沈今朝的腦袋,昳麗的面容笑意湛湛,渾身都散發著愛意。

“今朝同姩姩一般,是個招人疼愛的性子,好在是不像你。”沈德清冷哼一聲,對梁執今是明晃晃的不滿。

他們兩人成婚,沈德清本來都是不同意的。梁執今如今的身份,尷尬異常,要不是當今聖上仁慈,他又怎能茍活於世。

將沈念慈嫁給他,他是一百個不願意。

沈今朝牽了牽梁執今的指腹,湊到他身邊小聲嘀咕道:“阿爹,你快過來,我要跟你說一件大事情。”

說著,便拉著梁執今朝一旁走去,顯然是要避開沈德清。

梁執今望向沈德清滿滿歉意,卻還是順著沈今朝的力道同她離開。

沈今朝拉著梁執今走到角落,面露焦慮,“阿爹,阿娘要被別人搶走啦。剛才來了個人,外爺讓我叫他幹舅舅。可他看阿娘的眼神實在是不正常,而且還特意帶了阿娘愛吃的糖冬瓜。”

這般年歲的小孩子,自然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梁執今哭笑不得,幹舅舅?還有這般人物?再說了,她從哪裏學來的這些。

“今朝,你這都是聽誰說的。”他問道。

沈今朝昂著腦袋,驕傲道:“平安哥哥告訴我的,有一個男孩子這般看我被他揍了,他說他阿爹每次看他阿娘就是那種眼神,但是只能是夫妻之間這樣子。陌生人這種眼神是不對,是不能這樣子的。”

她揮舞著手臂,一本正經地比劃著。

聽到這,梁執今腦袋都跟著慢了半拍,“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今朝?”

“就…剛剛啊?”

“不是,平安上次打架是因為這件事情?”

沈今朝懵懂地點了點腦袋,梁執今無奈地長嘆一聲,鄭重地看向沈今朝,柔聲道:“今朝,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要同阿爹講,阿爹去揍他們,用不著你平安哥哥,聽到沒?”

沈今朝乖巧地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阿爹,我們說的不是阿娘嗎?那幹舅舅長得可帥了還是個大將軍。阿爹不怕阿娘被他拐走了嗎?”

梁執今彎下腰,寵溺地刮了刮沈今朝的鼻梁,不可一世道:“有你阿爹長得好看嗎?”

沈今朝認真地思忖半晌,道:“阿爹最好看了,沒有人比阿爹好看。”說完,還鬼靈精地湊到梁執今臉頰旁親了一口

“那今朝就放心啦,你阿娘喜歡漂亮的,看不上那個幹舅舅的。”

夜幕逐漸落下,如同潑墨般濃厚一片,夜晚的星星明亮點綴其間。夜間的山林如同濃烈的水墨畫,只見黑白兩種色彩。

沈德清同春生在此吃完晚膳便離開了。

沈今朝玩了一下午也累了,梁執今哄著孩子睡著才閑散下來。沈德清這一晚上都沒有給過他一個好眼色,還帶著春生過來,意思是什麽他又豈會不明白。

更何況連孩子都看穿的事情,沈念慈又怎能可能看不透。

他坐在前院的長椅之上,皎月照下來,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孤寂。蟬鳴聲同山林風動混合在一起,即使徐徐微風拂過,卻讓他的內心更加不平靜。

即使下午同沈今朝說話時,演得再放心再無所謂。

在無人的時候,梁執今內心的慌亂愈發清晰明顯。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屋?”沈念慈一身乳白色的褻衣,細膩的綢緞襯得美人凹凸有致,青絲松散地落下,別有一番風韻。

他有些僵硬地回過頭,神情低落,沈念慈借著月色看得一清二楚。

“阿慈,你會離開我嗎?”梁執今有些試探地問道。

沈念慈沒有立刻回應,反而是假模假樣地思忖半晌,一副糾結猶豫隱忍不發的模樣。良久,才滿臉遺憾道:“梁執今,你可聽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我感覺我好像遇到了那個人…”

她整個人慵懶地靠在房門旁,如同倦怠的小貓,卻又興致滿滿地看著梁執今的反應。

昏暗的光線將她面上的神情藏得幹幹凈凈,卻將梁執今的神情暴露得一覽無餘。

整個院子裏,突然靜得梁執今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眸微怔望著看向他的沈念慈。

她是後悔同自己在一起了嗎?

也是,如今的他無名無份,甚至能拋頭露面都會被別人戳著脊梁骨。他就像陰暗的老鼠,骯臟見不得光,卻又自私地想讓沈念慈陪著他一起。

喉嚨發澀,讓他艱難地發出聲音來,“阿慈若是想,便…”

他根本沒有勇氣把話說完。

沒有了後話,沈念慈卻不滿意了,追問道:“便什麽?梁執今,你這意思是不要我了嗎?”

明晃晃的無理取鬧,可梁執今那般聰明的人卻沒有看出來。

他驚慌地直起身子,手足無措地朝她靠近,急聲解釋道:“阿慈,我不是這個意思。”

爽朗的笑聲傳來,沈念慈撲入梁執今的懷中,安撫著他略顯顫抖的身軀,“我都沒有說我喜歡的是誰,你怎麽這般不自信,難道你從沒有想過,我一往而情深之人是你啊。”

密密麻麻的癢意從耳邊的軟肉傳來,梁執今從恐慌變為震驚,再到如今的欣喜若狂。他緊緊地擁著懷中之人,唇瓣顫抖,控制不住的喜悅,“阿慈…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聲音中充滿了依戀,仿佛無家可歸的小孩從此找到了躲避風雨的港灣。

“不會不要你。梁執今,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嗯,永遠都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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