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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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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會

白蘞剛剛送完瀉藥,匆忙回到馬車之上,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殿下,為何要給沈大姑娘送瀉藥?”

梁執今低頭把玩著大拇指處的玉扳指,透徹的玉襯得骨節分明的手指更加白皙,眼神嘴角噙著笑意,道:“我這是為了幫她。”

他向來不會做無緣無故之事。

白蘞跟在梁執今身邊久,知道主子不喜刨根問底,得了回答便不再停留在這個話題上,只是低著腦袋接著道:“殿下,太子的事您確定要嫁禍給宋家。大人那邊,並不想牽扯到宋太師,畢竟是開國元老,輔佐當今聖上登基鞠躬盡瘁,若是稍微露出點什麽破綻,可就前功盡棄了,殿下您的處境,也會更難。”

馬車內一片寂靜,白蘞有些惶恐,腦袋壓得更低了。

梁執今斂了神色,剛才溫潤的笑意儼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冷聲道:“白蘞,你這是在質疑我?”

梁執今低垂的鳳眸孕育著無窮無盡的風暴,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十足,眸光冷如霜雪,讓人不寒而栗,心驚肉跳。

白蘞連忙道:“屬下不敢。”

“宋太師是太子的人,連根拔出,日後才不會後患無窮。”

梁執今心神微轉,手掌撥開華麗的絲綢車簾,望向沈府。烏黑深邃的眼眸一片涼意,宋府,宋時硯?的確該解決掉了,免得處處礙眼,惹人心煩。

艷麗頹靡的紅唇沒了笑意,便只剩下一片涼薄的肅殺之意。那是獨屬於梁執今的疏離冷冽氣息。

*

“姑娘,有個小斯送來了一劑瀉藥,說是姑娘吩咐去買的。”紫堇捏著藥袋子,從屋外急匆匆走來,疑惑地看向沈念慈。

聽到這,沈念慈眉心緊蹙,眼底是一片驚訝神色,她何時吩咐了?疑慮楞神片刻,便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朝紫堇走來。

“瀉藥?我何時吩咐人去買瀉藥了?”沈念慈接過藥袋子打開,小小一袋,粉末狀的藥劑,一股苦澀的味道撲面而來。

還不容沈念慈思考片刻,屋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沈德清雄厚的聲音赫然在屋外響起,“姩姩,你身子不適,你姨母擔心得很,派了宮中的太醫來給你瞧瞧。”

畢竟是女子的閨房,沈德清和陳太醫沒有擅自闖入,而是等在門外。

這可把沈念慈嚇得不輕,眉頭皺得更甚,聽著那動靜,不診斷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沈念慈捏著手中的藥袋子,定眼瞧著藥袋子裏面的瀉藥,神色更加郁悶了。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姨母最是關心自己,一聽到自己身子不適,便派了太醫過來。

也沒有時間權衡了,沈念慈將粉末直接倒入茶水,藥末還來不及融化,沈念慈便徑直喝下。驚得一旁的紫堇瞪大了雙眸,圓溜溜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細白的粉末在口腔中慢慢融化,苦澀之味密密麻麻地從心底蔓延開來。沈念慈向來怕苦,眉心皺得更厲害。

“姑娘,你這是幹什麽?”紫堇連忙上前扶住沈念慈。

茶水剛咽下不久,沈念慈便感覺腹部傳來陣陣隱痛,雙腿綿軟無力,只能扶著紫堇才能勉強穩住身子,壓抑住身體傳來的不適。

沈念慈穩住身形,才開口吩咐道:“去把門打開。”

紫堇得了令,便去開門。

“陳太醫,裏面請。”沈德清領著太醫進了沈念慈的房間。

一進屋,便看見沈念慈坐在床榻旁邊,面色隱忍,唇瓣緊抿,眼底郁結一片,纖細的手指攛著衣裳,力道沒有把握住,手指側面留下一道殷紅痕跡。

似乎是難受極了的模樣。

“姩姩,你怎麽了?怎麽會病得如此厲害,快讓太醫給你把把脈。”沈德清瞧著沈念慈神色不對勁,也有些著急,連忙吩咐著。

沈念慈沒有精力回應,她現在全身的精力全放在壓抑肚子的不適,只是伸出手腕,手腕纖細白皙如雪。

陳太醫取出手帕,鋪於手腕之上,手指放在脈搏之處,重按輕提診斷著脈象。

沈念慈忍著肚子傳來的陣陣隱痛,眉頭皺得是一次比一次厲害,可這太醫還在慢吞吞地診著脈象。

沈念慈實在是忍不住了,猛地抽開手腕,朝房外撒腿跑去,動作太大還把太醫給驚到了。

沈德清看著這般情形,只能疑惑地望向紫堇。

還未等到紫堇回話,陳太醫便起身道:“將軍不必憂心,沈大姑娘應當是吃壞了肚子。沒有什麽大礙。”

沈德清得了太醫的話,才安心了。吩咐幾句紫堇,也都是照顧好沈念慈的話,便領著陳太醫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紫堇終於等到了沈念慈回來,一回來便是要熏香,沐浴更衣。

紫堇麻利地收拾著,忍著笑意問道:“姑娘,為何要吃了那瀉藥。”

沈念慈撐著腰肢,雙腿有些發麻,密密麻麻的,略微有些無力道:“傻紫堇,宮宴之上,皇後皇上都在,若是被發現我無事,傳回去,便是欺君。我可不想讓姨母為難。”

*

盛京開年來都是難得晴空萬裏,爽朗天氣。沈念慈將屋內的長椅搬了出來,放在空曠園子裏,沐浴在暖陽之下,好不愜意。

雖然微風拂過,還帶著冬天尾巴的涼意,卻能讓人心靈舒暢。園子裏的梨樹逐漸抽芽,嫩綠色的枝葉賞心悅目。

想了好些幾日,沈念慈也想不明白,是誰給她送來的瀉藥。那人定是知道姨母會派太醫來,而且還知道自己在裝病。

自己裝病也就只有紫堇一個人知曉呀,沈念慈越想越郁悶,捏著書卷的力道不經意間都加重了。這麽損人的招數,自己吃了這啞巴虧,是有苦說不出。

突然,一下石頭從圍墻上丟落下來,力道不輕不重,正好砸在了沈念慈手中的書卷上。

沈念慈擡頭,便看見了坐在圍墻之上的宋時硯。少年眉目舒展,俊朗剛毅,沐浴在初春暖陽之下,餘暉灑落在少年高高的馬尾。

沈念慈撇眼看向墻頭的少年,散漫道:“宋時硯,你翻我家墻頭幹什麽?”

得了回應的少年興高采烈道:“姩姩,我就知道這梨花樹定是種在你的園子裏的。”

沈念慈不客氣地白了眼宋時硯,這般時節,梨花都未盛開,新枝葉也才剛剛抽芽。想來是早就知道這裏是她的西苑。

她將手中的書卷攤在臉頰,全身躺在長椅之上舒展開來,顯然是不想搭理宋時硯,想小憩一會。

可宋時硯卻又捏著石頭子,朝沈念慈身邊丟去。石頭落地聲,雖然不大,但落在沈念慈耳朵裏,卻是煩躁得很。

她向來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有火氣,自然是哪個倒黴蛋子招惹上來,便朝那個倒黴蛋子發洩。

沈念慈直接將臉頰上的書卷抽開,不滿地瞪向宋時硯,沒好脾氣怒著聲調道:“宋時硯,你是閑得慌嘛?你回去宋伯父沒把你打得下不來床,你還有精力在這裏蹦噠。”

少女的聲音帶著嗔怒卻嬌蠻得很,宋時硯知道這個小祖宗不開心了,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明來意,還帶著哄人的語調道:“姩姩,今日是元宵節,街市有燈會,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燈會?”

沈念慈神思恍惚,回想起除夕夜那晚,夜市是無比繁華熱鬧的,自己在關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個情景,就算自己前世也未曾見過。

“姩姩?”

宋時硯的聲音將沈念慈飄渺的思緒重新拉會,眼眸重新凝神望向宋時硯,暖陽有些許刺眼,她又收回了目光,朱唇微啟,輕聲道了一個“好”字。

得了回應的宋時硯歡天喜地,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自己坐在圍墻之前,“唰”地起身,一不小心直接摔落下去,掉在了圍墻之外。

摔落的宋時硯扶著屁股,還不忘叮囑沈念慈朗聲道:“我在沈府大門等你。”

聽到這聲響,沈念慈忍不住失笑,慢悠悠地起身,整理一下褶皺的裙裾,裙擺顏色是少見胭脂紅,襯得人模樣瀲灩無雙。

*

元宵節燈會是盛京一年一度的大節日。

天色還未暗沈下來,街市卻已經熱鬧起來。為了迎合燈會,街道上的商戶門前都裝飾了各式各樣的花燈,燈中燭火搖晃。若是天色暗下來,連成一條火光仿佛星河一般,定是好看極了。

小攤主們總會提前觀察哪裏人流最多,早早便出攤,在街道旁耐力地吆喝著。還有耍雜的人,生龍活虎般,上下跳躍,耐力地表演著,努力的生活。

兩人並肩而行,漫步於街道之上。往來行人穿梭,熙熙攘攘,接踵摩肩。

沈念慈漂亮的杏眼目不暇接,裙擺蹁躚如同游戲人家的花蝴蝶,眸光流轉瞧著街道上萬般模樣的花燈和景物,對什麽都感興趣。

“哇,他這功夫比軍隊將士還要厲害。”

“這是他們謀生本事呀!”

“宋時硯,你瞧那花燈!”

“那個老虎花燈,有一點醜。哈哈”

“這燈會比除夕夜市還要熱鬧呢!”

“那是,這除夕人們大都會待在家中,燈會大家都出來湊熱鬧。”

無論沈念慈說什麽,宋時硯總是會接著她的話術說下去。少年的耐心在沈念慈面前總會變得很好。

少女動若脫兔,片刻都不曾停歇,宋時硯便守在沈念慈身旁,手臂將沈念慈身旁的人流分開,給沈念慈留下獨立的天地。

瞳仁清澈幹凈,少年心思昭然若知,目光落下皆是在沈念慈身上。

孩童們舉著錦鯉花燈,嬉戲打鬧的笑聲傳來,莽撞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鬧騰得很。轉瞬之間,這一下子便將沈念慈和宋時硯兩人給直接撞開了。

一條長街,人流如織,硬生生地將兩人隔開。

事發突然,沈念慈身形沒有站穩,在摔倒之際,落入了一個男子的懷抱。熟悉的清冽冷香縈繞鼻尖,給人幹凈透徹的感覺,純白如雪的大氅,入眼是乳白色的祥雲。

素凈淡雅得如同翩然落入凡塵的謫仙一般。

擡頭望去,能把那張美艷張揚的容顏氣質轉變成清冷如雪的謫仙模樣不是梁執今,又是何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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