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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受害者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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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受害者的信任

奚澤看著薛瑯手中的禁武函,良久無言。

他的神色異常平靜,不知道回想起了什麽,他瞇了瞇眼。

“恕我直言,這禁武函,是否就是這陣子風波不斷的禁武令?”薛瑯將禁武函遞過去,謹慎的問道,“那會不會……”

奚澤接過看了一眼,竟然甩手扔在幾子上,篤定道:“徐家沒這個本事。”

居然直接否定了!

這可大出薛瑯的意料,他看了看案幾上的帖子,點了點頭:“這屋中與江湖仇怨有關的東西只有這個,若是奚兄覺得不足為道,可否容我拿回去看一看?”

“不行,”奚澤斷然拒絕,“我請你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等安葬了我的門人,你們愛怎麽查怎麽查,不要妨礙我,也不要從我這拿任何東西。”

薛瑯一時無言,他好歹是一個縣的父母官,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拼殺下來,這地盤誰見他不得躬身稱一句“大人”,可偏偏面對的是奚澤,小周天最不好惹的人,

雖然他才十六歲,但卻是小周天掌門的關門弟子,別說在小周天裏誰見了都要叫一聲“師叔師祖”,就是到了江湖上,聽到這輩分,怕是那些個什麽武林盟主也不敢對他不敬。

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有了個最不需要知道天高地厚的出身,這份傲然,真是老天給的,他再怎麽也只能忍了。

“奚兄雖然這麽說,但這是發生在我轄區的案子,不管結果如何,怎麽查的,還請奚兄多多照會,有需要盡管提,我自當竭力襄助,還望到時候能讓我給上頭一個交代,畢竟……”薛瑯遲疑了一下,還是道,“畢竟這小周天還有偌大的家業,需要奚兄好生打理,這其中諸多環節,總還有我們縣衙使得上力的地方。”

他這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可還是讓奚澤怔忡了一下。

雖然人小輩分大,江湖也走的不少,但他於世俗生活上確實少了經驗,要他治病救人或者比武論文都可以,唯獨打理門派,管人管錢,他從未接觸過,真的是一點概念都沒有。

之前還一腔悲憤要找到兇手報仇雪恨,可如今被薛瑯一提點,他也反應過來了,對啊,現在小周天還有他,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他不能讓小周天斷在他手上。

反應過來後,他當即聽出了薛瑯話中的威脅。

你們門派還在我們地界上,要想繼續生存下去,至少要有點眼力見。

看薛瑯還笑意盈盈的,很是知禮有節的樣子,可奚澤莫名的就產生了一種虎落平陽的感覺,他仔細看了一會兒薛瑯的臉,看得薛瑯笑容都快架不住了:“我臉上有東西麽?奚兄。”

“沒,”奚澤道,“只是覺得,我要重新開始學習怎麽識人了。”

“咳,”薛瑯有些尷尬,“這人吧,總要成長的。”

奚澤拒絕插手,薛瑯也就沒了硬賴下去的理由,他最後問了奚澤打算把人埋在哪,便借口去安排人手,出了屋子。

薛瑯一走,屋子就空了,奚澤負手站在門口,背對著屋子,感到背後時冷時熱,仿佛師父的屍身還坐在那兒。他不敢回頭,努力抑住洶湧的淚意,睜大眼睛望向院外的竹林遠山。

想點別的,奚澤,你還有很多要想的。

他努力轉移思緒,腦中立刻晃過方才看到的禁武函,眼前便又出現了那個被禁武函帶出來的少女的身影。

徐家大小姐徐心烈,江湖人稱徐不義。

如果按照薛瑯的意思,她就是最大嫌疑人。畢竟小周天這些年接觸的人中,還從未有被江湖公認“不義”的“惡人”。

可她真的是嗎?

奚澤忍不住回想起她的樣子,那晚月色並不亮,他幾乎已經快忘了她的樣子,只記得那時一看到她,便覺得她像是活脫脫從畫像上走下來的米劍主,可她一笑,一說話,又不像了。

沒一點仙氣,滿臉病色卻精神抖擻,嘴上也不肯饒人,仿佛就算瘸了腿一個不高興也會抄拐打人的村口老太太。

挺有意思的,但不是惡人,僅此而已。

雖然方才見識了薛瑯的另一面,讓他意識到自己看人可能並不準,但是現在仔細回想與徐心烈的初見,他還是覺得自己沒看錯。

不是她,她不會,也不需要。

奚澤定了定神,果斷排除掉徐心烈的嫌疑,轉而又沈下臉,邁步往停屍房走去。

徐心烈當然不知道自己差點就成了把小周天滅門的罪魁禍首。

但她還是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沿途各種風言風語盛傳,大家都對有實力滅小周天的神秘勢力極為警惕,奈何至今沒有什麽可靠消息傳來,有說是當今最神秘的殺手集團霧谷的,還有說是幾個門派聯合的,可更多的人在推斷中,話語裏也不乏“徐家”和“隱龍衛”這些字眼。

但在小周天的消息暗潮湧動之時,更多的卻是北蠻大肆進攻北境的消息,墨鏨心急如焚,實在等不及陪兩兄妹尋找武衙門,率先在驛站租了官馬,先行進京去了。

徐心烈是吃不起騎著馬跑長途的苦的,與徐紹均兜兜轉轉,終於在滄州的縣衙尋到了一整套武衙門的班子。

——但也只是刑名師爺房有一張桌子而已,作辦公值守用。

考慮到有六個武衙吏在這輪班,竟然已經是徐心烈上京途中見過的算是規模比較大的武衙吏團隊了。

今天負責值守的,恰好是滄州武衙吏中的最年長的班頭,毛文武。

這是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濃眉厚唇,法令紋刻入臉頰,看起來很是愁苦,如果不是一身藏青的武服區別於外頭的紅衣捕快,看著就像尋常的衙役。

徐心烈坐在他面前,被他一雙憂愁又很有壓迫感的眼睛看著,覺得自己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

“所以說,小周天的事,確實不是徐姑娘做的?”毛文武又沈聲問了一遍。

即使第二次聽到,徐心烈還是覺得哭笑不得:“我要有這本事,我至於這麽累麽?我還來找你們?”

“可現在江湖上盛傳……”

“屁!他們也忒瞧得起我,他們知道我在哪麽就說我去屠了小周天,放心,這把火燒不到我,我有不在場證明。”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北方,就算沒人看見,大不了到時候自曝是假裝墨家人混進了英豪會,她哥可是奪了頭籌的,到時候當場化妝給他們看,他們還能裝瞎不成?

毛文武點點頭,還是愁眉緊鎖:“那徐姑娘當真認為我們能去接手小周天?”

“也不是接手,每個門派都有在外行走的人,哪有那麽容易就死得一幹二凈的。我的意思是,此事那些江湖人肯定會抵制衙門的人插手,覺得他們外行指揮內行,但是你們不是啊,你們肯定比朝廷的人懂,現在小周天那麽大個門派人都沒了,剩下的小貓兩三只肯定忙不過來,與其外頭擺攤招人,或者找些其它門派的不知道什麽阿貓阿狗來幫,不如咱們武衙門上,就說代為打理,咱可代表朝廷,咱沒有私心!”

就算和徐心烈不熟,毛文武毛班頭卻憑借豐富的江湖經驗表示了懷疑:“沒私心?這話徐姑娘自己信嗎?”

“那反正我不出手,我什麽好處都撈不著,你說我有沒有私心吧。”徐心烈攤開手。

毛文武似乎被他說服了,點點頭:“那我須得上報一下。”

這才是關鍵問題:“你們現在誰管?”徐心烈小心道:“還是宮裏那位?”

氣氛頓時詭異了一點,毛文武神色一滯,看看外頭,也壓低了聲音,就好像屠青蓮就在外頭聽似的:“現在朝廷裏似乎對屠公公同時掌握隱龍衛和武衙門頗有微詞,又因我們多在宮外,主要還是刑部的瞿其涵瞿大人在代為打理,但他似乎……並不是很想趟這個渾水,應該還是會事事上報,讓宮裏定奪。”

“哎,小周天要是落屠青蓮手上,可不得蒼蠅落了糞坑,給他開心完了。”徐心烈很是惆悵。

毛文武說時還有所保留,徐心烈卻直接表達對屠青蓮的不滿了,毛文武神色反而松動了不少,道:“無妨,瞿大人於江湖之事不大上心,就算是小周天,若上報時說法得當,說不定可以跳過宮裏,不讓宮裏那位知道。”

徐心烈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就跟瞿大人說,一個小門派被滅門了,你們配合當地衙門去查查案?”

毛文武點點頭。

“喲!毛爺膽兒挺肥啊,”徐心烈對他刮目相看,到底是江湖出身,果然敢上天入地。

“徐姑娘莫非不是這個意思?”毛文武憨厚的臉上竟然藏了些許奸詐,“在下不過是說說而已,具體怎麽辦,不還是得聯系洞庭縣那邊的武衙吏來做,到後來上頭問起,又和我有什麽幹系?”

“得,”徐心烈服了,“您已經把自己摘幹凈了。”

“哎,進這武衙門,其他沒學到,朝廷的茍且倒是沾染了不少,讓姑娘笑話了。”毛文武真心實意的慚愧了起來。

徐心烈看著他,思忖了一下,忽然嘿嘿一笑。

“姑娘還有何事?”

“沒什麽,”徐心烈站了起來,“既如此,勞煩毛大哥起草個書信,用你們武衙門的渠道報告給刑部那位瞿大人,讓他心裏先有個數。我現在就要進京,若是有幸面聖,就推動一下這件事,最好能越過隱龍衛,讓武衙門全權操辦。”

毛文武聞言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若此事當真辦妥了……那可是小周天啊。”

“是,若你們武衙門真的妥善處置了小周天的事,”徐心烈意味深長,“那擺脫屠青蓮,重振往日輝煌的那一天,也快了。”

毛文武沒有輕易喜形於色,但神情還是大為期待,起身抱拳道:“若真有那一天,也不枉在下枯守武衙門那麽多年的苦了,在下等徐姑娘好消息!”

徐心烈也起身抱抱拳,轉身走了出去,雖然這事只開了個頭,但如果能順便把武衙門扶植起來對抗屠青蓮,那可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徐紹均正好此時去徐家在滄州的鋪子支取了盤纏過來,手裏大包小包的提著行李,老遠招呼她:“烈烈,馬車停在後頭!”

“好。”徐心烈應了一聲,遠遠跟著徐紹均往縣衙後門去,沒走兩步,忽然聞到另一邊的小巷中,有股若隱若現的血腥味。

她心裏一凜,腳步一頓,手握住劍柄,瞇著眼往那幽暗的箱子中看去。

縣衙旁自然不是什麽雜亂的市井巷子,應該也是某個大戶人家的院子,一前一後兩家,中間一道幽深狹小的窄巷,約莫是歷史悠久了,兩旁院子中的樹都探出了頭,擋住了巷子中的天光,顯得很是陰暗。

越是這樣,血腥味的出處就越顯得詭譎。

徐心烈倒是希望那是某些雞鴨魚獸的味道,可行走江湖至今,她已經能憑直覺判斷這到底是不是人血,她朝徐紹均的方向噓了一聲,等他回頭,朝巷子努努下巴,一臉凝重。

徐紹均立刻放下行李跑了過來,不用她說,僅抽了抽鼻子,神色也不對了,幹脆抽出了劍,沈聲道:“什麽人,出來!”

話音落下沒一會兒,裏頭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拖著什麽沈重的東西走出來,兄妹倆嚴陣以待,卻在看清眼前逐漸清晰的場景時,都瞪大了眼。

十三,他一手握著還在滴血的蛇形劍,一手拖著一具屍體,慢慢的走了出來,一直到他們面前,才松開手,屍體嘭的落在地上。

看那屍體的打扮,分明就是個隱龍衛!

對上兄妹倆驚詫的眼神,他又垂下眸,擦了把臉上的血跡,平靜道:“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兄妹:“……”

十三有些不安,退後兩步,半個人在陰影中,又道:“別擔心,我不會,也不會讓他們,妨礙你們的。”

兄妹:“……”

“還有,”十三忽然又走出來,到徐心烈面前,從後腰掏出一個皮質的箭袋,裏面鼓鼓囊囊裝滿了箭,那長度比一般箭短,正適合那把覆合弓用,“這個,忘了給你。”

徐心烈伸手,卻一把抓住了十三的手腕,十三嚇到了似的縮了一縮,擡眸對上了她的白眼。

“十三啊十三……”徐心烈簡直無語了,只能嘆氣:“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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