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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桃花約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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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桃花約32

李正言去找了平洲王,表達了想要從軍的心。

平洲王驚訝又欣慰,高興之餘還有幾分猶豫。這是伍家真正唯一的後代了,若是出個差錯……

李正言說:“茍且而活,縱然綿延百世也無益。”

平洲王大感快慰,順了李正言的心願,把他安排進了西北軍,從一個普通的小兵做起。

入伍的名字真正換成了――伍正言。

蕭柳不讓下人動手,親自給他一一收拾行李,同他說著魏國、魏軍的事情,恨不得一夜之內便把她知道的一切都灌輸進他的腦子裏,也許未來哪一天,就能幫上大忙。

一直表現得任性灑脫的小姑娘突然變得絮絮叨叨了,喜歡慵懶躺著休息的人忙得好像一刻也停不下來,蕭柳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無意識地慌張擔憂。

伍正言看著她的背影,心裏酸酸軟軟說不出的滋味,忍不住上前,從背後握住她收拾藥材的雙手,將人帶進了懷裏:“放心,為了你,我也一定好好回來。”

蕭柳停下動作,放松了身子靠在他身上,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無奈自嘲:“我這是怎麽了……”

伍正言緊了緊掌心裏的手:“你也照顧好自己。”

蕭柳爽朗地笑起來:“當然了!”她直起身,轉身與他相對,“以後隔了千裏,沒法盯著彼此,我們就都自覺一點,好好照顧自己,互相珍重,等著重逢那一日。”

伍正言鄭重點頭。

啟程倒數第三天,夜。

這天天氣很好,月朗風清,暗香怡人。

伍正言邀請蕭柳賞月。

不知何時起,賞月,成了他們之間一件特殊的事情。

難過時,開心時,心緒難解時……有時候圓月明亮,有時候風雨如晦,有時候月牙新出……總有那樣一個理由讓他們靜靜並肩而坐,無言地看一個晚上。

伍正言帶著蕭柳去了屋頂。

他的傷依舊沒有全好,蕭柳卻不再勸阻。

月上中天時,蕭柳掏出一對未打完的紅繩手鏈,擡手抓過自己的幾縷頭發,抽出匕首割下,又對著伍正言如此一般。

伍正言心跳如鼓,看著她動作。

她從兩人的頭發中各取了極少的一縷,並在一起編進紅繩裏,完成了一條手鏈,另一條也是同樣的動作。

取了更長的那條,伸手來抓他的手腕。

伍正言主動遞上,看著她小心仔細地為他戴上,然後,她將短的那條遞到他眼前。

伍正言慢慢伸手接過,手微微抖動,屏息凝神,一手托著她雪白的手腕一手往上纏紅繩,纏了幾次都沒系上。

蕭柳笑話他:“兩只手一起上呀,我的手是琉璃嗎,一碰就碎了?”然而出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在抖。

伍正言扣了好幾次才扣上紅繩扣,扣完,握著她的手腕看著若隱若現纏繞著兩人青絲的手鏈,看了許久許久。

蕭柳擡手搭上他的肩膀:“阿正,我本想在自己小院弄個喜堂,也算走個儀式,但現在國孝家孝都沒過,傳出去對平洲王府不好,所以只能這樣了,結發為夫妻,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覆喉間的顫意,“我覺得,我們之間,那些儀式早就不重要了。”

伍正言握緊了她的手腕。

紅繩與手腕相接處突然一熱。

蕭柳想低頭確認,率先被他擁入了懷裏。

“要的,等我回來,我光明正大地娶你。”伍正言緊緊抱著她,月光下,雙眼晶瑩閃爍,“別的姑娘有的,我都會給你,我一定會給你。”

蕭柳張了張嘴,想說不重要,然而想到,若是這能成為他必須回來的一個牽掛與承諾,那也是好的,回來的理由多一個,他在外面也會更加珍重自己吧。

這天晚上,下了屋頂,伍正言沒有離開回自己的居所。

兩人脫了外袍只著中衣,相對躺在一張床上。

伍正言在黑暗裏撫摸著她的臉,輕輕地親她,蕭柳故意伸手扯他的衣服下擺,想緩解氣氛逗他,被他壓住了雙手緊緊抱在懷裏,抱了一晚上。

兩人同床共枕了三夜,除了偶爾的親吻,什麽都沒做。

平洲王和王妃不知道,只知道兩人同床了,一邊高興也許伍家能留後,一邊心疼蕭柳,心情萬般覆雜,只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吩咐了整個王府,這幾天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兩人。

伍正言要投軍報國是個人志向,蕭柳便一樣詢問了其他三個暗衛的意見,若是也有一樣志向的,她也放人。

三人之中,有一個表示想一起去。

“卑下和伍公子一起,為公主護衛伍公子。”

暗衛們沒有名字,到了蕭柳身邊後,蕭柳分別取名蕭竹、蕭松、蕭柏,戲稱三人是三棵靜默不言的樹。

這次想跟著去的是蕭松。

蕭柳說:“去了戰場是報國,每一個前線的將士都值得我們尊重,你去了那就不是我的暗衛啦,不用為我保護誰,奮勇殺敵,保護好你自己,便足矣。”

蕭松不言,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但確實跟著伍正言從軍去了。

蕭柳帶著兩個暗衛送走了他們兩人。

一去啟程的人很多,蕭柳只和伍正言在小院門前告別。

西北的桃花開得晚,謝得也晚,蕭柳小院門口正好有一棵桃花樹,是世子聽說她喜歡桃花,在她入住前移植過來的。

此時桃花已經到了花謝期,落櫻繽紛,伍正言站在樹下和她告別,不過說了一句話,肩頭就落了不少粉色的桃花瓣,沖緩了離別的傷感與凝重。

蕭柳很長時間都記得這個景象,記得他滿肩桃花瓣對她揮手告別轉身離去的場景。

伍正言走後,蕭柳在屋裏待了近七天,閉關出門第一件事,便是帶著一疊手稿去找平洲王。

半個月後,被平洲王府控制了半年的使節團殘餘人員終於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同時給新帝帶去了一個口信。

五公主要長居懷東,不回京了,理由是不想回傷心地。

收到這個口信的官員覺得荒唐至極,堂堂公主豈能如此任性,滑天下之大稽。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平洲王府明顯幫著五公主,而這裏是平洲王府的天下,這事情再荒唐也是新帝頭疼,他們能從懷東逃出生天便是大好事了,管不了許多。

使節團灰溜溜地離開懷東,狼狽往京城而去。

平洲王府前後腳在城外設立了一個軍械所,負責人是蕭柳。

閉關七天,蕭柳拿給平洲王的手稿不是別的,是對當今所有先進武器的最新改造圖。

在懷東這小半年,她閑著無事就看書,看的不是地理相關就是器械相關的書籍,平洲王府尚武,和軍隊相關的兵法、兵器譜尤其多,她長期看下來,基本看完了七七八八。

那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也沒什麽明確的目的,因為內心原主的意志是不想要入世的,但她本人的潛意識可能始終無法徹底舍棄。

蕭柳拿出來的改造圖全都是基於現有的兵器譜進行適當的改造,讓它們或更加便攜、或更具有威力、或提高使用次數……沒什麽跨時代的發明,但在這個純粹靠冷兵器的時代裏,也是裏程碑式的改革。

所以,平洲王急匆匆打發了使節團,又立刻給蕭柳單獨開辟一個軍械所。

京城早已沒了關心蕭柳的人,她長居平洲王府,新帝第一反應是平洲王是不是背後有什麽目的,但所有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蕭柳一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公主,平洲王留著有何用?

各地藩王以新帝殘害手足不仁不義的名義紛紛造反,新帝每天面對這些就頭大如鬥,琢磨了沒多久就將蕭柳拋在了腦後。如蕭柳所想,取消和親一個原因是當年新帝親姐妹的悲劇讓他厭惡和親,但根本原因卻不是這個,新帝單方面反悔和談,真正原因是怕平洲王府也一起造反,所以撕毀和魏國的條約,希望魏軍能拖住平洲王。

蕭柳一個弱女子,新帝完全沒放在眼裏。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全天下除了平洲王府,的確無人理會蕭柳,取消和談後,蕭柳就徹底沒了姓名,被所有人忘記。

但未來十年的最新型兵器,卻全都出自她的手下。

伍正言離開三個月後,蕭柳收到了第一封來自邊關的家書,是跟著平洲王府的情報一起送來的。

信不長,還能看出他寫信時因時間緊張而導致的潦草,寥寥幾行字,敘述了他離開後趕路多久,入伍多久,經歷了幾次與魏軍的對戰,手臂肩上受了一點皮肉傷,已經處理妥當,如今一切平安。

信末尾,幫蕭松加了一句平安。

蕭柳看得嘴角上揚。

兩人相處久了便都了解對方的性格,伍正言知道蕭柳心思細致,家書便好消息壞消息什麽都寫上,以便讓自己的“平安”顯得更加可信。倒也不是說他真的撒謊了,只不過他知道怎麽寫,能讓蕭柳安心。

蕭柳卻也知道他如此寫的心意,看完了信,還是找平洲王打聽了一番,確定他的確平安無事這才徹底放心。

她寫了一封回信,厚厚一疊,八成是她在懷東的瑣碎日常,今日吃了什麽點心,甜的鹹的,好吃難吃,今日什麽花開了謝了,下雨了天熱了……我設計的武器馬上就會量產送到你們手上了……我想你了……

信到伍正言的手上是一個月以後,那時,西北軍已經收到了關於新兵器的消息,軍伍一片歡騰,伍正言握著劍在大營外守夜,看著頭頂的明月,心中自豪不已。

也思念不已。

自大遼和魏軍撕毀和談,交戰半年,魏軍驍勇,遼軍悲憤,雖然失去的國土依舊不曾收回,但大遼再也沒有失守一城一地,兩軍僵持在原地,各有勝負。

蕭柳設計的新武器一出現,猶如給遼軍註入了新血液,西北軍武力暴漲,竟一連三次都打了勝仗,將魏軍打得應接不暇。

又三個月,士氣大漲的西北軍收覆了第一個城池,隔了一個月,寒冬過年前,第二個城池也重回大遼。

沒有大遼賠款又遭遇新武器的魏軍漸漸露出了隱藏背後的弱點,頗有點後繼無力的味道。

西北一片歡欣鼓舞,大勝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向京城、飛向大遼各地。

西北大勝,魏軍的後繼無力可能有人發現有人沒發現,但是傳說中的新兵器卻是人人都聽說了,一時之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平洲王身上。

京城最為理直氣壯,要求平洲王府上交新兵器的所有設計稿件,還想平洲王府進獻一批軍械,朝廷正和各地藩王惡戰,急需要支持。

平洲王厭惡得很,設計稿沒問題,兵器哪裏去找?魏軍雖然連失兩城,可依舊虎視眈眈不可小覷,這一年打仗,西北傷亡也同樣慘重,朝廷根本沒有撥多少軍餉,如今竟然還倒過來問他們要?

蕭柳倒是很平靜,向平洲王府攬了這差事。

她做起了兵器買賣。

朝廷也好,各地藩王也好,誰想要最新款的兵器,就問她來買,賣不賣就隨她高興。

你是皇帝又如何?如今這天下有幾人聽你的?你是藩王那也沒事,咱們都是割據一地的藩王,你給錢我就賣你武器。

為富不仁的多收錢,仁義之軍少收錢,收多少錢賣多少價格都是她一句話說了算,隨著她的心情來。

西北戰事十分關鍵,目前勢力分散的各方都指望著平洲王府拖住魏軍,而且平洲王府聯通西北軍是當前武力最強的藩王,無人敢得罪。

一個個敢怒不敢言,只好順著蕭柳的規矩來,皇帝親哥也不例外。

平洲王和世子兄弟看得嘆為觀止。

蕭柳那是撐著他們平洲王府的大旗,行著不要臉的斂財之事。

但被扯了虎皮的他們,看著竟然莫名覺得很爽。

也就是這時候,外界隱隱約約得知,那命途多舛的五公主竟是真的留在了平洲王府,還掌了一點權。

一時之間,蕭柳的名聲奇差無比,所有人都猜測,蕭柳和平洲王世子或者二公子有染,更甚者,猜測蕭柳和平洲王有所勾搭。

二公子原本馬上要成婚,結果遇到了國孝,媳婦又飛走了,正郁悶著呢,無端端沾染上了這種桃花緋聞,更是氣吐血,每次看到蕭柳就躲得遠遠的。

他有時氣得大聲吐槽,蕭家人晦氣!

蕭柳聽了也不惱,笑瞇瞇地湊上去扯住他的袖子,故意掐著嗓子說話:“二哥哥,你就這麽討厭我呀!”

二公子臉色發綠,趕緊撕開袖子躲得老遠:“找你的伍正言去,天下沒有第二個男人受得了你這個女人。”他們全家男人都被外界懷疑成了她的入幕之賓,任由她折騰至關重要的軍械庫,平洲王府第一次陷入這種堪稱淫亂的緋聞。年紀尚輕的二公子臉皮薄,只想撇清關系。

自從伍正言從軍,蕭柳展露出來的一面讓所有人震撼,聰慧、兇狠、冷靜、城府……一般男人的確再難以把她當成一個柔弱女人看待了。

只有某個人,還在想盡辦法一封一封地送來平安信。

只是隨著伍正言漸漸有了戰功往上升職,開始隨著軍隊不斷轉移戰地,信件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

平洲王給予蕭柳足夠的信任和自由,蕭柳用一年時間,回報給他源源不斷的財富和最先進的兵器庫。

外面戰事紛飛,平洲王府卻財富越累積越多,多得即便朝廷斷掉了西北的軍餉糧草,平洲王府憑借一己之力也穩穩撐了下來。

以一個王府的力量,養了整個西北軍。

所謂吃誰的飯,便是誰家的人。

朝廷本想讓西北軍乖順聽從京城指揮,卡住軍餉的脖子逼西北軍服軟,沒想到最後成了拱手相送,把整個西北軍都送給了平洲王府。

西北徹底脫離京城掌控。

這是伍正言從軍後第二年發生的事。

蕭柳的兵器賣得更好了,也開始參與平洲王府的議事。

但不論怎麽賣,最新最好的兵器,她都會單獨留出一批,以自己的名義捐獻給西北某一只隊伍。

那個隊伍的首領姓伍。

每次兵器運過去的時候,伍參領總會收到一疊厚厚的信封,也會交出去攢了好幾個月的信。明明都是一個地方來的,伍參領和蕭佐領這送家書的次數卻是兩個極端,一個一送就是厚厚一疊,一個從來沒寫過家書。

問就是伍參領幫忙寫了。

但伍參領這寫信的架勢,一看就是寫給女人的,一起幫忙寫了?寫給同一個人?

這件事一度成為他們隊伍的八卦話題,未解之謎。

伍正言從軍第三年。

京城被攻破,新帝稱帝不到三周年,自縊正陽宮,從此大遼覆滅,中原陷入各家稱王的群雄割據局面。

蕭柳借著販賣兵器,和各家勢力都友好接觸,打□□道,也慢慢摸清了各個當權者的為人處世。

她又問了一次平洲王:“您想稱帝嗎?”

平洲王說:“若要我來選,千年綿延好過百年輝煌,但若於天下有利,便不得不謀。”

蕭柳明白了。

既然平洲王暫時無心,她便也不做選擇,只憑借著道義做事,到最後誰勝出,那便是誰罷。

為了能讓平洲王府、西北軍更有底氣,她把更多精力再次投入兵器的研發上。

西北人口有限,但戰事持續了三年多,沒有整個國家的招兵補充,西北軍雖然撐住了卻撐得很難,魏軍也已經得知了這一點,所以三年來,無論勝負,無論國庫後繼無力,從沒有撤兵言和的打算。兩軍如今就是耗著,看誰能耗得過誰。

西北軍不能退,退了就是國土喪失;魏軍也不能退,退了就是多年血本無歸。

而中原,群雄逐鹿,打得如火如荼。

伍正言從軍第四年。

曾經諸王首富的東林王被縉雲軍攻破都城,徹底潰敗。

東林王全家上下或被殲滅或自縊而亡,唯留下世子妃一人,平靜地坐在她的公主府裏,迎接滿身煞氣的縉雲軍。

縉雲軍為表示仁義,對世子妃以禮相待,沒有沒收公主府,甚至還派兵護住了公主府,不允許亂軍沖撞。

去掉了世子妃稱號恢覆前朝公主身份的四公主便當真繼續過起了自己的日子。

外面說什麽的都有。

縉雲軍得到了善待戰敗者的好名聲,四公主被指指點點,指責她背棄夫家、皇室,貪生怕死。

蕭柳堂而皇之地派人送去了一份大賀禮,慶賀四姐姐重生自由。不止如此,還給縉雲軍遞了謝禮,感謝他們善待四公主。

蕭柳如今地位特殊,她這舉動一出,四公主一下子有了底氣。

四公主給她寫了一封信,除了感謝她的仗義相助,還說,她一直記得蕭柳當年送嫁時告訴她的話。

活著,為自己好好活著。

蕭柳看著這封信很是高興,溫婉的四公主也有了為自己活著的勇氣,並且真正付出了行動,不畏人言。

這是她來這一遭,最好的成就。

伍正言從軍第五年。

兩人五年未見了。

由於情報機密洩露是難免,加上中原亂成一團,多得是內外勾結者,魏軍後面幾年也開始武器改進,經過五年的對峙,他們仿佛漸漸恢覆了元氣,這一年,軍隊力量比往年強了不少。

平洲王府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西北,精神緊繃。

中原原本五家分立,這兩年逐漸只剩下兩家,一南一北相互對峙,加上西北平洲王,正好三足鼎立。

這年夏末,源源不斷的糧餉和兵器從懷東運往西北各個前線。秋天,是魏國國庫最豐盈的時候,一貫是他們進攻西北的最佳時機,西北軍必須早做準備。

最新一批糧餉剛到目的地,敵軍來犯的號子緊急吹響……

這一次進攻來得猝不及防。

懷東與前線離得不近,並沒有立刻收到敵襲的消息,但懷東城也拉響了警報。

北邊梁王的軍隊兵臨城下。

平洲王大怒,去信問梁王所為何來。西北戰事膠著,不動西北是所有人的共識,平洲王府的態度也一直擺得很明顯,他無心帝位,誰也不幫。

北邊梁王,南邊縉王,目前來看,梁王優勢更加明顯,縉王內部兄弟不和,縉雲軍換了統領後,幾次敗仗,屢次失了守土。

梁王不乘勝追擊,卻來攻打西北,誰都覺得莫名其妙。

梁軍使節送來信件,話語十分冠冕堂皇:迎五公主回朝。

笑話,蕭家都倒了,京城被梁王占了,如今哪裏來的五公主?難不成縉雲軍善待四公主,認可了她前朝的稱號,梁王也想效仿一個?

大家心裏都清楚,梁王是知道蕭柳真正的本事,想要搶人了。

等到魏國突襲的消息傳來,這個猜測就徹底得到了驗證。

西北陷入戰事,懷東軍隊數量稀少,縉雲軍自顧不暇,如今可不就是梁王突襲懷東的最佳時機?

至於魏國為什麽這麽巧這個時候突襲邊境?

平洲王府咬牙:梁王……

對守著西北的所有人來說,最可恨的不是爭來打去陰謀詭計的內鬥,而是勾結外敵背後捅刀的奸佞。

梁王既然能做出這種沒有底線的事,就不配一統天下稱帝。

平洲王知道蕭柳的性子,她若是去了梁王陣營,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以梁王的卑鄙,她恐怕兇多吉少,所以哪怕為了蕭柳本人,他也不會把人交出去。

更何況,西北需要蕭柳,還在前線的伍正言還等著回來見人。

於情於理於公於私,蕭柳都不能走。

然而,平洲王府一日不答應梁王的要求,梁王的軍隊就困住懷東一日不走。

圍城之初,平洲王給南邊晉王去信,但晉王也不是完全可信的夥伴,對方未嘗不是抱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並沒有立刻響應。

梁軍圍困了懷東半月,日日在城外叫喊,迎五公主回朝,城內開始人心惶惶。

老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五公主到底多重要,只以為一個前朝公主,送出去就送出去了,蕭家皇帝都是昏君,有什麽好護著的?

半月後,梁軍開始攻城。

懷東守衛軍人數遠遠少於梁軍,只能倚靠蕭柳最新的武器以及地理優勢艱難守城。平洲王為了以防萬一,開始全城招兵。

多年來,懷東在平洲王治理下對王府十分推崇,平洲王的號召得到了極大的回應,但是百姓間對於蕭柳的意見越來越大,前些年到處流傳的蕭柳與平洲王府風流事跡,通過梁軍有心傳播又開始在街頭巷尾散布。

世子把蕭柳接回了王府,叮囑她莫要單獨出門。

蕭柳明白眼前的局勢,聽從安排沒有添亂,只專心琢磨如何解開眼前的困局。

晉王如今幾個兒子內鬥不停,縉雲軍原本是晉王四兒子統領,不僅所向披靡而且民間聲譽極好。但占據半壁江山後,幾個兒子開始爭權奪勢,四子丟了縉雲軍,長子上位,但這位長子庸碌無能,縉雲軍從一把利劍變成了鈍刀。

蕭柳在白紙上一一寫著這些人名,琢磨再三,給四公主寫了一封信。

信是寫好了,然而懷東被圍,形勢不似最初,整整三日,想盡辦法,也沒有成功送出去。

城裏的氣氛越發焦灼。

梁軍切斷了懷東的水源。

城裏糧食足夠大家堅持至少兩個月,可是水源被斷,恐怕半個月都撐不住了。

平洲王一直是文人做派,縱然他這五年指揮著西北軍坐鎮西北,也一直都是文人打扮。斷水第五天,他第一次穿上鎧甲,帶著兩個兒子上了城樓。

水源被斷,信件送不出去,不能坐以待斃,平洲王選擇了開城門主動出擊。

蕭柳換下綢緞穿上了仆人的布衣,和所有王府的丫鬟們一樣,去傷兵所照顧傷員,也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親眼目睹了戰爭的血腥和慘烈。

或者說,借著她的眼睛,讓原主看到了這份慘烈。

曾經,原主被送來送去,是人人為了躲避一場場本該堅持的反擊戰,而如今,這整座城,為了守住她而沖鋒陷陣。

城外的廝殺聲、戰鼓聲隱隱約約傳來,傷兵所裏,輕傷員草草包紮完又沖了出去……

開戰第七天,懷東城已經是強弩之末,平洲王府一片沈寂。

蕭柳主動找上了平洲王府,遞上了所有的設計稿件。

“多謝王爺護佑我多時,這些是我所有的兵器設計、改良稿,這封,是我給阿正接下來一年的書信,勞煩王爺按時替我送出,能瞞他一時是一時,免得他在前線出問題。”

她平靜地說:“明日,由我去吧。”

平洲王握著厚厚一疊信紙指尖顫抖,聲音粗啞了幾分:“正兒回來,你讓我如何交代?”

蕭柳笑笑:“不會,他都明白的。”

平洲王看著她:“去了那,你如何打算?”

蕭柳說:“活著,盡量好好活著,不負內心地活著。”

平洲王長嘆。

他肩頭有整個懷東城百姓,縱然心疼憐惜蕭柳,卻不得不承認,一個蕭柳和整個城,他只能選擇整座城。

這天夜裏,蕭柳翻出了當時在和親隊伍常穿的公主常服,讓絮兒幫她打理熨平。

絮兒嗚嗚咽咽地哭著,一邊哭一邊收拾,問她為什麽不帶上她一起走,就算死也想和蕭柳死一塊。

蕭柳摸摸她的頭,說:“帶上你麻煩,拖後腿。”

絮兒梗住,哭得更厲害了。

蕭柳一夜睡不著,索性點了燈又開始寫信,依舊是絮絮叨叨的小事,都是寫給阿正的。

寫了一夜,直至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平洲王府大門被敲響。

“有援軍突襲梁軍!”

平洲王世子甲胄未穿好,直接沖了出去。

蕭柳腦子裏轉得飛快,是縉雲軍?還是發現不對勁的西北軍?

“只有一個八百人的隊伍,世子帶兵增援去了!”

“他們燒了梁軍的糧草,太勇了!”

消息一個個傳來,人人振奮。

雖然援軍不多,但是終於有人來了,就像此刻天邊的曙光,沖破了所有人心底的黑暗。

蕭柳聽到八百人的隊伍,心頭狂跳。

伍正言在前線,他的隊伍的確只有幾百人,但不可能是他,一線的人怎麽可能跑來懷東?可她又無法控制自己,想著,會不會,萬一,真的是他呢?

她來不及穿那套準備好的常服,只抓了鬥篷披上便沖了出去,對王爺說:“若援軍不敵,還是由我去,我在城樓上等著。”

王爺沒攔住人,眼睜睜看著她跑遠了。

兩個相愛的人真的會有心電感應嗎?

蕭柳不信。

直到她登上城樓,在萬千人的廝殺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劍法,熟悉得她眼睛一眨,就落了淚。

伍正言怎麽會知道懷東被圍?

西北軍十幾萬人,怎麽就他帶著這麽一小支隊伍過來了?

他不是一直在最前線嗎?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可那個人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清理出身邊一片空地,伍正言暫緩了一口氣,似乎有所感應,擡頭朝著城樓望了一眼,只一眼,便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然而下一秒,劍一轉,刺中了偷襲人的胸口,再次投入到了戰鬥中,連一絲情感波動似乎都沒有。

蕭柳卻放心地松了一口氣。

她趴在城樓的石磚上,眼睛一瞬也不眨,緊緊盯著那個身影,越看,心揪得越緊。

梁軍近萬人圍城,伍正言的小隊偷襲成功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如今被發現後不得不正面廝殺,兩方人數懸殊,即便有世子帶人相助,敵我差距依舊極大。

世子和伍正言快要堅持不住了。

二公子沖過來:“不能再打了,退兵!退兵!”

蕭柳握緊了拳:“援軍杯水車薪,還是按原計劃行事。”

二公子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愧疚,點點頭。

蕭柳沒有看他,目光依舊死死盯著伍正言。

退兵的信號一出,世子立刻心中明白,開始組織撤退,伍正言看了一眼城樓上披著公主儀制鬥篷的蕭柳卻連心都涼了,手下的劍揮得越發拼命。

“正言,撤退!”世子對著他大吼。

伍正言面色冷酷,不做理會。

他的隊伍都是他帶出來的人,他不下令,依舊拼死作戰。

世子看了他一眼,轉頭策馬撤退,跑了兩步,調轉馬頭跑了回來,砍光周邊幾個梁軍,一把扯住他的韁繩:“不要無畏犧牲,跟著我撤!”

伍正言臉上濺滿了血漬,冷眼看過來,眼神毫無溫度,嘶啞著聲音低吼:“那你們就要犧牲公主?!她為什麽穿成這樣站在那!”

世子手一僵。

伍正言一把推開他,策馬再次沖入戰場。

蕭柳眼看著他重新沖了回去,頓時明白他的心思,手指無意識摳進了石磚,指甲裂了也沒發覺:“伍正言,你回來!撤退!你回來!”

她後悔了,不該來城樓的。

本以為援軍來了,誰知道,是那個傻子一腔孤勇來送死……

廝殺聲太重了,她的喊聲根本傳不到戰場。

蕭柳看著陷入梁軍包圍圈的人,淚流滿面。

“給我備馬!”她一把扯掉鬥篷,拔了二公子身上的劍沖下城樓。

二公子大驚:“你幹什麽!全都瘋了嗎!蕭柳你給我回來!”

蕭柳把他甩在身後,搶了王府侍衛的馬匹,趁著隊伍撤退城門打開之時,沖出了城。

世子和他擦身而過,驚得瞪大了眼,生生剎車回頭:“蕭柳!――保護公主!”

平洲王府撤退,梁軍也看到了城樓上蕭柳,自然明白平洲王府服軟了,正打算清理剩下這波殘餘勢力打掃戰場,等著平洲王府的談判,卻看到一個女子逆向沖出懷東城,直奔戰場。然後平洲王世子又帶著人回過頭來護送她。

為首的將領立刻反應過來:“是蕭柳?先別傷她,看看情況。”

蕭柳沒有直入戰場,她剛出現就被伍正言看到了,她目的也只是被他看到而已。

李正言怒而砍了擋路的人,不顧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轉向她大吼:“回去!”

戰場上自有一套信息傳遞的方式,蕭柳讓人給他下令:撤退!

伍正言死死握住了劍,專註殺敵仿佛沒看到,砍了六七個人後,他咬牙招呼手下:“撤回懷東城!”

令行禁止,死傷大半的隊伍如水般緩緩撤退。

梁軍目的達到也有意停戰,雙方戰火漸熄。

混戰的兩方剛剛分開,伍正言緩緩退到蕭柳身前不遠處,突然一陣地動,身下的馬匹都不安起來。

世子當機立斷:“快撤!”

梁軍也如臨大敵,但唯恐是對方援軍,一邊命令防禦,一邊下令追拿蕭柳世子二人。

一時之間,雙方再次陷入了混戰之中。

蕭柳作為女子,被一群人包圍在其中,她也不爭辯逞強,冷著臉隨時幫戰友補刀、挑開偷襲,冷靜應戰,戰鬥力出人意料,十分有效地減輕了隊友負擔。

地動越來越明顯,遠處塵土飛揚中,漸漸露出了旗幟和黑壓壓的人影。

不知誰喊了一聲:“縉雲軍!”

梁軍齊齊變色,蕭柳這邊喜出望外。

不只是縉雲軍,為首的還是縉王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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