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世界3
關燈
小
中
大
真實世界3
眼見大半個身子都要跌下去了，一直蒼老的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
雖然幼崽的身體還很瘦小，但是已經年邁的老人要緊抱著她時保持平衡還是很困難。
本就蒼老的人抱著幼崽跌在一旁磚頭上進行緩沖，此刻她的面容更顯老態。
蒼老的手臂上多出了好幾處擦傷，幸好幼崽並不重，沒有造成骨折。老人不敢想，如果沒有這些踮腳的磚頭，她直接抱著人坐在地上，這樣的高度她的脊椎會不會受傷。
可此刻，她更多的是慶幸自己一念之差，要上來的時候，撞見即將要跌落下去的林優優。
躺在床上的丁翠一想到兒子明天就要回家，她就夜不能寐，在床上輾轉反側。
對於唯一的兒子歸家，她的心裏沒有丁點的興奮。
每次他回來的時候，家裏就會被翻箱倒櫃，那個不孝子將家裏所有能拿走的東西，全都通通搬走。
這次打電話回來，裏面問一句她最近的身體狀況後，開始旁敲側擊關於鄰居家小姑娘的事情來。
不孝子不知道是從哪裏聽說關於林優優的事情，他突然問對方的事情，也必定是有什麽壞心思。
揣測對方想法的丁翠想起自己的平生，想到自己苦命的老伴，還有無望的未來。
她其實都這麽大年紀了，對於生死這樣的問題都已經看淡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同樣可憐的林優優。
那個孩子同樣也是個苦命的，攤上這麽個媽，大半生都未必能夠擺脫這樣的陰影。
樓裏雖然沒有說哪個是好命的，但苦命人有時候也喜歡看別人苦命的人生，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從別人的悲慘中汲取點慰藉。
人們也只會感慨他們一句可憐而已，並不一定會出手幫助。
越想越悲觀，丁翠只覺得自己這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丁翠把所有貴重的東西，想著找個地方藏起來，把它們都留給林優優的。
思前想後，只有樓頂有眾多堆放雜物，能夠藏東西的地方，林優優還可以自由上去拿到。
這樣，即使自己不在了，小家夥也能夠好好照顧自己。
敲定了主意，反正睡不著的丁翠揣著東西就往樓上走去。
她早些藏好，就能給幼崽多留點東西。
正想著，就看到幾乎要跌下去的小家夥，嚇得她半條命都沒了。
緊緊抱著對方溫熱的身體，丁翠後怕。向來在孩子面前都是和藹的她，第一次很生氣地問她為什麽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她甚至能夠聞到來自幼崽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即使被風吹過，她身上還是散發著那種濕熱香香的氣味。
幼崽見她生氣，有些害怕地低頭，不敢直視她，小聲道：“奶奶說過，住在天上的神明很厲害，無論優優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
“優優想要擺脫神明幫忙找媽媽。”她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小熊背包：“我可以把背包裏所有的東西都給它。”
這是自己所有的家當了。
沒想到林優優竟然是為了這個原因，丁翠心疼又懊惱。
她當時就不應該跟幼崽講這些，她差點就釀成了大錯。
因為想找媽媽，所以她特地換上自己唯一一件新裙子。
見她眼眶中蒙上水氣，幼崽擡手幫她小心擦去藏在褶子裏的淚痕：“奶奶怎麽了？奶奶也是有願望要找神明嗎？”
丁翠想說不會有神明的。
如果真的存在，為什麽人間疾苦，它總是視而不見？
那只不過是自己想要安慰幼崽，糊弄她的說辭而已。
可是看著林優優的眼睛，她不忍打破對方的那點幻想。念頭如同種子般，落在泥土上，很快就生根發芽，開始生長。
“優優，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丁翠問：“你跟奶奶一起走，我們去找一個，他們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她們要逃，逃得遠遠的。
林優優想跟對方說，自己是要去找媽媽的。
可是在盯著滿懷期待，蒼老臉龐的時候，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點頭：“好。”
答應完後，年幼的孩子又有些懊惱。
她想要找媽媽，如果跟奶奶一起走了，是不是就暫時找不到媽媽了。
但是……
看著聽到她回答的丁翠，老婦人高興地抱著她，稀罕地喊她乖優優時，她又遲疑了。
算了，她可以一邊跟奶奶走，一邊尋找媽媽呀。
大不了可能會晚些找到媽媽，但奶奶這麽高興，那樣溫柔的媽媽一定也會讚成自己的想法的。
“優優不怕，即使到陌生的地方，奶奶都會保護好你的。”這一刻，丁翠是真心把幼崽當成自己的命根子看待。
幼崽點點頭：“優優也會保護好奶奶的。”
一老一小是趁著夜黑時偷偷溜走的。
為了找媽媽，幼崽已經帶走了自己全部的家當；丁翠回去收拾了下，穿著幾件厚衣裳，又拿塑料袋裝了點吃穿的，領著幼崽就往外走。
孤零零的街道上，一老一小的身影潛伏在昏暗中。因為夜深，一點光亮都沒有。
年邁的老人眼睛不太好使，看不清前邊的路，林優優就牽著她的手，為她探路。
“優優，你累不累，奶奶抱你。”丁翠將袋子往上提了提，塑料袋摩擦的聲音在這一小塊天地間，格外的清晰。
“不累。”幼崽搖頭。
“那你冷不冷啊。”擔憂夜太深風涼，幼崽會受凍，她又掩了掩對方身上的寬大厚重的衣服——
家裏沒有適合幼崽穿的衣服，那是丁翠特地翻出來最小的舊衣服，好讓林優優能夠穿得厚實些。
“優優不冷，奶奶呢。”
被問到的丁翠心裏一暖，笑瞇瞇回道：“奶奶有優優也不冷。”
她們走著，也不知道去哪裏，更加不清楚未來的路是什麽樣子。
只能一路朝東。
那是太陽的方向。
丁翠擔心自己不聲不響地帶走孩子，江慧雲醒來發現林優優不見後會報警。
顯然她高看了對方的慈母之心。
戰戰兢兢了好一段時間，她都沒有收到什麽消息，也沒有警察來抓她，說要把孩子帶回去。
她們拿著錢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奶奶孫女相稱。丁翠用僅剩的錢租了個很便宜的房子。
房子又小又黑，很艱難才能容下他們。
不過好些的地方是，衛生間在房子裏。是街上路過時，好心的中介見她們可憐，找到一個能方便些的房子給她們，還不收她們的中介費。
丁翠會給去拾廢品，找些手工花賺錢。
其實她去找警察和社區的人會更輕松些，可她不敢。
她怕被對方知道了，她們又要被送回去了。
林優優沒有戶口，她上不了學。
丁翠咬咬牙，就一家一家地求飯店的老板可憐，給她一個洗碗的工作。
她要攢錢給林優優去學習。
學校上不了，就去外面的機構學習。
總不能讓孩子跟了自己，連書都沒碰過，那就耽誤優優的一生了。
老人加孩子本來就是弱勢群體，即使不符合標準，一些心善的老板還是給了她這份機會，讓她幹輕松些的活。
不放心幼崽一個人在家裏，丁翠就讓林優優時時刻刻地跟在一起。
周圍街坊鄰居的，都對這個水靈靈的娃娃很喜歡。尤其是只有個調皮男娃的老板娘，更是稀罕的不得了，聽丁翠說孩子的父母不在了，只剩下她們相依為命，更是想要收養幼崽。
被幼崽拒絕了。
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有媽媽的，要是媽媽知道自己有別的媽媽，一定會很難過的。
大家只當丁翠是為了騙娃娃，說父母去很遠的地方，心疼這個小姑娘，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了。
不過林優優已經成為店內的吉祥物，大家都喜歡跟這個又軟又甜，還懂禮貌的小家夥說說話。
這天老板娘正算賬，這段時間因為林優優的生意變得火熱，賬目就有些亂糟糟的，有些數據對不上；坐在她腿上的幼崽直接指出其中一組出錯的數目，還說出了究竟是哪月哪天的票據。
老板娘不信邪，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很快就把有問題的賬目整理妥當。
本應該花上好長時間，因為林優優很快就解決了。
對於小小年紀記憶力就這麽好的娃娃，老板娘更是稀罕了：“丁姨，你家優優這麽聰明，未來鐵定是個天才。”
丁翠聽到別人誇林優優，高興極了；但很快又展露愁顏。
到底自己也沒有辦什麽好事，耽誤孩子上學的事情了。
可即使林優優在那個家裏，那個女人也未必會讓她上學。
老實本分一輩子的老人，猶豫要不要趕在幼崽上學年齡前，給她弄個假的身份證。
丁翠以為，她們會就這樣過一輩子。
老板家的店越來越紅火。
原本是大家都是沖著林優優去的，聽說對方可聰明了，小小年紀過目不忘，都想去看看有沒有傳得那麽神。
後面為了留住客人，鉆研廚藝的老板做的飯菜也越來越好吃，完全打響了自己家的名號。
尋找民間味道的美食節目尋了過來，大家喜歡林優優，也知道這家人有多不容易，正好幼崽老囔著要找媽媽，老食客們推她出來說，節目可以幫忙找媽媽。
此時丁翠正好在後廚洗碗，嘈雜的聲音加上年事已高，根本不清楚外面的情況。
一聽說可以找媽媽，幼崽特別高興，看著陌生的鏡頭，找媽媽的渴望遠超於自己內心的恐懼。
她聽到旁邊的導演說可以開始了，特別流暢地講出自己重覆無數遍的話：“我叫林優優，我有個愛穿紅裙子的漂亮媽媽……”
節目一播出，年幼孩子想要找媽媽的事跡立刻火了，有人甚至從幼崽的情況琢磨出點機會。
大家其樂融融的，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漂亮的林優優，唯有丁翠的臉色大變。
周圍人瞧見她的臉色不對，忍不住問她怎麽了。
丁翠搖頭，六神無主地起身想要的回到後廚去，剛起身的那一下，眼前驀然變黑，直接暈倒在地上。
天旋地轉，耳鳴消失之後，老人再醒來的時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醫院。
幼崽跟老板娘都在床邊守著，正要準備說話的時候，一眾警、察走了進來，亮出自己的證件：“丁翠女士，有人舉報你涉嫌誘、拐兒童。”
聽到警、察的話，老板娘忍不住往外傾了傾身子，下意識拉開了距離。
唯獨林優優橫在了警、察跟病床之間，仰頭問：“叔叔，奶奶她沒有誘、拐兒童，優優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的。”
最近大火的她讓很多人都認識了林優優。警、察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小朋友，是接到江女士的舉報，她說丁翠女士誘、拐了你。”
而且湊巧的是，年幼的孩子最近正在找媽媽。
只是這件事情疑點重重，年邁的老婦人為什麽要誘、拐女童，也並沒有進行買賣；據了解，她跟孩子的關系很好；如果真的是誘、拐，犯人怎麽又會然孩子拋頭露面，讓她出現在大眾的視野？
他們也只是接到報案之後來處理，更多的情況還需要深入了解。
本分一輩子的老人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面對穿著制服的警、察意識到她們還是躲不掉，紅著眼圈磕磕絆絆的。
“叔叔，奶奶她剛剛暈倒了，身體很差很差，可以問我嗎？”坐在一旁的林優優頂著老板娘今天給她紮得漂亮辮子，手放在自己端正並起的膝蓋上：“優優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
面對警、察的詢問，幼崽出奇的鎮定，口齒清晰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小朋友，你說江女士曾經毆打你？”男人皺眉問。
“她把我鎖在家裏，不讓我出去。”
大半年的逃離，她身上的傷口依舊沒有好完全。林優優擼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暴露在空氣中。
上面的傷口大多都已經結痂，淡化，可想而知，最初的模樣究竟有多恐怖。
男人忍不住挪開了視線，壓下眼底的不忍，把她的袖子重新拉下，溫柔道：“好了，叔叔知道了。”
“奶奶很好的，她怕我繼續挨打，所以才會帶優優離開的。”幼崽明亮的眼睛透出期待：“叔叔，你可以不要懲罰奶奶嗎？她沒有做錯事，她都是為了優優。”
男人欲言又止，看著面前瘦小卻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又看了眼病床上紅著眼圈，白發蒼蒼的老人，心裏有些不忍：“小朋友，有些時候，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做的事情就是不對的。當時丁翠女士可以求助當地警、察與社區的。”
“他們都來過的。”林優優平靜道：“很早之前他們都來過的。”
但因為她的年紀還小，且生父不詳，江家已經跟江慧雲脫離關系，並不打算理會。她名義上的監護人是江慧雲，對方第一次只是告誡。
第二次江慧雲懷孕了，雖然她並沒有生下那個孩子，卻因為當時懷了孕，她只是被警告。至此之後，林優優被永遠關在家裏，不允許她出去，發聲。
江慧雲還借著肚子威脅樓裏的所有人，要是誰多管閑事，肚子要鬧出點什麽事，就賴到對方身上。
大家都知道她是個瘋子。
沒有人願意招惹瘋子。
更何況，如果真的有用，丁翠也不用飽受兒子蹉跎那麽久了。
很難相信，這麽小的孩子這麽冷靜地講出這些事情。
男人飽受內心的煎熬，堅毅的臉上越發柔和：“到時候有人問優優什麽，你就如實回答，我們一定會還你跟丁翠女士一個公道，可以嗎？”
林優優只是看著他，久久才問一句：“叔叔，我可以不要那個壞媽媽嗎？”
“我有個很漂亮的好媽媽的，只是我找不到她了。”
“你可以幫幫我嗎？”
孩子天真的話令人動容，躺在病床上的丁翠別過臉，悄悄地拭去自己眼角的眼淚。
大家最終還是匯合了。
警、察提前做過背調，對於江慧雲的那點事情早就知道一清二楚。看著特地穿著一身紅裙子的美艷女人，由於幼崽身上的傷過於觸目驚心，還是容易先入為主，忍不住皺眉。
江慧雲看到電視上的林優優，見她的熱度那麽高，又開始不死心，想要利用她的熱度，去找又再度搬家的林辛陽。
原本發現林優優跟著隔壁的空巢老人跑了，也不過是罵了幾句白眼狼的女人一開始是沒有想過把孩子找回來的。
不過現在見對方有點用處，當然也不覺得有什麽麻煩了。
江慧雲準備的資料很齊全，有林優優在醫院出生的證明，兩人的親子報告等等。
女人見沈思中的警、察，微微擡起自己的下巴，大紅的嘴唇咧起：“警、察同志，所有證明都在這裏了，我可以帶自己女兒走嗎？當然，那個老家夥的責任我也會追究到底的。”
面前的女人只是皺了皺眉，努力保持自己的語氣平靜：“江女士，我們先不急。關於丁翠女士涉嫌誘、拐一事還未查清。但你目前涉嫌虐待兒童，請您配合我們調查。”
江慧雲忍不住蹙眉，頗有些有恃無恐：“不是吧，現在你們管得那麽寬嗎？我不過是教育自己的女兒，這也要被懷疑嗎？”
“身為一個被迫跟女兒分離大半年的我，才是受害者吧。”
“很抱歉，江女士，由於您曾經的信譽問題，我們對於您的否認持有懷疑意見。”
“您的女兒林優優已經主動接受鑒傷，一切情況等鑒傷報告出來後處理。”
聽到這裏的江慧雲陰沈著臉：“警官，我的女兒，不聽話我有資格管教吧，怎麽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麽金貴，做錯事情打罵不得嗎？”
“前提是您在合理的範圍內。”
女人皺眉敲著桌子，冷聲道：“林優優，你現在是要告辛辛苦苦生你養你的母親嗎？”
“如果不是我，你能活這麽大嗎？更何況，不是你一直在找媽媽嗎？我們血濃於水，你有什麽好不滿的。”
林優優仰頭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曾經無數次，她都幻想著自己再乖一點，乖乖地聽她的話，自己就可以找到媽媽了。
直至後面，她再也沒有發現媽媽的蹤跡。
“是我自己主動請求幫助的。”稚氣的聲音裏透露出認真：“你是壞媽媽，不是我要找的媽媽。”
“壞人就應該受到懲罰。”
“林優優！”
遏制不住自己怒氣的江慧雲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在調解室裏分外的響亮。
起身的女警力氣非常大，迅速將她的身體重重地摁下去，聲音也不在壓制自己的情緒：“江女士，如果您現在動手的話，情節將會更加惡劣。”
江慧雲蒼白著臉，她沒有想到年幼的孩子竟然會懂得這些，更加沒想到一向只會抱著她，哭著要媽媽的林優優會這樣硬氣。
她沈聲道：“林優優，你這麽對我你會後悔的，我要是不好過，你就真的沒有媽媽了。”
以往聽到這樣的話，幼崽就會開始慌張，對她百依百順。
所以這一次，江慧雲仍舊自信地認為林優優依舊會受限於自己。
只見幼崽非常疑惑地看著她：“可是我覺得你在騙我，你也找不到媽媽了。”
媽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只有壞媽媽無盡地毆打。
“早在我決定請求奶奶說的神明幫助時，我就不打算信任你啦。”
林優優道：“雖然我是小孩子，但是被騙多了也會知道狼來的故事。”
奶奶曾經就講過。
看著幼崽離開調解室的背影，江慧雲的臉陰沈得可怕。
最終鑒傷報告出來，有鄰居的指控，林優優也有過被毆打至住院的經歷，情節十分惡劣的江慧雲被判決了兩年。
而江家父母因為江慧雲做的事情太丟臉，早就飛去了國外。
在社區跟老板娘他們的幫助下，最終林優優落入了丁翠的戶口中。
而丁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因為貪賭，那次回來之後發現唯一能夠救自己的老母親不知所蹤，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丁翠捏著戶口本，她不識字，但還是湊得很近很近，摸著自己剛學的“林優優”三個字，高興道：“優優，以後你就能上學了。”
林優優只覺得自己心頭一松，好像有什麽郁氣吐了出去：
“嗯，優優可以好好念書，以後讓奶奶住大房子了！”
老婦人笑得合不攏嘴，原本蒼老的臉，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有戶口的林優優在大家的幫助下，順利入學；她的天賦很高，從小學一路跳；在別人還在玩泥巴時，她就已經背著大大的書包，跟自己高差不多半個身子的哥哥姐姐們一起上課。
大家知道林優優的情況後，都對這個惹人憐的小妹妹十分關照，就連別班的學生在下課後都忍不住跑過重點班來看。
大家一開始還想說，如果小朋友有什麽不懂得的，自己可以多幫忙。
事實證明，還是他們太天真了。
能夠跳級的天才需要他們幫忙？
他們不求著讓人幫就不錯了。
林優優汲取知識的速度十分可怕，記憶力也簡直像個怪物。
不過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好。
一個軟萌可愛的天才在自己班上，供著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會嫌棄對方。
期間江慧雲出來過，安分了幾年又死心不改，想要來鬧。由於有前科，加上大家都很喜歡林優優，她也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對象；很快，女人鬧一次就被拘留一次。
林優優拼了命學習，競賽。
如她所說的，她要讓丁翠住上大房子。
人人都說丁翠晚年的命好，救下了一個天才，還讓人落戶在自己家裏。唯一不爭氣的兒子也不知道去哪裏，沒有來鬧過，可謂是順風順水了。
沒有人提起她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
因為晚年過得很好，丁翠的身子骨越來越健朗，一直到林優優大學畢業才壽終正寢。
與其說是自然老去，倒不如說硬是吊著一口氣，硬是等到了林優優完成了學業。
她顫顫巍巍的，把曾經要交給對方的一切，全都塞到她的懷裏。
這些早就褪去顏色的老物件，其實並沒有現在她所擁有的價格高，但林優優跟捧著寶似的，牢牢地護在懷裏。
包括那個完好，卻已經發舊的小熊背包。
她紅著眼眶，輕輕地趴在丁翠的身上，就像是小的時候，她們剛開始好點的那時。
狹小的屋子只有一張老木板床上，很擁擠。丁翠讓她躺在自己的身上，輕輕地哄她入睡。
“別哭。”丁翠道：“奶奶要去天上變成星星，看著我們優優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眼見大半個身子都要跌下去了，一直蒼老的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身體。
雖然幼崽的身體還很瘦小，但是已經年邁的老人要緊抱著她時保持平衡還是很困難。
本就蒼老的人抱著幼崽跌在一旁磚頭上進行緩沖，此刻她的面容更顯老態。
蒼老的手臂上多出了好幾處擦傷，幸好幼崽並不重，沒有造成骨折。老人不敢想，如果沒有這些踮腳的磚頭，她直接抱著人坐在地上，這樣的高度她的脊椎會不會受傷。
可此刻，她更多的是慶幸自己一念之差，要上來的時候，撞見即將要跌落下去的林優優。
躺在床上的丁翠一想到兒子明天就要回家，她就夜不能寐，在床上輾轉反側。
對於唯一的兒子歸家，她的心裏沒有丁點的興奮。
每次他回來的時候，家裏就會被翻箱倒櫃，那個不孝子將家裏所有能拿走的東西，全都通通搬走。
這次打電話回來，裏面問一句她最近的身體狀況後，開始旁敲側擊關於鄰居家小姑娘的事情來。
不孝子不知道是從哪裏聽說關於林優優的事情，他突然問對方的事情，也必定是有什麽壞心思。
揣測對方想法的丁翠想起自己的平生，想到自己苦命的老伴，還有無望的未來。
她其實都這麽大年紀了，對於生死這樣的問題都已經看淡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同樣可憐的林優優。
那個孩子同樣也是個苦命的，攤上這麽個媽，大半生都未必能夠擺脫這樣的陰影。
樓裏雖然沒有說哪個是好命的，但苦命人有時候也喜歡看別人苦命的人生，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從別人的悲慘中汲取點慰藉。
人們也只會感慨他們一句可憐而已，並不一定會出手幫助。
越想越悲觀，丁翠只覺得自己這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丁翠把所有貴重的東西，想著找個地方藏起來，把它們都留給林優優的。
思前想後，只有樓頂有眾多堆放雜物，能夠藏東西的地方，林優優還可以自由上去拿到。
這樣，即使自己不在了，小家夥也能夠好好照顧自己。
敲定了主意，反正睡不著的丁翠揣著東西就往樓上走去。
她早些藏好，就能給幼崽多留點東西。
正想著，就看到幾乎要跌下去的小家夥，嚇得她半條命都沒了。
緊緊抱著對方溫熱的身體，丁翠後怕。向來在孩子面前都是和藹的她，第一次很生氣地問她為什麽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她甚至能夠聞到來自幼崽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即使被風吹過，她身上還是散發著那種濕熱香香的氣味。
幼崽見她生氣，有些害怕地低頭，不敢直視她，小聲道：“奶奶說過，住在天上的神明很厲害，無論優優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
“優優想要擺脫神明幫忙找媽媽。”她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小熊背包：“我可以把背包裏所有的東西都給它。”
這是自己所有的家當了。
沒想到林優優竟然是為了這個原因，丁翠心疼又懊惱。
她當時就不應該跟幼崽講這些，她差點就釀成了大錯。
因為想找媽媽，所以她特地換上自己唯一一件新裙子。
見她眼眶中蒙上水氣，幼崽擡手幫她小心擦去藏在褶子裏的淚痕：“奶奶怎麽了？奶奶也是有願望要找神明嗎？”
丁翠想說不會有神明的。
如果真的存在，為什麽人間疾苦，它總是視而不見？
那只不過是自己想要安慰幼崽，糊弄她的說辭而已。
可是看著林優優的眼睛，她不忍打破對方的那點幻想。念頭如同種子般，落在泥土上，很快就生根發芽，開始生長。
“優優，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丁翠問：“你跟奶奶一起走，我們去找一個，他們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她們要逃，逃得遠遠的。
林優優想跟對方說，自己是要去找媽媽的。
可是在盯著滿懷期待，蒼老臉龐的時候，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點頭：“好。”
答應完後，年幼的孩子又有些懊惱。
她想要找媽媽，如果跟奶奶一起走了，是不是就暫時找不到媽媽了。
但是……
看著聽到她回答的丁翠，老婦人高興地抱著她，稀罕地喊她乖優優時，她又遲疑了。
算了，她可以一邊跟奶奶走，一邊尋找媽媽呀。
大不了可能會晚些找到媽媽，但奶奶這麽高興，那樣溫柔的媽媽一定也會讚成自己的想法的。
“優優不怕，即使到陌生的地方，奶奶都會保護好你的。”這一刻，丁翠是真心把幼崽當成自己的命根子看待。
幼崽點點頭：“優優也會保護好奶奶的。”
一老一小是趁著夜黑時偷偷溜走的。
為了找媽媽，幼崽已經帶走了自己全部的家當；丁翠回去收拾了下，穿著幾件厚衣裳，又拿塑料袋裝了點吃穿的，領著幼崽就往外走。
孤零零的街道上，一老一小的身影潛伏在昏暗中。因為夜深，一點光亮都沒有。
年邁的老人眼睛不太好使，看不清前邊的路，林優優就牽著她的手，為她探路。
“優優，你累不累，奶奶抱你。”丁翠將袋子往上提了提，塑料袋摩擦的聲音在這一小塊天地間，格外的清晰。
“不累。”幼崽搖頭。
“那你冷不冷啊。”擔憂夜太深風涼，幼崽會受凍，她又掩了掩對方身上的寬大厚重的衣服——
家裏沒有適合幼崽穿的衣服，那是丁翠特地翻出來最小的舊衣服，好讓林優優能夠穿得厚實些。
“優優不冷，奶奶呢。”
被問到的丁翠心裏一暖，笑瞇瞇回道：“奶奶有優優也不冷。”
她們走著，也不知道去哪裏，更加不清楚未來的路是什麽樣子。
只能一路朝東。
那是太陽的方向。
丁翠擔心自己不聲不響地帶走孩子，江慧雲醒來發現林優優不見後會報警。
顯然她高看了對方的慈母之心。
戰戰兢兢了好一段時間，她都沒有收到什麽消息，也沒有警察來抓她，說要把孩子帶回去。
她們拿著錢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奶奶孫女相稱。丁翠用僅剩的錢租了個很便宜的房子。
房子又小又黑，很艱難才能容下他們。
不過好些的地方是，衛生間在房子裏。是街上路過時，好心的中介見她們可憐，找到一個能方便些的房子給她們，還不收她們的中介費。
丁翠會給去拾廢品，找些手工花賺錢。
其實她去找警察和社區的人會更輕松些，可她不敢。
她怕被對方知道了，她們又要被送回去了。
林優優沒有戶口，她上不了學。
丁翠咬咬牙，就一家一家地求飯店的老板可憐，給她一個洗碗的工作。
她要攢錢給林優優去學習。
學校上不了，就去外面的機構學習。
總不能讓孩子跟了自己，連書都沒碰過，那就耽誤優優的一生了。
老人加孩子本來就是弱勢群體，即使不符合標準，一些心善的老板還是給了她這份機會，讓她幹輕松些的活。
不放心幼崽一個人在家裏，丁翠就讓林優優時時刻刻地跟在一起。
周圍街坊鄰居的，都對這個水靈靈的娃娃很喜歡。尤其是只有個調皮男娃的老板娘，更是稀罕的不得了，聽丁翠說孩子的父母不在了，只剩下她們相依為命，更是想要收養幼崽。
被幼崽拒絕了。
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有媽媽的，要是媽媽知道自己有別的媽媽，一定會很難過的。
大家只當丁翠是為了騙娃娃，說父母去很遠的地方，心疼這個小姑娘，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了。
不過林優優已經成為店內的吉祥物，大家都喜歡跟這個又軟又甜，還懂禮貌的小家夥說說話。
這天老板娘正算賬，這段時間因為林優優的生意變得火熱，賬目就有些亂糟糟的，有些數據對不上；坐在她腿上的幼崽直接指出其中一組出錯的數目，還說出了究竟是哪月哪天的票據。
老板娘不信邪，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很快就把有問題的賬目整理妥當。
本應該花上好長時間，因為林優優很快就解決了。
對於小小年紀記憶力就這麽好的娃娃，老板娘更是稀罕了：“丁姨，你家優優這麽聰明，未來鐵定是個天才。”
丁翠聽到別人誇林優優，高興極了；但很快又展露愁顏。
到底自己也沒有辦什麽好事，耽誤孩子上學的事情了。
可即使林優優在那個家裏，那個女人也未必會讓她上學。
老實本分一輩子的老人，猶豫要不要趕在幼崽上學年齡前，給她弄個假的身份證。
丁翠以為，她們會就這樣過一輩子。
老板家的店越來越紅火。
原本是大家都是沖著林優優去的，聽說對方可聰明了，小小年紀過目不忘，都想去看看有沒有傳得那麽神。
後面為了留住客人，鉆研廚藝的老板做的飯菜也越來越好吃，完全打響了自己家的名號。
尋找民間味道的美食節目尋了過來，大家喜歡林優優，也知道這家人有多不容易，正好幼崽老囔著要找媽媽，老食客們推她出來說，節目可以幫忙找媽媽。
此時丁翠正好在後廚洗碗，嘈雜的聲音加上年事已高，根本不清楚外面的情況。
一聽說可以找媽媽，幼崽特別高興，看著陌生的鏡頭，找媽媽的渴望遠超於自己內心的恐懼。
她聽到旁邊的導演說可以開始了，特別流暢地講出自己重覆無數遍的話：“我叫林優優，我有個愛穿紅裙子的漂亮媽媽……”
節目一播出，年幼孩子想要找媽媽的事跡立刻火了，有人甚至從幼崽的情況琢磨出點機會。
大家其樂融融的，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漂亮的林優優，唯有丁翠的臉色大變。
周圍人瞧見她的臉色不對，忍不住問她怎麽了。
丁翠搖頭，六神無主地起身想要的回到後廚去，剛起身的那一下，眼前驀然變黑，直接暈倒在地上。
天旋地轉，耳鳴消失之後，老人再醒來的時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醫院。
幼崽跟老板娘都在床邊守著，正要準備說話的時候，一眾警、察走了進來，亮出自己的證件：“丁翠女士，有人舉報你涉嫌誘、拐兒童。”
聽到警、察的話，老板娘忍不住往外傾了傾身子，下意識拉開了距離。
唯獨林優優橫在了警、察跟病床之間，仰頭問：“叔叔，奶奶她沒有誘、拐兒童，優優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的。”
最近大火的她讓很多人都認識了林優優。警、察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小朋友，是接到江女士的舉報，她說丁翠女士誘、拐了你。”
而且湊巧的是，年幼的孩子最近正在找媽媽。
只是這件事情疑點重重，年邁的老婦人為什麽要誘、拐女童，也並沒有進行買賣；據了解，她跟孩子的關系很好；如果真的是誘、拐，犯人怎麽又會然孩子拋頭露面，讓她出現在大眾的視野？
他們也只是接到報案之後來處理，更多的情況還需要深入了解。
本分一輩子的老人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面對穿著制服的警、察意識到她們還是躲不掉，紅著眼圈磕磕絆絆的。
“叔叔，奶奶她剛剛暈倒了，身體很差很差，可以問我嗎？”坐在一旁的林優優頂著老板娘今天給她紮得漂亮辮子，手放在自己端正並起的膝蓋上：“優優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
面對警、察的詢問，幼崽出奇的鎮定，口齒清晰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小朋友，你說江女士曾經毆打你？”男人皺眉問。
“她把我鎖在家裏，不讓我出去。”
大半年的逃離，她身上的傷口依舊沒有好完全。林優優擼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暴露在空氣中。
上面的傷口大多都已經結痂，淡化，可想而知，最初的模樣究竟有多恐怖。
男人忍不住挪開了視線，壓下眼底的不忍，把她的袖子重新拉下，溫柔道：“好了，叔叔知道了。”
“奶奶很好的，她怕我繼續挨打，所以才會帶優優離開的。”幼崽明亮的眼睛透出期待：“叔叔，你可以不要懲罰奶奶嗎？她沒有做錯事，她都是為了優優。”
男人欲言又止，看著面前瘦小卻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又看了眼病床上紅著眼圈，白發蒼蒼的老人，心裏有些不忍：“小朋友，有些時候，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做的事情就是不對的。當時丁翠女士可以求助當地警、察與社區的。”
“他們都來過的。”林優優平靜道：“很早之前他們都來過的。”
但因為她的年紀還小，且生父不詳，江家已經跟江慧雲脫離關系，並不打算理會。她名義上的監護人是江慧雲，對方第一次只是告誡。
第二次江慧雲懷孕了，雖然她並沒有生下那個孩子，卻因為當時懷了孕，她只是被警告。至此之後，林優優被永遠關在家裏，不允許她出去，發聲。
江慧雲還借著肚子威脅樓裏的所有人，要是誰多管閑事，肚子要鬧出點什麽事，就賴到對方身上。
大家都知道她是個瘋子。
沒有人願意招惹瘋子。
更何況，如果真的有用，丁翠也不用飽受兒子蹉跎那麽久了。
很難相信，這麽小的孩子這麽冷靜地講出這些事情。
男人飽受內心的煎熬，堅毅的臉上越發柔和：“到時候有人問優優什麽，你就如實回答，我們一定會還你跟丁翠女士一個公道，可以嗎？”
林優優只是看著他，久久才問一句：“叔叔，我可以不要那個壞媽媽嗎？”
“我有個很漂亮的好媽媽的，只是我找不到她了。”
“你可以幫幫我嗎？”
孩子天真的話令人動容，躺在病床上的丁翠別過臉，悄悄地拭去自己眼角的眼淚。
大家最終還是匯合了。
警、察提前做過背調，對於江慧雲的那點事情早就知道一清二楚。看著特地穿著一身紅裙子的美艷女人，由於幼崽身上的傷過於觸目驚心，還是容易先入為主，忍不住皺眉。
江慧雲看到電視上的林優優，見她的熱度那麽高，又開始不死心，想要利用她的熱度，去找又再度搬家的林辛陽。
原本發現林優優跟著隔壁的空巢老人跑了，也不過是罵了幾句白眼狼的女人一開始是沒有想過把孩子找回來的。
不過現在見對方有點用處，當然也不覺得有什麽麻煩了。
江慧雲準備的資料很齊全，有林優優在醫院出生的證明，兩人的親子報告等等。
女人見沈思中的警、察，微微擡起自己的下巴，大紅的嘴唇咧起：“警、察同志，所有證明都在這裏了，我可以帶自己女兒走嗎？當然，那個老家夥的責任我也會追究到底的。”
面前的女人只是皺了皺眉，努力保持自己的語氣平靜：“江女士，我們先不急。關於丁翠女士涉嫌誘、拐一事還未查清。但你目前涉嫌虐待兒童，請您配合我們調查。”
江慧雲忍不住蹙眉，頗有些有恃無恐：“不是吧，現在你們管得那麽寬嗎？我不過是教育自己的女兒，這也要被懷疑嗎？”
“身為一個被迫跟女兒分離大半年的我，才是受害者吧。”
“很抱歉，江女士，由於您曾經的信譽問題，我們對於您的否認持有懷疑意見。”
“您的女兒林優優已經主動接受鑒傷，一切情況等鑒傷報告出來後處理。”
聽到這裏的江慧雲陰沈著臉：“警官，我的女兒，不聽話我有資格管教吧，怎麽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麽金貴，做錯事情打罵不得嗎？”
“前提是您在合理的範圍內。”
女人皺眉敲著桌子，冷聲道：“林優優，你現在是要告辛辛苦苦生你養你的母親嗎？”
“如果不是我，你能活這麽大嗎？更何況，不是你一直在找媽媽嗎？我們血濃於水，你有什麽好不滿的。”
林優優仰頭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
曾經無數次，她都幻想著自己再乖一點，乖乖地聽她的話，自己就可以找到媽媽了。
直至後面，她再也沒有發現媽媽的蹤跡。
“是我自己主動請求幫助的。”稚氣的聲音裏透露出認真：“你是壞媽媽，不是我要找的媽媽。”
“壞人就應該受到懲罰。”
“林優優！”
遏制不住自己怒氣的江慧雲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在調解室裏分外的響亮。
起身的女警力氣非常大，迅速將她的身體重重地摁下去，聲音也不在壓制自己的情緒：“江女士，如果您現在動手的話，情節將會更加惡劣。”
江慧雲蒼白著臉，她沒有想到年幼的孩子竟然會懂得這些，更加沒想到一向只會抱著她，哭著要媽媽的林優優會這樣硬氣。
她沈聲道：“林優優，你這麽對我你會後悔的，我要是不好過，你就真的沒有媽媽了。”
以往聽到這樣的話，幼崽就會開始慌張，對她百依百順。
所以這一次，江慧雲仍舊自信地認為林優優依舊會受限於自己。
只見幼崽非常疑惑地看著她：“可是我覺得你在騙我，你也找不到媽媽了。”
媽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只有壞媽媽無盡地毆打。
“早在我決定請求奶奶說的神明幫助時，我就不打算信任你啦。”
林優優道：“雖然我是小孩子，但是被騙多了也會知道狼來的故事。”
奶奶曾經就講過。
看著幼崽離開調解室的背影，江慧雲的臉陰沈得可怕。
最終鑒傷報告出來，有鄰居的指控，林優優也有過被毆打至住院的經歷，情節十分惡劣的江慧雲被判決了兩年。
而江家父母因為江慧雲做的事情太丟臉，早就飛去了國外。
在社區跟老板娘他們的幫助下，最終林優優落入了丁翠的戶口中。
而丁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因為貪賭，那次回來之後發現唯一能夠救自己的老母親不知所蹤，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丁翠捏著戶口本，她不識字，但還是湊得很近很近，摸著自己剛學的“林優優”三個字，高興道：“優優，以後你就能上學了。”
林優優只覺得自己心頭一松，好像有什麽郁氣吐了出去：
“嗯，優優可以好好念書，以後讓奶奶住大房子了！”
老婦人笑得合不攏嘴，原本蒼老的臉，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有戶口的林優優在大家的幫助下，順利入學；她的天賦很高，從小學一路跳；在別人還在玩泥巴時，她就已經背著大大的書包，跟自己高差不多半個身子的哥哥姐姐們一起上課。
大家知道林優優的情況後，都對這個惹人憐的小妹妹十分關照，就連別班的學生在下課後都忍不住跑過重點班來看。
大家一開始還想說，如果小朋友有什麽不懂得的，自己可以多幫忙。
事實證明，還是他們太天真了。
能夠跳級的天才需要他們幫忙？
他們不求著讓人幫就不錯了。
林優優汲取知識的速度十分可怕，記憶力也簡直像個怪物。
不過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好。
一個軟萌可愛的天才在自己班上，供著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會嫌棄對方。
期間江慧雲出來過，安分了幾年又死心不改，想要來鬧。由於有前科，加上大家都很喜歡林優優，她也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對象；很快，女人鬧一次就被拘留一次。
林優優拼了命學習，競賽。
如她所說的，她要讓丁翠住上大房子。
人人都說丁翠晚年的命好，救下了一個天才，還讓人落戶在自己家裏。唯一不爭氣的兒子也不知道去哪裏，沒有來鬧過，可謂是順風順水了。
沒有人提起她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
因為晚年過得很好，丁翠的身子骨越來越健朗，一直到林優優大學畢業才壽終正寢。
與其說是自然老去，倒不如說硬是吊著一口氣，硬是等到了林優優完成了學業。
她顫顫巍巍的，把曾經要交給對方的一切，全都塞到她的懷裏。
這些早就褪去顏色的老物件，其實並沒有現在她所擁有的價格高，但林優優跟捧著寶似的，牢牢地護在懷裏。
包括那個完好，卻已經發舊的小熊背包。
她紅著眼眶，輕輕地趴在丁翠的身上，就像是小的時候，她們剛開始好點的那時。
狹小的屋子只有一張老木板床上，很擁擠。丁翠讓她躺在自己的身上，輕輕地哄她入睡。
“別哭。”丁翠道：“奶奶要去天上變成星星，看著我們優優啦。”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