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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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新娘3
“什麽意思？”聽對方的語氣，王慧的確在他這裏。一想到這，王父的臉色就更差了。
“你想她在這，十大洋；你不想她在這，二十大洋。”李兆道。
“你瘋了吧！”王父幹瘦的手臂捏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但他不敢輕舉妄動。
對方要比他強壯很多，自己沖上去不一定能得好處。
“我都聽說了，張家為了那死人花了五十大洋的娶王慧呢。”李兆笑得無賴，正是這抹氣質，給他憨實的臉添了幾分兇意：“他們要知道，未過門的媳婦不是完璧之身，他們是否還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不給這個錢，那你們也別想要了。”他道。
其實李兆再貪心些，他就該要三十的。但怕獅子大開口，把對方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的。
二十塊大洋也不少了，夠他娶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更何況他還奪走了王慧最珍貴的第一次。
他守了王慧那麽多年，兩情相悅的，最後因為被富家少爺看上，非要娶她。
聽到人死的時候，他是高興的，想著他心愛的姑娘不用嫁給別人了；哪裏知道張家的人瘋了，竟然死活都要活人配婚，讓王慧嫁過去陪葬。
他有爹娘要養，根本沒辦法不管不顧地跟王慧私奔。
況且他聽說了，張家人聘禮中給了五十塊大洋。
那可是普通人家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王慧從小就聽他的話，又不想去配冥婚，只要自己同她說，她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跟自己走的。
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說。
反正王慧嫁過去也是直接死的，倒不如給了他，做一夜夫妻也是夫妻，全了年少時的夢，還有錢拿。
大不了以後她到了地底下，自己給對方多燒些紙錢，當時還了那夜夫妻露水情。
王父算是明白了對方的打算，可是如對方所說的。如果不給這個錢，他剩下三十大洋都拿不到，甚至還賠了一個女兒。
對方這是吃定他一定會同意。
這個啞巴虧，不管他想還是不想，都得咽下去。
他的臉鐵青，咬著牙，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好，今晚我要是沒看到她，你一個字都別想要。”
“好。”
浩浩蕩蕩的人走了，躲了起來的王慧聽聲音都沒了，以為是李兆哄騙走了，心當下就安定下來，抱著對方高興極了，暢想著他們美好的未來。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王慧當自己的情郎是怕她吃苦，特地為她準備補身子的。少女嬌羞的模樣讓人瞧得心神蕩漾，李兆恨不得將人揉進骨子裏。
曹向陽跟趙青槐已經神色麻木地捂著兩個小少年的嘴巴，生怕他們會一語驚人。
他們想過告訴對方。
甚至昨天半夜想在還沒木已成舟時出聲提醒的，可他們發現改變不了。
沒有到改變的節點時，他們根本無法改變未來的走向。
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悲哀的一切。
雖然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麽，但她們清楚，這也是這個記憶的主人對自己的折磨。
一遍遍提醒自己過去的無知，提醒自己遭受了什麽。
王慧身體還酸痛著，不清不楚就被李兆摸黑悄悄送了回去。
她看著曾經那個信誓旦旦會保護自己一輩子的男人，滿眼都是不可置信；然後眼睜睜看著他猩紅著眼，數著大洋高高興興地往外走，頭也不回，沒看過她一眼。
門關上的那一刻，拳頭如雨點落下，砸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所有的痛呼聲全都被臟臭的毛巾堵住，男人憤怒的聲音怕是驚擾別人，十分克制，甚至有巨大的聲響掩蓋住話裏的內容：
“我讓你小小年紀不自愛。”
“老子把你養得這麽大這麽嬌，就是為了讓你做富太太的。你倒好，自己一點都不爭氣，看上一個窮小子。”
“老子的錢都被你敗光了，你個賠錢貨！老子為了你平白虧了二十大洋。”
密密麻麻的咒罵伴隨著拳頭落在少女的身上，可那些疼痛都不及她心裏的疼。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明明他們之前很相愛的。
少女被困在小房間裏哭泣著，身上的痕跡斑駁。
張家那邊的人聽到了些流言蜚語，對這個還未進門的新婦略有不滿，派了喜婆先來查看情況。
聽說人要來了，王家人連忙幫忙遮掩對方身上的痕跡。
衣服一蓋，什麽也發現不了，唯有那張憔悴的臉苦大仇深般，令人看到就覺得哀傷。
看到這樣的王慧，喜婆皺著眉，轉頭看向王父：“你家姑娘愁眉苦臉的，是對這門親事有什麽不滿的嗎？”
“要傳出去，張家人肯定心裏不悅的。”
王父點頭哈腰的，生怕下一刻喜婆就說不要了。
王慧的眼中升起了希冀，急切地盼望著對方能夠說張家人不要自己。
喜娘這是囑咐了幾句，並沒有再分給她一個眼神，就離開前往落腳點了。
他們四人依舊被迫當著看客，看著王慧如何以淚洗面，如何被王母看著，不讓她偷溜出去，或者是讓可疑的人物帶走。
日日以淚洗面的少女，連哭的權利都沒有。當清淚滑過，總是要被說上幾句。
直至迎親那日，喜娘為了以防萬一，又來看了遍。
這些天為了避免她有力氣出逃，王家人直接狠心斷了她的糧，現在的王慧毫無反抗的能力。
看著消瘦的少女在拼命掙紮，嘴裏不斷地說著“你們弄錯了”，“我不要嫁”諸如的此類的字眼，喜娘沈下了臉，很快又恢覆如常，笑著同王母道：“新娘子出嫁，這麽哭喪著臉可不吉利。”
王母是個看上去怯懦的瘦弱女子，如果不是王父叫來的幾個嬸子壓著，光憑她一個人還不一定能夠壓住王慧。
此時她佝僂著背，眼神閃躲看上去有幾分心虛地問喜娘該怎麽解決。
張家說了，無論怎麽折騰，只要不折騰死了，活著跟他們的兒子拜堂就好了。
喜娘眼珠一轉，笑嘻嘻道：“這樣，你們拿針牽著線，穿過她的兩頰，綁到耳後，扯著嘴角笑起來不就好了。”
外面的四人聽到這樣的法子都覺得很不適，可身為王慧的親生母親，王母竟然點頭了，真去翻找到工具來。
“媽……”少女的聲音淒厲如厲鬼，震得人顫了顫。
屋外的王父高聲怒罵道：“你叫魂叫。”
王母的手都是抖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只是心虛得很：“慧兒，你笑，你笑了就不會疼了。”
聽到這，喜娘有些不悅了：“你們確定她會乖乖聽你們的話嗎？”
王母的手一抖，針頭都碰到王慧的臉上了。
她心一狠，眼睛閉上，少女淒慘的叫聲令她的手更加顫抖，卻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不止是捂著兩個少年的眼睛，曹向陽也忍不住瞥過臉，不再看。
看到少女雖然消瘦，但精致漂亮的臉上多出的兩個小洞，喜娘心滿意足地離開。
沒有進食，受了傷，狼狽的少女已經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女人，一個大部分時間撐著她的身體，另一個打算強行給王慧換上喜服。
曹向陽心裏惡狠狠地罵了句，手砸在墻上疼痛感傳回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喊痛，而是瞪大了眼睛回看著三人：“限制好像解除了。”
突然就能碰到了。
率先反應過來的趙青槐已經敏捷地鉆了進去，趁著裏面的兩個婦女還沒能反應過來，直接將其打暈，輕手輕腳地放在地上。
“還能走嗎？”
趙青槐壓低了聲音，外面喜慶的鑼鼓喧天正好蓋住了房間內的所有動靜。
含淚的少女也知道有人在外面等著，她咬著自己的嘴巴點點頭。
“叫。”趙青槐並沒讓對方安靜。
纖弱的少女瞬間就了解到她的用意，忍著面部的疼痛，一邊不停歇地對外喊著，一邊往窗戶的位置靠。
那些婆子為了給她換喜服，弄淩亂的衣服此刻也都來不及整理。
外面的王父聽得煩，猛地敲門，聲音就像是砸在了王慧的心上，拔高的聲音差點變調，聽得很奇怪。
大概是覺得今天大喜，不應該闖新娘的房間壞了喜氣，王父只是在外面兇了幾句，催促裏面的人加快點速度。
來不及松口氣，少女在林優優的幫助下，成功從房間裏逃出來。
趙青槐緊隨其後。
她們先前就已經來過這裏兩次，對周圍的地形很熟悉，小心翼翼地避開著人，企圖將王慧帶出去。
少女也低著頭，小心地避開著所有人的視線。
曹向陽身材高大，趙青槐在後面跟著，少年少女們都走在前面。
所有人都在幫她隔絕著視線。
往來的路人對這樣的組合似乎並不感興趣，掃了一眼後沒有發現什麽就看向了別處，繼續往前走。
後面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遠，似乎就要被拋在了後面。
大約是因為興奮，王慧的腳步越來越快，她低著的頭頂著林優優的後背，無形之中催促著面前的人快點帶她逃離這個讓她覺得窒息的地方。
“那個賤丫頭跑了！”
王父的聲音很大，驚擾了街上所有的人。
他們的視線很快就鎖定在他們的身上。
一聽到聲音，林優優的手反在後面，抓住了王慧的手，帶著人一起跑了起來。
趁著村民們還沒有圍上來擋去他們所有的路，他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王慧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飛起來般，眼眶酸澀著，甚至忘記臉上傷口的疼痛。
她不知道眼前的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來救自己。
或許他們跟李兆是一夥的，又或許他們有別的目的。
但她要逃離了，她沒有穿上那身鮮紅的喜服，穿上那會束縛她的東西。
頭頂的太陽愈發烈，王慧感覺整個人的腦子嗡嗡叫著，猶如耳鳴。那些叫喊聲被她遠遠地拋在後頭，直至她再也聽不見……
場景又換了。
後面的聲音逐漸消失到徹底聽不見，頭頂的太陽好似毒辣到要曬傷他們。
光線越來越強烈，身上那股灼熱感在達到一瞬間的頂峰時，猶如一雙大掌扼制住他們喉嚨的片刻，又瞬間消失。
林優優看著自己牽著的手，發現自己牽著的是季晏禮，連忙松開了。
她記得自己剛剛還牽著王慧的。
被驀然松開手的季晏禮眼裏閃過茫然，抿了抿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王慧又消失了。
準確來說，是他們被時間“沖”散了，暫時沒找到對方。
少女的歌聲伴著水流聲，仿佛緩緩地流入人的心中。
四人只覺得聲音熟悉，順著聲響走了過去。
少女兩股漂亮的麻花辮托在後背，她坐在河邊，看著正在洗衣服的李兆甜蜜地笑著，悠悠的歌聲從她的口中傳出。
他們大多的時候，都聽到的是王慧那沙啞的哭喊聲。
卻不曾料到，她的聲音在曾經也清亮過。
被吸引的人不止是他們，還有張家的少爺。
他坐在小舟上飄飄蕩蕩的，從不遠處時，目光就落在笑得甜蜜的少女身上。他原本的懶洋洋的癱坐著，在看向少女時不自覺地坐正，目光逐漸迷離，臉上不住地浮現一副春心蕩漾的表情。
趁著有反面教材，趙青槐俯身在林優優的耳邊道：“優優，你看，愛情會讓人變笨的。有句話說得好，叫做智者不入愛河。”
都看過這麽個反面教材，她應該不用擔心自家的白菜被別的豬拱了吧。
林優優點頭，並無多大的反應；倒是季晏禮很感興趣，謙遜詢問：“可是人們大多都高喊著愛能夠超越一切，歌頌著各種愛。”
大佬也有不懂的東西。
曹向陽連忙道：“那是因為沒有遇上對的人，遇上對的人，愛自然值得被歌頌呀。”
林優優點頭：“對，就像我跟媽媽之間一樣。”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頭：“那你算是對的人？”
趙青槐：……
都什麽跟什麽，她只是趁著少年之間感情都還沒有萌芽趕緊掐掉，怎麽越扯越歪？
身為母親的直覺，趙青槐恨不得隔絕林優優跟季晏禮之間的視線。
但作為當事人的兩個少年反而很認真地盯著跟這個副本相關的三人，似乎沒有對剛才話題有繼續交談的欲、望。
眼眸清澈而淡然美好，彼此都沒分過眼神，甚至沒有她想象中的纏纏綿綿。
難不成是她想多了？
可能就是不小心牽手了吧。
畢竟剛剛的光線那樣亮，她也沒有看清。
那邊的王慧察覺到看過來的視線，發現是個公子哥瞧著自己，頓時有些見生人的羞澀，飛霞浮臉，抿著唇不自然地看向了別處。
恰逢這時，洗完衣服的李兆將衣服都裝進筐中，站了起來：“走，慧慧，你家衣服我都給你洗完了，回家吧。”
一直在看王慧過去的幾人，眼中忍不住浮現疑惑。
李兆在幫王慧洗衣服？
大約是覺得讓對方洗衣服，又讓對方幫自己拿著有些不好意思，王慧想要回來自己拿，被李兆給拒絕了。
男人憨實的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沒關系的，我喜歡你，我當然要對你好。”
不同剛剛被陌生人盯著害羞，此刻王慧的臉上出現了小女兒家的姿態。
因為小腳，少女的步子很慢。
河邊的路坎坷不平，心思並不集中，好幾次摔了，看得李兆有些心急，又不敢觸碰。他伸著自己的胳膊：“慧慧，你拉著我的衣服吧，扶著我的胳膊，就不怕摔了。”
少女羞紅了臉，小聲地應了之後，保持著一段距離一同回去。
直到快到王家的時候，李兆才把衣服筐給對方：“進去吧。”
少年少女們對分別總是依依不舍的，兩人你儂我儂的，看起來就像是熱烈中的情侶般，依依不舍。
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趙青槐問：“優優，你看到了有什麽想法？”
林優優：“總感覺很奇怪，現在這個李兆，跟我們之前看到的李兆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季晏禮點頭，似是附和她的話。
兩個正在青春期的少年們似乎並沒有什麽旖旎的想法，徹底放下心來的趙青槐也沒有那麽看季晏禮不順眼了：“應該是有什麽隱情吧。”
他們改變不了裏面的命運，那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王慧作為村裏最美的姑娘，跟旁的不一樣，從小就裹小腳，王父指望她能找個有錢人家，嫁過去當姨太太，家裏也能收到不少的聘禮。
但王慧早早就對青梅竹馬的李兆情竇初開，對方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去河邊幫她洗衣服。
王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女兒跟這麽個窮小子看對眼了，但他看不上李兆，並沒有想讓他當自己女婿的想法；可他又不想放過這免費的勞動力。
於是他故意每天給王慧安排新的活，讓心疼她的李兆抽出時間去幹。
一心只有自己心上人的傻大個，並沒有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每次都幫王慧妥帖幹完了。
看著掛起來的衣服跟收拾妥帖的柴火，懶漢躺在椅子上喝著燒開過的白水，正得意自己的精明。
反而看著這一切的幾人都沈默了，包括直播間裏的觀眾。
當初有多同情王慧，把那個表裏不一的李兆罵得狗血淋頭；此刻的他們就有多不解。
大約是先入為主的情況，剛開始他們看李兆還覺得他是為了博取王慧的信任，做做樣子。
【冷了就披衣服，幫她幹所有的家務，餓了自己從懷裏掏出自己特地為她帶的糕點，想盡辦法對她好，難怪當時王慧願意信任他。】
【人心總會變得吧……當他發現自己付出這麽多，還娶不到自己心愛的姑娘，肯定會黑化啊。】
【黑化就是他傷害王慧的理由嗎？不管怎麽樣都不可取吧！】
大家正討論著，這天王家來了不速之客。
對王父來說，卻是貴客。
為了體現出自己的重視，張少爺來提親時還是自己來的。
說是為了體現重視，卻是背著家裏的人，悄悄跑出來見自己魂牽夢縈的少女。
看到一擡一擡的聘禮，王父的眼睛都直了，直接答應了下來。
他養這個女兒，本來也就是為了能給嫁給有錢人家。他自知自家的身份，這個丫頭只能當姨太太，給她裹小腳也是為了能夠討那些大人物的歡心，好多給點錢。
現在鄰村地主的兒子說要娶她當妻，那他們家往後可是直接飛黃騰達，他的兒子也可以往上爬了。
更何況還有這麽多的聘禮，他有什麽不同意的。
沒等王慧回家，他就以父親的名義替對方答應下來了。
等她到家之後，才知道這回事情。
少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只是看了張少爺一眼，很快又飛速地挪開了視線，氣沖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害怕因此得罪這未來的女婿，王父連忙同對方道歉。
之後張少爺每周都會來找一次王慧，想要討好自己心儀的姑娘。
但逆來順受的王慧，在這次意外非常抵觸這門婚事，非要同李兆在一塊。
她求李兆去求娶自己，但他們拿不出比張家還要高聘禮。
深知無力命運的少女，盈盈淚眼請求著自己的情郎能夠帶自己遠走高飛。
李兆下定了某種決心，將自己身上那枚假玉放在她的掌心，讓對方等自己，承諾自己一定會來娶她的。
握著手裏的玉佩，少女借著對情郎的念想，一次又一次地反抗著家裏，每一次都對張少爺冷臉相待，然後被王父以恨鐵不成鋼的名義打了一頓。
即使如此，她的臉還是被呵護得很好。
王父需要她的這張臉。
日日被看著的王慧假裝已經認命了，不再哭鬧。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王父以為她是想通了，便松了對她的看管。
她尋到機會見李兆。
對方瘦了許多，見她時眼底都是烏黑的。
當少女問起聘禮時，對方的苦笑已經代表了一切。
知道答案的王慧苦笑，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安慰對方道：“沒關系的，我再拖一拖，那個張少爺不敢對我怎麽樣。只要我不松口，他就暫時不會把我娶進門。”
“我願意等你攢夠聘禮。”
她說完這話時，李兆的目光沒有看著她，而是用更為驚慌的眼神看向她的身後。
僵硬地轉過頭，她發現張少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
男人蒼白的臉在陽光底下更白，近乎透明。
王慧什麽也看不清，唯獨記得對方那雙陰沈沈的目光，如毒蛇般緊緊地纏繞著她，不給她透任何的氣息。
下意識的，她屏住了呼吸。
“王慧，你是我的。”對方只是丟下了這麽句話，之後沒有說別的就離開。
那一整天，王慧都心神不定，她整個人都陷入莫大的恐慌當中，腦海中甚至記不清對方的那張臉，只剩下那雙令她畏懼的目光。
到現在那種陰寒的感覺，還纏繞著她，仿若深入骨中，令她不禁寒顫。
耳朵邊似是有人幽幽吹氣，不斷地回想起對方說的那句話。
少女當晚並沒有睡好，眼下烏青，整個人處於渾渾噩噩的困倦狀態。
後面她才知道，張少爺回去的路上，被土匪盯上，拋屍荒野，聽說身上的皮膚都沒有幾塊好的。
王慧心驚過後，第一反應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覺得愧疚，但這人死了，總該不會還要她嫁過去吧。
好幾天沒聽到張家的消息，王慧跟李兆開始慶祝起來，展望著美好的未來。
但這樣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張家的聘禮給打破了。
她回到家的時候，紅聘禮上綁著大白花，旁邊站著張家的管事。她見過對方的，上次這人就站在張少爺的身後。
當她聽清對方話時，少女感覺自己整個人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張家仍舊要替死去的少爺求娶她。
並不是讓她嫁過去守活寡，而是陪葬。
在原本就豐厚的嫁妝上又添了好幾倍，王父的眼睛都在放光，他絲毫沒有在意，那是買她命的錢，直接就點頭同意了。
沒有半分的猶豫。
聽到消息的李兆在夜晚敲起她的窗戶，安撫著她的情緒，承諾自己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真的嗎？”少女茫然的目光看到對方的臉，瞬間就凝聚起來，深深地看著這個深愛著的人。
她抓著對方的手臂，就像是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哀求的目光淒淒：“兆哥，我們真的能逃走嗎？”
村子那麽多熟人，先前就有不少人勸她，甚至在今天聽到他們家熱鬧的時候，鄰居的幾個都湊了過來，替王家人勸說她。
他們都講，她還有個弟弟，即將要上學了，家裏這麽窮可怎麽辦，以後家裏的根沒出息就連累後代了。
他們說，父母養育之恩不容易，他們十幾年護著自己，讓她裹著小腳過上小姐般的生活，現在就到了應該報答他們時候了。
王慧越聽著，眼中的迷茫更甚。
可是……
她的弟弟與她何幹？就算他要上學，家裏需要，她也會努力掙錢供對方上學。
父母養育的確不易，可她不喜歡裹小腳，不喜歡那些疼痛的日日夜夜，不喜歡這樣“小姐般”的生活。
她不喜歡這樣，她的身體發抖，她想要反駁這些人。
可話堵在嘴邊，這些人一句接著一句的勸慰，沒有給她插足的餘地。就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捂著她的嘴巴，不讓其說話。
夜晚的時候，王慧又做噩夢了。
她夢見那個夜夜纏著她的男人，對方生氣她的想法，生氣她接觸李兆，生氣她抗婚的態度。
他只會用陰沈的目光看著她，一遍又一遍道：“你是我的。”
心裏覺得不安的王慧覺得奇怪，她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她偷偷地跟李兆接頭，懇求對方能夠帶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是良久的沈默。
李兆的聲音有些喑啞，他的目光中帶著糾結與猶豫：“慧慧，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他的聲音喃喃著，少女的一顆心不斷地沈落下去。
她覺得自己大概等不到了。
或許是的。
正當她準備自己逃離的時候，白天裏還猶豫的男人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站在他們常見面的窗口後巷中，男人朝她伸出手：“慧慧，我們走吧。”
只要她放上去，把自己的手放在這寬厚的掌心中，他們就能夠永永遠遠在一起了。
本來應該到改變少女命運的節點，可是他們又陷入剛剛那樣的怪圈了。
他們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王慧把自己手搭上去：“好。”
之後的命運就跟他們先前看到的那樣，被欺騙，再度抓回去，等少女已經被人折磨，即將要換喜服的時候，又穿了回來。
第三次的時候，季晏禮問：“是不是有什麽我們沒有註意到的細節。”
比如這個節點需要被拯救的人不是王慧。
比如避免讓張少爺對王慧一見鐘情，又比如讓張少爺避免死於非命。
再度失敗的時候，四人甚至又碰上了兩個追上來的通關者。
“李兆。”林優優跟趙青槐對視。
是他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的李兆。
剛開始的李兆對王慧很好，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含在嘴裏怕化的人，甚至很鄭重地承諾自己會保護好她。
原本以為對方的轉變是因為長期的付出得不到回報，甚至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孩被活葬。在金錢與階級的打壓下，少女一遍遍的懇求，最終導致他黑化。
但早上王慧跟李兆見面的時候，對方還是一個給不出承諾會猶豫，止步的男人。
怎麽到晚上時就變了呢？
他們決定一半的人守著王慧，剩下的人去跟著李兆。
看著跟過來的季晏禮，趙青槐有些無語地看著曹向陽：“你都這麽大人了，讓個小孩頂在前面真的好嗎？”
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防著這只豬拱自家白菜的。
季晏禮認真道：“看年紀我應該跟優優同歲，不算是小孩了。”
旁邊的林優優應和地點頭：“我不是小孩了。”
趙青槐：……
你這家夥湊什麽熱鬧！
但季晏禮起碼不會像曹向陽一樣大喊大叫，最終趙青槐還是妥協了。
他們跟在李兆的身後。
被現實壓垮的男人身體好似背負著一塊重石，越來越彎。
林優優小聲驚呼：“媽媽你看，他的影子越來越大了！”
他不是被現實給壓垮了，而是他的身上本來就被什麽東西壓著。
李兆身上的東西像是得到了什麽養分般，變得越來越大，在太陽的照射下，它的影子要蓋過男人原本的影子，直至完全覆沒。
本就壓垮的男人，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現實的負擔，重重地摔在地上，最終暈了過去。
成堆的人中，林優優感覺對方看到自己了。
那是一種黏黏糊糊，陰冷的視線，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正打著寒顫的時候，她的手被牽起。
對方的手稱不上有多麽有多麽的溫暖，但牽著的時候，原本身上的那種感覺瞬間就被褪去了。
是季晏禮在牽著她的手。
林優優的直覺在告訴她，是對方在幫自己。眼下周圍都是人，季晏禮也沒有松手的意思，她湊了過去小聲道：“謝謝你。”
少年微微頷首，像是自己做了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客氣。”
趙青槐的註意力全都放在了李兆的身上，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季晏禮這小子竟然敢偷家。
他們一路跟隨，在李兆被送回去的時候，男人年邁的父母老淚縱橫。
“說著你不要喜歡王家的姑娘，不要喜歡她，你就是不聽。人家是給有錢人家養著的，偏偏你就上趕著給對方當苦力。”
“兒啊，你就放棄吧。有什麽姑娘你娶不到的。我們再攢攢錢，爹娘就給你找更漂亮的媳婦。”
李兆半闔著眼，眼珠子一動不動的，對他們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
兩位老人重重地嘆口氣，彼此都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無人的房間裏，另一道聲音響起：“是啊，這麽漂亮的姑娘天生就是給有錢人家養著，也只有張少爺才配擁有。”
“你付出這麽多，最後得到了什麽東西呢？”
“想想你的爹娘，他們都已經這麽老了，你忍心丟下他們帶著心愛的慧慧四處奔波嗎？”
那片陰影越來越大，逐漸爬上李兆的身體，像是要將他完全覆蓋住。
千鈞一發之際，趙青槐上前捉住拽出，直接打了個結踩在腳下：“就你趁著人家動搖的時候趁虛而入是吧，給人洗腦？”
林優優本來還準備好了工具，準備抓住對方的。
看著趙青槐洩憤似的踩踏，咽了咽口水，又默默地將工具全都收起來。
那團東西尖叫了一聲後，很快就隱入了地面之中。李兆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整個空間開始倒塌，他們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地方。
頂著蓋頭的新娘，與被迫嫁於的新郎。
他們回到了這個世界，無法改變的結局終究是要面對的——
王慧最終還是被迫跟死人拜了堂，跟隨一起下葬。
死不瞑目的少女，詛咒著所有人都應當於她如此。
既然你們都覺得這是福氣，那便都來享受享受曾經羨慕的夫妻。
回憶中越是美好的畫面，越是勾勒出少女心底那些陰暗不堪的回憶。
她恨透了所有人，將她葬於那一天，強迫她與最愛的人分開；她恨那個控制心上人的鬼，到最後讓他在自己心中留下這樣不堪的回憶。
陰風乍起，蓋頭之下的鬼新娘開始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人。
那些回憶就像是她不敢觸及，也不願觸及的傷疤；她惱怒著所有觸碰的人，但為什麽一遍遍將時間線推前，讓所有人都看見？
如果說這些真實發生的事情，是建立在鬼新娘的視角上，那她怎麽知道李兆被附身，是鬼怪控制了他？
那鬼怪，到底是什麽東西？
眼下並不是什麽猜答案的好時機，被觸及傷疤的鬼新娘發狂般要將所有人都殺了洩恨般。
蓋頭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紅布那頭傳來喑啞古怪的嘶吼聲，不難察覺到她的憤怒。
大家都不是新人，有一定的身手。
但對於現在進入盛怒狀態的鬼新娘來說，他們所有躲閃的行為，都像是小蟲子無謂的掙紮，更加令她煩躁。
變異尖利的指甲毫無章法地戳向眼前的人，其中身手最差的曹向陽見到只有一厘米的尖銳，眼睛都不敢眨，整個人嚇得差點癱倒在地。
“慧慧，不要怕。”
林優優將手中的玉佩遞到蓋頭之下，聲音柔柔的：“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剛剛還在攻擊著眾人的鬼新娘，停下自己的動作呆呆站在那裏，似乎在聽少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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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聽對方的語氣，王慧的確在他這裏。一想到這，王父的臉色就更差了。
“你想她在這，十大洋；你不想她在這，二十大洋。”李兆道。
“你瘋了吧！”王父幹瘦的手臂捏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但他不敢輕舉妄動。
對方要比他強壯很多，自己沖上去不一定能得好處。
“我都聽說了，張家為了那死人花了五十大洋的娶王慧呢。”李兆笑得無賴，正是這抹氣質，給他憨實的臉添了幾分兇意：“他們要知道，未過門的媳婦不是完璧之身，他們是否還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不給這個錢，那你們也別想要了。”他道。
其實李兆再貪心些，他就該要三十的。但怕獅子大開口，把對方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的。
二十塊大洋也不少了，夠他娶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更何況他還奪走了王慧最珍貴的第一次。
他守了王慧那麽多年，兩情相悅的，最後因為被富家少爺看上，非要娶她。
聽到人死的時候，他是高興的，想著他心愛的姑娘不用嫁給別人了；哪裏知道張家的人瘋了，竟然死活都要活人配婚，讓王慧嫁過去陪葬。
他有爹娘要養，根本沒辦法不管不顧地跟王慧私奔。
況且他聽說了，張家人聘禮中給了五十塊大洋。
那可是普通人家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王慧從小就聽他的話，又不想去配冥婚，只要自己同她說，她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跟自己走的。
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說。
反正王慧嫁過去也是直接死的，倒不如給了他，做一夜夫妻也是夫妻，全了年少時的夢，還有錢拿。
大不了以後她到了地底下，自己給對方多燒些紙錢，當時還了那夜夫妻露水情。
王父算是明白了對方的打算，可是如對方所說的。如果不給這個錢，他剩下三十大洋都拿不到，甚至還賠了一個女兒。
對方這是吃定他一定會同意。
這個啞巴虧，不管他想還是不想，都得咽下去。
他的臉鐵青，咬著牙，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好，今晚我要是沒看到她，你一個字都別想要。”
“好。”
浩浩蕩蕩的人走了，躲了起來的王慧聽聲音都沒了，以為是李兆哄騙走了，心當下就安定下來，抱著對方高興極了，暢想著他們美好的未來。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王慧當自己的情郎是怕她吃苦，特地為她準備補身子的。少女嬌羞的模樣讓人瞧得心神蕩漾，李兆恨不得將人揉進骨子裏。
曹向陽跟趙青槐已經神色麻木地捂著兩個小少年的嘴巴，生怕他們會一語驚人。
他們想過告訴對方。
甚至昨天半夜想在還沒木已成舟時出聲提醒的，可他們發現改變不了。
沒有到改變的節點時，他們根本無法改變未來的走向。
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悲哀的一切。
雖然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麽，但她們清楚，這也是這個記憶的主人對自己的折磨。
一遍遍提醒自己過去的無知，提醒自己遭受了什麽。
王慧身體還酸痛著，不清不楚就被李兆摸黑悄悄送了回去。
她看著曾經那個信誓旦旦會保護自己一輩子的男人，滿眼都是不可置信；然後眼睜睜看著他猩紅著眼，數著大洋高高興興地往外走，頭也不回，沒看過她一眼。
門關上的那一刻，拳頭如雨點落下，砸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所有的痛呼聲全都被臟臭的毛巾堵住，男人憤怒的聲音怕是驚擾別人，十分克制，甚至有巨大的聲響掩蓋住話裏的內容：
“我讓你小小年紀不自愛。”
“老子把你養得這麽大這麽嬌，就是為了讓你做富太太的。你倒好，自己一點都不爭氣，看上一個窮小子。”
“老子的錢都被你敗光了，你個賠錢貨！老子為了你平白虧了二十大洋。”
密密麻麻的咒罵伴隨著拳頭落在少女的身上，可那些疼痛都不及她心裏的疼。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明明他們之前很相愛的。
少女被困在小房間裏哭泣著，身上的痕跡斑駁。
張家那邊的人聽到了些流言蜚語，對這個還未進門的新婦略有不滿，派了喜婆先來查看情況。
聽說人要來了，王家人連忙幫忙遮掩對方身上的痕跡。
衣服一蓋，什麽也發現不了，唯有那張憔悴的臉苦大仇深般，令人看到就覺得哀傷。
看到這樣的王慧，喜婆皺著眉，轉頭看向王父：“你家姑娘愁眉苦臉的，是對這門親事有什麽不滿的嗎？”
“要傳出去，張家人肯定心裏不悅的。”
王父點頭哈腰的，生怕下一刻喜婆就說不要了。
王慧的眼中升起了希冀，急切地盼望著對方能夠說張家人不要自己。
喜娘這是囑咐了幾句，並沒有再分給她一個眼神，就離開前往落腳點了。
他們四人依舊被迫當著看客，看著王慧如何以淚洗面，如何被王母看著，不讓她偷溜出去，或者是讓可疑的人物帶走。
日日以淚洗面的少女，連哭的權利都沒有。當清淚滑過，總是要被說上幾句。
直至迎親那日，喜娘為了以防萬一，又來看了遍。
這些天為了避免她有力氣出逃，王家人直接狠心斷了她的糧，現在的王慧毫無反抗的能力。
看著消瘦的少女在拼命掙紮，嘴裏不斷地說著“你們弄錯了”，“我不要嫁”諸如的此類的字眼，喜娘沈下了臉，很快又恢覆如常，笑著同王母道：“新娘子出嫁，這麽哭喪著臉可不吉利。”
王母是個看上去怯懦的瘦弱女子，如果不是王父叫來的幾個嬸子壓著，光憑她一個人還不一定能夠壓住王慧。
此時她佝僂著背，眼神閃躲看上去有幾分心虛地問喜娘該怎麽解決。
張家說了，無論怎麽折騰，只要不折騰死了，活著跟他們的兒子拜堂就好了。
喜娘眼珠一轉，笑嘻嘻道：“這樣，你們拿針牽著線，穿過她的兩頰，綁到耳後，扯著嘴角笑起來不就好了。”
外面的四人聽到這樣的法子都覺得很不適，可身為王慧的親生母親，王母竟然點頭了，真去翻找到工具來。
“媽……”少女的聲音淒厲如厲鬼，震得人顫了顫。
屋外的王父高聲怒罵道：“你叫魂叫。”
王母的手都是抖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只是心虛得很：“慧兒，你笑，你笑了就不會疼了。”
聽到這，喜娘有些不悅了：“你們確定她會乖乖聽你們的話嗎？”
王母的手一抖，針頭都碰到王慧的臉上了。
她心一狠，眼睛閉上，少女淒慘的叫聲令她的手更加顫抖，卻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不止是捂著兩個少年的眼睛，曹向陽也忍不住瞥過臉，不再看。
看到少女雖然消瘦，但精致漂亮的臉上多出的兩個小洞，喜娘心滿意足地離開。
沒有進食，受了傷，狼狽的少女已經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女人，一個大部分時間撐著她的身體，另一個打算強行給王慧換上喜服。
曹向陽心裏惡狠狠地罵了句，手砸在墻上疼痛感傳回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喊痛，而是瞪大了眼睛回看著三人：“限制好像解除了。”
突然就能碰到了。
率先反應過來的趙青槐已經敏捷地鉆了進去，趁著裏面的兩個婦女還沒能反應過來，直接將其打暈，輕手輕腳地放在地上。
“還能走嗎？”
趙青槐壓低了聲音，外面喜慶的鑼鼓喧天正好蓋住了房間內的所有動靜。
含淚的少女也知道有人在外面等著，她咬著自己的嘴巴點點頭。
“叫。”趙青槐並沒讓對方安靜。
纖弱的少女瞬間就了解到她的用意，忍著面部的疼痛，一邊不停歇地對外喊著，一邊往窗戶的位置靠。
那些婆子為了給她換喜服，弄淩亂的衣服此刻也都來不及整理。
外面的王父聽得煩，猛地敲門，聲音就像是砸在了王慧的心上，拔高的聲音差點變調，聽得很奇怪。
大概是覺得今天大喜，不應該闖新娘的房間壞了喜氣，王父只是在外面兇了幾句，催促裏面的人加快點速度。
來不及松口氣，少女在林優優的幫助下，成功從房間裏逃出來。
趙青槐緊隨其後。
她們先前就已經來過這裏兩次，對周圍的地形很熟悉，小心翼翼地避開著人，企圖將王慧帶出去。
少女也低著頭，小心地避開著所有人的視線。
曹向陽身材高大，趙青槐在後面跟著，少年少女們都走在前面。
所有人都在幫她隔絕著視線。
往來的路人對這樣的組合似乎並不感興趣，掃了一眼後沒有發現什麽就看向了別處，繼續往前走。
後面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遠，似乎就要被拋在了後面。
大約是因為興奮，王慧的腳步越來越快，她低著的頭頂著林優優的後背，無形之中催促著面前的人快點帶她逃離這個讓她覺得窒息的地方。
“那個賤丫頭跑了！”
王父的聲音很大，驚擾了街上所有的人。
他們的視線很快就鎖定在他們的身上。
一聽到聲音，林優優的手反在後面，抓住了王慧的手，帶著人一起跑了起來。
趁著村民們還沒有圍上來擋去他們所有的路，他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王慧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飛起來般，眼眶酸澀著，甚至忘記臉上傷口的疼痛。
她不知道眼前的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來救自己。
或許他們跟李兆是一夥的，又或許他們有別的目的。
但她要逃離了，她沒有穿上那身鮮紅的喜服，穿上那會束縛她的東西。
頭頂的太陽愈發烈，王慧感覺整個人的腦子嗡嗡叫著，猶如耳鳴。那些叫喊聲被她遠遠地拋在後頭，直至她再也聽不見……
場景又換了。
後面的聲音逐漸消失到徹底聽不見，頭頂的太陽好似毒辣到要曬傷他們。
光線越來越強烈，身上那股灼熱感在達到一瞬間的頂峰時，猶如一雙大掌扼制住他們喉嚨的片刻，又瞬間消失。
林優優看著自己牽著的手，發現自己牽著的是季晏禮，連忙松開了。
她記得自己剛剛還牽著王慧的。
被驀然松開手的季晏禮眼裏閃過茫然，抿了抿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王慧又消失了。
準確來說，是他們被時間“沖”散了，暫時沒找到對方。
少女的歌聲伴著水流聲，仿佛緩緩地流入人的心中。
四人只覺得聲音熟悉，順著聲響走了過去。
少女兩股漂亮的麻花辮托在後背，她坐在河邊，看著正在洗衣服的李兆甜蜜地笑著，悠悠的歌聲從她的口中傳出。
他們大多的時候，都聽到的是王慧那沙啞的哭喊聲。
卻不曾料到，她的聲音在曾經也清亮過。
被吸引的人不止是他們，還有張家的少爺。
他坐在小舟上飄飄蕩蕩的，從不遠處時，目光就落在笑得甜蜜的少女身上。他原本的懶洋洋的癱坐著，在看向少女時不自覺地坐正，目光逐漸迷離，臉上不住地浮現一副春心蕩漾的表情。
趁著有反面教材，趙青槐俯身在林優優的耳邊道：“優優，你看，愛情會讓人變笨的。有句話說得好，叫做智者不入愛河。”
都看過這麽個反面教材，她應該不用擔心自家的白菜被別的豬拱了吧。
林優優點頭，並無多大的反應；倒是季晏禮很感興趣，謙遜詢問：“可是人們大多都高喊著愛能夠超越一切，歌頌著各種愛。”
大佬也有不懂的東西。
曹向陽連忙道：“那是因為沒有遇上對的人，遇上對的人，愛自然值得被歌頌呀。”
林優優點頭：“對，就像我跟媽媽之間一樣。”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頭：“那你算是對的人？”
趙青槐：……
都什麽跟什麽，她只是趁著少年之間感情都還沒有萌芽趕緊掐掉，怎麽越扯越歪？
身為母親的直覺，趙青槐恨不得隔絕林優優跟季晏禮之間的視線。
但作為當事人的兩個少年反而很認真地盯著跟這個副本相關的三人，似乎沒有對剛才話題有繼續交談的欲、望。
眼眸清澈而淡然美好，彼此都沒分過眼神，甚至沒有她想象中的纏纏綿綿。
難不成是她想多了？
可能就是不小心牽手了吧。
畢竟剛剛的光線那樣亮，她也沒有看清。
那邊的王慧察覺到看過來的視線，發現是個公子哥瞧著自己，頓時有些見生人的羞澀，飛霞浮臉，抿著唇不自然地看向了別處。
恰逢這時，洗完衣服的李兆將衣服都裝進筐中，站了起來：“走，慧慧，你家衣服我都給你洗完了，回家吧。”
一直在看王慧過去的幾人，眼中忍不住浮現疑惑。
李兆在幫王慧洗衣服？
大約是覺得讓對方洗衣服，又讓對方幫自己拿著有些不好意思，王慧想要回來自己拿，被李兆給拒絕了。
男人憨實的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沒關系的，我喜歡你，我當然要對你好。”
不同剛剛被陌生人盯著害羞，此刻王慧的臉上出現了小女兒家的姿態。
因為小腳，少女的步子很慢。
河邊的路坎坷不平，心思並不集中，好幾次摔了，看得李兆有些心急，又不敢觸碰。他伸著自己的胳膊：“慧慧，你拉著我的衣服吧，扶著我的胳膊，就不怕摔了。”
少女羞紅了臉，小聲地應了之後，保持著一段距離一同回去。
直到快到王家的時候，李兆才把衣服筐給對方：“進去吧。”
少年少女們對分別總是依依不舍的，兩人你儂我儂的，看起來就像是熱烈中的情侶般，依依不舍。
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趙青槐問：“優優，你看到了有什麽想法？”
林優優：“總感覺很奇怪，現在這個李兆，跟我們之前看到的李兆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季晏禮點頭，似是附和她的話。
兩個正在青春期的少年們似乎並沒有什麽旖旎的想法，徹底放下心來的趙青槐也沒有那麽看季晏禮不順眼了：“應該是有什麽隱情吧。”
他們改變不了裏面的命運，那就只能靜觀其變了。
王慧作為村裏最美的姑娘，跟旁的不一樣，從小就裹小腳，王父指望她能找個有錢人家，嫁過去當姨太太，家裏也能收到不少的聘禮。
但王慧早早就對青梅竹馬的李兆情竇初開，對方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去河邊幫她洗衣服。
王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女兒跟這麽個窮小子看對眼了，但他看不上李兆，並沒有想讓他當自己女婿的想法；可他又不想放過這免費的勞動力。
於是他故意每天給王慧安排新的活，讓心疼她的李兆抽出時間去幹。
一心只有自己心上人的傻大個，並沒有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每次都幫王慧妥帖幹完了。
看著掛起來的衣服跟收拾妥帖的柴火，懶漢躺在椅子上喝著燒開過的白水，正得意自己的精明。
反而看著這一切的幾人都沈默了，包括直播間裏的觀眾。
當初有多同情王慧，把那個表裏不一的李兆罵得狗血淋頭；此刻的他們就有多不解。
大約是先入為主的情況，剛開始他們看李兆還覺得他是為了博取王慧的信任，做做樣子。
【冷了就披衣服，幫她幹所有的家務，餓了自己從懷裏掏出自己特地為她帶的糕點，想盡辦法對她好，難怪當時王慧願意信任他。】
【人心總會變得吧……當他發現自己付出這麽多，還娶不到自己心愛的姑娘，肯定會黑化啊。】
【黑化就是他傷害王慧的理由嗎？不管怎麽樣都不可取吧！】
大家正討論著，這天王家來了不速之客。
對王父來說，卻是貴客。
為了體現出自己的重視，張少爺來提親時還是自己來的。
說是為了體現重視，卻是背著家裏的人，悄悄跑出來見自己魂牽夢縈的少女。
看到一擡一擡的聘禮，王父的眼睛都直了，直接答應了下來。
他養這個女兒，本來也就是為了能給嫁給有錢人家。他自知自家的身份，這個丫頭只能當姨太太，給她裹小腳也是為了能夠討那些大人物的歡心，好多給點錢。
現在鄰村地主的兒子說要娶她當妻，那他們家往後可是直接飛黃騰達，他的兒子也可以往上爬了。
更何況還有這麽多的聘禮，他有什麽不同意的。
沒等王慧回家，他就以父親的名義替對方答應下來了。
等她到家之後，才知道這回事情。
少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只是看了張少爺一眼，很快又飛速地挪開了視線，氣沖沖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害怕因此得罪這未來的女婿，王父連忙同對方道歉。
之後張少爺每周都會來找一次王慧，想要討好自己心儀的姑娘。
但逆來順受的王慧，在這次意外非常抵觸這門婚事，非要同李兆在一塊。
她求李兆去求娶自己，但他們拿不出比張家還要高聘禮。
深知無力命運的少女，盈盈淚眼請求著自己的情郎能夠帶自己遠走高飛。
李兆下定了某種決心，將自己身上那枚假玉放在她的掌心，讓對方等自己，承諾自己一定會來娶她的。
握著手裏的玉佩，少女借著對情郎的念想，一次又一次地反抗著家裏，每一次都對張少爺冷臉相待，然後被王父以恨鐵不成鋼的名義打了一頓。
即使如此，她的臉還是被呵護得很好。
王父需要她的這張臉。
日日被看著的王慧假裝已經認命了，不再哭鬧。觀察了一段時間後，王父以為她是想通了，便松了對她的看管。
她尋到機會見李兆。
對方瘦了許多，見她時眼底都是烏黑的。
當少女問起聘禮時，對方的苦笑已經代表了一切。
知道答案的王慧苦笑，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安慰對方道：“沒關系的，我再拖一拖，那個張少爺不敢對我怎麽樣。只要我不松口，他就暫時不會把我娶進門。”
“我願意等你攢夠聘禮。”
她說完這話時，李兆的目光沒有看著她，而是用更為驚慌的眼神看向她的身後。
僵硬地轉過頭，她發現張少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的身後。
男人蒼白的臉在陽光底下更白，近乎透明。
王慧什麽也看不清，唯獨記得對方那雙陰沈沈的目光，如毒蛇般緊緊地纏繞著她，不給她透任何的氣息。
下意識的，她屏住了呼吸。
“王慧，你是我的。”對方只是丟下了這麽句話，之後沒有說別的就離開。
那一整天，王慧都心神不定，她整個人都陷入莫大的恐慌當中，腦海中甚至記不清對方的那張臉，只剩下那雙令她畏懼的目光。
到現在那種陰寒的感覺，還纏繞著她，仿若深入骨中，令她不禁寒顫。
耳朵邊似是有人幽幽吹氣，不斷地回想起對方說的那句話。
少女當晚並沒有睡好，眼下烏青，整個人處於渾渾噩噩的困倦狀態。
後面她才知道，張少爺回去的路上，被土匪盯上，拋屍荒野，聽說身上的皮膚都沒有幾塊好的。
王慧心驚過後，第一反應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覺得愧疚，但這人死了，總該不會還要她嫁過去吧。
好幾天沒聽到張家的消息，王慧跟李兆開始慶祝起來，展望著美好的未來。
但這樣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張家的聘禮給打破了。
她回到家的時候，紅聘禮上綁著大白花，旁邊站著張家的管事。她見過對方的，上次這人就站在張少爺的身後。
當她聽清對方話時，少女感覺自己整個人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張家仍舊要替死去的少爺求娶她。
並不是讓她嫁過去守活寡，而是陪葬。
在原本就豐厚的嫁妝上又添了好幾倍，王父的眼睛都在放光，他絲毫沒有在意，那是買她命的錢，直接就點頭同意了。
沒有半分的猶豫。
聽到消息的李兆在夜晚敲起她的窗戶，安撫著她的情緒，承諾自己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真的嗎？”少女茫然的目光看到對方的臉，瞬間就凝聚起來，深深地看著這個深愛著的人。
她抓著對方的手臂，就像是溺水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哀求的目光淒淒：“兆哥，我們真的能逃走嗎？”
村子那麽多熟人，先前就有不少人勸她，甚至在今天聽到他們家熱鬧的時候，鄰居的幾個都湊了過來，替王家人勸說她。
他們都講，她還有個弟弟，即將要上學了，家裏這麽窮可怎麽辦，以後家裏的根沒出息就連累後代了。
他們說，父母養育之恩不容易，他們十幾年護著自己，讓她裹著小腳過上小姐般的生活，現在就到了應該報答他們時候了。
王慧越聽著，眼中的迷茫更甚。
可是……
她的弟弟與她何幹？就算他要上學，家裏需要，她也會努力掙錢供對方上學。
父母養育的確不易，可她不喜歡裹小腳，不喜歡那些疼痛的日日夜夜，不喜歡這樣“小姐般”的生活。
她不喜歡這樣，她的身體發抖，她想要反駁這些人。
可話堵在嘴邊，這些人一句接著一句的勸慰，沒有給她插足的餘地。就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捂著她的嘴巴，不讓其說話。
夜晚的時候，王慧又做噩夢了。
她夢見那個夜夜纏著她的男人，對方生氣她的想法，生氣她接觸李兆，生氣她抗婚的態度。
他只會用陰沈的目光看著她，一遍又一遍道：“你是我的。”
心裏覺得不安的王慧覺得奇怪，她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她偷偷地跟李兆接頭，懇求對方能夠帶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是良久的沈默。
李兆的聲音有些喑啞，他的目光中帶著糾結與猶豫：“慧慧，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他的聲音喃喃著，少女的一顆心不斷地沈落下去。
她覺得自己大概等不到了。
或許是的。
正當她準備自己逃離的時候，白天裏還猶豫的男人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站在他們常見面的窗口後巷中，男人朝她伸出手：“慧慧，我們走吧。”
只要她放上去，把自己的手放在這寬厚的掌心中，他們就能夠永永遠遠在一起了。
本來應該到改變少女命運的節點，可是他們又陷入剛剛那樣的怪圈了。
他們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王慧把自己手搭上去：“好。”
之後的命運就跟他們先前看到的那樣，被欺騙，再度抓回去，等少女已經被人折磨，即將要換喜服的時候，又穿了回來。
第三次的時候，季晏禮問：“是不是有什麽我們沒有註意到的細節。”
比如這個節點需要被拯救的人不是王慧。
比如避免讓張少爺對王慧一見鐘情，又比如讓張少爺避免死於非命。
再度失敗的時候，四人甚至又碰上了兩個追上來的通關者。
“李兆。”林優優跟趙青槐對視。
是他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的李兆。
剛開始的李兆對王慧很好，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含在嘴裏怕化的人，甚至很鄭重地承諾自己會保護好她。
原本以為對方的轉變是因為長期的付出得不到回報，甚至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孩被活葬。在金錢與階級的打壓下，少女一遍遍的懇求，最終導致他黑化。
但早上王慧跟李兆見面的時候，對方還是一個給不出承諾會猶豫，止步的男人。
怎麽到晚上時就變了呢？
他們決定一半的人守著王慧，剩下的人去跟著李兆。
看著跟過來的季晏禮，趙青槐有些無語地看著曹向陽：“你都這麽大人了，讓個小孩頂在前面真的好嗎？”
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防著這只豬拱自家白菜的。
季晏禮認真道：“看年紀我應該跟優優同歲，不算是小孩了。”
旁邊的林優優應和地點頭：“我不是小孩了。”
趙青槐：……
你這家夥湊什麽熱鬧！
但季晏禮起碼不會像曹向陽一樣大喊大叫，最終趙青槐還是妥協了。
他們跟在李兆的身後。
被現實壓垮的男人身體好似背負著一塊重石，越來越彎。
林優優小聲驚呼：“媽媽你看，他的影子越來越大了！”
他不是被現實給壓垮了，而是他的身上本來就被什麽東西壓著。
李兆身上的東西像是得到了什麽養分般，變得越來越大，在太陽的照射下，它的影子要蓋過男人原本的影子，直至完全覆沒。
本就壓垮的男人，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現實的負擔，重重地摔在地上，最終暈了過去。
成堆的人中，林優優感覺對方看到自己了。
那是一種黏黏糊糊，陰冷的視線，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正打著寒顫的時候，她的手被牽起。
對方的手稱不上有多麽有多麽的溫暖，但牽著的時候，原本身上的那種感覺瞬間就被褪去了。
是季晏禮在牽著她的手。
林優優的直覺在告訴她，是對方在幫自己。眼下周圍都是人，季晏禮也沒有松手的意思，她湊了過去小聲道：“謝謝你。”
少年微微頷首，像是自己做了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客氣。”
趙青槐的註意力全都放在了李兆的身上，她萬萬沒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季晏禮這小子竟然敢偷家。
他們一路跟隨，在李兆被送回去的時候，男人年邁的父母老淚縱橫。
“說著你不要喜歡王家的姑娘，不要喜歡她，你就是不聽。人家是給有錢人家養著的，偏偏你就上趕著給對方當苦力。”
“兒啊，你就放棄吧。有什麽姑娘你娶不到的。我們再攢攢錢，爹娘就給你找更漂亮的媳婦。”
李兆半闔著眼，眼珠子一動不動的，對他們的話沒有任何的反應。
兩位老人重重地嘆口氣，彼此都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無人的房間裏，另一道聲音響起：“是啊，這麽漂亮的姑娘天生就是給有錢人家養著，也只有張少爺才配擁有。”
“你付出這麽多，最後得到了什麽東西呢？”
“想想你的爹娘，他們都已經這麽老了，你忍心丟下他們帶著心愛的慧慧四處奔波嗎？”
那片陰影越來越大，逐漸爬上李兆的身體，像是要將他完全覆蓋住。
千鈞一發之際，趙青槐上前捉住拽出，直接打了個結踩在腳下：“就你趁著人家動搖的時候趁虛而入是吧，給人洗腦？”
林優優本來還準備好了工具，準備抓住對方的。
看著趙青槐洩憤似的踩踏，咽了咽口水，又默默地將工具全都收起來。
那團東西尖叫了一聲後，很快就隱入了地面之中。李兆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整個空間開始倒塌，他們又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地方。
頂著蓋頭的新娘，與被迫嫁於的新郎。
他們回到了這個世界，無法改變的結局終究是要面對的——
王慧最終還是被迫跟死人拜了堂，跟隨一起下葬。
死不瞑目的少女，詛咒著所有人都應當於她如此。
既然你們都覺得這是福氣，那便都來享受享受曾經羨慕的夫妻。
回憶中越是美好的畫面，越是勾勒出少女心底那些陰暗不堪的回憶。
她恨透了所有人，將她葬於那一天，強迫她與最愛的人分開；她恨那個控制心上人的鬼，到最後讓他在自己心中留下這樣不堪的回憶。
陰風乍起，蓋頭之下的鬼新娘開始無差別地攻擊所有人。
那些回憶就像是她不敢觸及，也不願觸及的傷疤；她惱怒著所有觸碰的人，但為什麽一遍遍將時間線推前，讓所有人都看見？
如果說這些真實發生的事情，是建立在鬼新娘的視角上，那她怎麽知道李兆被附身，是鬼怪控制了他？
那鬼怪，到底是什麽東西？
眼下並不是什麽猜答案的好時機，被觸及傷疤的鬼新娘發狂般要將所有人都殺了洩恨般。
蓋頭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紅布那頭傳來喑啞古怪的嘶吼聲，不難察覺到她的憤怒。
大家都不是新人，有一定的身手。
但對於現在進入盛怒狀態的鬼新娘來說，他們所有躲閃的行為，都像是小蟲子無謂的掙紮，更加令她煩躁。
變異尖利的指甲毫無章法地戳向眼前的人，其中身手最差的曹向陽見到只有一厘米的尖銳，眼睛都不敢眨，整個人嚇得差點癱倒在地。
“慧慧，不要怕。”
林優優將手中的玉佩遞到蓋頭之下，聲音柔柔的：“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剛剛還在攻擊著眾人的鬼新娘，停下自己的動作呆呆站在那裏，似乎在聽少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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