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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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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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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點半,西安某道觀在道士們日常的雞飛狗跳、插科打諢中漸漸蘇醒。長發的小道士打著哈欠,在霧裏推開庭院的漆紅大門,將門外等候的女客們迎進來,她們接二連三地上了香,在蒲團前雙手合十、神色虔誠。張衡正在屋裏抄寫經文,寫完了一章,他擱下毛筆,吹了吹紙上的墨漬,忽然手機響了一聲。他點開來一看,正是北上廣客戶之一的李晏涯發來的微信信息。

張衡對這個客戶頗為恨鐵不成鋼。

會找上道觀道士的人,要麽是鬼怪纏身,期望破財免災,或是心有怨憤,祈求開解。李晏涯顯然兩樣都不沾邊。他不是有所求的人,即便他現在身邊住了一只小狐貍精,還成天優哉游哉的,也不覺害怕。張衡管不了他,只是盡可能地給李晏涯提供建議,至於他采納與否,就不是張衡能決定的了。

張衡的手機不是二十四小時的,他設置了時間限定,過時不候,在非工作時間收到的求助與詢問都不予提示。這會兒六點半,剛好是工作時間起始,李晏涯的信息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

張衡看著這個名字,忽然眼皮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手指一劃,李晏涯發來的圖片漸漸加載……60%、70%……

“這是什麽東西!”

看清了圖片裏的人形之後,張衡忍不住說:“你確定是妖怪,而不是床底藏屍?”

李晏涯回得飛快:“是活的,半夜還打呼嚕把我吵醒了。”

張衡又把照片放大了。仔細地看了看。從體態和皮膚狀態來看,床底下的人應當是個青年男子,打扮也比較年輕,不過沒有拍到臉,也不好確定。光是這一張照片,他不能準確判斷圖中的青年人究竟是人是妖還是鬼,於是張衡又說:“還有照片嗎?”

“沒了。”

“再去拍一張,拍一下臉,這張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拍不了了,我現在在車上,要去錄節目了。”李晏涯的聲音帶著一股嘈雜的背景音,好像真是在車上。

“哦,那就算了……等下,那這個人現在在哪裏?”張衡很快發現了不對勁,李晏涯人走了,那這只屬性不明的青年呢?難道還在床底?

“在床下啊,為了避免他跑出來嚇人,我把鎮妖符貼了一圈兒,把他困住了,等我回去了再好好審訊他。”

“啊?你在說什麽啊?”張衡一頭霧水,“你是真的把那個家夥留在房間裏啦?你不覺得這樣很危險嗎?”

“危險在哪?你的鎮妖符如果有效,他就出不來,其實就是出來了,也沒什麽,他要是作妖的話,大不了我在當地找個道士把他收了。”李晏涯大概正在吃糖,聲音混著糖塊滑動的聲響,喀拉喀拉,“你有好介紹嗎,上海的道觀有哪些靠譜的?”

“我的鎮妖符當然有效,西安鎮妖符在排行榜上是數一數二的好吧?我親筆寫的呢,”張衡覺得頭疼,這個李晏涯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就不害怕什麽妖精鬼怪,真不曉得他找上道士究竟是為了玩還是無聊了,不過麽,李晏涯既然貼了那圈鎮妖符,想來也出不了什麽事情,“上海的道觀……算了,以後再說吧。”

“這年頭的客戶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張衡放下手機,和小道士抱怨了幾句,又繼續抄寫經文了。

“之前你說的,上海的那個?”小道士問,“他又怎麽了?”

“體質特殊,容易招怪東西,”張衡說,“又被一只跟上了,估計也是什麽妖怪之類的。”

“你不去上海幫一把嗎?”

“他不需要啊,等他有這個需求我再去。”

“唉,現在妖精越不越不怕人類,人類也越來越不怕妖精。”小道士說。

面對這些非人類生物,李晏涯的確不存在什麽恐懼的心理。不僅如此,他還正在想,房間裏那兩只妖精此刻正在做什麽呢?

通往X城的大巴還堵在路上,車上的李晏涯正被彌達晃著胳膊。彌達說:“想什麽呢,快看,這只狐貍跟你養的那只好像啊。”

李晏涯聞言把視線轉到了彌達的手機屏幕上,一只尖嘴白狐貍與他隔空對視。

“挺像的,”李晏涯說,“不過狐貍不都長這樣嗎?

“我也不知道,”彌達劃了劃屏幕,“這是微博上的照片,原博前幾年也養了一只狐貍,今年初的時候跑丟了,現在還在重金懸賞呢。你看,十萬塊耶。”

李晏涯看了眼這條尋寵啟事的微博,笑了:“不是,野生狐貍沒有林業局批準的證件是不能養的,我估計他也沒有。這麽大張旗鼓的……”

“你也沒有啊。”彌達說。

“我那只又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的,不都是狐貍。”

“我養的更聰明。”

李晏涯心說我養的不是狐貍,是狐貍精,能一樣嗎?

彌達翻了翻這個微博,又說:“也是,它還懂得看電視劇,估計是被訓練過的狐貍吧……咦,這個博主的狐貍也懂看電視誒,他說‘狐貍天天看電視、報紙’。如果不是見過俱樂部裏的狐貍我絕對不信這個博主的話,哈哈,搞不好這兩只狐貍是同一家寵物店訓練出來的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晏涯留了個心眼,他記住了這個博主的ID。

剩餘的車程李晏涯都在翻這個微博,這個博主也不是寵物博主,他之前的微博裏關於狐貍的微博也不多,屢屢幾條都是在誇獎狐貍特別聰明,聽得懂人話,會看電視和報紙。大概是今年初狐貍丟了之後,他才開始陸續發了幾條關於狐貍的尋寵啟示,地點是在上海。

李晏涯又把微博狐貍和手機裏殷懷月的照片對比了一下,這只狐貍的確和殷懷月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李晏涯懷疑它也是殷懷月的同伴之一。可狐貍的長相好像都差不多,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

“哇,這只狐貍和我長得好像啊!”

遠在ACK電子競技俱樂部的殷懷月也正在翻閱這條幾千轉的尋寵微博,因為狐貍不是普通寵物,轉發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科普養殖狐貍準許證相關事宜,勸告大家不要養狐貍,只有殷懷月一個人註意到了狐貍的臉幾乎和她一模一樣。

“你們狐貍不都長得差不多?”床底下的橘貓發出了疑問的聲音,“尖嘴、黑眼睛、大耳朵?不都是這樣嗎?”

“不是啊,那是因為物種不同你們臉盲而已,狐貍的長相有細微差別,就像貓也有美醜啊。眼睛大一點,鼻子長一點之類的。”

“哦,長得像又怎麽了?”

殷懷月翻了翻原博的微博,說:“就很奇怪啊,因為……這只狐貍估計也是妖精吧,看這描述像是家養的妖精跑了,主人只能偷偷摸摸地貼尋寵啟示,不敢直說它是個妖精。”

人類把撿到或者買來的妖精當成寵物養,或者養著寵物忽然發現它其實是個妖精,也不是沒發生過。這個博主的妖精在今年二月份失蹤了,地點是在上海,博主還附上了一段文言文表示狐貍離開後自己如何痛哭流涕,悲從中來,淒淒慘慘戚戚。

“謔謔,造孽哦,這只狐貍要是被抓到了也是至少也是妖精協會一級警告。”橘貓摳了摳指甲,他一個人躺在暗無天日的床底下,無所事事,被無聊腐蝕了大腦,幾乎想要撓墻,但人形態的指甲撓了手疼只能作罷。他只好哀求殷懷月跟他聊聊天,聊時事新聞也可以,於是殷懷月把熱門微博一條條讀給他聽了,第一條就是疑似妖精跑路後主人痛苦流涕,“還有別的新聞嗎?”

“有啊,電競圈的新聞,”殷懷月念了念標題,“‘ACK全隊到X城,個個好似未睡醒,彌達拖鞋穿反惹人笑,晏神美顏靚爆鏡’。”

橘貓說:“這話說得,好像李晏涯要進娛樂圈似的,討厭,我不要聽他的新聞了,換點別的。”

殷懷月點開了娛樂版,一眼就看見了殷林的名字。殷霖似乎選秀節目還未結束就已經正式入圈了,熱度還不小,每天上微博都能看見她的水軍和粉絲翩翩起舞。她隨口覆制了說給橘貓聽:“‘當紅女星殷林亮相北京,粉絲狂熱場面失控’;‘《翰林》劇組官宣女一號,殷林首次觸影’;‘殷林訪談:為養活自己和妹妹而進入娛樂圈’……”念到最後一條,她心想殷林這廝說謊都不臉紅的,天生就是演員。

想到這兒,殷懷月正要和橘貓聊聊最近殷林那個選秀節目,橘貓卻說:“這個殷林我有印象,她是妖精吧。”

“哈?你怎麽知道的?”

“忘了在哪裏聽見的傳聞啊,好像是外邊的野貓說的?不過沒有證據,大家也就是隨便胡扯而已,不要當真,”橘貓把自己聽見的半真半假的傳聞都倒了出來,“就是說她現在簽約的那個娛樂公司,老板是個有明星夢的老妖怪,自己當明星,他簽的大部分藝人也是妖怪,男的女的都有,有只野貓說她也去過那個公司面試過藝人,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殷懷月心想,怪不得殷懷月勸她入圈,原來還有這個緣故,整個娛樂公司都是妖怪,他們也不用擔心哪天露出馬腳,倒是挺方便的。妖精的圈子也就這麽大,殷林出了名,她的妖精身份也在圈內不是個秘密了,連娛樂圈外的橘貓都知道。

“楞著幹嘛呀,繼續念新聞。”橘貓又開始催促她。

殷懷月不樂意了:“你什麽態度?”

“嗚嗚嗚,對不起懷月姐姐,原諒我沒有兩天好日子過了,等李晏涯回來我怕是皮都要被他扒掉,念新聞吧,我臨死前想最後一次了解一下這個社會……”

“行吧,”殷懷月不情不願地往下翻,很快被殷林的相關消息吸引了註意力,“‘殷林出席慈善晚會,笑靨動人’;‘誰是最能掙錢的新人小花?殷林代言收入數千萬!’;‘殷林耗資千萬買上海豪宅”——哇,她賺了這麽多錢嗎?”

“你怎麽這麽關心她?”橘貓滿耳朵的殷林殷林,“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殷懷月眼饞新聞報道裏關於殷林收入的數字,雙眼發直,喃喃自語:“紅了就能賺這麽多的嗎,我好心動,我也想紅。”

“不是,你不是已經紅了嗎?我記得樓下的前臺小姐姐都認識你了。”

“我那是網紅吧,還是靠緋聞虛紅的那種,熱度宛如泡沫,風一吹就散了。”在殷懷月看來,她並不是真的走紅了,因為壓根就沒幾個微博推廣找上她,gg商又不傻。提到殷懷月之前所有人都會加上一個前綴“李晏涯緋聞女友”,可見她的熱度是從另一個人身上來的。

“是嗎?太覆雜了,聽不明白。”橘貓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簡單點,所以你打算進娛樂圈咯?以後我大概能在電視上看見你了?也行,以後我出門還能吹牛說我和當紅女星曾經是好朋友,如果我還出得了門的話……”

“我得想想,這事兒不急,等我先出了俱樂部再說。”殷懷月說著,關了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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