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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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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寬大軍自梁州開拔直奔鳳州而來,鳳州城處處設置兵所, 城前建起十字障墻, 四面城樓上早早建起弩臺敵樓, 布下防攻城的火油投石機, 城門邊架起塞門刀車,以備戰時之用。

秦昭召集副將統帥們議戰,回太守府便對衛善道:“一旦開戰, 四邊城門皆是烽火,免得你擔驚受怕, 我派人將你送回慶州去罷。”

秦昭話音未落, 衛善便搖了搖頭:“二哥此時送我出城,豈非叫人心中揣測此戰兇險?我留在你身邊,再不濟也總能送些熱湯熱水。”那些信使還未離開,眼前一戰十分緊要, 不能在這個時候拖了秦昭的後腿。

這些事,秦昭又豈會不知,伸手搭在她肩上:“你去了,我安心些。”

衛善握住他的手, 捧到身前,兩只手摩挲他的手掌心,搓得暖和了也不曾放開:“我沒有那麽嬌脆, 廝殺聲刀劍聲嚇不著我, 我不會走的, 二哥不必再勸了。”

衛善面上含笑, 可容色堅定,秦昭知道勸不走她,她既要留下,就將她留在身邊,衛善穿男裝著紅甲,與秦昭同進同出,將士兵丁們看在眼中,建敵樓弩臺的勁頭更足了。

魏寬縱為著鄧先也要派兵,這是他多年故交,魏寬稱帝是與他互通過的,兩人約定時間,西邊諸州府由鄧先調派兵馬,迫得人不能不降了魏寬。

他此番被殺,激得魏寬大怒,不等秦昭再次進攻,集中兵力來攔截去路,鳳州城中的百姓,還想著要過個安穩的年,聽說戰事將起,家家屯糧閉戶,輕易不再出門。

巡城兵丁敲著銅鑼滿城召告,雖是年關,城中不許架火庭燎,不許放爆竹,怕院中架起來的火堆和放爆竹的聲音讓望風樓的兵丁誤認為是敵情,一旦發覺就按擾亂軍情為由,抓拿下獄。

四個城門只開一個,進出都要驗明身份,城中米鋪壓著不許加價,兩邊市集的人越來越少,街市上除了掛起紅燈,再沒有年節裏的喜慶,家家戶戶緊閉大門,若有閑雜人等在街上閑逛,都按細作下獄。

太守府裏日夜不斷的來人,秦昭派人在距離鳳州城十裏之外設下埋伏,搶先開戰,梁州來的人馬太多,後續兵力源源不斷,一面打一面退,直退到了鳳州城。

城裏自早到晚的戒嚴,除夕之夜,只聽見四邊城墻上傳來的刀劍聲,敵樓裏安置的火油澆在攻城巢車雲梯上,一把火點著,火苗順著油花爆開,耳邊時時傳來慘叫聲廝殺聲,一陣隔著一陣響起,從早到晚,都未曾停歇。

衛善登上太守府院中樓臺,極目處隱隱望見火光,天邊亮著一團一團的紅光,沈香立在衛善身後,緊皺著眉頭望著東邊,生怕衛善擔心:“公主不必擔心,必然是打不進來了。”

衛善聞言失笑,看了沈香一眼,寬慰她道:“自然打不進來,你聽四城聲音不歇,數到這會已經兩輪,這是第三輪了,攻勢一次不如一次那麽猛烈了。”

沈香聽了,眉頭微松,衛善吩咐她道:“去看看竈上湯做得了沒有,待王爺回來,給他煮些面食吃。”沈香應得一聲,擡眼覷著衛善道:“公主要不要也用一些?”

衛善嘴裏說著不擔憂,又怎會真的若無其事,到底少食少眠,聽見沈香這麽說了,這才點頭:“也好,等二哥回來,我跟他一起用。”

火光未熄,廝殺聲卻止住了,除夕夜在殺陣中過,還是衛善從沒經歷過的,她自樓臺下來回到屋中,溫了甜酒等秦昭回來。

這一輪攻城結束,下一輪不知何時又來,秦昭踏雪歸來,聞著甜酒香味,倒饞起了甜酒圓子來,衛善聽了便笑,趕緊讓廚房做一碗來。

兩個人挨在一處捧著湯碗,一面喝,一面望著外頭的火光,不能放煙花爆竹,就拿這個當作是慶賀新年的庭燎,秦昭眉目見全不見憂色,衛善便也安下心來,他連喝了兩碗,吃得身上暖熱,摟著衛善道:“也不知太初保兒在晉地如何了。”

衛善笑起來,把頭擱在秦昭肩上:“還能如何,必是要把全府的花燈玻璃燈都掛起來,保兒還沒見過這樣的熱鬧呢。”

“咱們不在身邊,怎麽熱鬧都是應當的。”晉地兵力雄厚,又有老將坐鎮,秦昭並不擔心,只是想到女兒兒子遠隔千裏,心裏總有些虧欠他們。

衛善聽他一句,便知道他心裏想念兩個孩子,輕笑一聲:“咱們不在身邊,太初只有更鬧騰的,她可虧待不了弟弟。”

保兒周歲生辰爹娘都不身邊,太初十分心疼弟弟,衛善秦昭不在府中,王府裏哪個敢逆了她的意,太初一說要把花燈都掛起來給弟弟慶生過年,管事立時便去開庫,不是名貴的且還不取出來。

晉王府後院裏掛得滿滿都是花燈,架起竹棚來,給保兒慶生,晉地的官員豪富們不斷遞帖子上門來,門前一擡擡的禮,擺得滿滿當當,分明主人不在府中,門前卻車水馬龍,光是登記造冊,便得七八個下人。

這些行商的消息最靈通,說不準晉王世子,往後就是太子,還不上趕著巴結,數目之多,禮物之名貴,倒不似個孩童的周歲生辰了。

外頭戰火紛飛,晉地卻尤為富庶,馬幫船幫駝幫三家的掌家親自上門送禮,一個登了門,餘下兩家便恐怕自己失了禮數,也都紛紛上門來,除了給晉王世子,又給太初送禮,絕不能把她落下。

這些禮管事都先行收下,究竟如何,還得等王爺王妃的吩咐,門上套近乎的,拉關系走動的把門坎都踩薄了一層,連府中管事都不住有人上門來攀親,常家薛家之流更不必說。

保兒的周歲生辰聲勢浩大,晉王府不擺宴,街上卻紮起了彩棚,都是各家的孝敬。外頭熱鬧歸外頭,府中只將家中人聚在一處,吃些素酒素食,就算是過了保兒的周歲。

太初把廊下都掛上燈,點起來給保兒看,待看過了花燈,再叫他抓周,保兒已經在學說話了,身上裹著厚衣邁不動步子,被下人抱在懷中,對廊下的玻璃轉燈點手指頭,話還說不分明,只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轉。”

太初一聽就笑,摸著弟弟的頭,吩咐丫頭道:“把那幾只轉燈都挪上來,給世子看。”保兒雖不會說,卻很聽得懂話了,腦袋一點一點,很是滿意的樣子。

後院裏這番熱鬧,承佑自也好奇,他與娘親還是到了晉王府才過了幾日舒心的日子,在東宮裏可從沒來沒有這麽松快過,想讀書便讀書,想作畫便作畫,不必藏著掖著,也不必怕搶了誰的風頭。

他與碧微單獨住一個小院,尋常吃喝自有人打理,外頭掛花燈也給他送來:“公主邀蜀王到院中與世子一同賞燈。”

承佑手裏還握著筆,心中卻是想去的,擡眼看看母親,碧微沖他點一點頭,口角含笑:“去罷,多玩會兒也不打緊的。”

手上針線活不停,在緞子上繡松鶴如意,這是給衛善做的護膝,已經做了一只出來,這一只做得了,再和襪子一同送到前線去。

承佑剛走,如意便來了,碧微放下針線接待她,沏上茶來問道:“公主怎麽不去後院看花燈?”

如意自然也收到邀請,可她心中難樂,眼見晉王府門前這樣熱鬧,府中人人一付保兒就要當太子的模樣,連徐太皇太姬話裏話外也是這個意思,心中意氣難平,便不是兄長,也該是承佑。

碧微知她心中所想,徐太皇太姬百般勸導,如意與太初依舊不親近,越是看晉王府如何得勢,她便越是想念父親母親。

碧微心中一哂,怕是正元帝都不曾想到,最惦記他的會是如意,她擡一擡手:“公主坐罷,可是怕前頭鬧騰?不如陪我坐一坐。”

如意點一點頭,挨到她身邊,看她的活計讚了一聲:“姜太姬的針線真好。”待拿起來一看是護膝,便知是給衛善做的,低頭看了一會兒,擱到一邊去。

碧微留她說話,又吩咐丫環們上點心來,知道如意心裏這一關難過,可確實又是能明白她的,當年自己也是一樣,從公主之尊到寄人籬下。

如意一是年小,遭逢巨變實難懂得是非曲直,二是衛善心中愧疚,愈加縱容她,這些事她要明白便更難了。

碧微收了針,把護膝擱到繡籮裏,對如意道:“我在公主這個年紀的時候,是極愛看花燈的,我父親十分寵愛我,只要我開口,沒有什麽不送到我眼前來。”

這些是對衛善都不曾說起過的往事,如意聽住了,她從徐太皇太姬那兒知道了姜太姬的身世,知道她原來是蜀地的公主,也一樣遇上了臣子謀反,這才亡了國,是先帝施以援手,將她救了出來。

如意問道:“那太姬就不曾想過報仇麽?”

碧微想到秦顯,秦顯替她殺了亂臣,又滅了亂黨,面上忽現笑意:“我的仇人,早就祭了我父親,我就該好好活著,那是對得父親母親,若是能早些明白這個道理,許多事便不是如今這樣了。”

如意似懂非懂,她這些日子聽了許多道理,徐太皇太姬恨不得天天跟她講理,姜太姬也是一樣,她們說得越多,她心中便越是疑惑,千寵萬嬌的公主,竟也學會了點頭裝乖。

碧微松一口氣,前頭丫環便來請她們到後院赴晉王世子的抓周宴,保兒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勾住了秦昭留下的玉印,一只手抓了一卷兵書。

徐太皇太姬笑了一聲:“保兒這是要承父志了。”

太初拍著巴掌直笑,立時寫了信送出去,衛善在漫天烽火中,接到了飛奴傳書,上頭寫著保兒抓周,底下畫了一枚印章一卷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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