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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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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教學◎

口中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伊西絲相信,要不是她現在身上的這一身仿佛剛從煤窯裏出來的灰撲撲神女工裝,安娜小姐的侍女一定會當場高聲呼喚士兵了。

“健身, 那是什麽意思?”安娜小姐放下遮陽的手, 眼睛微微瞇起, 顯得有少許戒備地問道。

“呃……”伊西絲發覺她的職業生涯遭遇了一個重大挑戰, 怎樣向一個活在幾千年前的大家閨秀講述健身的含義和意義。伊西絲以前常用的話術全都不能使用了,她如果說“提高新陳代謝、增強身體素質、增強免疫力”之類安娜小姐絕對聽不懂的話,第一次交談沒有抓住安娜小姐的興趣點, 估計然後就不會再有然後了。

不過倒不需要伊西絲為此煩惱太久,因為伊西絲還沒來得及回答,站在安娜小姐身旁一直絮絮叨叨的年長侍女嬤嬤就宛如見鬼一般沖著伊西絲高聲尖叫起來:“游泳?!你說什麽?游泳?!我的神明大人啊, 天哪,你是說要讓坎貝爾家族最尊貴高雅的小姐像那些鄉村漁夫一樣下水嗎?你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我的天啊, 主教大人怎麽會容忍你說出如此不尊重的話來!”

“嬤嬤。”安娜小姐的聲音有種不愉悅的冷硬,“以防你還不知情, 我有必要告知你, 我已經具備和其他人獨立交談的能力。如果你再打擾我正常的溝通, 那麽我就只能請你閉嘴了。”

年長嬤嬤顯然沒有想到安娜小姐會說出如此重的話來, 一驚之後,充滿尷尬和警告地用力瞪了伊西絲一眼, 訕訕地退到安娜小姐身後去了。

安娜小姐對伊西絲說:“她是我母親身邊的侍女, 到今天還是像看待孩童時期一般看待現在的我, 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解釋, 也算是為年長嬤嬤的無禮辱罵道歉。

伊西絲看著安娜小姐微微揚起的臉, 她的輪廓是那樣的優雅美麗。只是以伊西絲的個人審美看來, 安娜小姐的外貌太脆弱了,無法匹配她堅韌強勢的美麗靈魂。

安娜小姐言談中總是帶著一種驕傲的意味:“我是安娜·坎貝爾,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我。所以這位修女,我們應該怎麽稱呼你?”

“伊西絲。”

“好的,伊西絲修女。”安娜擡了擡手臂,“請你繼續說下去。”

伊西絲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她需要以更適合這個時代人們的交流方式說話:“安娜小姐,首先我希望請求你的原諒,剛才我經過時不小心聽到你對侍女說希望能夠排解情緒。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偷聽的舉動完全出自於無心。”

年長嬤嬤突然竄了出來,急切惱怒地質問伊西絲:“你都聽到了什麽?!”

伊西絲作為一名稱職的銷售人員,即便已經因為再三被打斷而很不耐煩,也不會將不悅的情緒表露在臉上。她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解釋道:“我向偉大的神明大人發誓,除了我剛才說的那一句,其餘的我什麽都沒有聽見。”

小小的謊言而已,反正對著神明瞎起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伊西絲。”

神明的警告被微風傳遞到耳畔。

伊西絲假裝沒有聽見。

“比戈德嬤嬤。”安娜終於失去了耐心,她的警告比神明的警告要嚴肅一百倍不止,“請你去馬廄查看一下馬匹的情況。”

比戈德嬤嬤慌張地說:“安娜小姐——”

安娜的態度很堅決,“我希望你現在就去。”

短暫的僵持過後,吵鬧的比戈德嬤嬤總算離開了。

伊西絲向安娜講述著運動的好處,她能感覺到,安娜對此很有興趣——不是貴族式的敷衍興趣,而是真正想身體力行嘗試的興趣。

“你可以使用你的語言描述,伊西絲修女,盡管我聽得不太明白,但我認為那很有趣。”

安娜小姐是這樣要求的。

於是伊西絲正說著:“……運動時身體會分泌內啡肽,內啡肽是一種良好的激素,能夠幫助大腦釋放積攢的壓力,保持規律的運動習慣,能夠令人產生幸福的感覺。”

安娜小姐思考了一會兒,遲疑著說:“我不會游泳——不,應該說,我從來沒有下過水,除了沐浴之外。”

伊西絲能夠毫不費力地從安娜小姐的眼中看出一股名為躍躍欲試的沖動勁。

安娜小姐似乎跟伊西絲設想中嬌氣守舊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樣,相反,她似乎極其富有冒險精神。

伊西絲趁熱打鐵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教你,你放心,我有游泳救生員職業資格證和游泳教練證,是持證上崗的。”

安娜小姐低下頭思忖片刻,擡起頭,點了點,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要求道:“你先展示給我看,如果我能接受,那我願意試一試。”

看似只是試教的第一課,其實就是辦卡路上的一大步,伊西絲心中竊喜,忽略掉侍女們一臉快要暈厥想阻攔又不敢阻攔的窒息表情,當即答應下來。

“好,你跟我回去吧。”安娜小姐起身就想離開。

伊西絲被她的果斷驚到了,“我應該先稟報主教大人……”

安娜小姐無所謂地看她一眼,直接說沒必要,“我事後找人通知他就可以。”

就這樣,原本還應該在雷米副主教的安排下關禁閉的伊西絲,就這樣搭乘上了坎貝爾家族的豪華大馬車,回到了坎貝爾家族的豪華行宮之內。

安娜小姐是一位說做就做的果敢女性,這一點讓伊西絲感到很欽佩,也很震撼。

游泳教學的地點選在安娜小姐閨房的浴池裏,當伊西絲第一次見到全部用金磚築成的超級大浴池的時候,發出了更加震撼的感嘆。

這個時代,想也知道沒有專門為女士設計的游泳服裝,防水還是靠皮毛的,伊西絲自己設計了一套方便行動的“泳衣”,反正教學現場只有女士。

在欣賞過伊西絲展示的四種泳姿過後,安娜小姐當場決定,讓伊西絲成為她的家庭教師。

第一次上課,伊西絲打算先讓安娜小姐適應適應頭被水淹沒的感覺,對於初學游泳的人來說,在水下無法呼吸的恐懼是必須克服的第一個難關,考慮到安娜小姐的身份和成長氛圍,伊西絲還以為這個階段會花上她們一些時間,沒想到安娜小姐的習慣建立得很快,隱隱興奮著,不斷催促伊西絲快點進入下一個環節。

第一節 游泳課,安娜小姐已經掌握了呼吸的基本技巧,並且能自主在水面上漂浮了。

課程結束之後,安娜小姐趴在金磚池邊,高興地說道:“很有意思,而且很有用,如果將來不小心落水,能夠自救。”

“只能說是落水後有自救的可能性。”伊西絲立刻嚴肅地告誡道,“坎貝爾小姐,不要認為會游泳就輕視水,沒有人類能夠駕馭水,永遠要對水、對山、對一切自然心存敬畏。”

看著安娜小姐異常興奮的面孔,伊西絲完全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她們先後上岸。侍女們怕安娜小姐著涼,第一時間用兔皮毛做成的披肩披在安娜小姐身上。

安娜小姐抓住披肩的兩個角,往前走了幾步,擺手揮退上前想為她更衣的侍女們,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站著,默不作聲地望著泛著漣漪的水面,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伊西絲一邊用幹毛巾將自己擦幹,一邊和其他人一起等待著。

過了很久很久,安娜小姐才從沈思中驚醒,突發奇想地轉身回來問伊西絲道:“你還會什麽?”

不等伊西絲回答,安娜小姐就搶著說道:“我要學一些具有實用性的。”

伊西絲不確定她是否正確理解了安娜小姐的意思,便直接問道:“有實用性,是指什麽?”

她很喜歡和直爽的人交流,在神殿那麽長時間的拐彎抹角戴著面具做人的經歷真讓她感到難受。

“就是如果——”安娜小姐興沖沖地開口,倏然頓住,謹慎地改變了措辭,“我是說如果,假設,不存在在現實中的某種情況。”

“我明白。”伊西絲點點頭,她的內心已經因為某種猜測而激動起來,“你假設,如果。”

“我想學習的是……”安娜小姐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旁邊的侍女,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小聲說道,“一位女士獨自生活所必備的技能。”

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人震驚了,難道安娜小姐已經在計劃逃離這場即將到來的婚姻了嗎?如果她最終沒有嫁給克洛諾斯小王子,是否命運命運的岔路口就此浮現?

伊西絲花了一些時間整理了一下心緒,才讓自己沒有將激動的心情直白地在臉上表露出來。

伊西絲也避開侍女,用壓得很低的嗓音悄悄對安娜小姐說道:“我沒有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說……你想離開坎貝爾家族嗎?”

“老實說,認識你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命運還能有這一種可能。”看得出來,安娜小姐正因為某種從未設想過的前途而興致高昂,“我覺得,也許有可能……我是說,誰知道呢。”

“當然,你不必擔心,我會支付給你豐厚的報酬。”

安娜小姐說道。

“我不需要報酬!”伊西絲快要被激動淹沒了,如果真的能就此改變克洛諾斯小王子的結局,伊西絲願意將她知道的一切都無償教導給安娜小姐,先隨便找一個理由應付過去——“托偉大的神明大人的福,我教會你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技巧,就算是我為這個教區做出的些許貢獻了。”

“謝謝你,還記得我。”

其實神明和平的聲音聽上去完全不帶揶揄的意味,但是伊西絲就是聽出來了。

“好吧。”安娜小姐對金錢並沒有概念,對她來說,恐怕要直面一座金山才能讓她眨動一下眼睛,於是她也沒覺得伊西絲不要錢財的反應有什麽不對勁,“那你能教會我什麽?”

這個問題嘛……

伊西絲陷入了沈思。

一位女士在這個時代獨自生活,需要掌握什麽技能呢?

紡織賺錢?

伊西絲不會。

想了想,也沒有必要,就算安娜小姐要開溜,也一定會帶夠錢財再溜,雇裁縫就是了。

同理可證,什麽烹飪啊、打掃啊、洗衣啊,這些技能,都不需要安娜小姐親自掌握。

那麽……

伊西絲試著問道:“打獵?”

“我會射箭,以前也跟我父親一起打過獵。”安娜小姐得意地炫耀道,“我的箭術在女人裏肯定算得上是一流。”

“那就太好了!”伊西絲如釋重負地說道——

因為這個她不會。

不過說到打獵,伊西絲能教給安娜小姐的技能是……

“你想學打泰拳嗎?”伊西絲問道。

“泰拳,那是什麽?”安娜小姐指著浴池面前的大片空地,“你先展示給我看。”

沒有拳擊手套,伊西絲想了想,蹲下,直接從幹毛巾上扯下一長段布料,纏繞在手上,當作手綁帶。

沒有可以配合的對手,伊西絲只是揮拳踢腿大概表演了一下,她特地把動作搞得特別花裏胡哨,看上去非常厲害的樣子。

不出伊西絲所料,安娜小姐看完這一段令人眼花繚亂的表演,整個人簡直已經熱血沸騰了,直接答應下來:“我要學這個。”

“行。”伊西絲也很高興,“等我回去研究一下,給你做兩個拳擊手套。”

兩個人過於一拍即合,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伊西絲和安娜小姐的對話模式基本就是——

伊西絲:“攀巖你想學嗎?”

安娜小姐:“可以!那是什麽?”

伊西絲:“好,巴拉巴拉……”(描述、展示、教學)

伊西絲:“自由潛水你感興趣嗎?就是在不帶氧氣瓶的情況下,通過調整呼吸方式潛入水下的一種潛水方式。”

安娜小姐:“雖然我沒有聽懂,但是我覺得我應該可以!”

伊西絲:“好,巴拉巴拉……”(描述、展示、教學)

伊西絲:“我有充足的關於野外求生的知識儲備,你感興趣嗎?”

安娜小姐:“天啊,那就再好不過了!”

涉及到覆雜的野外求生,就不僅僅是進行某個單項練習那麽簡單了,為了讓安娜小姐成為可以在條件極限惡劣的野外存活下來的勇者,殘忍的教練伊西絲無情地為安娜小姐制定了一份非常完整的、非常系統的、非常嚴苛的魔鬼式訓練計劃——

“來,讓我們先從提高身體素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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