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期末考，校園裏彌漫著等待寒假到來的輕松氛圍</p>

操場上，來豐高中棒球隊並沒有因為剛考完試，而停止例行訓練</p>

挺拔精瘦的陸橒一手叉腰，對著場上跑步的球員氣勢喊話——“李青旭，速度！把速度拉快！其他人都跟上！就說你呢，胖達，不要落隊！別以為要放寒假了，人就跟著松懈抱歉！今年的寒假集訓只會更嚴格，你們一個個最好有心理準備！聽到了沒有？”</p>

“聽到了！”眾人齊齊應和</p>

拿著碼表和記錄本的林秀英，忍不住偷偷擡頭看了身旁的陸橒一眼</p>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老大這一個禮拜來有些不大一樣雖說球隊訓練如常，可從他蹙緊的濃眉，下垂的嘴角，還有時不時若有所思的郁悶神情，林秀英怎麽看都覺得很有事</p>

喔！還有還有，老大的聲音也和以前不一樣，聲線特別悶，和往常的飛揚開朗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遠依照那群笨男生粗神經的境界，林秀英根本不奢望他們會發現，只好一個人默默參詳</p>

察覺到有兩道目光望著自己，陸橒本能的別過頭去——“有什麽事嗎？”</p>

林秀英原想單刀直入的問個清楚，又想，大人們有時候就愛故作堅強，就算真有什麽煩心事情，也不會跟她說，她小姐索性就別浪費口水了，話鋒一轉，改問起陸橒胡亂裹著紗布的左手</p>

“老大，你手好點沒？”</p>

因為受傷，陸橒已經一個禮拜沒跟大家一塊下場練習揮棒了</p>

林秀英打一開始就覺得傷口來的很蹊蹺，如果只是如他所說的小傷，怎麽都一個禮拜過去了還不見好？</p>

越想越古怪，不等陸橒回答，林秀英直接一把拽過他的手，管他是老師還是啥，反正老大不老大，隊長又沒空，眼前她這經理最大，林秀英這樣以為啦！</p>

孰料，一看見暴露在紗布外的手心肌膚，林秀英當場就是一陣驚呼，“老大，你的手都發炎了！”</p>

陸橒抽回手，“別大驚小敝的，過幾天就會好了”</p>

這種說詞也想打發她林秀英？哼，門兒都沒有</p>

“要好早好了，都拖了一個禮拜，你當我是傻子嗎？”</p>

“不傻不傻，乖，看著他們跑完十圈”林秀英這丫頭有時候管很大，很恐怖陸橒想落跑</p>

偏偏林秀英不讓，倔傲的擡起頭，語氣嚴肅的道：“老大，你去不去看醫生？不去，我今天回家馬上就叫我爸打電話給校長——”</p>

林秀英的父親是家長會長，是來豐鎮裏很有名望的人，要真勞師動眾讓家長會長打電話請校長敦促他這個菜鳥老師就醫，那像話嗎？消息傳出去，他陸橒就該有當消波塊的心理準備了</p>

這個威脅，陸橒半點不得等閑視之，因為林秀英拗起來，還真就是會做這種事情的瘋丫頭</p>

陸橒沒辦法，只好迫於學生的婬威，乖乖就醫去</p>

只是，看著這傷，就忍不住想起她……</p>

陸橒心情一沈，千言萬語都化做心底的一句無聲嘆息</p>

與此同時，平和路123號的小食堂裏，劉牧葳在經歷了大半天的努力未果，丟掉手中的榔頭，氣餒的仰天嘆息</p>

不過區區一個書架，竟然怎麽弄都弄不好，搖搖晃晃，連站都站不住，更遑論要擺書，屆時不散架了才怪</p>

沮喪之際，那人的話驀地就從腦中跳了出來——想弄個書架？好啊，明天回來，我幫你一起弄</p>

說這話時，他就坐在一旁靠近窗臺的位置，渾身洋溢著一股幹凈的大男孩氣質，很是清新</p>

言猶在耳，可是他倆卻再沒有明天</p>

劉牧葳伸手揉去眼裏的濕潤，卻揉不去那人日日在她心裏徘徊的身影</p>

這幾日一個人過，簡直像地獄，劉牧葳覺得度日如年，即便是一門心思都埋進鉆研料理的無我境界，也緩解不了這種寂寥，可他明明才在她二十九年的人生裏短暫出現，連停留都稱不上，卻在她心上留下無法抹去的軌跡</p>

可惡！他又讓她想哭了</p>

劉牧葳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希望多少能破壞這頑強占據在她鼻頭的酸楚</p>

耳邊聽到小食堂外傳來一記腳踏車的煞車聲，伴隨而來的是林秀英明媚而嬌亮的嗓音——“葳姊！葳姊！我買了很香很香的麥仔煎，有花生口味的唷，咱們快來吃！”</p>

人未到，聲先到，說的就是林秀英這樣的爽朗女孩</p>

自從上次指點她做了一次愛心料理，這丫頭三天兩頭的就來串門子，時不時帶點小零嘴、小點心，來找她一起發胖</p>

劉牧葳還在收拾情緒，林秀英已經進來了</p>

“葳姊，你怎麽了？鼻頭為什麽紅紅的？！”林秀英很敏銳的註意到劉牧葳泛紅的鼻尖</p>

劉牧葳連忙佯裝鼻子不適，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無奈地伸手往一旁失敗的書架指去，“被木屑弄得鼻子奇癢，然後就一直猛打噴嚏了”</p>

林秀英沒好氣的皺了皺眉，“我的天啊，你這書架都釘多久了？還是不行喔？可惜我又不會……”林秀英不假思索地回頭望向尾隨在後的李青旭，那眼神擺明在問，“你會嗎？”</p>

李青旭看了一眼淡淡地說：“老大會，棒球隊的置物架就是老大自己釘的”</p>

“對出，我竟然忘了有這件事！反正老大就住棒壁，我明天就跟老大說，讓他過來幫一下葳姊”</p>

劉牧葳正要阻止，就看見林秀英立刻皺眉搖搖頭——“不行不行，老大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悶悶怪怪的，手莫名其妙受傷了也不仔細照顧，我今天一看超傻眼，都發炎了！”</p>

劉牧葳的一顆心就像被人突然一把提到半空中似的七上八下，“好端端的怎麽會發炎？他沒好好包紮上藥嗎？”</p>

“這要問他啊！不過我猜，他肯定就是沒有好好上藥啦！男生都這樣，自以為是愛逞強，非要把小傷搞大了才高興剛才要不是我威脅他說要叫我爸打電話給校長恭請他去就醫，他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呢！”</p>

李青旭一臉無辜地看著正前方，半句不敢吭，誰讓他是這裏唯一的男生呢？</p>

“少裝無辜，就說你呢！”</p>

丙然還是中箭了李青旭模模鼻子，尷尬的咳了一下</p>

要不是心上懸著某人的傷勢，劉牧葳肯定要為這對小情侶的相處模式笑出來林秀英自動自發的到廚房取來一個盤子，把熱騰騰的麥仔煎分成三份，“喏，趁熱快吃”</p>

劉牧葳淺笑著接過手，食不知味地吃著</p>

林秀英一直待到天色全黑了，才讓李青旭送她回家</p>

安靜的少年騎著腳踏車，活潑飛揚的她小鳥依人環抱住他窄瘦的腰，兩人一起甜蜜蜜地遁入冬日早降的黑幕裏</p>

有時候，一個人所求的，不過是春夏秋冬裏這一點平凡的幸福與溫暖罷了</p>

偏偏她連這都求不來、留不住</p>

也許她的身體裏真的嵌著一個隱形漏鬥，才會什麽都一場空</p>

劉牧葳悵然低笑，轉身，進屋前，盈著水波的美目下意識地看了隔壁那棟黑漆漆的屋子一眼……</p>

心，微微的泛著不平靜的漣漪，人有些恍惚</p>

就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恍惚當下，兩盞刺眼的光從黑幕之中出現，帶著速度筆直地朝劉牧葳所站的小食堂疾駛而來</p>

是一輛計程車車燈照得劉牧葳一片刺眼，不得不瞇起眼睛才能去看車上的人宄竟是誰</p>

忽地，她兩眼發直，美目瞬間瞠瞪</p>

“媽？！”</p>

劉王春嬌拎著手提包包，笑咪咪的從計程車後座下來，看見候在老家門口的女兒，開心的揮手，“姊姊，媽來了”</p>

劉牧葳顧不得腦袋發熱，趕緊迎上前去，“媽，你怎麽來了？為什麽沒給我打個電話？”她真是被老媽嚇了一大跳啊</p>

“想來就來啦，怎麽，不歡迎老媽喔？”劉王春嬌佯裝嗔怒的問</p>

“當然不是，我怎麽會不歡迎你？”</p>

“我就知道姊姊最好了，瞧，還特地出來等我欸，老實說，是不是你爸又打電話跟你說什麽啦？否則你怎麽能這麽精準的料到我抵達的時間？”</p>

老爸？！</p>

最好那位老先生有說什麽啦，他就是什麽都沒說，她才會如此驚嚇，說起來老爸這次真的很沒道義不過……這對老夫老妻該不會又吵架鬥嘴了吧？劉牧葳光想都覺得頭腦微微發脹果不其然，一提起老爸，老媽方才還喜孜孜的小臉登時一沈——“姊姊，我告訴你，我這次是真的被他氣到了！你別想幫那老頭說話”</p>

唉，老媽，你詞匯就不能更新一下嗎？你哪一次不是被老爸氣到？再者，老媽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她說的話要真有用，你們會動不動就吵架，動不動就有人離家出走馬？</p>

好笑輕嘆，“好好好，絕對不幫老爸說話，我幫你痛罵他”</p>

反正明天就會有人坐立難安擔心家裏的老公沒飯吃，火速收拾行李回家去了說不定動作快一點，也許今天午夜，就又會有另一位不速之客抵達</p>

身為劉家女兒，這戲碼劉牧葳少說也看了不下N次了</p>

“就該這樣！也不想想他都幾歲的人了，老是講不聽，就跟他說不要那樣，他就偏偏硬要那樣……”</p>

劉王春嬌劈裏啪啦的對著女兒數落老公的固執與不是，仿佛委屈了許久似的，不吐不快</p>

“先進屋去，天冷了，我們邊喝熱茶邊說，你應該還沒吃晚餐吧？我做好吃的給你吃”</p>

“啊！”劉王春嬌突然大喊一聲，“我還有一只行李箱放在計程車的後車廂沒拿下來”</p>

“我去瞧瞧，你別著急，大不了打電話去車行問一聲就是”劉牧葳一邊安撫母親一邊回頭往外看，果然看到行李箱被計程車司機安然地放在路邊的含笑花前，連忙笑說：“沒事，我看到了，司機先生有幫你拿下來，我這就去幫你拎，你先進屋去”</p>

劉牧葳催促著母親進屋，自己則往回走了出來，剛要伸手摶過行李箱，就見不遠的前方又來了一輛計程車</p>

心想，不會是老爸吧？</p>

笑意從身體裏湧了出來唉，這對老夫妻還真是逗趣極了，每次吵架，一個扭頭就走，一個就在後面傻追，常常上一秒還氣呼呼的說這輩子再也不要理對方，可下一秒又手挽著手說要去約會這麽充滿戲劇性的爸媽，別人都沒有，就只有她家有劉牧葳越想越好笑，搖搖頭，噙著笑意等在原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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