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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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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盛華看她一眼, 心裏千百般滋味,卻也還是應了一聲。

前邊的三人嚇破了膽,這兩月以來, 此類流言在京中甚囂塵上, 眾人明裏不說,實際私下議論揣測的不在少數,有不少人信以為真。

認為太子殿下救下永嘉郡主一事,是被段家和永嘉郡主聯手算計了。

她們見四下清幽, 便談起這話茬, 哪知被當事人撞見, 方才說話的氣勢立刻沒了一半,齊聲見禮, “見過太子妃。”

蘇窈神色不見半分不虞, 卻沒讓她們起身,淡淡掃了她們一眼。

在魏京極身邊待久了, 她不作聲時也能學幾分精髓。

三人保持彎膝的動作,臉色都有些僵硬。

盛華道:“我聽三位姑娘話裏的意思,是認定那日意外另有隱情?”

三人來不及答話,她又道:“若有隱情,你們該早早向聖人,向太子稟明緣由才是, 過了許久,還在這振振有詞,難不成你們當太子殿下和聖人是眼盲心瞎的,還不如你們幾個看得明白嗎?還是你們有了證據?若有證據, 聖人和太子殿下就在這兒,不若請你們去說道說道。”

幾人大驚失色, 看到蘇窈跟著點了點頭後,更是恐懼。

“太子妃饒命,是我們亂嚼舌根,日後定好好管好自己的嘴,絕不再胡言亂語了!”

“太子妃,盛姑娘,請網開一面,我們也是從別處聽來的,一時神志不清亂講了出來,請太子妃大人有大量,原諒臣女這一回!”

蘇窈雲淡風輕道:“我瞧幾位對我頗有意見,如今來討饒,算怎麽回事兒?”

說完,她便與盛華離開。

這話說的簡單,卻令人捉摸不透。

不知她心裏究竟如何想,是追究還是不追究,若追究,那未知的懲罰也不知何時落下,像懸在脖子上的劍,比起直接罰人更折磨人。

幾人聞言,嚇得連宴席都不敢去了,急忙叫家裏人稱病。

到了安靜的地方,蘇窈停下,對盛華道:“盛華姐姐,你還在生我的氣麽?”

“我為何要氣?”

盛華松開她的胳膊,淡淡道:“總歸,你心裏也從未將我當過朋友。”

蘇窈怔住了,心裏有些難受,“我沒有,盛華姐姐何出此言?”

“當初說太子殿下會選我當太子妃的人,是不是你?”盛華終究沒忍住,問道,“你與太子殿下互相傾心,何必給我妄想。”

“是我,可我那時並不知那是假的。”

“假的?”

蘇窈將之前她同魏京極表明心意一事說了出來,低聲道:“他那時想讓我死心,所以才令人拿了畫像來給我看,我以為他心裏裝的人是你,於是才有了這話。”

她表情認真,絲毫不像作假。

盛華只猜中了其中一半,不曾想事情真相竟是這樣的。

蘇窈遲遲沒有講清,一是沒有合適的時機,二是覺得心中有愧。

解釋完,她仍有些忐忑,“盛華姐姐,我……”

盛華卻看著她,後退了半步,眼神錯愕。

竟是如此。

她以為蘇窈和魏京極兩情相悅,卻礙於身份,將她當作幌子遮掩,看她在他二人中間傻傻的轉,卻沒想到個中曲折遠非她想的那樣。

而她差點因此,害蘇窈在陌生郎君面前失了清白。

她這樣胡亂揣測的人,同方才那三人又有什麽區別?

蘇窈還想上前,盛華臉色卻蒼白下來,道:“阿窈,你先去宴席吧,我忘了,我母親方才讓我等著她一起走。”

“那你原諒我了嗎?”

盛華低著頭。

“你不欠我什麽,是我差點釀成大錯。”

……

宴席席位有許多講究,高臺上的戲班子已經撤下,比高臺還高一階的小樓上,坐的是皇親國戚。

往下,是舞劍的美姬,勾欄上掛彩幔,下設百餘席位,男女分席而坐。

蘇窈和魏京極坐在一塊,目不斜視,認真吃著飯菜。

聖人就坐在首位,有劉富貴親自伺候酒菜,身旁坐著淑妃娘娘,其餘宮妃列坐兩排席位。

酒酣正熱時,魏京極伸手,端起她一只挑好了蟹肉的青瓷碗。

蘇窈摁住他的手,男人手上蟄伏的青筋,好似在她指腹上微微動了一下,手背較她而言粗糙許多,卻也如玉雕琢,略高的溫度傳來,十分有力量。

她收回手,忽略這種感覺,“這是我剝的。”

魏京極漫不經心道:“你身子虛,螃蟹性涼,不宜多吃。”

蘇窈有些嘴饞,視線不願離開,“我身子好的很,多吃一只不礙事的。”

魏京極頗具興味地看她一眼,眸底似藏了某種深意,卻並不與她爭,直接伸了筷子開始吃。

蘇窈看他動筷動的絲毫不猶豫,開始急了,“你既不給我吃,為何看著我剝還不阻止,偏等我剝好了才出聲?”

魏京極散漫的擡起眼皮,用膳時動作矜雅,握筷的手指指節分明。

他戲謔道:“難得見你挑蟹肉,說來還是沾了聖人的光,不然夫君我都無福消受。”

聖人幾次三番命人叫她端莊賢淑,以前都是魏京極剝好了放她碗裏,眼下卻不行了,他搶了她的,她也不能搶回來。

蘇窈的手都剝酸了,又不好說什麽,氣道:“那你多吃點,小心身體更虛。”

魏京極本來慢悠悠地吃著酒,聞言猛地被嗆了一下。

眾人朝魏京極看來,他面不改色的放下酒杯,冷颼颼地掃了一眼,頃刻間所有人都坐的板直,目不斜視。

魏京極涼涼扯了下唇,低頭湊去她耳邊,聲音壓的微磁低沈,慢悠悠道。

“我身體虛?”

蘇窈尚且領悟不到這話的另一層含義,她只是針對方才魏京極說的那幾句,於是細眉微揚,“怕了?”

魏京極直看的她起雞皮疙瘩,眼裏有幾分耐人尋味的笑,緩緩道。

“看來,日後還得再賣力些。”

蘇窈依舊沒懂,許是魏京極的神色太過坦然慵然。

她摸了摸手臂,分神的想,周圍怎麽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連杯酒碰撞聲都沒了。

魏京極沒反駁她的話,手指在筷上輕點了兩下,繼續吃酒。

蘇窈也欲繼續吃時,身體忽然僵硬了一下,眼神微閃。

她突然想到,上回以及這回行房,她都沒有喝避子湯。

一直到宴席結束,蘇窈都有些坐立不安,拒絕了魏京極帶她去狩獵,一個人坐在大帳內思索。

這裏是秋獵的地方,要從外邊帶避子湯進來,是絕不可能的。

那便只能從隨行禦醫那找來藥。

和白露言明後,白露震驚道:“太子妃,您為何要喝那樣的東西,早有太子殿下的子嗣不是好事麽?”

蘇窈沒解釋太多,只道:“我如今還年輕,子嗣一事為時尚早。”

“可是……”

“不必多言,你只管去拿藥。”

白露應了一聲,只好奉命,剛轉身,蘇窈便拉住了她,輕聲道:“不行,你是我的貼身婢女,早有許多人對你眼熟了。”

紅兒也一樣。

白露提議道:“那奴婢去請盛家小姐幫幫忙,托她幫您弄來?”

蘇窈搖頭,“不妥,盛華姐姐尚未出閣,倘或我需要的時別的藥,倒還能尋她幫我,可我要的是避子湯,若走漏了半點風聲,她豈不名聲盡毀?”

“那該如何是好?奴婢聞言,避子湯需在十二個時辰內飲下,方才有用。”

在這營地裏,除了盛華,蘇窈也只能想到一個人能幫她了。

……

白露低著頭,將自己的臉掩在薄紗下,瞧見段凜來了,馬上小跑過去,“段大人,東西可弄著了?”

段凜嗯了一聲,遞給她藥包時尚有些猶豫。

他暗中使著力,白露一拿,沒拿過,急的看著他,“大人,太子妃還等著呢,若晚了,怕藥就不管用了。”

段凜這才松手,皺眉道:“避子湯畢竟對身子有害,即便是禦醫開的方子,也不能多用。你回去好好勸勸她。”

白露嗯了一聲,不敢耽誤時間,即刻往回走。

太子營帳的所有布窗都被打開,淡淡的藥味逐漸散去。

蘇窈喝下避子湯,苦的她一連喝了幾碗水都不管用,胃裏翻滾泛酸。

身體折騰了許久,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你去的時候沒撞著什麽人吧?”

“奴婢聽您的,走的都是些僻靜的地兒,應當無人發現。”

……

“太子殿下,微臣有事稟告。”

魏京極剛與一眾世家子弟圍獵而歸,堪稱完美的臉龐覆上一層薄汗,他接過巾帕,高大的身體在眾人之間顯得鶴立雞群,擦拭完,他道:“說。”

梁遠正要開口,魏京極又道:“你先讓人將我獵的幾只狐貍處理好,冬日快到了,好給她做件白狐裘。”

青年神色頗為愉悅,連帶著面對下屬時,語氣也不似尋常冷峻。

梁遠眼神覆雜的答應,吩咐完人,看向魏京極時卻變得欲言又止。

魏京極隱約猜到了什麽,眸底的溫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握著長弓的手微微收緊。

“她去見他了?”

梁遠嘆了聲道:“不是太子妃,是太子妃的婢女。”

魏京極神情絲毫未變,眼神不知落在了何處。

“太子妃的侍女去尋段凜,問他要了一副避子湯。”

梁遠說著他是如何撞見人的,又是如何從禦醫那問出端倪,弄清楚到底是誰要拿什麽藥的。

可聽在魏京極耳裏,他的聲音卻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暮色四起,林邊的營地也染上一絲微涼,秋意蕭瑟,撲在人身上,連帶著心底都一片冰寒。

沈默良久。

他笑,“段凜有什麽好?帶藥都不知給她捎些蜜餞。”

她分明是那麽怕苦的人。

梁遠楞楞地看著青年唇邊的笑。

魏京極緩緩垂下眼皮,靜默地走向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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