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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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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從萬靈化人伊始, 到如今已有近五百年。

同在瑞光下,只要引玉進到小悟墟,總能見得到靈命。過去的數萬個日夜,數以萬計的眼神交匯, 數不清的字字句句, 引玉本以為萬靈有情, 原來所有飛逝的光陰,不過是成就了靈命一個個涼薄的念頭, 她身在局中,卻不知情。

萬物都可以有情, 唯獨靈命沒有。

“幸好。”蓮升撩開門簾, 看兩匹紙紮馬已顛得架子松散, 便施出金光,將略微散開的竹篾擰回原處, 又把磨損的馬蹄子給修補好了。

八條馬腿登時邁得飛快, 像被大浪推著往前跑。

到如今,引玉雖然記恨, 卻不會怒到發頂生煙。她眼一彎,說:“我把牠當成你留給我的伴,這數百年裏可不曾虧待過牠,沒想動,自己反倒成了吃虧的。”

蓮升啞聲:“你總不該把牠當成我。”

引玉看向車廂裏那只僵,意有所指地說:“心有不舍, 久了就會生妄念,你看謝聆, 再看阮桃。我不是小悟墟裏的聖人, 我不修心的, 生出妄念是我應得的。”

蓮升靜無波瀾的眼終於浮現慍意,就像回到百年前,經不起撩撥,好比照世佛燈一盞,一點火星子就能點著,燃起來便沒完沒了。

可她豈能說引玉的不是,索性兩眼一合,說:“算我虧待你,你要什麽,補給你就是。”

“你說這話的時候,敢不敢看我的眼睛。”引玉伏到蓮升肩頭。

蓮升睜了被欲念浸潤的眼,扭頭一瞬不瞬地看過去。

“連本帶利的,你得還我許多。”引玉說。

“給你就是。”蓮升回避不得,擡起的手稍稍一頓,還是朝著引玉的唇一碾而過。

引玉但笑不語。

耳報神沈默許久,終於忍無可忍,稚聲稚氣說:“沒眼看,二位是把我這木頭人當瞎子還是怎麽,先前還會避著我,如今我是不是得謝謝二人,全沒把我老人家當外人?”

蓮升收了手,引玉卻沒皮沒臉地說:“不必言謝。”

“我原先聽你們說鄔嫌,聽得好好的。”耳報神陰陽怪氣,“哪料聽著聽著就變了味,也不知道該怪自己聽得認真,還是該怪有些人說著說著就偏了題呢。”

蓮升往木人耳朵上一碰,施術叫它聽不見聲音,說:“怪的是,無嫌單是為了藏物,大可不必在芙蓉浦新起高樓。”

耳報神聽不見聲音,心說這人怎這般記仇,趕緊說:“罷了罷了,還是讓我聽聽聲音。”

蓮升幹幹脆脆地去了術法,本也只是想耳報神撞撞釘板。

“要是醉影還活著就好了,她一定知道不少事。”引玉的心微微一沈,不敢想芙蓉浦的慘狀。

蓮升沈默了。

引玉猶記得,她在小悟墟大開殺戒,醒神的那一瞬好似墮入無間地獄,眼前全被血色塗紅,她雙手也紅,那血腥味濃重到叫她差點暈厥。

那時小悟墟佛陀全無,想來如果芙蓉浦也中靈命的幻象,定也是……遍地橫屍,慘不忍睹。

引玉止住念頭,說:“香滿衣和雲滿路命已至此,林醉影多半也保全不了性命。”

“去芙蓉浦一看便知。”蓮升淡聲。

兩人話音方停,引玉懷裏的畫窸窸窣窣一陣響,系繩眨眼便被掙開。

紙張不是自個展開的,而是裏邊有東西在翻騰。觀整幅畫卷,裏邊除了墨汁外,可就只有香滿衣和雲滿路的念了。

引玉幹脆展畫,果真有東西呼啦一聲飛出,正是香滿衣和雲滿路的念。

兩個丫頭都是閑不下嘴的,和耳報神不相上下。她們剛飛身離畫,便嘰裏呱啦說個不停,好像初次睜眼,又同引玉說了句許久不見,還因為想起芙蓉浦,哭啼個不停。

一番說辭和上次極像,偏偏兩個丫頭不容打斷,兩人互相搭腔,說得那叫一個有來有往。

引玉只能任她們說,聽上句便能猜到下句,敷衍應聲了事。

薛問雪睡得正熟,隱約聽見哭聲,睜眼時差點拔劍,哪料馬車裏除了一鬼一妖一木人,竟還多了兩縷念。

他立馬朝兩位仙姑看出,看出了兩人的縱容,索性重新閉眼。

罷了,薛問雪心想。

既然是念,便比魂靈單薄,想除去還不簡單?更別提這兩縷念氣息純凈,掀不起大風大浪。

香滿衣哭停了,才有閑心留意馬車裏的其他物什,指著木人說:“哎呀你看這小老木人,怎麽躺著不動,它能說句話逗我開心麽,我正難過著呢。”

“沒點禮數,要是被主子知道,定要削了你的嘴。”雲滿路冷笑。

耳報神想不通,自己躺得好好的,怎就被這兩個丫頭當成靶子使。它白眼更是翻得起勁,說:“我愛躺哪就躺哪,你們前些天不還說尊老愛幼,今兒全忘光了?”

此前說尊老愛幼的,可不是這兩縷念,念與念之間的所感所知不相通,自然不知道此前的事。

香滿衣和雲滿路面面相覷,神色迷茫得緊,一個伸手戳耳報神的臉頰,一個捏起它的碎花裙。

“什麽尊老愛幼,我怎麽不記得有見過你。”香滿衣納悶。

“你那記性,也只比魚兒好上些許。”雲滿路在旁嘲弄。

耳報神不想和小丫頭爭辯,且不說還是兩個忘事忘得飛快的丫頭。它木眼皮一耷拉,合眼就說:“罷了,既然你們停不住嘴,要不……說說鄔嫌?”

引玉伸手,直接將耳報神的眼皮掀了,說:“頭次聽你主動問起無嫌。”

耳報神訥訥:“我才不是關心她,這不是想替你們二人找找線索麽。”

說起無嫌,香滿衣不免又指摘起對方的不是,末了幹巴巴補上一句:“無嫌嘛,其實也不是那麽壞,就是模樣兇了些,又不愛搭理人。”

“你就這點膽子,幸好你紮的辮子和我不同,否則我名聲早被你敗盡。”雲滿路冷哼。

“見過無嫌手裏的骰子麽。”引玉問。

香滿衣想反駁雲滿路,可縮了縮脖子,一句大聲點的話也說不出,努嘴道:“無嫌常在房裏和另一個女子廝混,那女子不常露面的,也不知是她的誰。芙蓉浦裏玩樂的可多了,有玩投壺的,有玩行酒令的,有玩飛花令和擊鼓傳花,自然也有玩牌九和骰子的,數不勝數,可她對這些全無興致。”

經香滿衣這麽一說,引玉隱約想起芙蓉浦的那些玩樂了,那些玩兒的,可比香滿衣口中的多,她附和道:“的確數不勝數,我最喜歡的當屬牌九,輸贏全靠運氣,不像別的,還得有一番本事才玩得來。”

蓮升睨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聽起來玩過不少。”

“不然我去芙蓉浦作甚,單是喝酒?”引玉不是狐媚,一雙眼卻彎得比狐媚勾人。

“你存心的。”蓮升指的是引玉刻意提起此事。

引玉卻好整以暇地說:“可這些都是真話,我要是不坦誠,你定要擺臉色給我看。”

“我從未擺過臉色。”蓮升淡淡反駁。

引玉往蓮升心口戳去,指指點點道:“你不說真話,如今不樂意的成我了。”

香滿衣眨巴眼,恍然大悟說:“原來這就是大人心心念念的那一位,以前在芙蓉浦,我聽大人日日說‘她’,夜夜說‘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恭賀大人得償所願!”

雲滿路捂住她嘴,佯裝出惡狠狠的模樣,說:“大人不要面子麽,你說這麽大聲作甚!”

引玉坦坦蕩蕩,可不會因這忸怩,反觀蓮升,已經合起眼,一副不願看、不願聽的模樣。

“說無嫌!”雲滿路松開香滿衣的嘴。

“你急什麽,我又不是不再接著說了。”香滿衣用力擦拭嘴唇,唯恐雲滿路的掌心沾有泥汙,又說:“單說玩樂的事,我有日看見無嫌手上拿著骰子,以為她玩兒去了,便壯著膽同她搭話,哪料她的骰子根本不是芙蓉浦的,乍一看,似乎有好幾個面。”

“十二面骰。”引玉明了。

“有十二面那麽多?”香滿衣詫異,“原來她不是不喜歡,只是不樂意玩簡單的。”

“大驚小怪。”雲滿路說。

蓮升眼簾一掀,冷聲問:“你們可有問過,那十二面骰是從哪來的。”

“她問了。”雲滿路指向香滿衣。

香滿衣輕著聲,像在嘀咕:“她說是別人給的,裏面叮鈴當啷響,分明還藏有東西。我好奇心作祟,多問了一句,她說骰中可以藏物,像那樣的,她還有許多。”

“竟還不少。”引玉詫異。

“她那日還說送我來著,我哪裏敢收,我光是跟她說話,就已經費勁心神。”香滿衣對起手指頭,有少許後悔,“我當時要是收下,如今還能拿給大人瞧瞧。”

“凈會馬後炮。”雲滿路擡杠。

“無嫌口中的‘別人’,多半是陰間之人。”蓮升斟酌著說。

引玉將畫卷徹底展開,掌心一拂,亭臺樓閣全部消失,變成了墨黑的修羅鬼怪,說:“當初被困在十二面骰,我曾摸索許久,發現每一面壁都刻有鬼像,便類似這樣。”

“枉死城。”蓮升斬釘截鐵,微微一頓,又說:“可惜判官不見蹤影,也不知這事和他有沒有關系。”

“枉死城怎麽去?”引玉一番尋思,根本想不出路徑。

蓮升目色沈沈,說:“枉死城出來容易,進去難,要有枉死魂引路,才進得去。”

引玉茅塞頓開:“難怪我不曾去過。”

馬車裏,兩縷念瞅著自己要變淡了,相視一眼趕緊鉆回畫卷,可才鉆回去,又逃也般冒出頭來。

香滿衣和雲滿路半個身卡在畫卷裏,兩人連驚慌的神色都相差無幾。

“雖然一看到芙蓉浦,我就會想起傷心事,可不論怎麽說,傷心地也比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厲鬼強。”香滿衣哭道。

雲滿路使勁兒推她,說:“你擠著我了!”

引玉將兩縷念拽了出來,覆掌間,芙蓉浦又躍然紙上,什麽修羅厲鬼,全部不見。

香滿衣和雲滿路這才安安心心鉆回畫裏。

到芙蓉浦的路屬實難走,忘憂哪能那麽容易,須跋山涉水,才尋得見那片忘憂地。所幸,拉車的馬都是紙紮,千裏跋涉也不知疲憊。

只是麽,紙紮也有弊端,兩匹馬沒有靈,自然也不生神志,人想叫它到哪裏去,它便橫沖直撞前去,好像剎不住腳。

眼看著遠處有城池一座,車馬竟直接撞開城門。

兩個紙紮奔得比千裏馬還快,引玉還未看清城門上的字,眼前所見便已是三裏長街。

薛問雪被晃醒了,嚇得傾身而出,一把抓住韁繩。他本以為會撞著人,沒想到大街上空空如也,連個人影也不見。

並非滿目瘡痍,眼前所見皆是完好,只是沒有人。

蓮升撩起簾子,心覺古怪,她明明察覺到,城中有滿滿的生氣。

引玉自然也沒見著人,好端端一座陽氣騰騰的城,竟然沒有人煙,真是稀罕。

車馬遂停,蓮升和引玉相繼下馬,裏邊一人一妖一鬼不得不緊隨在後。

下了馬,薛問雪抱劍抱得好好的,只見身前襲來一個黑影,趕忙伸手去接,見是耳報神,才匆匆移開眼,說不看就是不看。

耳報神被拋來拋去的,起先還會叨叨兩句,如今白眼一翻,不說話了。

“這是捫天都。”薛問雪詫異地轉了一圈,篤定道:“不錯,就是這裏。”

引玉怔住,不安地到處張望,急切道:“你此前說,那鬧了貓妖的地方,就叫捫天都。”

薛問雪頷首,忐忑道:“我記得捫天都,是因為這裏每一戶的飛檐上都懸有銅錢一串,這裏的人用銅板辟邪。”

引玉匆忙仰頭,果然看見了一串串在風中搖曳的銅錢,銅錢上全都銹跡斑斑。

蓮升只是擡臂,一側飛檐上的銅錢便輕飄飄落下。她抓住那串銅錢摩挲,皺眉說:“的確是用來驅邪的,是尋常銅板。”

一聽到“貓妖”,桃桃也慌四處打轉,心急如焚地問:“貓在哪兒,貓呢?”

或許捫天都有貓,卻沒有貓妖,這裏妖氣寡淡,且不兇戾,聞起來不像是會吃人心的。

薛問雪迷惘地望向遠處,說:“以前來時,捫天都還不是這樣,這裏的人雖然被貓妖攪得生活苦慘,卻還是四處奔波著討日子。”

“先找人。”蓮升把銅錢掛回原處,循著活人氣息往前走,隱約聽到一些嘈雜聲響。

引玉怔住,如果她沒有聽錯,吵鬧聲可不是從路兩邊的屋舍裏傳出來的,而是來自足下。她驀地低頭,盯著足下石板,百思不得其解,說:“人難道都在地下?”

“不錯。”蓮升隨手推開一扇房門,朝桌上抹去,指腹不沾灰,“不久前打掃過,想來他們還是要上來的,總不該時時刻刻都在地下。”

引玉也步進屋中,在墻上一陣摸索,說:“那也得有到地下的路,原先住在這的都是凡人,可不會飛天遁地。”

“也許用東西蓋住了。”蓮升環視一圈。

引玉驀地收手,目光忽然定住,眼前是一張翻倒的桌子。她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搬,便見那木桌被金光掀開了。

隔著街,薛問雪在不遠處喊:“仙姑,有暗道!”

引玉蹲了下去,目不轉睛盯著腳邊挖鑿粗糙的地洞,壓著聲說:“這裏也有。”

修仙者耳力驚人,薛問雪自然聽到了,他把那邊的地洞重新蓋上,轉頭朝仙姑走近。

地洞挖得不深,裏邊瀉出光亮,歡呼聲一陣接一陣,男女都有。

引玉扭頭看向門外呆站的桃妖和她的僵,幹脆對薛問雪說:“你留在上面照看他們。”

薛問雪不假思索地答應,“仙姑放心。”

蓮升卻拉住引玉,彎腰朝她湊近,好像在端詳她的面容。

“怎麽。”引玉扭身仰頭,輕聲問:“我也要在上面等?”

“不是。”蓮升擡掌,輕覆上引玉的眼瞼,說:“換副面容下去,切莫驚擾到地下的人。”

引玉合上眼,覺察蓮升溫熱的掌心正在緩慢下拂。她裝作沒蹲穩,往蓮升那一傾,唇生硬地貼了上去,說:“腿乏了。”

蓮升不出聲拆穿,盯起引玉變得陌生的面容,不由得低笑一聲。

引玉下意識摸臉,“你把我變成什麽樣了。”

“不醜。”蓮升拉開她的手。

引玉索性不管,反正她看不到自己的臉,要是醜了,折磨的可只有旁人的眼睛。

蓮升也在自己面容上施了術,看模樣就像平平無奇的鄉野婦人,一身粗布麻衣幹脆利落。

引玉也笑,擡手摸起蓮升的眉心,可惜摸不著花鈿了。

兩人相繼步入地洞,裏面豁然開朗,壁上懸有火把無數,將裏邊照得煌耀刺目。

一瞬間,引玉好像重回到陰間地府,又撞進了鬼市裏的熱鬧賭局。觀此地長桌遍布,桌上全是些骰子和牌九,除了分外亮堂外,當真和陰間一模一樣!

可以說,就算她們不易容,也沒人會留意身側多了誰,他們一個個浸心賭局,雙眼根本不能從木桌上移開。

“大!大!大!”

“我看是小,定是小!”

“押小!”

隨著瓦盅一掀,有人歡喜有人憂,輸的並不沮喪,將錢袋一掏,又重新下註。

引玉從人群中擠了過去,邊上的人無心看她,有些人已經賭到眼紅,撕心裂肺地對著瓦盅喊叫。

地下寬敞明亮,雖不至於把捫天都地底掏空,卻足夠容納整座城的人。

可以說,不論是哪個地方,都有人溺心於鬥牌和投色,但整座城都沈溺於此的,實屬罕見。

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哭喊著,拽著男子的衣擺喊餓,偏偏男子還在下註,根本不願扭頭。

小孩多半是慣了,哭了半晌未見回應,便坐在邊上咬手指頭,十個指頭都被啃得鮮血淋漓,也不知是不是餓的。

引玉走過去,把此前柯廣原備給他們的餅取了出來,遞上前問:“吃不吃?”

小孩一楞,不停地咽起涎液,雙眼暗暗往男子那邊瞥,不敢接。

引玉掰給她一角,自己吃了一口,晃晃手說:“要不要,香得很。”

小孩盯了她半刻有餘,見這兩人不近賭桌,神色也不癲狂,這才試探般伸手,等將肉餅捏在手上,才小口咬下。

她邊盯引玉和蓮升邊咀嚼,嚼得口中餅都成粉漿了,終於沈不住氣,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不害你,你吃。”引玉說。

對於引玉這好似誘騙小孩的舉動,蓮升不置一詞,幹脆側身打量起遠處擠擠攘攘的人。這些人絕不是身中幻術,可那不忌輸贏的樣子,當真像中了邪。

“好吃麽。”看小孩咽完最後一口,引玉彎下腰問。

小孩目光閃躲地點頭,還在不住地吞咽,小聲說:“你們是從外面來的?”

“是啊,坐了整整七日的馬車,顛得骨子都要散了,本以為這裏能有客棧,哪料進了城一個人也不見,循著聲找了許久才找到這。”引玉胡說八道,又掰她一口餅,“這地方屬實奇怪,看你年紀不大,知道捫天都的賭博之風是何時興起的麽。”

小孩戒備心略微消減,接了那塊餅便囫圇吞下,說:“聽人說,是妖怪走之後。”

“妖怪?”引玉心一凜,問:“什麽妖怪?”

小孩遲疑了好一陣,抿了一下幹裂的唇,問:“你們進來之後,沒碰過這裏的東西吧?”

“沒。”引玉促狹說:“連擠都擠不進去,碰得到什麽。”

“萬不要碰!”小孩松了一口氣,這才掩起嘴小心翼翼地說:“那只走了的妖怪,是貓妖。”

蓮升目光一斂,低頭問:“二十三年前的事?”

小姑娘掰著手指數不清楚,訥訥說:“那時候捫天都有妖怪,專吃小孩,我爹好像就是妖怪走後才出世的。聽奶奶說,她生下爹後,和我爺爺東躲西藏,就怕妖怪忽然又殺回來了。那段時日,誰也不敢生下小孩,與其讓小孩死在自己手上,也不忍看他被妖怪掏心掏腸。”

“你怕不怕?”引玉掌心浮汗,不信歸月會做這等惡事,怕是被人使馭。

小姑娘搖頭,舔起手指上的餅渣,小聲說:“不怕,妖怪很久沒出現了。”

“這地洞是妖怪走之後挖的?”引玉又問。

小孩吮起鮮血淋漓的指頭,含含糊糊答:“一半是一半不是,我奶奶說,以前家家戶戶都有地洞,是為了躲貓妖,後來貓妖走了,才有閑暇將底下全部挖通,過後沒多久,底下就被用來玩骰子了。”

“貓妖還在時,有人玩骰子麽?”引玉一心覺得,城民的賭癮太過離奇。

小孩搖頭說“沒有”,她一雙眼精亮,尤其在提到奶奶時,說:“也是奶奶說的,她說一夜間幾乎所有人都中了邪,我覺得有些道理,因為爹自出生就好賭,其他人也是。”

“那你怎麽不好骰子?”引玉看她可憐,又假意往袖裏一掏,取出一塊餅。

小孩抱住雙膝,歪著頭小聲說:“我是奶奶從外面撿回來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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