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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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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季柕這一覺睡了很久, 直到暮色深沈時才微動了睫眉。室內點上了昏黃的燈燭,香爐裏飄著安神用的香,明黃的幔簾伴著透進的清風微動, 飄飄然然恰似煙霧繚繞般,半遮半掩了床上一躺一坐的二人。

視線朦朧, 只能看到燈光勾出的一圈圈光暈布在周圍, 以及頭頂上正對著的一個模糊的人影。

季柕將眼閉了閉,又睜開,視界明朗許多, 那人正對向他的面容因背光而隱匿在一片灰暗中, 五官不清, 但自她身上傳來的陣陣清幽草木香, 又引地人不由地想要靠近。

“你再動?”

女人帶著一絲警告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咬牙切齒的話語裏滿是不甘情願和不耐煩。

……這個聲音。

季柕皺了皺眉, 又再次將雙眸緊闔。性感的喉結突出在修長的脖頸上, 隨著每一次吞咽而上下滾動, 頗似那自晨日間的郊野上陣陣拂過細柳的春風, 來得急,卻難能不失溫柔。

許是方才剛睡醒, 加之病而體虛的緣故,季柕的眉眼較往常都分外柔和了許多。原本紅潤的雙唇因長時間未沾水而有些皴裂,只稍輕輕一抿, 便能見鮮紅的血絲自唇瓣間透出。在蒼白的臉色映襯下, 宛如一只剛幻化成型的狐妖,異常魅惑。

“醒來了就別裝死, 起來自己把自己擦幹凈。”

簡昕將手裏擰幹的面巾直接扔在了季柕身上,將上一秒才閉了眼的季柕生生砸醒。看著床上的人又睜開了眼, 開始嘗試著活動四肢坐起身來,簡昕才尚且滿意地放松了神色。

季柕晃了晃略顯沈重的腦袋,緩和了四肢的酸痛,這才擡起頭來看向簡昕,略顯驚愕:“皇後怎麽在朕的寢宮裏?”

簡昕收起了一直如臨大敵的表情,伸手將擼起的袖子放下,揉了揉方才因坐姿而酸痛的脖頸:“不知道,問你自己的人。”

季柕低了頭,望著自己不知何時被換了的一身寢服,但上半身卻有著一股難掩的黏膩感,應是方才睡出的汗。

他將剛才簡昕扔在他身上的面巾拾起,扭頭望了望擺在床頭雕花木櫃上的一盆清水,不知是聯想到了什麽,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扭曲:“皇後,方才在朕的床頭作甚?”

“你看不出來?”

“這衣服是誰幫朕換的?”

“趙公公。”

“那為何不讓趙公公幫朕擦拭身子?”

“他一定要我來擦,你以為我想嗎?”

“……”

只見隱在一片昏暗後的季柕,雙頰微不可察地泛起了一片微紅,一時有些難以啟齒:“皇後,方才進行到哪一步了?”

簡昕本就困得不行,之前泡完澡就回屋裏準備上床睡覺,無奈正醞釀著睡意,趙正德便叫了人過來尋她過去。說是帝王之軀其等卑劣之人不可觸碰,往日皇上沐浴便一直不洗旁人待著,其昏睡時他們也更不敢恣意上手,無可奈何之下,便只好求助於睡在隔壁的簡昕了。

但這身睡衣簡昕是態度十八個堅決不願意幫忙換,趙正德無法,只好戴了手套努力了頗久才給季柕穿好的。

她打了個哈欠,面上是掩不住的倦意,原本清亮的聲音此時也顯得有些囫圇:“剛擦完你的臉。”

簡昕現下一心只想著回去睡覺,自然也就沒有註意到季柕的異樣。

“你自己能洗吧?毛巾會擰的吧?身體會擦的吧?不用我再繼續待著了吧?”簡昕再三確認。

“……朕又不是廢物。”

她擡起手指了指天花板上已經蹲著看了他倆一晚上的某黑衣人:“你的寶貝暗衛好像是在把你當廢物在養的。”

季柕順著她的指向擡了頭,便同自己那三磅五粗的手下直直對視上:“……”

暗衛:“……”

季柕一時哽住,思考良久才默默反駁道:“他不是朕的寶貝。”

“嗯,你是他的寶貝。”

一直待在天花板上恪守暗衛守則不言不動不響的黑衣人聽完後只覺呼吸一窒,仿佛陡然便被扼住了脆弱的喉嚨:“娘,娘娘,這倒也不是……”

簡昕懶得繼續同兩人周旋,扭動著脖子,轉了身便向偏殿走去:“我要去睡覺了,今夜因為你,害得我剛要睡著就被人叫醒了,明早我要補覺,有事也別讓趙正德過來叫我。”

季柕還沈浸在方才的羞赧中,一時也沒攔住,只是呆呆地“哦”了一聲,便目送著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待人走後,偌大的室內陡然靜了下來,只剩下輕動的幔簾和微撥的那盆水面,一時清潤的涼風也不覺染上了難掩的燥意,只叫人覺著身上的黏膩感變得更明顯了。

“備水,朕要沐浴。”

暗衛默著聲應下,順著敞開的窗牖閃身出了大殿。不一會兒,殿門被輕聲叩開,細碎輕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趙正德的身影自屏風後走來。

“皇上,您大病未愈,還是擦擦身子便好,免得一時疏忽,著了涼。”只是睡了一下午,外朝的幾些個人便似脫了韁的野馬,再若是再病上加病,也不知屆時會亂成什麽樣子。

季柕將蓋在身上被子掀開,下了床站起身。渾身的肌肉因久躺一時沒法使出勁兒,原本筆挺的脊背彎了彎,寬大的白色衣袍罩在身上,少了往日的精氣神,倒是顯了幾分清潤平和:“朕還沒體弱到那個地步,咳咳,叫人備水便是。”

“這蠶絲被有些厚了,明早換一張薄一些的。”季柕往身上披了一件輕紗,邊吩咐道。

而後咂咂幹澀的嘴,問:“朕夜裏吃的什麽?怎麽覺著嘴裏有些澀苦?”

“回皇上的話,禦膳房送來了一盅白粥。”趙正德剛說完,頓了頓,想到季柕向來不喜被外男觸碰,雙手指尖瞬然開始刺癢,額角冷汗涔涔,忙又補了句:“娘娘餵的。”

季柕的指尖一頓,語調夾著一絲因難以置信而微微上揚的趨勢:“皇後餵朕喝的粥?”

“啊對,奴才親眼看見的,餵了一整碗。”

“難怪呢,朕就說怎麽睡到一半迷糊的時候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往朕脖子上流。”季柕若有所思地低垂下頭,右手置於下頷處作沈思狀:“那碗裏沒放什麽東西?”

“回皇上的話,那碗是奴才親手盛好才端到娘娘手裏的,定是幹凈的。”

季柕嘀咕:“奇了怪了,又沒添什麽料,她能親手給朕餵粥,還準備給朕擦身子……”

這是轉性了?

趙正德轉溜著眼珠子,上前一步,道:“皇上先前也不曾對待娘娘有所虧欠,這些年裏陸陸續續往後宮裏送了不少東西,前不久還應了皇後娘娘要將側殿那架雕金雙鳳書立搬到娘娘宮裏頭去。”

“娘娘進宮時年紀也還小,不懂些男女情感之事。許是今個兒見了皇上病倒在床上的樣子,終於是悟了過來,便也想著要多多照顧皇上了。”

聞言,季柕只是將眼一睨:“朕什麽時候說過要送她雕金書立了?”

趙正德挺了挺腰,拂塵垂下的每一撮白毛都在半空中跳躍,收了頷眨著眼暗示:“皇上您庫裏還有雙龍雙虎雙螣的呢,這個送出去就送出去了,還得了皇後歡心,多好。”

“……也罷。”

*

趙正德領了人提前將浴室放暖,待將浴桶裏倒滿溫度適宜的熱水後便要屏退,卻見男人難得地招了手讓人留下。

季柕環顧著這間不大不小的浴房,四周木墻和花籃擺設好似都與平常無異,但他總感覺有幾分不太對勁。

“朕怎麽聞著一股甚濃的花香。”

縷縷玫香匿在空氣中,不時便能自鼻腔裏竄入腹間,沁潤心脾的味道似是有些熟悉,不久前才剛剛從一人的身上聞到過。

季柕轉過身來望向趙正德:“皇後在這兒沐的浴?”

頓了頓,指向角落裏的的木架:“還用了朕整整一籃的花。”

“自陛下白日裏在禦書房裏昏睡過去後,娘娘不暇片刻便從未央宮急匆匆趕了過來,妝面發盤皆是慌地來不及打理。其後又一直任勞任怨地照顧了陛下直至方才,奴才見娘娘實在辛勞,便備了新桶讓娘娘暫且歇息片刻。”趙正德又道:“若是皇上也喜歡那籃玫瑰,奴才明日便叫人日後多備著些。”

季柕抿了抿唇,緘口沈默。

趙正德候在一旁等著季柕的指示,卻只見男人直直立在了原地。屋內騰升的熱氣很快便在整間屋子裏彌散開來,擠壓地室內略呈壓抑,呼吸也一時難以透上氣來。

就在趙正德準備提醒季柕水將涼了的片刻,便見男人的指尖微動,被熱氣浸潤後而愈顯低沈的聲音自前頭傳來:“日後也多備些送去未央宮。”

“好了,出去吧。”

趙正德沒有覺察到季柕此刻全然不同於往日般波瀾不驚的心緒,只想著現下蒙混了過去,便應了聲退去屋外。

只剩了一人的浴房顯得格外空曠,季柕褪去了輕薄的外袍,穿了衣服時截然難顯的好身材透過微透的屏風一覽無餘。

肌肉線條流暢的長腿自屏風後踏出,每一步都穩穩當當地踩在地面上,穩健而有力。

伴著入水的一聲輕嘩,烏黑的墨發在水間蕩然散開,清水在出水時在男人裸露的鎖骨上劃出一道道水痕,片刻又凝成水珠,自膚間墜落,沒入水面,點起陣陣泛開的波圈。

季柕仰頭依靠在木桶邊緣,一雙黑眸因沈思而更顯幽深。

悟了過來……

那女人是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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