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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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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四)

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到陽臺,將玻璃門和窗簾一起拉上,她靠在門上,任由眼淚肆虐。

是的,所有人都很強大,都能獨當一面,不需要陪伴,不需要安慰,陸平安是這樣,林知之是這樣,江祁也是這樣,只除了自己。

可能她真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一遇到事兒就逃避,能走到現在,全靠大家的遷就。

畫被餘宥臨賣出去了,張勝雪手裏有“證據”,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自己這個聲名狼藉的人摁死,她要怎麽辦?

電話響起,掃了一眼發現是陸平安,興致缺缺的放回。

三四次過後,鈴聲終於停止,陸平安給她發了條短信。

【陸平安:薇薇,你到荔山了沒有?別擔心,拿到畫就沒事了。】

“呼……”重重嘆了一口氣,她把那條短信刪除,靜靜地靠在玻璃門上,眼眶酸痛,卻沒能再流出眼淚。

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是李芳玲打來的,“媽,什麽事?”

李芳玲:“你聲音怎麽這麽有氣無力的?病了?告訴你要好好休息,不要總熬夜畫畫,把地址給我,我給你寄點兒東西過去。”

這樣的安慰話,聽來覺得陌生,餘薇心間湧起一陣酸澀,她笑著拒絕:“不用了,媽,我什麽都買得到。”

“最近你的那些事兒,我也略有耳聞。”李芳玲頓,再說話時有了幾分不屑,“那種貨色跳腳不了兩天,遲早有人收拾她。”

餘薇捂住口鼻,強忍著哭腔,“媽……”

“哎……”李芳玲嘆了口氣,話鋒一轉,“當初我就不同意你搞這些,正好趁這個機會,遠離那個圈子,你……”

餘薇握著電話,嘴角的笑容僵住,寒氣傳遍四肢百骸。就知道,李芳玲怎麽會無緣無故關心自己呢?

“你爸要退下來了,你弟弟也沒個正形,整天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李芳玲還在絮絮叨叨,餘薇卻有些不想聽了。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李芳玲:“怎麽沒關系,你是他姐姐,你不幫他誰幫他?最近陳家那個兒子回國了,回海市一趟,和人家吃個飯,交個朋友——”

餘薇掛斷了電話。

外面的溫度起來了,在陽臺的江祁同樣靠在玻璃門上,左腿半曲著,左手隨意搭在腿上,在煙霧繚繞中出神。

香甜的哈密瓜味也變得苦澀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根掉在嘴裏,點燃後猛吸一口,煩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他盯著指尖的猩紅發呆。

玻璃門的隔音不算好,依稀能聽見一點兒聲音,他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是誰,但猜到餘薇的心情不算好。

每當她心情很差的時候,她就會從變成炸毛的貓,逮誰哈(氣)誰,低低地笑起來,一個沒留神岔了氣,猛地開始咳嗽。

心底忽然蹦出來一個聲音:江祁,你真的舍得嗎?

舍不得她被謾罵,事業停滯。他知道親自放棄心愛的事業是什麽感受,他不忍心讓餘薇也經歷一遭。

可是,更舍不得她走。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

半夢半醒地坐在地上發了會兒呆,房間裏不知不覺間變得溫暖起來,餘薇脫掉披肩,沒一會兒,李芳玲再次打來電話。

餘薇掛斷,李芳玲繼續,有不依不饒的態勢。

最後不得已,餘薇接起,一言不發。

“你弟弟是什麽回事?”李玲玉聲音嚴肅,完全沒了剛才的溫柔模樣,“我叫他回國,他說他怕你,你把他怎麽了?”

“我能把他怎麽。”餘薇冷笑,從小到大,餘宥臨告狀總是那麽積極,“他把我的畫偷賣掉,讓我深陷抄襲泥沼……”

“所以你把他趕去國外?!”李玲玉聲音陡然拔高,又奸又細,聽著無比刺耳,“要我說,你弟弟這事幹的好,趁此機會從那個圈子裏出來,趕緊找個人嫁了!”

懶得多說,餘薇直接把李芳玲的電話拖進黑名單。

後知後覺地摸了一下臉頰,一片幹燥,自嘲的笑笑,餘薇撐著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她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想出去、想喘息。

頭一陣陣眩暈,腳下發麻,身體一軟,餘薇直直往後倒去,還沒撞倒玻璃門,就被江祁攬進了懷裏。

江祁抱著她,唇緊緊抿著,看著她紅紅的鼻尖和眼眶,心疼起來,雙手收緊。

餘薇心底悠悠嘆息,不想也沒力氣掙紮,宛若提線木偶。

算了,就當是最後的擁抱。她自若地想。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恢覆了一點兒氣力,足夠面對接下來的事,微微擡頭,揚起下巴,傲嬌地說:“你要催我離開?用不著,我……”

江祁喉結一滾,眼眸中劃過一絲痛色,到底是憐惜勝過了理智,略微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餘薇呆了一瞬,心頭的憤怒一閃而過,她剛想推開他,江祁卻自己松了手,她唇上火辣辣的,漂亮的杏眸裏是一片火焰。

“你丫抽什麽風?!”

江祁沈默,漆黑的眼眸裏全然都是她,聲音裏滿是歉疚:“我不該讓你離開。”

餘薇擡頭,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反應過來後,她猛地推開他,嘴角揚起一抹嘲弄,“所以呢?”

“是我錯了。”江祁低低呢喃。

“只有一句話?”餘薇抱著胳膊,斜眼看他,“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你像是像電視劇那樣,在大雨裏跪個一天一夜,我勉強考慮一下。”

江祁半天沒有動作,餘薇眼神微冷,放下胳膊轉身,幾秒之後,她的手腕被拉住,手心被塞了一杯水。

回身,看見跪在地上的江祁。

本能地往後退了兩小步,震驚地看著他,她沒想到,江祁真就跪下了。本意只是為了刁難,料想驕傲如他肯定不會答應……

“沒有雨,就只能用水了。”江祁冷淡地說完,抓起餘薇的手腕,微微用力,那杯水潑在江祁臉上,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滴落,浸濕了襯衫。

餘薇張大嘴巴,腦子一片空白。她對不少人撂過狠話,只有江祁做到,還好剛才不是什麽上刀山下油鍋,不然……

“算了算了,我原諒你了。”餘薇把他拽起來,江祁一個躊躇,她本能性地伸手去扶,江祁借力,將她攬進懷裏。

江祁微微俯身,吻又要落下。

反應過來的餘薇用食指抵住他的唇,江祁以為她要推開自己,於是松開了她的腰,餘薇眼裏的狡黠稍縱即逝。

她主動上前一步,踩在了他的腳上,纖細的手臂緊緊圈著他的腰。

“你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的和我劃清界限,裝的多麽理智,這麽快就後悔了?”歪著腦袋,熱氣噴在他的喉結上,唇似有若無的掃過,腰上的手隔著那層薄薄的衣料按住腰窩,耳邊傳來一聲清晰可聞的悶哼。

餘薇的唇往上揚了幾分。

江祁雙手用力,想把她抱起來,卻再度被餘薇攔住,江祁不解,但沒再強求,說:“你一哭,我的理智就被消滅得幹幹凈凈了。”一門之隔,看見她抱著胳膊抽泣的模樣,江祁什麽理智都沒了。

“呵!”餘薇手依舊在他腰間游走,冷嗤,“我的眼淚是硫酸啊?”

“不是。”江祁一本正經地搖頭,眼中燃起lust,聲線微啞,說:“是你的眼淚,這就夠了。”

比起我愛你這種情話,這話顯得隱晦又難懂,偏偏餘薇就吃這套。

“你別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把我打發了。”餘薇垂眸掃過某處凸起,緩緩說:“做——夢——!”

江祁抓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拉進了一點,眼尾微紅,哀求道:“以後日子還長呢,你想怎麽折磨我都行。”

“不要,我可沒原諒你,照你剛才的話,咱們應該橋歸橋,路歸路,互不幹擾。”餘薇嘴上傲嬌,手上繼續點火。

“這話我沒說。”江祁幾乎快失去理智,但知道她在氣頭上,只好強忍。

“我那是從你話裏解讀出來的。”餘薇撅起嘴,神態無辜,踮腳湊近,在他耳垂處一語雙關地說:“你可別怪我。”

不能江祁反應,餘薇靈活從他懷裏鉆出,飛快沖出房間跑得沒影兒,門被慣性關上,江祁看著著空無一人的懷抱,咬牙咽下這個暗虧。

電話響起,江祁不耐煩地接起,催促談運趕緊說完。

是合約的事情,聊了幾句後電話掛斷,給餘薇發消息說:“我要出去一趟,你去不去?”

“不去。”餘薇秒回。幹脆利落地拒絕,“咱們現在是陌生人,我才不關心你。”

江祁:“和談運他們聊點兒事,收拾一下東西,中午十二點咱們開車回荔山。”

這條消息沒有再回覆,江祁煩躁地把手丟在一邊,轉而去浴室解決被她挑起來的暗火。

半小時後,填飽肚子的餘薇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間,確定沒人之後,美滋滋地在床上滾了兩圈後。

心情好了,腦子也清明了不少。

餘宥臨這廝說把畫賣出去了,他賣畫總得掛照片吧,幹吆喝應該沒人要。餘宥臨的電話依然打不通,在好友列表翻了半天,餘薇總算找到一個他的“狐朋狗友”。

撥通之後,得知兩人確實在一起,心裏松了口氣。

等了好半天,餘薇才等到餘宥臨接電話,她直接開門見山:“你在哪個平臺賣的畫?”

餘宥臨今天玩色子一直輸,被催著接電話,心裏一肚子火氣,“不知道。”

沈默良久,餘薇捏緊手機,同樣不耐煩道:“別逼我當面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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